57   目录   第一集 第 一 章 神州五剑 第 二 章 浪子薄幸 第 三 章 泯江屠蛟 第 四 章 痴情苦泪 第 五 章 青城密地 第 六 章 怒闯关卡 第 七 章 五老剑阵 第 八 章 神剑三式 第 九 章 山倾堡颓 第 十 章 苗地求药 第二集 第 一 章 苗女柔情 第 二 章 七煞剑派 第 三 章 寒梅谷主 第 四 章 勇斗异兽 第 五 章 计伏傲侠 第 六 章 灵猿旧主 第 七 章 青梅蛊母 第 八 章 风波陡起 第 九 章 身入虎穴 第 十 章 误会冰释 第三集 第 一 章 阋墙惨祸 第 二 章 一字慧剑 第 三 章 身世之谜 第 四 章 临危授命 第 五 章 红尘仇杀 第 六 章 死生一线 第 七 章 鸳侣梦碎 第 八 章 天伦难叙 第 九 章 君山水寨 第 十 章 仗剑护情 第四集 第 一 章 情恨纠葛 第 二 章 古墓之谜 第 三 章 孽情幽怨 第 四 章 运数天定 第 五 章 飘迹巫山 第 六 章 炸船毒计 第七 章 弑子毒心 第 八 章 绝情断念 第 九 章 灰心遁世 第 十 章 计护宝经 第五集 第一章 更上层楼 第二章 死亡疑云 第三章 暗探君山 第六章 一念之差 第七章 巧计连环 第九章 因情生隙 第十章 义行江湖 第六集 第一章 翠湖宫主 第二章 索经缘由 第三章 佳人天残 第四章 迷宫幻影 第五章 真假难分 第六章 造化老人 第七章 逆伦弑师 第八章 至尊一剑 第九章 守珠保泽 第十章 再战翠湖 第七集 第一章 湖底洞天 第二章 邪心老妇 第三章 天残地缺 第四章 危境真情 第五章 沧海萍寄 第六章 砺剑侠隐 第七章 霸天之初 第八章 峨嵋较技 第九章 正派隐私 第十章 紫郢神剑 第八集 第一章 雁行剑阵 第二章 真假神剑 第三章 烈女殉情 第四章 血染翠湖 第五章 狂人毒计 第六章 玉貌魔心 第七章 屠戮修罗 第八章 慈心之辉 第九章 真相大白 第十章 赤血江湖   :   57\ 001   第 一 章 神州五剑     秋染霜林醉,暮照夕阳红。   这是个秋天的黄昏,满天的晚霞,映着满林的丹枫,萧瑟的秋意,透着一种耀目的绚烂。   咸阳古道上,得得地来了一匹骏马,马是胭脂色,在霞光枫影中,显得更红了。   马上是个二十四五的健壮青年,一身劲装,肩头斜挂着一张大弓,鞍下跨着长剑,魁伟的身材,黝黑又俊秀的脸膛,越发衬得他的英气焕发。   马到了枫林附近就慢了下来,青年抬头看一下林口路牌上钉着“秋枫山庄”的牌子,嘴角掀起一个冷冷的笑意,稍微顿了一下,接着自言自语道:   “时机很紧迫了,今天我非得手不可……”   说完后,他用脚一踢马腹,马吃痛长嘶一声,泼开四蹄,就朝枫林中一直驰去。   这片枫林并不太长,一阵奔驰后,远远地已可望见一座庄院,被一条河围绕着,跨河是一道木桥,桥上站着一个俏丽的红衣倩影。   胭脂马急促的蹄声惊动了伫立桥畔的人儿,她飞也似地迎了上来,欢声高叫道:   “慕容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中午就在桥上等着,我估计你会回来得早一点的。”   奔过来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她给人的印象会很好,却算不得很美,可是此刻她的脸上,因被一种情热的光辉所笼罩着,使她显得更为动人。   青年并不下马,只是含笑弯腰在她鲜红的脸上轻轻地拧了一下,然后轻柔地问道:“干嘛那么傻呀?我要是今天不回来呢?”   少女非常地满足了,可还用脚在地下一顿娇嗔道:   “你坏!看你欺负我,你今天要是不回来,以后别想我再理你!”   青年哈哈大笑道:“别气了,一会儿在老地方见,到时再给你赔礼,现在我可有要紧的事去见庄主,他在哪儿?”   少女的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道:“爸爸在前厅跟魏伯伯下棋,你有什么要紧事?”   青年双腿一挟马身,让马向前窜去,一面回头道:   “跟你没关系,回头见!”   马走得很快,一下子就上了桥,将少女抛在后面,少女用手抚着刚才被他拧过的面颊,望着他健壮的背影,打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这个英俊的男子——慕容平,虽然才来了两个多月,虽然只是爸爸镖局里的一个镖师,可是已深深地获得了她的芳心……   慕容平在前院里下了马,立刻就朝前厅走去,厅中陈设得很华丽,两个中年人正在静坐对奕。   居上的一位年约五旬,花白长须,相貌威武,正是“神州五剑”之一的“陕中剑客”许明非。   二十年前泰山论剑时,以一手“秋枫剑法”誉满江湖,名列当世五大剑手之一,踌躇志满,荣返故里,将家中的田庄更名秋枫山庄,同时再开设了一家秋枫镖局。   因为他的声名传闻逦迩,根本不需亲自走镖,生意上门,只须派一名镖师,带着一面秋枫镖旗,便可万无一失,所以他落得在家里安享清福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挚友魏搏生,江湖赠号“落梅风”,使得一手好掌法,两人情交莫逆,就在许明非的镖局中挂名总镖头,其实也从来没走过镖,整天只是与老友品茗对奕,促膝谈心而已。   慕容平进厅后,抱拳作礼道:“庄主好!总镖头好!”   许明非抬头一见了慕容平,脸上就浮起了笑意,摸着颔下长须道:   “好!老弟辛苦了,局里有事吗?”   他从心里就喜欢这年青人,所以两月前,慕容平来求取录用时,虽然这年青人的功夫并不太佳,他毫不考虑地录用了,名义上聘他为镖师,实际上只留他在庄上偶而到局子里去看看,当然那是别有深意的。   慕容平微含笑意,从肩上卸下大弓回笑道:“局子里接了两笔生意,都是近路,由马镖头跟蔡镖头负责护送去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   许明非点着头说道:“那就好,去看看秋英吧!那丫头念了你好几天了。”   魏搏生也笑着道:“不错!秋丫头这几天因为你走了,今天早上连我教她落梅掌时都提不起精神,我认识她十九年了,还比不上你两个多月来得亲近!”   两个老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平的黑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红意,可是神情依旧很泰然地笑着道:   “我在门口见过她了,局子里虽然没事,可是我倒另外听见了一件颇为轰动武林的消息。”   两个老人立刻停住了笑声,齐声惊问道:“什么消息?”   慕容平缓缓地道:   “柳师父从落阳送镖回来说,在那儿看见了神州三剑,而且他们三人好像也是往这儿来。”   许明非急问道:“哪三剑?”   慕容平道:“除了‘泰岳剑神’顾清风外,其余三人都在一块儿。”   许明非诧然道:“奇怪!‘姑射仙子’尹相毓在余姚、‘凌波客’孙一峰在洞庭、‘天台游龙’上官不予在天台,这三人离得不算近,平时又很少往来,怎么会聚在一块儿,而且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魏搏生道:“也许他们找你叙叙旧吧。”   许明非摇头道:“不可能,我们二十年前泰山论剑时,虽然各擅胜场,平分秋色,赢得了‘神州五剑’之名,可是谁跟谁都没攀上交情,甚至于大家心中都还有些互不相服,要不是有顾清风居中调停,说不定还要打个你死我活,分出高下呢!”   慕容平突然道:“庄主!提起那一次论剑,在下倒有一事未明,不知庄主肯详细告诉我吗?”   许明非望着他道:“老弟尽管问好了,我知无不言。”   慕容平道:“也许我问得很唐突,那次论剑,您等五位力克天下各路好手,最后五剑共尊,但不知究竟何人高明一点?”   许明非沉吟了一下道:“这个问题除非你老弟,换了别人,我是绝对不肯答覆的,就是我这位老哥哥问了多少次,我都没有告诉他呢!”   慕容平笑道:“在下深感庄主抬爱之德。”   魏搏生也笑道:“慕容老弟,庄主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肯说心腹话,今天连我这个外人也跟着沾了光了!”   许明非脸上微微一红,道:“大哥!别开玩笑了,慕容老弟年纪轻,托大一点,我们是他的前辈,因此我觉得应该告诉他实话。”   魏搏生笑道:“正是!正是!你快说吧,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许明非又想了一下道:“我们五人起先分开应斗,每人都几乎挫败了将有四十名好手,最后才互相对搏,轮流过招。”   魏搏生忘情地道:“五剑呈辉,那一定是场精彩之极的战役,只可惜我没有在场,那结果怎么样呢?”   许明非轻叹道:“我不是说过吗,各擅盛场,难分上下。依‘姑射仙子’与‘凌波客’之意,一定要分出个强弱才好,可是,那样一来,势必有人要血溅当场,所以最后顾清风提议五剑并尊,好在我们俱非门派宗主,大家又都是家学,更没有深仇大恨,所以我与上官不予首先赞成了。”   慕容平紧问道:“尹相毓与孙一峰必定是反对的了?”   许明非点头说道:“不错,他们两人年岁较轻,血气正刚,当然不肯答应,顾清风调停不成,乃表演了三式剑法……”   慕容平急声道:“那三式剑法威力如何?”   许明非突见他眼露神光,不觉一讶,慕容平神光顿敛,换了平静的声音道:“我实在是羡慕前辈英风,不觉性急了点,请庄主恕我鲁莽打岔失礼之罪。”   许明非微微一笑道:“没有关系,年青人性子总是急的,尤其在争强斗胜上面,只要自己也会两手,哪能不关心呢?”   慕容平赧然讪讪地道:“在下那一点微末之技,与神州五剑相比,直如萤火之与明月,庄主还是请继续说下去吧!”   许明非乃接着道:“那三式剑招奥妙无比,我们俱百思不得其破法,尹相毓与孙一峰这才哑口无言地服了输。”   魏搏生叹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插曲,如此说来,泰山论剑岂非要数顾清风独尊了吗?”   许明非点头道:“就事实而论是如此,不过我们虽破不了他,仍有自保的能力,顾清风也知道这点,而且他本人谦冲为怀不愿居长,是以日后江湖上才腾得五剑并辉。”   慕容平轻轻地赞道:“五剑盖神州,天下剑术至此为最矣。”   许明非正色道:“这倒不尽然,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也许尚有许多比我们高明的人,他们不愿争此虚名,所以没有露面罢了。”   慕容平不以为然地道:“挟技者无人甘于雌伏……”   许明非立刻正容地驳道:“老弟!你年纪还轻,可能修养还不够,我可以告诉你,世上确有不屑求名之人,别的不谈,单以武当,昆仑、崆峒、点苍这些名门正派而言,他们练剑的历史久远,一定会有许多精奥的心得,可是他们派出来参加论剑的代表,并无出奇之处,就是懂得了藏拙之道,锋芒太露,必自损越,这是一个想要学致高深武技之人,应有的胸襟。”   慕容平脸色微动,立刻改容道:“庄主教训得极是,在下必永铭于心。”   许明非见他从谏如流,倒觉得很高兴,正在掀髯微笑之际,魏搏生突然道:“泰山论剑的事情谈过了,现在我们该谈谈那三人联袂西下,究竟是怎么一会子事情了。”   许明非亦道:“正是!这情形很令人费解,柳老师会不会看错了?”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不会吧,‘神州五剑’名头何等响亮,怎么会有错呢?而且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三个年青的女孩子。”   许明非微异道:“三个女孩子?”   慕容平点头说道:“是的,那三个女孩子衣着不凡,想来不是他们的门人,就是他们的子女了。”   许明非想了一下道:“不错,孙一峰与上官不予都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尹相毓始终不嫁,但也收了个绝色女弟子,听说叫做‘广寒玉女’柴小清,在江湖上亦微有薄名。”   慕容平道:“柳师父说三个女孩子中,有一个穿绿衣服的,特别漂亮,大概就是她吧?”   许明非笑道:“到底是年青人,见了女孩子就注意,所以柳师父看得特别仔细,你也记得的特别仔细。”   慕容平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道:   “在下是一片真心,提出来供庄主作为参考的……”   魏搏生亦微笑道:“你别冤枉慕容老弟,他与秋英那妮子一见钟情,两心相许,怎会对别的女孩子注意呢?”   许明非摸着长须笑道:“我是在开玩笑,慕容老弟别生气。”   慕容平低下了头,状似十分忸怩,两个老人相视又是大笑起来,笑了一阵,许明非忽而长叹一声。   慕容平抬头道:“庄主怎么叹起气来了?”   许明非喟然道:“我突然想到我们神州五剑,境遇居然十分相同,顾清风是个道士,尹相毓抱定独身,他们一定是没有后代的,我们另三人虽娶妻成家,却又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看来五剑之技,合该当绝了。”   慕容平道:“传给女儿不是一样吗?”   许明非摇头道:“除了尹相毓的柳絮剑法外,我们其他人的剑道,俱属猛刚路数,女子习来,总难望有大成,而且我们几家又俱有祖规,技不传外姓,所以也不能收男弟子。”   魏搏生目视慕容平笑道:“这个有什么难办的?招个资质较佳的女婿上门就是。”   许明非摇头笑道:“不行,女大不中留,女生心向外,还不等我作此决定,女儿已经把家学外传了。”   慕容平低下了头,神情颇为不安。   许明非又带点伤感地笑道:“老弟别不好意思了,秋英教你秋枫剑法,我早就知道了,我没有禁止你们,实在也是爱惜你,本来我亲自教你会好一点,可是为了不违祖训,我只好由她代劳了!”   慕容平惭愧地道:“在下学武心切……”   许明非一摆手道:“别说了,我暗中观察了很久,你天资过人,领悟神速,颇令我为慰,老实说,我也不愿意这套祖传剑法在我这一代绝传,只希望你别负了我一片心意。”   慕容平感激地道:“谢谢庄主,在下绝不会令庄主失望。”   许明非看了他半天才点头道:   “前天我已把秋枫剑法的最精妙招式都传给了秋英,当时我曾告诫过她不得任意转授,现在你可以告诉她,说我已经答应了!”   慕容平深致一礼道:“谢谢庄主!”   谁知许明非亦正容地回了他一道礼:   “不必谢我,我对你同样有一个要求。”   慕容平脸色一动道:“庄主尽管吩咐。”   许明非脸色转为慈祥,说道:   “我早年丧偶,仅此一女,希望你要好好待她。”   慕容平脸色又是一动,稍停片刻才道:“在下定不负令媛。”   许明非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了,我知道秋英也许配不上你,但我总希望你能体会我的一番心意,去吧!秋英在后园里等你,努力点,今晚就把那三招学精。”   慕容平脸上掠过一丝喜色,不过除他本人之外,别人绝难发现。   慕容平诧然地道:“为什么要这么急呢?”   许明非道:“孙一峰他们三人携着女儿门人,很可能明天会到,来意如何且不去管他,可是我希望你能胜过那三个女孩子。”   慕容平惊道:“为什么要我去呢?秋英不会比她们差。”   许明非微笑地道:“你怎么知道?”   慕容平期期艾艾地道:“我……只是猜想而已,秋英自幼随庄主学剑,浸淫日久,她至少比我强得多了!”   许明非哈哈大笑道:   “老弟!现在我还是这么叫你,将来也许要委屈你一点。”   慕容平低下了头。   许明非继续大笑着道:“论剑道我不是外行,你这两个月的进境,远胜秋英十几年的苦练,有时我甚至怀疑你在初见我时所露的几手是否藏了拙,因为我发现你的根基绝佳。”   慕容平连忙道:“小侄自小悟性尚佳,性又近武,只苦于未遇明师,仅是偶而向人偷学过几招,若论成套功夫,只有那一点点。”   许明非见他忽地自称小侄,已经自动地矮了一辈,心中很高兴,倒不去追究他的话了,捻须笑道:“那倒有可能,你偶而动用的招式,颇为凌厉,我不能无疑,所以才问一下,去吧,快去把那最后三式学精,明天露给人家看看!”   魏搏生笑道:“怎么,明天你还想论一次剑?”   许明非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不过除顾清风外,我还没把其他三人瞧在眼中,万一要印证起来,我倒不愿意在下一辈面前吃瘪。”   魏搏生豪笑道:   “好!你的雄心未老,我也希望能开开眼界,慕容老侄,现在我也托大叫你一声老侄了,快去吧!但愿明天你能在年青一代剑手中,独秀群枝!”   慕容平停了一下才沉声道:   “但愿我在明天,会有令二位意外惊奇的表现。”   许明非掀须长笑道:“壮哉!我真希望顾清风那个牛鼻子也收个门人弟子,这样二十年后重新论剑,我相信你一定能技压群雄。”   慕容平问道:“庄主不是说泰岳剑神有三式绝招吗?”   许明非豪壮地道:“不错,凭你的天赋,我想一定可以想出压倒他的方法,平心而论,我虽然钦佩牛鼻子的胸襟,却实在不服气他的剑技。”   慕容平又想了一下才道:“我去了!明天也许会很热闹呢!”   两个老人点点头,含笑将他目送出去,片刻之后,许明非忽然对魏搏生道:“大哥!你看这小伙子怎么样?”   魏搏生深思片刻才道:“老弟!我们是老交情了,请恕我直言无隐!”   许明非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就是要你的真正看法。”   魏搏生道:“从前我倒不注意,今天我才发觉他不简单,这小伙子仿佛很有心机严而且性格上太深沉。”   许明非微微一动道:“心机太深我早有发现了,他到这里来,对秋英那孩子过份殷动,就不是正常之现象,因为,以他的品貌,不难有更美的女子会垂青于他,何以他会对秋英感兴趣呢?”   魏搏生惊道:“那你为何还听他发展下去?”   许明非一叹道:“他进展得太快,等我略有所觉时,秋英已经深陷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无法自拔了,再者,我觉得一个青年人力争上游是对的,虽然手段不太光明,我还是可以原谅他,因为神州五剑的名头,毕竟是一个练武人的梦想境界啊!”   魏搏生轻叹一声道:   “虚名累人诚为可叹,你不怕他将来会辜负秋英吗?”   许明非颇有自信地一笑道:“只要我一日不死,相信还管得了他,因为我近二十年来,又精研了几招剑法,尤在秋枫剑法之上。”   魏搏生道:“胁之以威,他会真心爱秋英吗?”   许明非道:“舍此以外我别无良策,因为我若不笼络他,被其他的人物色去了,就是我一个最大的损失。”   魏搏生一叹道:“我现在发现了,你爱他的程度恐怕不下于秋英。”   许明非道:“我们父女俩爱的原因不同,程度则一,我实在是爱他的资质,才两个月,他竟能学去我秋枫剑法的八成,我在二十岁时,练剑已十四年,犹到不了他那程度,二十年后再论剑,我相信秋枫山庄的剑法,必可列五剑之首,那是我自泰山归来后最大的愿望,我自己限于年龄天分,或难达此心愿,不过我确信必可在他身上达到。”   魏搏生良久无语,最后才轻轻地说道:“贤弟的想法举措,愚兄无可厚非,不过我希望你看准了事物的对象,但愿不要做错了。”   许明非大笑道:“老眼平生空四海,我阅人无数,有把握不会错。”   他响亮的笑声,几乎将整个屋子都震动了,但是就在他得意狂笑之际,窗外有一条人影,捷如狸猫般地离去,这条人影高大魁梧,嘴角含着一丝冷笑,轻轻地道:“现在由你高兴去,明天你就知道了!”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02   第 二 章 浪子薄幸     秋枫山庄的红墙绿瓦在朝阳曙色中,又别是一般情调,大清早,许明非已命庄男将各处打扫清洁,然后与魏搏生在桥头上伫立等待着。   枫林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秋风在林梢翻起一片红浪。   许明非等了一下道:“大概快到了吧?”   魏搏生嗯了一声,点头问道:   “那个小伙子呢?你不让他一起在这儿等候……”   许明非脸上透着兴奋之色道:   “他还在后院练剑呢!这小子真是奇材,我那最后三招,秋英已学了两天,还是拿不准架势,他只花了半夜的功夫,居然能发挥到九成气候了。”   魏搏生没有再开口,因为此刻林中隐隐已闻蹄声。   许明非轻轻地触了他一下道:“来了。”   果然隐约在枫林间,已可看见一列骑影。   马群渐渐接近时,就可看出前面三骑士,坐着两个中年汉子与一位盛装的女子,后面却是三个年青的女孩子。   许明非抢前一步拱手笑道:   “今天是什么风,居然将三位的大驾吹来了……”   左边的中年汉子留着络长须,面色焦黄,正是‘天台游龙’上官不予,下了马还礼笑道:   “许兄别来无恙,我等自泰山一别,有二十年没见了,许兄倒还是老样子。”   居中的‘凌波客’孙一峰却下了马哈哈笑道:“许兄不愧是开镖局的,耳目灵敏,我们原打算作不速之客的,看来许兄倒是早知道了。”   此人一向生性倨傲,连说话中也带着一股凌人骄气,许明非却淡然一笑道:“三剑联袂西下,此事颇不寻常,小弟虽然疏懒,这等大事岂可不知,尹仙子一向好么?”   末一句是对‘姑射仙子’尹相毓说的,她轻轻翻身下马,微笑着手抚鬓角,施了一个万福,轻轻地道:“妾身幸托粗安。”   上官不予却对身后的三个年青女子道:“来见过许老前辈。”   三个女子一起盈盈施礼,许明非手捻长须笑道:   “不敢!不敢!老夫从来未曾见过三位,是以无法称呼。”   上官不予指着最右的一个女子道:   “这是小女婉儿,中间的是孙兄的掌珠绛珠姑娘,再过去就是尹仙子的高足‘广寒玉女’柴小清姑娘。”   许明非见这三个女子都很清秀,尤其是柴小清,特别艳丽照人,不过她们的神情都呈显出一种郁郁之态,心中微觉奇异,口中却笑着道:“好!好!闺苑奇葩、仙府名姝,秋枫山庄得三位姑娘玉趾辱临,乃使蓬壁生辉,草木含欣。”   上官婉儿轻轻道:“许伯伯过誉了。”   许明非还待客气一下,旁边的魏搏生却道:   “贤弟,佳宾莅临,你不能老是以秋枫飨客。”   许明非笑道:   “正是!庄内水酒已备,我光顾得说话,忘记请大家进去了……喔,这是我义兄魏大哥,人称‘落梅风’。”   魏搏生一拱拳道: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孙一峰冷冷地一点头,尹相毓笑了一下,只有上官不予作了一揖道:   “魏大侠忒谦了,‘落梅风’名动江湖,七十二式梅花掌打遍江湖四海无敌手,今日得会,三生有幸。”   魏搏生谦笑道:   “过奖!过奖!列位请进去吧!”   当下与许明非转身在前领路,将一行人带进了客厅,正中果然已经端治了一桌酒筵。   许明非将大家都请入座后,才在主位上坐下来道:   “虽然我算准了列位今晨可至,但是因为得信太迟,漏夜准备,仍有不周之处,请列位不要见怪。”   孙一峰眉头一皱道:   “许兄别客气了,我们不是来叨扰酒菜的。”   许明非也是微异地道:   “是啊!兄弟也在想着,陕中穷山恶水,无胜可寻,三位联袂下陕,必然是别有重要原因。”   座中三人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孙一峰开口道:   “听说许兄也有一位掌珠,怎地不见出来?”   许明非见他简直答非所问,心中颇觉奇怪,但是孙一峰问过之后,来人十二道眼光却注视在他身上,好像在等他的答案,不由更奇怪了,想了一下道:“小女正在后院,少时小弟唤出来便了……”   孙一峰道:   “那倒不必了,我们是想请见另外一个人。”   许明非奇道:   “谁?”   孙一峰顿了一顿,没有说出是谁,却改问道:“令嫒许了人吗?”   许明非更糊涂了,但还是答道:   “小女才疏姿平,至今尚未字人,不知孙兄何以……”   孙一峰不待他说完,立刻又问道:“许兄心中大概已有许字的对象?”   许明非简直是莫名其妙,不晓得孙一峰问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做什么,正在沉吟间,孙一峰却突地面容一整,说道:“许兄心中之对象,此刻定在庄中,名叫慕容平。”   此言一出,不仅许明非与魏搏生变了脸色,其他的人脸色也是特别地沉重,空气中透着一股肃杀。   良久,许明非才缓缓地道:“慕容平是小弟局中一名镖师,人才不错,只是技艺平平,不知孙兄因何知道此人?”   孙一峰冷冷一笑道:   “他学会了许兄的秋枫剑法之后,不会再是技艺平平了,许兄是否有意将他聘为东床乘龙快婿呢?”   许明非将脸一沉道:“就算我有此意,也是我的家事……”   他话还没说完,孙一峰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三个年青女子的脸上,却浮起了羞惭与惨然之色。   许明非被他笑得十分生气,怒声道:“在下念在二十年前一段交情,所以设筵款待,孙兄若是再要如此,在下可就不再客气了!”   孙一峰狂笑如故,上官不予却默然地道:   “许兄,我们都上当了,那慕容平是个卑鄙的轻薄浪子……”   许明非与魏搏生脸色一变,齐声问道:“什么……”   孙一峰已止住笑声,上官不予再叹了一口气道:“这贼子不但骗得了许兄的‘秋枫剑法’,而且也骗得了兄弟的‘浮云剑法’,孙兄的‘飘萍剑法’,尹仙子的‘柳絮剑法’……”   许明非脸色如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讷讷地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官不予苦笑一声道:   “一年前,慕容平投到兄弟庄上,兄弟见他人品不恶,立起怜才之心,收留了下来,谁知道贼子竟怀异志……”   上官婉儿嘤咛一声,掩面痛哭起来,许明非见状已知梗概,但仍硬起头皮问道:“他是从令媛处将剑法偷学去的?”   上官不予苦笑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小弟初时也存了与许兄一样的心思,所以,虽明知其事,却未当时阻止,三个月之后,那贼子不告而别。”   许明非用手一拍桌子,愤然大怒道:   “上官兄当时就应该四出寻访,杀了这狗头!”   上官不予苦笑道:   “兄弟不是没动过这念头,可是许兄也会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那样做。”   许明非呆呆地叹了一口气,无言可答。   “神州五剑名头不小,这个人确实丢不起……”上官不予顿了一顿乃再道:“小女自那贼子走后,终日郁郁,因她与尹仙子高足柴姑娘颇为投契,所以小弟在两个月后,携小女至余姚相访,初时大家都不好意思说,后来才互相说明,始知那贼子以同样方法,早住小女半年前,骗得‘柳絮剑法’,两个月后,孙兄亦携了绛珠侄女到访,他们父女二人亦是出来访寻,搜杀慕容平的……”   许明非闻言面如土色,恨恨一掌击在桌上,厉声叫道:   “好贼子,我非将他碎尸千段不可!”   上官不予道:   “许兄暂莫生气,那贼子狡狯阴狠,此刻恐怕早已逃之冥冥了,我们寻来,便是想大家商量一个对策的。”   许明非长叹道:“神州五剑的人全都丢到家了,此事传了出去,我等还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上官不予道:“所以,我们必须及早行事,一定要趁此事还未经渲染之前,将这贼杀死……”   许明非道:“你们为什么不早来呢……”   上官不予道:“我们三家碰头之后,互叙情形,知道神州五剑中,尚有许兄有女儿,立即就赶来了……”   许明非道:“那你们一见面就该说了,一个时辰前,那贼子还在后院练剑,你们应该先将他捉住了……”   上官不予道:“一个时辰足够那贼子逃远的了,我们若是不把话说明白,难免引起许兄误会,二十年之前,我们并未建立起任何感情,不然若是我们时相往来,那贼子由何施此狡计。”   许明非望着花容惨淡、垂泪掩泣的三个女孩子一眼,又想起自己的女儿恐怕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禁废然叹道:“真是儿女累人,要是我们都像顾清风那样孑然一身,何至于受今日之辱!”   孙一峰嘿嘿冷笑道:“我倒希望顾清风也有个女儿,或者收了女弟子,‘神州五剑’齐名,凭什么他一个人不倒楣?”   众人望了他一眼,深深觉得他的心思太偏激,忽而有人接着他的口道:   “好教阁下放心,顾清风绝不会例外,‘神州五剑’既然齐享盛名,也该一起受些苦难才好。”   众人回头探望,却见厅后泰然走出一人,神色自如,正是他们几人急欲得之而甘心的慕容平。   许明非大叫一声道:“好贼子,你居然还敢出来!”   慕容平潇洒地一笑道:“我为什么不敢出来?你们先先后后,都曾对我表示过一阵好感,难得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应该好好地谈谈……”   上官不予与孙一峰相互一换眼色,二人突地离座飞身,截断他的后路,长剑也同时都出了鞘。   慕容平从容地回头一笑道:“二位别紧张,我要是想逃的话,根本就不会出来了,‘神州五剑’享名武林二十年,你们怎么一点风度都没有呢?”   上官不予脸上一红,垂下了长剑,慢慢归入鞘中,孙一峰却仍虎视眈眈地拦着去路。   慕容平望着他继续一笑道:   “神州五剑中你拔剑是最慢的一个,因此你现在不放下来是聪明的,不然相形之下,等不到二次论剑,你的红椅就坐定了。”   孙一峰被他说得脸色大变,挺剑就刺了过去,孙绛珠惊叫了一声。   慕容平手中一摊,表示手中无剑,孙一峰的剑在刺到他身前一尺便停住了。   慕容平轻轻一笑,对孙绛珠道:“别急!你爸爸不会杀我的,他身列五剑之一,多少会顾全一点面子,不能杀一个赤手空拳的人。”   孙一峰气哼道:“鼠辈!你快拔出剑来!”   慕容平笑道:“别急,你这么快杀了我,就不想听听我的表白了吗?”   许明非拍着桌子怒道:“淫徒!你还有什么事可表白的?”   慕容平望了他一眼,沉下脸来道:“你最好收回那两个字,我跟你女儿谈谈情是有的,却没有碰过她一根汗毛,不但是她一人,我对其他人也是一样,各位小姐,你们认为我是淫徒吗?”   许明非气极无语,三个女孩子经他一问,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   慕容平又是轻轻一叹道:   “唉!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这话用得不合‘时际’,你们只会哭,要知道我已剩时无多,等下四剑联手,我绝无活命可能,大家乘此片刻多谈谈,也不枉我们相爱一场,你们若有眼泪,尽可等我死后再流……”   他这番话极是温柔,三个女孩子也不由自主地用手拭去眼泪痴痴地望着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孙一峰见状大叫道:“珠儿!你千万别听他的鬼话,这贼子一片虚情假意,几时对你有过真心……”   慕容平回头望他一眼道:“阁下又错了,我与她们相处时间虽不长,可是对她们的感情,却是发自内心,绝无一丝虚假。”   孙一峰冷笑一声,道:   “小子!你的感情真丰富,居然能够平均分配给四个人。”   慕容平抚胸微笑道:“此中含情万千,施之无尽、取之不竭。”   孙一峰怒吼道:“放屁!”   慕容平神色如恒微笑道:   “你是个最薄情寡义的人,自然不会懂这些事。”   孙一峰不禁呆得一呆,孙绛珠却睁目尖叫道:   “你胡说,我爸爸最重情义了,我母亲去世十五年,他对她犹在怀念不止,守义不娶。”   慕容平微笑道:   “痴女孩啊!你懂得实在太少了,你父亲只对你母亲一人情深,却拒绝了其他女人对他的如海深情,害得人家受苦终身,这等绝情之人,何尝懂得情之为何物……”   孙绛珠为之语塞,孙一峰亦为之一顿,一向沉默的‘姑射仙子’尹相毓却突地挺身而起,尖喝道:   “小子,你简直混帐,一派胡言!”   众人俱是一怔,只有孙一峰脸色骤变。   慕容平依然微笑道:   “我是替仙子略伸不平之气耳,仙子何苦那么恶言对我呢?一个男子若是拒绝了一个女人的倾心相爱,便是世上最忍心之人!”   尹相毓粉容上涌起一片怒色,厉声叱道:   “小子!你敢污我清白!今天我若容你逃去,便誓不为人!”   慕容平毫无愠意地微笑道:   “在下在余姚时,曾亲闻仙子对月浩叹,诉出心中哀怨,那时深为仙子深情所动,几至泪下……”   尹相毓却真的流下眼泪,她虽已年近不惑,姿容犹颇动人,凄苦地望了孙一峰一眼,长叹一声,脸上的怒气完全没有了,代之的是一片凄楚。   这情形至为明白,可是慕容平的话却像他的突然出现一样,又一次地激动了许多人的心弦。   谁都没想到在孙一峰与尹相毓之间,会有这样一段绮情纠纷。   孙绛珠默然退了下去。   慕容平轻轻朝她一笑道:   “你承认了吧!我若是像你父亲一般,只怕你们四人都要伤感终身了,平心而论,我与你们好,我从未采取主动,你们向我示爱,我无法拒绝,也不忍心拒绝……”   厅中的老一辈听见这话极是难堪,这小子占尽便宜,然而他口中之意好似还做着一桩善举似的……   柴小清却尖刻地说道:“这么说来,你心中还有另一个令你倾心的人?”   慕容平脸容一动,停了一下才道:“不错,我确实爱过一个女孩子。”   三个女孩子几乎同声地问道:“是谁?”   慕容平低声道:“她是个很美的女孩子,对我也好极了,只是……我们无法结合,也因为此,迫使我浪迹天涯。”   四周之人又是一怔,柴小清又尖刻地问道:“为什么呢?”   慕容平脸上微现痛苦之色,黯然道:“身分!我们的身分相去太悬殊了!”   柴小清蓦而惨声大笑,道:   “哈……慕容平,我只道你自谢为一代大情人,所以才到处牵惹情丝,原来这世上也有你爱不上的女子……”   她是在气极之余,说出这番话,但其他的几个人却深深地被她的话激动了,孙一峰沉声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平一收脸色道:“我叫慕容平,生不改名,死不改姓!”   孙一峰怒道:“我知道你叫慕容平,我是问你的身世。”   慕容平道:“无可奉告。”   孙一峰耐着性子道:“你那个倾心的女子呢?她又是什么人?”   慕容平依然简单地道:“无可奉告。”   孙一峰冷笑道:   “尽管你守口如瓶,可是我凭你所说的身分两字,我们自不难查知她是谁,那时你将悔之莫及……”   慕容平漠然地道:“阁下想怎么样?”   孙一峰阴恻地说道:   “你不惜利用一些无知弱女子的感情,偷学各家绝艺,想一挫我们‘神州五剑’之名,以提高你的身分,然后再去与那女子结合,我们就偏不叫你如愿,我们要访出那女子,杀死了她,让你一辈子不得遂心!”   慕容平仰天长笑道:“你计算得真不错,只可惜完全打歪了念头,‘神州五剑’算得了什么?人家连眼睛都懒得望你们一下,别说你们找不到她,就是找到了,你们也动不了她。”   孙一峰怒极哼道:“我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人!”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井底之蛙,你能见多少天日?”   孙一峰愤形于色,又想动手了,上官不予却摇手阻止了他,接着说道:   “那你连找我们四家的麻烦,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平想了一下才道:   “武林中,盛传你们‘神州五剑’很了不起,我才想试试你们的份量,同时我也闲着无聊,藉以排遣时光而已。”   上官不予也沉下脸道:“你拿我们的女儿开心?”   慕容平道:   “那倒不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爱过她们,她们也喜欢我,大家在年轻时留段美丽的回忆,岂非是绝佳之事?”   上官不予的脸色突地改为异常肃穆道:   “可是你却攫去了她们整个的感情,你拿什么去还报她们?”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   “我给她们美丽的回忆,这是我唯一可报答她们的东西,除此之外,我别无他策。”   上官不予沉声地回头道:   “婉儿,这就是你倾心相爱的男人,一路上你还求我别杀他,现在你自己再决定吧!”   上官婉儿掩面痛哭失声,不作回答。   孙一峰亦怒声对孙绛珠道:“珠儿,你呢?”   孙绛珠呆呆地站着,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尹相毓哼了一声,柴小清颤着声音叫道:   “师父!杀了他,我再也不见他的面了……”   慕容平一直漠然不动地站着,至此突然大笑道:   “原来你们还为我请过命,盛情可感,只可惜你们的热情不够永恒,这么快就对我失望了。”   上官不予怒声道:   “混帐!你要不是这么混帐,我们还曾经商量过,拼着在江湖间留下笑柄,将她们一起嫁给你……”   慕容平先是一怔,继续淡淡地道:“各位盛情,颇令在下心动……”   上官不予看出一丝转机,连忙道:   “那算不了什么,谁教我们生了不争气的女儿,现在你若表示悔过,我相信许兄也会同意的……”   慕容平却冷冷地一摇头道:   “不行,太迟了,方才她们三个人中,只要有一人对我不失信心,我会毫不考虑地接受此事,现在我算看透了,秋英虽不在场,她也不会例外的,女人心、海底针,现在我宁可接受一死。”   上官不予脸容乍变,厉声说道:   “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怨不得我们了!”   慕容平漠然朝四下一望,镇静地道:   “不错,我自求死路,不过生意未绝,你们还是准备四剑联手吧!”   孙一峰厉声大笑道:   “对付你这样一个毛头小伙子,还值得我们联手?传闻出去,‘神州五剑’就别想再混了!”   慕容平依然冷漠地道:“别忘了我已尽得你们四家剑法之精要,你们谁敢说可以有绝对把握胜我?”   厅中四人神色俱是一动,不由自主地各自抽出长剑,分站到四个方位。   厅中的空气顿时变得十分凝重,战事仿佛就将爆发,可是慕容平站在中间,仍是毫无一丝怯意。   孙一峰怒喊道:“小子!你拔剑吧!”   慕容平轻笑了一下,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道:   “四剑联手,江湖上从无人有此殊荣,我真希望此刻多几个观众,也让他们知道高手英风。”   许明非与上官不予俱是一呆,孙一峰怒叫道:   “这小子口舌犀利,诡计多端,咱们别上了他的当!”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凌波客,你实在是神州五剑中最卑劣的一个,不知道当年姑射仙子,何以会对你倾心。”   尹相毓怒叱一声,身躯突进,振腕攻出一剑,直奔心窝,正是柳絮剑中的精招——“轻风入怀”。   慕容平脚下不动,反手用剑平封,将她连人带剑荡了开去,招式十分奇特,四下之人,一起惊呼出声。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03   第 三 章 泯江屠蛟     原来这招不属于四家,却是泰岳剑神顾清风当年凌空挥出的三绝招之一,那三招曾令他们四人自动膺服,屈认五剑并尊,现在居然在慕容平手中使了出来!   尹相毓怔在当地不作声,许明非惊问道:   “小子!你这一招从哪儿偷来的?”   慕容平轻笑道:“你们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何必多问呢?”   许明非沉声道:“我知道!我是问你怎么从顾清风那儿偷来的?”   慕容平淡然道:“偷字不好听,你应该说是学来的。”   许明非无可奈何地道:“好吧!你就说说是怎么学来的吧!”   慕容平道:   “我进来之时,就说过神州五剑,我一视同仁,既然光顾了你们,怎么会独独地偏了他呢?”   许明非怒声喝道:   “顾清风既无门人、又无子女,你那套骗术绝无法可逞。”   慕容平笑着说道:“你们的消息实在太差,顾清风本人虽无门人子女,可是他有个俗家的哥哥,他哥哥有个女儿,顾清风这对侄女看得比什么都宝贵。”   许明非切齿道:“又是一个女孩子受了你的骗!”   慕容平摇头道:   “你说话实在难听,应该讲,我多了一个红粉知己,那女孩子可比你们的女儿、弟子漂亮,也比她们忠于感情,直到现在,她依然在痴心地等待着我。”   许明非愤怒已极,厉目四顾道:   “这家伙实在是天下最可杀的混蛋,此人不除,还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受他的害呢!我们不必顾虑什么江湖道义,尽力为武林歼除一个败类吧!”   其余之人都沉重地一点头,四支长剑交错攻上!   慕容平哈哈一笑,蓦地长身振腕,洒出满天剑影,一时厅中剑风呼呼,人影如同穿梭般地往来不绝。   慕容平以一敌四,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因他对四家的剑法俱已了然于胸,对方一出手,他就知道了,所以虽在四大名手的围攻中,他还能挥剑回招。   这四人平时俱无联络,遽尔合攻,只好各尽所长,有时反而被慕容平引诱得自相残杀起来。   慕容平剑稳力沉,反攻时所使用的招式,俱是泰岳剑神顾清风的神雷剑法,剑风中隐含雷霆之势,浑厚凌厉,俨然名家气度。   交手近五十回合,依然是个势均力敌之态,魏搏生与三个女孩子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这事实。   又过了十几个回合,突然,慕容平大喝一声:“停!”   这一声巨喝甚有威势,四人居然闻声住手。   慕容平先顿了一顿才道:“我们互换了几招了?”   许明非沉声道:“阁下耐战工夫不错,居然能支持六十七招不败。”   言下微露一丝钦意。   慕容平朗声道:“你们四人俱享受第一剑手之誉,合攻六十七招不胜,自己也应该知所进退。”   四人都脸呈愧色不语,半晌,上官不予才道:“阁下说得不错,今日若是论剑,我们都该认输,可是,我们是为了除害!”   慕容平冷笑道:“好冠冕堂皇的理由,请问我做了什么坏事?”   上官不予道:“你欺侮女孩子,渎弄她们神圣的感情!”   慕容平哼了一声道:“我并未引诱她们,是她们自动向我表示爱意的,我若拒而不受,才是真正地侮辱了她们。”   上官不予为之语塞,呆了片刻之后才道:   “你跟她们谈情说爱,却又不负责任。”   慕容平长声大笑道:   “这话更荒唐了,感情予取,却是出乎自愿的,我该负什么责任?”   上官不予叫道:“你该娶她们!”   慕容平一笑道:“岂有此理!假若我喜欢一头狗时,我是否也非娶她不可?嫁娶乃人之大伦,我若答应娶她们了,现在你还可以责我背诺,事实上我从未对她们做过任何表示,你凭什么一定要我娶她们?”   上官不予气得无言可说,许明非突然道:   “那点就算你能狡辩,可是你也不该利用她们对你的好感,乘机剽窃武功,为了这一点,我们也该杀你!”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   “这倒有道理,想不到我一时游戏之举,倒构成了送命的理由,玩物丧志,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孙一峰怒喝道:   “你真是个卑劣的畜生,设尽诡谋,不择手段来骗取绝艺,还有脸皮说是游戏之举,我知道你是想成名,可是藉欺骗女人而成名,武林道上始终不会有你的份!”   他这番话骂得声色俱厉,其他三人俱都觉得非常痛快,慕容平却沉下了脸,充满了杀气地说道:   “孙一峰!你别觉得你那点工夫了不起,现在我要叫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法,你把剑拿稳了,我一招就要你的长剑脱手!”   孙一峰见他的神情变为异常阴沉,心中不禁冒上一丝怯意,口中却冷冷地笑道:“世上这种人还没有出生!”   慕容平举剑在空中划了一下道:   “我就用这一式,现在你想法子留住手中的剑吧!”   神州五剑均称当代名家,见了他这招,却不禁一个个脸色如土,噤口无言。   这一招凌厉无匹,直扫前胸万无可避,唯一的方法是用剑硬磕,可是慕容平收剑之际,剑锋平拖回去,刚好可以将握剑的手腕削下来,断了腕,剑当然保不住了。   魏搏生与三个女孩子还不明白他们四人何以如此,因为这招并无出奇之处,只有他们对剑术深具火候的人,才知道慕容平所拿捏的时间部位与尺寸,实在是无懈可击。   孙一峰停在当场,额上汗如雨下,半晌做声不得。   慕容平仍正色地道:“我念你们成名不易,所以一直不为己甚,今天我实在是被你逼得如此的。”   孙一峰颓然地将手中长剑往地下一掷,黯然道:   “从此神州五剑除了我这一号。”   其余三人相顾默然,半晌之后,上官不予才问道:“阁下剑技入圣,但不知可曾与顾清风较量过?”   慕容平道:   “较量过!他自己折了长剑,云游四海,不再谈武事了。”   上官不予凄然一叹道:   “好!从此神州五剑一律除名,让阁下一剑独尊吧!”   他毅然地代表发言,其他三人毫无异议,已在心中默认了。   慕容平淡笑道:   “那倒不必,你们保持了二十年的名头,我不想一下子就取过来,而且我亦无在武林争名之意,据我所知,莽莽神州中,高于我的人还多得很。”   许明非诧然动容道:“那是些什么人?”   慕容平摇摇头笑道:   “他们与各位生活在两个圈子中,我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许明非心中大感疑惑,但是他知道慕容平是绝对不会讲出来的,因此只好一叹道:“可笑我们懵然无知,妄自尊大二十年……”   慕容平道:   “庄主不必灰心,神州五剑盛名依然不坠,我不过是偶而涉足江湖,马上就要退出,今日之事,知者无多……”   孙一峰突地冷笑道:“阁下别说得那么轻松,江湖是个大染缸,只要跳了进来,你就一辈子洗不清,永远都是江湖人。”   慕容平一怔道:“当了江湖人又怎么样?”   孙一峰厉声道:“当了江湖人,你就得随时准备接受永无尽止的江湖风波,刀头餐肉、剑底饮血,身无居处、睡无宁日。”   慕容平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孙一峰冷笑一声道:“为了保护那一点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的虚名。”   慕容平淡笑道:“我没有名。”   孙一峰瞪着眼睛道:“阁下已经有了,今日一战后,二十年来神州五剑的光辉战绩全部移交给你,希望你能保持得久一点。”   慕容平微感意外道:“这么简单?”   孙一峰冷笑道:“当然,武林中以强者为胜,因此打斗杀戳乃成登龙捷径,今日你以战成名,将来也会以战失名,像我们今天所失去的一样,而且你记住,神州五剑并非永远地将盛名让给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不会忘记要再次与你一搏,进而击败你!”   慕容平默然片刻才道:“随便你怎么样吧!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只好挺着挨,不过我也告诉你,我不想、不愿,也不会做江湖人的,万顷情海,我跳得进去也能出得来,不相信区区一个江湖就能困住我。”   孙一峰哼了一声道:   “情海易渡,江湖难游,从古到今几许年,代代江湖人才辈出,还没有一人能洁身退出的,我倒希望阁下能为江湖漏网第一人。”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列位假若没有其他见教,在下就想告退了!”   众人默然无语,三个女孩子的脸上浮起了异样的神色,慕容平则潇洒地作了一礼,然后含笑地对三个女孩子道:   “再见了!美丽的女郎,谢谢你们曾经给我美丽的时光,异日在一个较恰当的时间,但愿我们能重逢。”   众女孩子的眼睛又亮了,闪着一丝希望的光彩。   慕容平黝黑而俊秀的脸上浮起了温柔的笑,露出他洁白如编贝的牙齿,以低沉而富磁力的声音道:   “再见了!珍重你们美丽的脸庞与身体,别为我哭泣,多为我微笑,我会常常怀念你们的。”   说着他潇洒地转身,迈步离去。   刚走出四五步,柴小清突然叫道:“喂!你等一下!”   慕容平停步转身含笑道:“小清!什么事?”   这小清两个字,叫得极其温柔,柴小清脸上一红,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美丽的日子,可是,一接触他近乎漠然的眼光,她的心又沉了下去,咬着牙齿道:   “你既然精娴那么高深的剑术,为什么又要学习我们的剑招……”   慕容平笑道:“移石攻错,神州五剑的招式各有所长,并非一无可取,所以我才不惮其烦,一家家地挨着学过来,不过我最大收获还是结识了你们。”   柴小清咬了咬牙齿道:   “本来我还有一个问题,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肯说的,算了,你走吧!”   慕容平仍是维持他那笑容,不过带着点惆怅道:   “我知道,你还是想问那位令我倾心的女子,这点我实在抱歉不能告诉你,而且是为了你好。”   柴小清一撇嘴道:“怎么?她很凶?她会杀了我?”   慕容平笑道:   “不!她自己很善良,虽然她的武艺很高,可是她连蚂蚁都不忍杀死一只,不过她身边的人会杀死你的。”   柴小清急问道:“她美吗?”   慕容平笑笑道:“我审美的眼光很高,不会爱上丑八怪的。”   柴小清又追问道:“你爱她很深吗?”   慕容平点头道:“当然了,我对她情深如海。”   柴小清道:“比起我们呢?”   慕容平忽然变为暴躁道:   “你别跟她比!你们跟我一样是个凡人,她可是天上的神!”   柴小清将牙齿咬得紧紧的,哭着道:   “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希望你死了,我永远也不想看见你了!”   慕容平轻轻地转过身去歉然道:“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我并不想告诉你而使你伤心,是你一定要逼得我说的。”   说完,他的身影几个起落,轻捷地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柴小清回转身躯,扑在尹相毓的怀中号啕大哭。   尹相毓抚着她的头发,哽咽着道:   “孩子!你心中还是爱他的!是吗?”   柴小清抬起粉脸,坚决地道:   “不!我恨他,我恨不得一剑将他搠得稀烂,师父,难道我们就这样受他欺负算了?”   尹相毓喟然道:“技不如人,其将如何?”   柴小清道:“技是人练的,他不见得就是天下无敌!”   尹相毓叹道:   “茫茫人海,要找一个此他高强的人实在是很难,否则神州五剑就不会称雄武林,二十年未遇挫折了!”   许明非沮丧地道:“仙子别提神州五剑了,神州五剑在今天除名了。”   孙一峰愤然道:“剑名虽除,剑人未死!”   许明非叹道:   “些名不足恋,难堪的是孩子们的事,传出去对她们的打击太大了!”   柴小清突然发了横道:“怕什么了,哀莫大于心死,我们的心都死了,还会在乎别人的一点讥笑?”   许明非诧地望着她道:“柴姑娘是什么意思?”   柴小清道:   “我不怕人讥笑,我要把我的遭遇公诸天下,甚至于不惜变本加厉,自污名节,让天下人都拿他以败类视之,看看那些名门正派,能不能再保持缄默?只要有一派对他动了仇念,就不怕其他门派不介入,那样子就够他受的了!”   许明非一怔道:“姑娘这等做法,不怕损却令师清誉吗?”   尹相毓苦笑道:   “我倒无所谓,反正一败如山倒,不过孩子你要想清楚些,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柴小清坚决地道:   “只要师父不反对,我就决定那样做,其他人我不管,反正我绝不牵涉到她们就是,报仇的法子很多,并不一定要靠武功。”   上官不予呆立片刻,举手一招道:“婉儿,我们走吧!”   柴小清上前道:“上官伯父,您对我的提议作何意见?”   上官不予摇头道:   “我不赞成,慕容平的行为我不能说对,但是用那种方法对付他却是不光明的事。”   柴小清冷笑道:   “要想正大光明的击败他,除非你能找到他口中所说的生活在另一个圈子里的人,您找得到吗?”   上官不予摇头道:“我也不想找,我对自己的技艺并未失去信心,只怪这些年来的虚荣误了我,使我固步自封,不求进取。因此我想跟婉儿找个清净地方,好好埋头在技艺上痛下功夫。”   柴小清哼了一声道:“上官伯伯好伟大的心胸,侄女虔心祝您成功。”   上官不予苦笑一下,携了上官婉儿出门走去。   孙一峰带着孙绛珠也要告辞,柴小清望着他道:“孙伯伯!您……”   孙一峰沉声道:   “我双管齐下,柴姑娘对外宣扬时,尽可不必隐瞒绛珠的事,但也不必过甚渲染,我还是要回到功夫上,报仇雪耻,我不屑假手他人!”   “师父!咱们也走吧!这地方我呆够了!”   孙绛珠跟着孙一峰,柴小清拉着尹相毓,四人一路,但却分成两起向厅外而去。   许明非跟在后面送到庄门口,说道:“此等情形下,我不再挽留各位了!”   孙一峰回头道:   “许兄请留步吧,你最好看看令嫒去,她恐怕还不知道呢,要把这许多事告诉她,还得费一番唇舌。”   许明非默然地回来,却见魏搏生一个人仍坐厅上呆呆地想心事,秋英却意外地站一旁,手中捧着慕容平的那张黄龙大弓痴痴地发呆。   许明非一阵心酸,凄声唤道:“秋英!爸爸……”   许秋英凄苦地一笑道:   “爹!您别说了,他出来的时候,我正在厅后面,一切都知道了!”   许明非摇摇头叹道:“孩子!苦了你了!”   许秋英反而淡笑着道:   “没什么,我也不恨他,因为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太神气、我太丑,他太聪明、我太笨,而且他对我很好,临走的时候,还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送我这张弓,算了!一切都过去了,有了这些我就够过一生了!”   她眨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声音中已无悲戚,只是一种空洞的茫然,倒是许明非自己流下了眼泪。   突然,呆坐的魏搏生一跃而起,伸手攫去了她手中的长弓。   许秋英吃了一惊,像是被人抢去了她最心爱的宝贝似的,拉住魏搏生的膀子哭叫道:   “魏伯伯!您……您把它拿去做什么?快还给我,这是我仅有的一件东西了……”   魏搏生这才发觉自己太鲁莽,连忙安慰她道:   “孩子!别急,伯伯只是借来看一下,马上就会还给你的。”   许秋英停止了哭闹,魏搏生仔细地在手上把玩那张长弓,许明非也诧异地凑上来道:   “大哥!您在看什么?”   魏搏生头也不抬,继续在弓上巡视着,口中却答道:   “老早我就感到这枝弓不寻常了,果然有些门道……”   许明非更奇了,问道:“大哥!您发现什么了?”   魏搏生道:“他的来历。”   许明非大异失色道:“他是什么来历?”   魏搏生道:“我也很难说,不过这弓上倒有一个线索!”   说着用手接着那粗有米许的弓弦,许明非看那弓弦,发现它非藤非麻,色泛乌亮,拉之硼硼作声,十分坚固,但也瞧不出有何异状,因之将诧异的眼光望着魏搏生。   魏搏生用手捻着八字须尖点头道:“贤弟看不出吧!这是蛟筋!”   许明非莫名其妙地问道:   “蛟筋作弦,力可透石,与慕容平有什么关系呢?”   魏搏生正容道:“贤弟只知蛟筋之功用,却不知蛟筋产于何处?”   许明非睁大了眼睛道:“愚弟的确不知!大哥知道吗?”   魏搏生微微一笑道:   “这事数之今日武林,恐怕知者也不会太多,然而叙述起来恐怕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也许可以找到一点关于慕容平的来龙去脉……”   由于魏搏生说得那么神秘,使得许明非父女俩都感到莫大的兴趣,连声催促他赶快说下去,魏搏生乃略整一下思绪,缓缓地说道: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年青,性子也比现在好动,仗着一身家传的功夫,行走四方,有一次刚好得川中几个朋友的邀请到那儿作客,途过泯江之际,恰好就遇上了这件怪事……”   许秋英听他说了半天,仍未涉入正题,不禁大是着急,脱口催促道:   “魏伯伯,您能不能长话短说,直接讲那件事好不好?”   魏搏生笑笑看了一眼道:“贤侄女,伯伯的年纪可不能像你们一样,凡事都要交代的清清楚楚才行……好好好!你别急,伯伯马上就接下去说,那一次我经过泯江时,刚好听说附近在发蛟,川中人所说的发蛟,就是指江中有蛟龙盘踞,经常掀波作浪,小则摧毁舟楫、伤害行旅,大则江流泛滥、村舍成墟。”   许明非轻吁了一声道:“会有这么厉害吗?”   魏搏生微微一叹道:   “兄弟起初也是不信,以为蛟龙掀波之说,只仅仅是村夫俗子的过分渲染,充其量不过是一头畜生而已,难道还能强过万物之灵的人类么?一来是我年青气盛,再者也是有点不服气,所以我在听见这个消息后,不仅不加退避,反而激发了好奇心,非要去见识一番不可,于是我打听得蛟巢之所在,想仗着那一点技艺替沿江居民除害……”   许明非击掌赞叹道:“大哥屠龙壮举正是侠士本色!”   魏搏生讪然一叹道:“老弟别笑话我了,愚兄这一番轻举妄动,自不量力,几乎把性命都断送在江上,还说什么屠龙壮举呢?”   许明非一愕道:“莫非大哥遭遇到什么凶险……”   魏搏生老脸微红叹道:   “岂仅是凶险而已,简直就丢了大人,我到达蛟巢附近,先将携去一头熟羊投入江中,将那孽畜引了出来,在水中看去,它只露出水牛似的一颗大头,愚兄一时轻敌,便穿着水靠,握了一柄长剑,跳入水中想将它除去的,谁知那孽畜一身鳞甲坚逾精钢,连头带尾,足足有十几丈长,愚兄一剑刺上去,反将长剑震断了!”   许秋英惊呼出声道:“那怎么办呢?”   魏搏生轻叹道:   “我掌中武器已失,空拳赤手,水性又不佳,只有闭目待毙,连逃走的可能都没有,然而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江上意外的来了救星。”   许明非与许秋英几乎同声问道:“什么救星?”   魏搏生轻叹一声道:“是两个人,年纪与我差不多,也是拿着宝剑,他们像鱼一般地潜入水中,那男的一剑削断了蛟龙的一只角,把我从蛟口中救出,那女的更厉害,连人带剑,在水中就像是一只急箭,笔直射向蛟龙的腹部!”   许秋英紧张地问道:“她得手了没有?”   魏搏生也神往地道:   “自然得手了,她手中的长剑也是普通的武器,然而却威劲异常,第一剑就刺透了蛟龙的腹部,跟着身子朝前一撞,剑锋在蛟腹上拉开五六尺的口子,鲜血把江水都染红了,那孽畜吃痛之下,掀起了万丈波涛,我就是被那阵波涛抛到岸上的。”   许明非也忘情地问道:“那两个人呢?”   魏搏生咋咋舌头道:   “说来也难信,那两个人竟像是附着在蛟身上一样,任凭那孽畜如何翻腾,他们始终是紧紧地钉着它,长剑翻飞,大约经过半个时辰的苦斗,终于把蛟龙杀死了!”   许明非摇头惊叹道:   “伟大!伟大!若非您大哥从不作虚言,换了第二个人来说,小弟断乎无法相信世上有这等能人。”   魏搏生跟着一叹道:   “惊人的事还在后面呢,那二人杀死长蛟之后,一个抬头,一个拾尾,竟将那条重逾万斤的死蛟拖到岸上,立刻就动手剥取蛟筋,然后将蛟身斩为数截,那男的在身边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弹在蛟身上,不到多大功夫,那一截截的蛟身连皮带骨,都化为黄水,流到江中连一些痕迹都未留下。”   许明非深深叹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问道:“大哥可曾打听这一男一女的来历?”   魏搏生也叹道:   “怎么没有呢?愚兄对他们二人仰慕之至,立刻上前向他们道谢救命之恩,同时也想与他们结交一番,可是他们的态度十分冷淡,略为应付了几句话,连姓名都不肯留下,就背着那一捆蛟筋走了。”   许明非继续追问道:“大哥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魏搏生摇头道:   “愚兄骤遇如此高人,怎肯轻易失之交臂,但是对方既然表示很冷淡,愚兄自然不能相强,只得在暗中追蹑他们的踪迹,一直跟到青城山附近,不知怎地一疏神就失去他们的踪影了,愚兄犹自不肯死心,在青城山上找了好几天,却始终未得结果。”   许明非又问道:“他们会不会走上别的路去了?”   魏搏生摇头道:   “那条路除了通往青城之外,别无去处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愚兄当时惆怅良久,想到他们一定是不愿知名的高人侠隐,既不欲为人知,愚兄也只好遥望云山空存怀思,可是今日见到慕容平的身手,再加上这弓上的蛟筋,想来此子与我当日所见的一男一女,也许大有关系……”   厅中开始变得很沉寂,大家都陷入沉思……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04   第 四 章 痴情苦泪     朝阳才现,熹色初透,秋枫山庄的小桥上,得得地驶出三匹骏骑,许明非迎着满天的朝霞,不禁深深长叹道:   “自从上次论剑之后,已有六七年未履江湖了,想不到这次居然会为着儿女的事,逼得重作冯妇,甚至于还牵连到大哥跟着兄弟受累……”   落梅风魏搏生却豪迈地一笑道:“贤弟别这么说,这几年承你的情,将我留在秋枫山庄上养尊处优,其实在愚兄心中,却时刻未能忘情于江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雄心不已,愚兄虽不敢以此二者自比,然而夜深忽忆少年事,犹感到心动不已,套一句笑话来说,这大可叫做不安于室。”   许明非虽有满腹心事,也被他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只有许秋英始终是双目深锁,愁怀难遣。   魏搏生眼光掠过她的愁容,也不禁轻叹道:   “秋英!你别烦了,想开一点吧!……”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才好,许明非十分烦躁地策着马领先急奔,魏搏生抖开手中的长鞭,先替许秋英驱了一下坐骑,然后自己才急追上去。   人最怕在燥急的心情下赶路,这一天他们仅在中午时胡乱地打个尖,随又匆匆地南行,直到黄昏时,约莫赶出了五六百里,人还可以,那三匹马却已现得委顿不堪,因此他们在一家小店前准备歇脚时,魏搏生正容对许明非规劝道:   “老弟!我明白你的心情,恨不得能一脚就赶到青城,可是像你这样走法,恐怕等不到明天晚上,我们都得放弃马匹步行了,欲速则不达,我希望你考虑一下这句话。”   许明非倔强地摇摇头道:“没关系!累死了马匹换新的!”   魏搏生不以为然地道:   “那是何苦呢?畜生也是一条命,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拿着生命来糟塌,再说我们这次青城之行,十分渺茫,去早去迟都没有多大关系……”   许明非长叹一声,这才不说话了。   在店里略为休息了一下,三个人都是心事重重,所以便叫店家准备了一些菜肴,烫了几斤酒,就坐在店堂中喝着。   许秋英的背上始终背着那张黄龙大弓,她的酒量并不好,可是一杯连一杯地灌着,没到五六杯,已经是满脸通红,魏搏生看着不过意,柔声地道:   “秋英!你少喝两杯吧!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许秋英却以苦涩的声音道:“不!魏伯伯,我还要喝!我只想喝醉!醉了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我心里别扭死了……”   魏搏生默然无语,隔座却传来一声长吟道: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魏搏生与许明非心中俱都一动,移目望去,只见隔了一张桌子,坐着一老一少两个文人打扮的儒士,老者形容枯涩,少者脸貌俊美,意气飞扬,手中擎着酒杯,还是以那种脆亮的嗓音继续朗吟道: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唉!不行!不行,只怕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许秋英被撩动心事,嘤然一声,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魏搏生却佛然推杯起立,走到他们的桌前怒声地道:“世兄雅兴不浅……”   那少年人微微一笑道:   “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一时高兴,随便哼两句前人的作品,聊以遣怀而已。”   魏搏生在鼻子里怒哼一声道:   “世兄的酒兴未免发得太巧了一点,我那侄女儿心里正在不痛快,世兄接着就来了这一番吟哦,年青人显炫才华自无可厚非,若是藉此表露轻薄可就是有辱这一领青衿了!”   少年人这下也生气了,沉下脸色道:   “老先生这是什么话!在下与三位漠不相识,各人喝各人的酒,纵然是在下酒品不佳,对酒咏章,也不过是狂士本色而已,老先生这轻薄二字,未免下得太难堪了!”   那老者始终是默然坐在一边,对他们的争执恍若未觉。   魏搏生是个老江湖了,见状微觉心中一动,而且那少年说得振振有词,他一时也想不出对答的话,故而怔在那儿。   许秋英却擦擦眼泪,过来拖他道:   “魏伯伯!人家又没有碍着我们!算了吧!”   魏搏生藉着机会下台,气愤愤地回到座上,却与许明非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光。   那少年人却狂兴大发,发盏朗吟道: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免惆怅是清狂……”   许明非突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轻狂!轻薄之轻,狂妄之狂!”   少年人脸色一变,满脸怒容站起来道:“老丈说的是谁?”   许明非依然寒着脸色道:“我说的是轻薄无行的斯文败类!”   少年人冷笑一声道:   “老丈穿着是个武人打扮,切莫以为读书人都是好欺负的,在下若不是因为看你年纪大一点,断然不……”   许明非动容大怒道:   “我若不是因为你太年轻,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少年神色一寒,长袖轻掠,飕飕射出一点乌光,魏搏生轻轻举手一抄,恰好将那两点乌光截了下来,入手略惊,因为,他看出这仅仅是两颗瓜子而已!   那少年见魏搏生轻而易举地接去了他的暗器,不禁也露出了惊色,然随即恢复了自然,轻轻一笑道:“看不出老丈还身怀绝技,在下倒不能以江湖流俗相视了!”   魏搏生哈哈大笑道:   “这句话该由老夫来讲才对,哥儿!你报个万儿出来!说不定还是老夫的晚辈呢!”   少年人脸色一红,怒道:   “江湖无辈,并不以年齿而尊,我更用不着报出姓名来吓你!”   魏搏生仍是大声笑道:   “很好!那哥儿不妨在手底下给老夫一点教训!”   少年人冷冷一哼道:“那还不容易!”   人随声至,居然越过一张空桌,身形飘了过来,抬手就朝魏搏生胸前袭到,魏搏生尚未作何表示,斜里人影突出,一掌反拍那少年的后腰,少年计不及此,只得空中撤招先求自救,回掌相迎,拍地一响,双方互接了一招。   斜里突袭的是许秋英,她因为是脚踏实地出掌,只将身形幌了一幌,那少年却在空中被推出五六步,撞翻了一张桌子,幸而此刻店堂中只有他们两起客人,才没有波及到旁的顾客遭殃。   店主人见他们一言不合,说打就打,急得大叫道:   “客人们!有话好说,何必要动手动脚呢,就是真的要打,也请上外边去,院子里地方大……”   魏搏生一看那少年的功力火候,立刻中止了出手的意图,朝店主人笑笑道:“掌柜的,你放心好了,一切损失都由我们负担,谁打输了,你就找谁要!”   那少年人立定身子以后,先打量了许秋英一番,然后以不太相信的口吻道:   “看不出你大姊也很了得嘛!”   许秋英受不了他语气中的轻薄,怒叱一声,身形欺近过去,双掌如飞罩向他的身上。   那少年人口中虽然轻松,手下却不敢怠慢,在宽大的衣袖中伸出雪白的双掌与她打成一片。   许秋英用的是魏搏生所传授的落英掌,魏搏生外号落梅风,全仗着这一套掌式成名,走的是轻巧路子,许秋英虽然火候不够,可是掌发如梅纷落,招式十分精奇。   少年人所用的招式却都很杂,看不出是那一家的路数,然而出指浑厚透切,在腐朽中又暗含神奇。   两人交手到三四十招,犹自不分上下。   魏搏生自然而然地站到许明非身畔,关切地注视着战局的进行,然后以低低的声音问他道:“贤弟可曾看出这小伙子的来路?”   许明非摇头轻叹道:   “没有!他用的招式都很普通,然而恰到好处,足见他浸淫之深,若非大哥的独门掌法精奇,秋英绝不是对手……”   魏搏生也现出深思不解之状,只有那个与少年同桌的儒装老者,此刻仍是饮啖自如,好像根本不知道他的同伴在打斗,魏搏生忽而一眼瞥见他的情状,不禁惊声道:   “贤弟!这个老人若不是又瞎又聋,就是修为涵养都到了绝顶火候,你认为那一种可能性较大……”   许明非还来不及表示意见,那打斗的二人间已发出一声轻呼,分出胜负了。   原来许秋英见久战无功,心中未免着急,刚好看见有一个空挡,双掌一错,使出落英掌中最精妙的一着,“落梅如雪”,漫天掌影中,虚实莫测地罩向对方身上各处要害大穴,精奇空灵,兼而有之。   那少年人似乎慌了手脚,万分无奈中一拳迳伸,击向许秋英的肩头,竟然是奋不顾身的打法。   许秋英那一招原是攻守俱备的,见他存了两败俱伤的心思,轻笑一声,双掌翻飞,仍想攻了上去。   同时身形一扭,意在避开他的拳势,谁知对方那一招也刁滑得紧,拳势跟着一转,依然贴了上来。   许秋英的双掌最后一齐落在对方的左右两颊,劈拍双声轻响中,他的嫩脸上平添了十道红印!   而同时那少年人的拳头,也及时击中了许秋英的前胸,落拳恰在两峰之间,那一声轻呼就是由她发出……   虽是各中了一招,然而那少年人却显落了下风,幸而双方手下都留了分寸,大家都未曾受到伤害。   少年人挨打之后,怔怔地发呆,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许秋英却气得粉脸煞白,珠目含泪,呛然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恶狠狠地对少年人当头就剁下去。   未嫁女儿的胸前是何等尊贵,却被一个陌生男子击了一拳,虽然未受伤害,却此杀了她还要难堪。   剑光临头,那少年一缩身避开了,许秋英提着剑又追了上去,许明非连忙拦住喝道:   “秋英!不可以,他手中没有武器!”   许秋英跳着脚哭叫道:“爹!您别拦我,我非杀了这狂徒不可……”   许明非满脸怒容地对那少年喝道:   “阁下身手不凡,只是行止太已不堪,你快拔出武器来,即使我女儿杀不了你,老夫也绝不容你再留世上!”   少年人呆了一呆,蓦地窜到那老年文人身边叫道:   “爸爸!把剑给我,我不能再守着您的规戒了!”   老者淡然不理,许秋英已从许明非的胁下钻了出来,挺剑如毒蛇一般,对准那少年人身上刺去!   许秋英这一剑用的是秋枫剑法中的攻招——“风来无迹”,势子十分凌厉,那少年呆得一呆,才想出破解之法,然而他手中并没有武器,只得在袖中摸出折扇,化为一片扇幕,隐含风雷之势,才将她的剑尖荡开了。   许秋英兀自不肯死心,剑势再变,挥出一团青影,飕飕有声,剑势自四方夹攻而至,却是秋枫剑法中最精绝的一招——“秋满山林”。   这下少年人可真的措手无计了,无可奈何地将折扇死命朝外一封,扇骨撞在剑锋上,立刻被扫成两截。   而许秋英的攻势仍未受遏,依然猛涌而至,那少年人缩头猴颈,腿下斜里使劲窜出,总算堪堪逃过,却把头上的那方儒巾,吃剑风扫落下来,披下满头的长发。   由于这长发,许秋英才发现那少年人原来也是个女孩子改装的,倒不禁怔住了。   那乔装的少年却一头撞到老年文士的身前,以带哭的声音叫道:   “爹!您把剑给我!我非报这一剑之仇不可!”   老年文士这才淡淡一笑,开言道:   “算了吧!原是你先惹人家的,这下子算是给你一点教训,再者人家那一剑也没有伤着你,当真还要拚命不成?”   说完又对许秋英微微一笑道:   “许姑娘!小女起先那一拳确实打得太鲁莽,好在大家都是女孩子,便也算不了什么侮辱,一拳换一剑,大家都算是两清了,姑娘能否看在老朽的薄面上,搁开算了!”   许秋英微微一怔道:“老先生怎知晚辈姓许?”   老者哈哈大笑道:“秋枫剑法举世无双,除了陕中许大侠门下外,还有谁人能擅长此道?   许家剑法不传外姓,是以老朽断定姑娘姓许,但不知许大侠贤父女因何不在家中纳福……   而……”   末后的一句话是对着许明非而问的,许明非本人还没有表示,旁边的魏搏生却已诧然问道:“台端一眼就看出许贤弟的家传剑法,应该也是位江湖朋友,只是在下从未识荆……”   许明非微微一笑道:   “大哥不必问了,刚才那位姑娘以扇代剑,使的正是风雷剑法中妙招,那位老先生一定是泰岳剑神顾道长的尊兄,就是不知贵号如何称呼?”   这次是轮到那老者愕然了,呆了半晌才道:   “兄弟顾清芝,小女芳莲。”   许明非遂替魏搏生介绍后,又对许秋英道:   “秋英!去向顾小姐陪个礼,你们应该多亲近亲近。”   许秋英望了父亲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对顾芳莲敛衽一礼,诚恳地说道:“芳莲姊姊,刚才小妹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所以才多有得罪,请你不要见怪。”   面对着许秋英如此诚意,顾芳莲也感到很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声道:“姊姊太客气了,小妹先有不是之处,应该求姊姊原谅才是……”   许明非哈哈笑道:   “罢了!罢了!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不打下相识,今后该亲近的地方还多着呢,大家凑在一起聚聚吧!”   店中的伙计见他们已经谈和了,赶忙前来收拾桌椅,重新摆下杯箸,并又将两桌拚成一桌。   顾清芝敬了两位老人一巡酒,才擎着杯子道:   “兄弟生性疏懒,不似舍弟锋芒毕露,是以对武林中许多豪杰,仅是耳闻盛名,从来未曾身交,不知许大侠是如何认出兄弟的?”   许明非长叹一口气道:   “顾先生高怀淡雅,兄弟并无缘得识尊颜,乃是因见到令媛的风雷剑法后,才联想到顾先生身上。”   顾清芝脸色微动道:   “大侠之言,兄弟还是不太明白,舍弟虽然仗着风雷剑法,侥幸与大侠等并称五剑,载誉神州,然而他是个出家人,世人很少知道他还有俗家的亲戚。”   许明非又是一声长叹道:   “顾先生也许还不知道最近所发生的事,神州五剑的招牌,已经被一个人摘掉了,兄弟这次带着小女重入江湖,正是为了找寻那个人。”   顾清芝与顾芳莲神色俱都一震,异口同声地问道:“是哪一个……”   许明非苦笑着一指许秋英背上的黄龙大弓道:   “是这把弓的主人,想来二位也不会陌生,再者二位出来的目的,也许正是与兄弟等相同……”   顾芳莲又对那弓望了一眼,失声叫道:   “是慕容平!爹!刚才我就说像是他的东西,您还不肯相信……”   许明非猛地灌下了一杯酒,才把前一天在秋枫山庄上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顾清芝听得呆了,顾芳莲却花容失色,哇然痛哭了起来,许秋英坐在她的旁边,也在默默垂泪。   半晌之后,顾清芝才一拍桌子怒声道:“这小子……怎会如此可恶……我要找到他,不将他碎尸干段,誓不为人!”   许明非神情惨淡地道:   “以时日推算,顾兄府上可能是他光顾的第一家,顺序而下,神州五剑无一偏漏,足见他是个心机周密的人,天涯海角,也不知在哪儿才能找得到他……”   顾芳莲擦了一下泪珠,才悻悻道:“我知道!在青城山!”   许明非与魏搏生神情俱是一动,许明非要想开口,却被魏搏生扯扯衣服止住了,故作淡然地问道:“顾小姐怎么会知道他在青城山的?”   顾芳莲犹豫片刻才低声道:   “他在临去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他大概要化两年时间作一番准备,然后再到青城去赴一个约会,这个约会……据说十分危险,他答应若是不死的话,定然会再到蜀山来看我,我算着两年的时间快到了,心里放下下,这才磨着爹陪我出来,原是想帮帮他的忙,这些话我连爹都瞒着,只说要出来玩玩散散心,谁知他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完她又哭了起来,魏搏生与许明非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色,都被黯然垂泪的许秋英看见了,连忙叫起来道:“爹,魏伯伯!你们又在作什么打算?”   许明非正容对顾清芝道:“顾兄,这事我们五家都有份,是否应该通知其他三人一声……”   许秋英立刻又大叫道:“不,不要,他们都对他不怀好意!”   许明非深叹一口气道:“秋英,那贼子如此侮辱你,你怎么还向着他!”   许秋英泪流满面地哭道:“爹,他并没有侮辱我,侮辱的是你们神州五剑的名头,但他的剑艺确实比你们强……爹,您要是真为我着想的话,就请您放弃恨他之心……我一点都不恨他,他对我付出的虽不是全部的感情,却不是像你们所想的那种虚情假意……”   许明非变色怒喝道:“秋英,你怎么那么下贱……唉,真气死我了!”   顾清芝却神色庄严地对顾芳莲道:“小莲,你的意思如何?”   顾芳莲呆想了一下道:“我……我跟许姊姊的想法一样,我不知道他到青城去赴什么约会,可是我决心到那儿去帮助他,爹!假若您也像许伯伯那样恨他的话,您就不必陪我前去了,等他完成了青城之约后,你们再找他也来得及,再说他那一场约会凶险异常,假若他死在那儿,你门的恨自然可以消除了……”   顾清芝脸色呆了一呆,才以柔声道:   “小莲,我只有你一个孩子,当然一切都依着你,你能原谅他,爹为什么不能呢……”   顾芳莲哭着投进他的怀里,哽咽着道:“爹……谢谢您,您真好!”   许秋英把眼睛对着许明非,目中全是祈求之色,许明非脸上动了半天,才深深一叹道:   “冤孽,冤孽,随你怎么样吧……”   许秋英凄苦地含泪一笑,不过神色宽慰多了,她知道老父已经同意她的做法了……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05   第 五 章 青城密地     在西南下青城的途上,又多增了两匹马,顾芳莲恢复了女装,益增她的妩媚天真之态,许秋英的确不如她美,可是她清澈如秋水般的明眸中另有一种动人之处,由于对爱情的坚贞不移,因而使她这种动人的眼光变得庄严神圣……   三个老人,两个女孩子,自然而然的分为两个谈话的集团,不过他们谈话的内容却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那是慕容平!   老人们有着不平的感慨与吁叹。   女孩子们都充满着忆恋与神往……   长途跋涉,也不知磨穿了几许铁蹄,他们终于来到了青城山,这其中只有魏搏生可算是旧地重游……   巍巍的山峰仍然被白云封锁着,青翠的苍松仍是在岩石上挺立着,一切都与从前差不了多少,看不出改变。   只是任凭他们在山上如何搜索,始终都没有发现慕容平的踪迹,也没有找到魏搏生所谓高人的隐迹。   第三天,他们都已入山很深了,两个女孩子显得有点憔悴,反倒是三个老人显得精神奕奕。   顾清芝博学广闻,在听完魏搏生的叙述后,立刻发生莫大的兴趣,根据慕容平对顾芳莲的留言,再加上魏搏生的那段经历,他们断定这云山深处,一定有着一个武林中,绝大的隐秘,而且这隐秘一定也关联着慕容平。   从早晨找到黄昏,大家都累了,聚集在一块山石上,一面吃着携来的干粮,一面在商量着今夜栖身的地方。   山深寒重,前两夜都是在松林中席地而眠,今天入山较深,满眼俱是怪石峥嵘,间夹着几株老树,这休眠的地方,可大成问题了。   突然五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原来在晚风中,突然传来一阵很清楚的丁丁之声,那是金属碰触在木材上的声音。   在这深山僻间,何来伐木声?   虽然山林的樵子出没是很寻常的事,可是此地离出山有两三天的路程,天下有这么辛苦的采樵人吗?   再者普通樵子都是朝出暮归,这人却在黄昏之际才开始伐木,不也透着太离奇一点吗?   几个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齐朝发声之处疾奔而去。   山深而静,声音传得很远,所以那伐木之声听起来虽很清楚,却也赶行了很久,才而达临近。   正当他们准备梭巡入林时,忽地斧伐声一歇,代之以一阵响亮的歌咏之声:“横磨一剑常在手,半生坎坷飘零久,胸中热血如汤沸,不平时作狮子吼……客舍似家家似寄,欲消块垒杯中酒,莫问心中何所事,恨不杀人如屠狗……”   多么雄浑的歌声,多么奇怪的思想!   把林外的五个人都听得呆了。   顾清芝首先将眉一皱道:   “这樵夫歌中语气不凡,而且好像怀着什么不平之愤,假若此人真与魏兄所述的二人有关,我们倒是鲁莽不得!”   魏搏生连忙笑笑道:“兄弟与许贤弟对于文墨之事,一向欠学,顾兄既然能闻歌知人,一切应对,自然唯顾兄马首是瞻。”   顾清芝想了一下,才慎重地披林而入,其余四人跟在后面,一迳朝前行去,走了一阵,遂见一片地方,零零星星布着许多断树根,显见根上的树干已被人砍去了,由于树荫较稀,隐透天光,景色约略可见。   一个中年樵子,身材高大,正挥动一柄巨斧,对准一株巨树,一下下着实地斫着,木屑飞舞。   这几个人落脚虽轻,却并不想掩住行迹,因此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声音的,可是那樵夫如同未觉,砍伐如旧。   顾清芝走到他的身后,正待开言说话,那樵夫突地猛然将斧重重地朝树上挥去,口中还喝道:“断!这下子看你还顽固……”   紧接着他的喝声,那株巨树发出一声暴响,然后平空倒了下来,樵夫抽身躲开了,他身后五人却大吃一惊。   盖以这棵巨树粗围约有五尺许,再加上浓密的枝叶,高逾十丈,重量何止千钧,倒下来的方向,恰好就在五人的头上,许明非与魏搏生不敢怠慢,双双抢进伸手就朝树干上推过去。   这一推两人都用上了全力,总算将树身推歪,连枝挟叶,倒向另一棵树上,才没有伤到人。   许明非心头还在扑扑地跳着,不禁怒声道:“台端这是什么意思?”   那樵夫一言不发,只是把精光闪闪的眼睛瞪着他们,由于现在是正面相对,大家也可以看清他的长相了,只见他绕颔虬髯,巨口大鼻,生相也十分盛猛,一直等了半天,他才以低沉的声音吼道:   “你们是谁?到这儿来干吗?”   语气极为不礼貌,许明非不禁有气,可是顾清芝已经和颜悦色地过来,朝樵子作了一揖道:“借问兄台……”   那樵子不待他说完,连连摆手道:   “没什么好问的,此地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顾清芝微微一怔道:   “兄台怎知我们是来找人的?”   樵子冷冷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知的,此地无景可赏,无胜可访,你们也不像赏景访胜的样子,当然是要找人……”   顾清芝接着问道:“那兄台怎么知我们是找谁呢?”   樵子不耐烦地道:   “我不知道你们要找谁,可是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我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了,我不认识你们,当然不会是找我的,所以我才那样回答你们!”   顾清芝微微一顿道:   “兄台当真是一个人独居此地?”   樵子瞪大了眼睛怒道:“我骗你干嘛?”   顾清芝微微一笑道:   “兄弟正是为此事不解,我们与兄台素未相识,更无仇隙可言,兄台却不该蓄意相欺,更不该存心谋害……”   樵子有点发急地道:   “你们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树倒得太突然,怎么能说我存心害人呢?再者你说我骗人有何根据……”   顾清芝继续微笑道:   “断树之事,你我彼此心照,是否蓄意,也不必多说,至于兄台存意相欺,兄弟倒可以提出个证明,兄台说是一人居此地,纵是坐拥华厦千间,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香料,但不知兄台对此作何解释?”   樵子干咳了两声,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你说些什么?”   顾清芝用手朝四下一指道:   “兄台一直装糊涂,兄弟不得不说得明白一点了,这附近的树桩断痕犹新,砍伐的时间俱未超出一月,兄台纵然是开着香料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用去这么多的金刚香木……”   樵子将眼一瞪大声道:“什么香料不香料,我砍树是拿来当柴烧!”   顾清芝笑道:“兄台此言益发欺人了,这金刚木质虽具异香,却最是难燃,必需要锯成粉末,才可以慢慢发火,兄台若真是靠它来举炊,恐怕一年也煮不熟一锅饭,再者此木时价约值五两银子一钱,燃香为炊,即使是富甲王侯,恐怕也没有这等气派……”   樵子不禁语为之塞,半晌之后,才怒冲冲地道:“你这个人真噜苏,老子在此地砍柴,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跟你有什么相干……”   顾清芝继续微笑道:   “自然兄台有充分的自由不回答兄弟的问话,可是兄台总不能够禁止我们在这儿等待下去!”   樵子紧张地问道:“你们等什么?”   顾清芝笑着道:   “兄弟听说过金刚木在砍下之后,必需立刻加以锯碎成末以竹筒密封藏好,否则香气失散,全无用处,因此兄弟想等下去看看,一会儿是否有人会来帮同兄台处理……”   樵子有点着急着地道:“不行!你们不能留在这里!”   顾清芝笑笑道:   “假若附近只有兄台一人独居,兄台大可不必紧张。”   樵子顿了一顿,才无可奈何地道:   “好吧!就算我骗你们了,不过此地的居人跟外界从来不发生关系,绝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顾清芝眼中一亮道:“兄台怎么知道呢?”   樵子怒声道:   “我当然知道,我在这儿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主……主人接待过外客,而且主人严禁外人前来窥探,你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否则被巡山使者发现了,对你们对我都有不便之处。”   其余的人闻言精神也为之一振,魏搏生抢着问道:   “贵主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   那樵子变得真正地暴躁起来怒声道:   “好话都说过了,你们要是再赖在这儿,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一挥手中的钢斧,颇有动手驱逐之意,许明非忍不下气,拔出长剑欲待迎敌,还是顾清芝伸手拦住,反身对樵子道:   “兄台不必动气,方才听兄台歌中豪意,知道兄台曾经有过一段叱吒风云的经历,不知兄台何以甘心屈居下人……”   樵子脸色倏变,大声道:   “废话!废话!你们再不走,我可真的要得罪了!”   许明非忍无可忍,猛地挥剑前刺,口中也怒喝道:   “混帐东西!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要叫我走开!”   樵子将钢斧一举,“当”的一声,架开了长剑,许明非只觉腕下一震,暗惊于樵子的手劲之强,然而他心中的怒意更深,一挽剑花,剑尖若无数流星,仍然飞洒过去……   樵子怒笑一声道:   “就凭着这点玩意,也敢在此地来撒野!”   钢斧连挥,斧影如山,剑斧相触,叮当之声不绝,许明非的凌厉攻击,俱都被他挡了开去。   顾清芝见他们已动起手来,倒也不再拦阻,负手退过一边,冷静地观战,脸上微有异色。   盖以这樵子手中虽持着沉重的钢斧,使来却十分轻松,而且他的架势,仿佛也是用的剑诀。   因为斧是重兵器,利于砍劈,只有剑法才有拧刺削扫的路数,这樵子一斧在手,或削或刺,动作十分娴熟,显见他也是使惯了剑的。   许明非名列神州五剑,在剑上的造诣自然非同小可,这一放手抢攻,剑风飕飕,全是毒辣的招式。   樵子却从容挥舞钢斧,攻守兼具,不仅守得稳,攻得也狠,而且他兵器长,分量重,逼得许明非有许多精招剑式无法发挥,不过他此刻的神态也较前认真多了,因为许明非毕竟不是一个庸俗的对手。   交手近三十招,许明非略居下风,怒气更炽,剑下所用的招式也更形凌厉,樵子一面挥架,一面笑道:   “你这几手剑使得算不错,就是气度上还差一点,剑为兵中之王,使时应该具有王者之风,浑厚博大,雍容平实,真可惜我此刻剑不在手,否则也可以叫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剑。”   许明非怒不可遏,愤然叫道:   “放屁,老夫学剑数十年,还要你来指教我剑理不成?”   樵子哼哼笑道:   “几十年来练到这种程度,你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许明非怒叱一声,手起处挽出七点剑花,罩向对方身上七处大穴,樵子笑着平斧一封,将那一招七式完全挡了回去,而且还反削了他一斧,应招回招,十分迅速。   许明非抽身避开了,心下微觉骇然,他已经使尽自己的一切攻招了,却依然无法奈何得了对方……   顾清芝突然道:   “许大侠求胜之心太切了,以剑对斧,轻重长短上都吃了大亏,自然不能以常情而测度之……”   樵子不以为然地道:“胡说!我手中若换了剑,他早就落败了!”   顾清芝不理他,继续对许明非道:   “人长我短,人重我轻,决胜之策,惟取长而补短,避重而就轻,就大侠的独门剑法,应该不至于此。”   许明非究竟是个成名的老剑手,听见顾清芝的话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由于这樵子手中使的是重兵器,所以他一上来就使出稳扎稳打的剑招,原是打算以逸待劳,以轻取巧寻对方之隙的,谁知对方也是一个剑中高手,使的长斧,用的是剑式,难怪他会处处受制于人了。   心念一变,手中的剑势也随之变化,放弃了取巧的打算,使出了他秋枫剑法中的精招,着着都指向对方意料不到之处。   许明非的成名并非幸致,尤其是他的秋枫剑法,独家秘研,经过数十年的苦练,更由于丰富的战斗经验,剑下果有秋风秋雨满山城之势。   这一来虽然并未将对方击败,却已从劣势中扳回到平手。   那樵子也不像刚才那般轻松,嘿嘿地豪笑道:   “这才像话!比先前可看多了!”   斧下风雷俱发,一方面严密地保护自己,一方面也展开身法,在迅速的换招中,跟许明非抢先手猛攻,热烈地缠斗成一团。   剑斧交融,叮当之声不绝,而且不时有火光激射而出。   落梅风魏搏生不禁动容地道:   “想不到这山林之中,还隐着如此高手,这人若放之江湖,怕不是位名重一方的武林健雄,不知他何以竟甘心埋身于采樵……”   顾清芝的眼睛从未离开过交手的两个人身上,口中却道:   “刚才听他的口气,好像他在此地只是个从人的身分,那么他的主人一定更为了得,也许就是魏兄所遇到的屠龙英雄……”   他的话来不及讲完,因为场中的情势更为紧张了。   那樵子由于久战不下,一时性发,横斧格开许明非的长剑斜削,然后点斧直刺许明非的前胸。   以招式而言,这一着的确精巧透辟,无懈可击。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所使的是长斧,斧上只有一点地方是锋刃,万不能像剑一般地使用,而他却使的是一招剑式。   许明非看看无法躲过那一刺,干脆腾出另一只空手,一把握住了斧前突出的钢柄,朝外一推,右手的剑兜转转来,削向他握斧的手指。   那樵子再也无法握斧了,逼得放弃武器,后退出五六步,瞪大了眼精喘气。   许明非将夺来的钢斧丢在地下哼了一声道:“现在你该没话说了吧?”   那樵子犹自不服气,怒声道:   “胡说!你这样也能算胜了,若我手中用的是剑,你也敢用手去抓不成?”   许明非冷笑一声道:   “我们现在不是在比武,我可不能管你用什么武器。”   那樵子一瞪眼道:“那我们算是什么?”   这一问可把许明非问怔住了,武林交手,不是比武就是拚命,这一场打斗可实在毫无来由,说比武谈不上,说拚命也不像,因此他只好把眼睛望住顾清芝,希望他出来说几句话。   顾清芝干咳了几声,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许秋英挺身上前道:   “你既然败在我爹的手中,便应该听从我们的处置。”   樵子将双手一摊道:“对!你们要如何处置我呢?”   许秋英想了一下道:“带我们去见你的主人。”   樵子将头一偏道:“假如我拒绝呢?”   许秋英沉声道:“那除非你不想活了……”   樵子呵呵大笑道:“你是说要杀死我?”   许秋英被他笑得十分生气,怒声道:“我们有权这样做……”   樵子仍是大笑道:   “当然你们有权做,而且我也绝对接受,请动手吧!”   这一来可把许秋英也难住了,蹙着眉道:“难道你不怕死?”   那樵子毫无惧怯地笑道:   “好生而恶死乃人之常情,不过到了无法避免的时候,我只有选择一个比较痛快的死法……”   许秋英急道:“怎么说无法避免呢?你只要……”   那樵子摆手阻止她说下去,宏声道: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吗,主人不见外客,我若是带你们去了,犯的就是死罪,而且还要痛苦多了,倒不如真挨上一剑反而痛快……”   许秋英还想说下去,魏搏生却赶上来道:   “侄女,你让我来跟他说,这位兄台既然不愿带我们去见贵主人,我们自是不能勉强,而且我们与兄台无怨无仇,也用不着取他性命,但是我们想请教一个问题……”   樵子一瞪眼道:“什么问题?”   魏搏生道:“我们要打听一个名叫慕容平的青年人……”   樵子脸色一变,失声道:“慕容平!你们认识他?”   魏搏生等人察言观色,已经知道慕容平与他必然有关系。   许明非立刻道:   “不错!我们就是来找他的!”   樵子转了一下眼珠道:“他已经不在此地了!”   许明非道:“我们知道他不在此地,可是,我们知道他在日内必会到此地来赴一个约会……”   樵子突然喔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是小平约来的帮手……”   许秋英听他忽然改口将慕容平叫做小平,心知他与慕容平的关系一定非常密切,连忙问道:“他来了没有?”   樵子摇摇头道:“还没有来,不过快来了,我也是出来等他的。”   说到此处,他忽而止口不言,换了一种神情道:   “不对!你们绝不是他约来帮忙的。”   许明非冷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樵子笑笑道:“因为你们那几手剑法……根本就帮不了他,就剑法而论,你们比他还差……”   许明非脸色一红,无言可答,倒是许秋英道:   “我们的确不是他约来的,不过我们知道他这一场约会恐怕相当凶险,特意前来帮帮他的忙……”   樵子轻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若是真心帮他的忙,还是赶快离开这地方,那样他还可以有个转圜余地,否则主人知道了他勾结外人……”   许明非将一脸沉道:“不行!我自还有事情要找他!”   樵子立刻转为恳求的语气道:   “有事你们可以在外面等他,千万别……”   话尚未说完,林中突然转出四个身佩长剑的青衣人,三个人迅速地抢过去,阻断了归路,另一人却哼哼冷笑道:   “胡大刚!今天我终于抓到你的错处了!”   樵子脸色大变,口中犹自强辩道:“你抓到我什么错处?”   那青衣人冷冷一笑道:   “到了山主面前,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我懒得跟你多噜苏……走吧!你还等什么,难道还要等我动手捆你起来?”   那个叫胡大刚的樵子,将头一昂,朗声道:   “席方平,你不用假公济私,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机会想排除我……”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   “不错!可是你太谨慎了,使我很少有机会,今天……”   胡大刚瞪眼叫道:“今天怎么样?今天我是奉命出来的。”   青衣人席方平冷冷一笑道:“奉命?奉谁的命?”   胡大刚昂然道:   “郡主的命令,她今天忽然感到有点不舒服,刚好那金刚香用完了,所以才临时命我出来砍取……”   席方平冷笑一声道:   “这倒巧了,郡主的香不早不晚,刚好在这个时候用完了,而且又偏偏派你出来砍取,胡大刚,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理由你还是说给山主去听吧!”   胡大刚瞪起眼睛还想说话,席方平已不耐烦地道:   “老胡!我劝你别费事了,我刚从山主那儿奉命出来巡视,郡主也在那儿,她好好的一点也不像个有病的样子。”   话刚说完,林中突然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口音喝道:   “席方平!我有病是否要向你先报告?”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断喝,使得几个人都为之一怔,接着林中施施然走出一个全身缟白的青年女子,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神态雍容端庄,秀丽绝世。   胡大刚的神情尤为诧异,躬身作了一礼,呐呐地道:“郡主!您……”   那白衣女子沉着脸道:   “老胡!你还多讲什么废话,我叫你砍的树呢?”   胡大刚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连忙指着那棵断树道:   “在……在那儿……”   白衣女子哼了一声道:   “那你还等什么?快收拾了送进去交给春兰制炼。”   胡大刚哈腰答应一声,拾起地上的钢斧,动身走到断树之前,挥斧去砍削上面的枝叶,动作却故意十分迟缓。   白衣女子又冷笑一声道:   “席方平!我不知道你的权限越来越大了,下次若有什么事,譬如我病了,或者是让什么人出来,我一定先向你报告一声。”   席方平连忙躬身道:“郡主言重了,属下不敢。”   白衣女子冷笑道:   “你太客气了!刚才你不是还要抓胡大刚去论罪吗?现在我出头认了,你是否也要抓我去见山主呢?”   席方平更是惶恐道:“郡主言重了,属下怎敢……”   白衣女子冷笑一挥手道:   “滚吧!你给我小心点!过了今天,我再慢慢地找你算帐,同时我再告诉你一句话,回去带给你的宝贝主人,叫他少动歪心思!”   席方平被骂得哑口无言,然而脚下并未移动,白衣女子瞪睛道:   “你还想干什么?”   席方平手指许明非等六人道:“他们……”   白衣女子沉声道:“由我来处理。”   席方平顿了一顿,才低声道:“启禀郡主,这是属下的职责。”   白衣女子怒声道:   “什么?你的职责我就不能干涉了吗?”   席方平又打了一躬,脸上显出了桀傲的神态道:   “郡王请恕属下冒犯,山主明白交代过,巡山使者之职责,任何人都不得干涉,尤其是有外人侵入……”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手按上腰间的剑把,扬眉道:   “很好!山主也交代过,任何人对我有失礼的言行时,可以处死不论,你是否也想试一下我的剑锋?”   席方平低声道:“属下并无失礼之处。”   白衣女子怒声道:“我叫你滚蛋,你不服从命令就是失礼。”   席方平脸上涌起了怒色,但最后还是不敢违抗,弯着腰道:“是!属下告退。”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席方平伸手招呼那三个青衣人,幸幸然地走了。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06   第 六 章 怒闯关卡     等他们走远后,胡大刚立刻放下长斧,过来作礼道:   “谢谢郡主解救。”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摆摆手道:   “老胡!你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在今天溜出来,幸亏我也出来了,否则我看你怎么躲过这一关,真要被他抓到山主那儿,我也救不了你。”   胡大刚感激地道:   “是!谢谢郡主!老奴实在是为了……”   白衣女子叹了一声道:   “我知道你是想赶在前面通知他一声。”   胡大刚叹了一声道:“郡主!小平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那孩子又聪明得讨人喜欢,虽然他……”   白衣女子用力地一摆手,怒声道:   “不许说了!”   胡大刚恭声道:   “是!老奴该死!不过老奴实在不忍心见他死在王立明的七煞剑下,能拦住他固然是很好,不然至少也给他一个警告。”   白衣女子脸上忽而浮起一层怒色,恨声道:   “没出息的东西,死了最好!”   胡大刚怔了一怔,才低低地道:“郡主!这不是您心里的话吧!”   白衣女子目中突然射出一片寒光,吓得胡大刚赶紧低头道: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可是那白衣女子的目光又转为柔和了,轻轻一叹道:“他来了没有?”   胡大刚摇摇头道:“没有来。”   白衣女子似是失望,又似是欣慰,自言自语道:“也许他不会来了!”   胡大刚却一摇头道:   “不!我了解这孩子!他不会屈服的,何况他心中还忘不了……”   白衣女子目中寒光又露,胡大刚吓得不敢再说下去,只是连连地搓手叹息,白衣女子却轻轻地一叹,目光转为柔和,飘到许明非等人身上道:   “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胡大刚困难地不知如何作答,许秋英抢着道:“我们来找慕容平。”   白衣女子脸色一变,胡大刚连忙道:   “他们恐怕是小平在外面结识的朋友,赶来作他帮手的。”   白衣女子神色略为缓和,嗯了一声道:   “是慕容平约你们来的吗?”   许秋英正待开口,魏搏生扯了一下她的衣服抢先道:   “不是,慕容少侠剑术超群,世间罕有敌手,根本无须我们相助……”   白衣女子笑了一下道:“你们也帮不了他。”   语气之傲,使得许明非忍不住就想发作,可是魏搏生却笑笑道:   “郡主说得很是,不过我们在无意间,得知慕容平有这一场生死之约,站在做朋友的立场,总不能袖手不问,是以才赶来聊尽一点心意。”   白衣女子眼珠一转道:   “这么说来他跟你们的交情很深了?”   魏搏生轻轻笑道:“道义之交,说不上深浅。”   白衣女子立刻道:“那他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你们?”   魏搏生仍是笑着道:   “慕容老弟对他的身世守口如瓶,我们毫无所知。”   白衣女子冷笑道:   “胡说!他若不告诉你们身世,你们怎么会找到这地方的?”   魏搏生略加思索,才轻轻一叹道:   “慕容老弟人品清逸,剑法出众,所以我们相交时日虽然短暂,却对他万分仰慕,无奈,他心中老是怀着十分沉重的心事,终日郁郁不欢,直到前些日子,他忽然不告而别,留下一柄长弓与一封短柬,说是要到一个地方去赴一场死亡之约,我自很不放心,立刻就赶来了……”   这一篇假话被他说来头头是道,连许明非等人也几乎要相信了,可是那白衣女子却十分仔细,连忙道:   “慢着!他可曾告诉你们到什么地方去赴约?”   魏搏生摇头道:   “没有!我们是凭着慕容老弟留下的长弓,才想到这里,事实上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碰对了!”   白衣女子似乎不信道:“那弓上又没有刻字……”   魏搏生笑道:   “弓上虽未刻字,那蛟筋所制的弓弦却留给老朽一个线索,因为我们一直就在推测慕容老弟的身世出处,却始终未得结果,直到他留弓出走,老朽因弓弦而想起一件多年前的往事来,这弓弦所用的蛟筋世所罕见,老朽在二十年前,曾见一对夫妇在泯江中仗剑屠龙,老朽存心想结纳,不料那对夫妇却无意与人结交,老朽只好一路跟踪他们,结果……跟到青城山就失去了踪迹……”   白衣女子忽地一笑道:   “我知道了,家君说起过这件事,你就是那个刺蛟不成,差一点死在蛟口的人。”   魏搏生故意讶了一声道:“原来那人就是令尊!”   白衣女子点头道:   “不错!那就是家君与家慈,因为他不愿意与外界接触,所以才故意在山中绕了几个圈子,把你甩掉了!”   魏搏生叹了一声道:   “老朽当年自不量力,妄图赤手屠蛟,若非遭遇见令尊堂伉俪,几乎性命不保,这二十年来,活命之恩,始终耿耿于怀,想不到今天才重获恩人消息,老朽应该前去好好拜谢一番才是。”   白衣女子摇手道:   “你不必去了,家君若是愿意见你,二十年前就不会躲你了!”   魏搏生摇头道:   “这只是一个理由,再者为了慕容老弟……”   白衣女子道:   “为慕容平更不须去了,你们只会增加他的麻烦……”   魏搏生还想说下去,忽然林中又钻出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婢,慌慌张张地道:“郡主!   您快去吧!他已经来了!”   白衣女子一惊道:“来了!他从哪儿进去的?”   青衣小婢道:   “我不知道,他连闯了三道关卡,现在正在跟巡山使者他们交手。”   胡大刚神色仓惶地道:   “不好了!这孩子真的不要命了,他怎么从剑道上闯进去呢?郡主!您可得赶快想个办法,否则他就是能连闯十二道剑关,也一定会累个半死,末后绝对逃不过王立明的七煞剑连发……”   白衣女子一顿足,恨恨地道: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他自己作死!难道要我去帮他骗剑卡?”   胡大刚眼光掠过许明非等人,欲言又止。   白衣女子哼了一声道:   “你自己斟酌着办吧!可别说我答应你了!”   胡大刚脸色一喜道:“是!老奴知道!责任由老奴一肩承当,只是在山主前面,还请郡主疏通一下。”   白衣女子一言不发,领着那青衣小婢如飞而去。   魏搏生连忙问道:“慕容平可是来了?”   胡大刚点点头,急迫地道:   “各位既是来帮他忙的,还请快点进去,帮他挡过剑关,请他留点精力去闯最后一阵,我是不便出手……”   魏搏生又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胡大刚急道:   “现在来不及明说,各位请跟着来吧!”   说完回头急走,许秋英与顾芳莲紧跟在后面,三个老人对望了一眼后,也只得跟着他们走了……   口  口  口   穿过树林,就是一排修竹,密密地阻着路,胡大刚过去用手一推,那排竹墙居然应手而倒,露出后面的空地,然后踏着竹墙跨了过去。   魏搏生边走边叹道:   “这一片设计真不错,那竹墙看来好像是一丛密林,却不想是假的,若不是有人带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竹林后面会别有天地……”   口中说着话,脚下却毫不停歇,一迳向前急奔。   走了一阵之后,但见一道竹城阻路,可是竹城的门口却洞开着,地下躺着三个黑衣的年青武士,身旁也凌乱地散放着刀剑等武器。   胡大刚老远就瞧见了,不禁跌足长叹道:   “糟了!这孩子怎么出手伤人呢!事情闹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等他走近了一检查那些人,才发现他们不过是被剑气封死了穴道,身上不见血,也不见别的伤痕,乃又兴奋地笑道:   “还好!这孩子手下毕竟是有分寸的,说且他跑出去这一趟,倒好像是颇有收获,居然把剑练到这种程度了……”   许秋英见他忽喜忽忧地自言自语不止,心中十分焦急,连忙催促道:   “老先生!他究竟在哪里?”   胡大刚用手一指道:   “就在前面!别慌!去早了没有用!我倒希望他能把席方平那混蛋好好地教训一番,免得那混蛋老是盛气凌人……”   说着又拔步前进,走不多久,来到第二座竹城前,那儿同样地躺着四个黑衣武士,不问可知又是慕容平的杰作了。   胡大刚在此地倒没有停留,穿过竹城继续前进,一直走到第三道门楼之前,那儿的气派比较大,不用竹子了,完全是整块的大青石堆成的。   慕容平一身劲装,正仗剑与两个青衣人对抗着,那个叫做席方平的青衣人与另一人却挺剑在旁边看着。   慕容平的态度十分沉稳,在两枝剑的交攻下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信手磕架,妙招横生,而合攻的两个人剑势也十分流利。   席方平见胡大刚带着两个女孩子进来,脸色突地一变,提剑赶了过来叫道:   “胡大刚!这次你该没话说了吧?”   胡大刚哈哈一笑道:   “依照城例规定,引进女孩子可不犯法,而且还有奖赏呢!”   席方平怒喝道:“胡说!那后面的人呢?”   说时手指接踵而至的许明非等三人,胡大刚又笑了一下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这两位姑娘,他们也许是跟着那位姑娘进来的,那应该是你巡山使者的责任。”   席方平恨恨地盯了他一眼,却不敢怠慢,横剑拦住许明非等人的去路,厉声叫道:“来人止步!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乱闯进来!”   许明非不禁怒道:   “天下人走天下路,你们又没有标明这是私地,为什么不准人进来?”   席方平怒叫一声道:“好!说得好,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许明非一瞪眼道:   “放屁!老夫还不想走,真到想走时,看谁能拦得住我!”   席方平此时不再开口,仗剑迳刺,许明非用剑架开了,跟着就还了一剑,心中也暗暗吃惊,因为这家伙看来年纪不大,腕劲之强与手法之稳,却是他生平所仅见……   两个人就这样搭上手交战起来,那胡大刚却似存心要挑动事端,对另一个青衣人叫道:   “你也别闲着呀!还有两个人呢!要是被他们闯了进去,这责任可全在你们巡山使者身上……”   那青衣人果然按捺不住,挺剑奔向魏搏生与顾清芝,顾清芝正想拔剑抵抗,魏搏生却舞着一双空手笑道:“顾兄!让小弟练练筋骨吧!”   顾清芝退后一步道:   “魏大侠落梅掌法世间无双,兄弟正想见识见识。”   那青衣人见魏搏生欲以空手进搏,不禁怒声道:“快拔出兵器来!”   顾清芝道:“老夫生平不用兵器,即使千军万马之中,老夫也只凭这一对肉掌来对付……”   说着抢身进步,居然先发动攻势,双掌一会,迳朝他双臂上拙去。   那青衣人用剑一拨,魏搏生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掌势突变,双手分作两路进攻,一取他胸前穴道,另一只手却去抓他握剑的手腕。   那青衣人不觉大吃一惊,连忙避开正锋,转身先将长剑脱出他的抓势,胸前的穴道处虽也避开了,肩头却被掌缘擦了一下,连退了四五步才站稳身子,怒吼了一声,展开剑法,与他正式交拚在一起。   慕容平眼见到这些人先后到来,神情不像先前那么稳定了,手下忽地一紧,接连挥出四五剑,俱都奥妙异常,将对方二人弄得手忙脚乱,然后才沉声喝道:   “二位若是肯借一条路,兄弟铭感于心,日后必有相报之日,否则兄弟就要不客气得罪了!”   那左边的一个青衣人怒叫道:   “慕容平!你不过是一个下奴,居然敢跟我们称兄道弟,还敢向我们借路,你真是在做梦……”   慕容平微黑的脸上涌起一起一片怒色,冷笑一声道: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六姓家臣有多厉害!”   剑光突转,腕底轻翻出两道寒光,分取二人。   旁观的许秋英与顾芳莲认出这正是他从她们那儿学去的剑式,前一招是许家秋枫剑法中的“秋满山林”,后一招却是顾家风雷剑法中的——“细雨霏微”。   可是这两招在他手中使来,不仅威力更强,而且还能融会一气……   飒飒的剑风中唯闻两声惨呼,那两个青衣人的身前冒出一蓬血雨,每个人持剑的手腕连同那枝长剑都被削落在地上。   与许明非对手的席方平悚然一惊,闪身跳出战圈。   与魏搏生相对的那个青衣人则在疏神之下,被他一掌突进,拍在臂弯之上,顿时将关节震脱,当啷一声,长剑堕地。   胡大刚高声拍手大笑道:   “妙极了!片刻之间,巡山四大使者全部锻羽折肢!看来你们六姓家臣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   三个受伤的青衣人聚拢在一起,折臂的那人忍住痛,替另外两人止血里创,只有席方平铁青着脸,沉声道:“慕容平!你好!你在外面交了一批朋友,现在居然率众上青城山来行凶了!”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席少爷!你弄错了,他们都不是我的朋友。”   三个老人听了这话都还不怎么样,但是两个女孩子却忍不住了,顾芳莲首先叫道:“平哥哥!你……”   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许秋英也幽怨地道:“慕容大哥,你实在不应该说这种话来的,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帮你的忙……”   慕容平脸色微动,轻轻一叹道:   “芳莲!秋英!谢谢你们的好意,对你们的情意我万分的感激,只是此时此地,你们最好不要跟我牵上任何关系……那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许秋英咬着牙道:“大哥!你不用多说了,我们既然已经来到此地,生死进退都跟你在一起。”   慕容平望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几动,最后还是没说话,只回头对席方平道:   “席少爷!最好你去通报山主一声,就说我准时回来应约,请他把后面的那些剑卡撤除掉,因为血光已现,我也没有顾忌了……”   席方平怒声喝道:   “住嘴!你忘了自己的身分了,一个下奴居然敢叫我替你跑腿传令!”   慕容平冷笑道:   “席方平!我叫你一声少爷是看得起你,事实上我已经离开了青城山,你也没权利对我使气指令了……”   席方平的目光中射出一阵阴寒的神色,轻哼一声道:   “看看你身上的颜色,只怕走到天下,也无法摆脱这贱奴两字……”   这句话使得慕容平突然地激怒了,长剑一摆,疯狂地扑了上去,席方平早已防备到他会如此,立刻展开手中的长剑,挡住他的攻势。   可是慕容平已经恨毒了他,一枝剑使得有如疾风骤雨,每一着都辛辣无比,七八个照面后,他蓦地一剑,刺进了席方平的前胸,跟着抖手一绞,剑锋在胸前开了一个大圆洞,血水四射。   席方平的身子倒了下来,胡大刚惊叫一声道:   “小平!这下子你可闯下大祸了!”   慕容平的目光闪着疯狂的怒火,厉声大叫道:   “没什么了不起,我来到此地就没打算活着,杀死一个已经够本了,再杀下去就是赚来的……”   说完他猛一抖手,剑光过处,另三个受伤的青衣人全部拦腰削为两截。   然后他扬着剑,厉声大笑道:   “贱奴!贱奴!哈……今天我这个贱奴要把青城山夷为平地……”   口中在叫着,眼中却流下了眼泪,使得大家都怔住了。   慕容平厉笑片刻,突然一脚踢开了面前的残尸,笔直向前冲去,身法快得出奇,瞬间已不见身影,唯闻他那刺耳的厉声长笑。   慕容平在突如其来的狂怒之下,不仅杀死了席方平,甚至还将另三个受伤而无抵抗能力的青衣巡山使者也腰斩了,然后带着满身的血污,抛下了众人猛冲而去。   由于他这些疯狂的行动来得太突然了,使得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地怔住了,直到他那刺耳的笑声也听不见时,胡大刚第一个觉醒过来,黯然地摇头一叹道:   “可怜的孩子!他受的刺激太深了,这……究竟怪谁呢?”   说完又对许明非等人拱拱手道:   “各位可以不必再帮助他了,因为……这孩子毁定了!真想不到他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老朽念在跟他父亲的一段交情,得赶去替他收拾一下尸体,至于各位,则还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说完他也不等大家的答覆,就匆匆地走了。   许秋英与顾芳莲二人紧紧地挨在一起,谁都没有出声。   魏搏生怔了一下才道:“我们不需要深入吗?”   顾清芝深沉地道:   “不了!这地方的确提个凶险之地,我们自负剑术绝世,到了这儿,只算得上是二三流的角色,而且慕容平那小子似乎是疯了,我们实在犯不上为一个疯子卖命。”   许明非感慨地点点头,却没有什么话说。   魏搏生连忙道:   “要走就趁快!等一下恐怕连脱身也难了,二位贤侄女!你们……”   顾芳莲没开口,许秋英却毅然道:“我不走!”   许明非立刻怒道:   “你对那小子还没有死心?”   许秋英点点头道:   “是的!我不相信他疯了!慕容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许明非大声叫道:   “难道你没有看见?他杀人的时候,简直像一头没有理性的疯兽,甚至连那三个受伤的人都不肯放过……”   许秋英一咬牙道:   “我还是认为慕容大哥不是残暴的人,他那样做法一定有特别的原因,也许是这些人平常欺负得他太厉害了……”   许明非气得眼瞪起怒叫道:   “秋英!你再沉迷不悟,我就先杀了你!”   许秋英毫无惧色,只流着眼泪道:   “爹!您杀了我也好!反正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许明非举起长剑,毕竟无法刺下去,最后还是一叹道:   “死丫头!你真把我气死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秋英道:   “我要去看看慕容大哥。”   许明非叫道:“去看他?你没听刚才那个姓胡的老头儿说吗,他今天怎么样也活不了了!”   许秋英惨然地道:   “他若被人杀死了,我就尽最大的努力替他报仇……”   魏搏生一叹道:“好侄女!你不是在做梦吗?以你那点本事恐怕连边都沾不上人家一点儿……”   许秋英哭着道:“那我就陪着他一死吧!事实上我的心早就死了,光剩一个躯体活着也没意思。”   许明非气哼道:   “你甘心为他殉情,难道也要爹跟你一起去送死?”   许秋英含泪道:   “爹!我并没有要求你们也去,您只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好了……”   许明非又待发作,魏搏生却抢着道:   “许老弟!你别着急,我陪她进去。”   许明非诧然道:“大哥!你也要进去?”   魏搏生点点头道:   “不错!不过我不是为着慕容平而去的,人生总不免一死,像我们这种学武的人,老死牖下可实在没意思,而方今江湖上,不是愚兄夸句口,想我一个被人杀死的机会可也实在很难,好容易碰上这么一个地方,能遇上几个真正的高人,就算是真的死了也对得起这一辈子了!……”   许明非怔怔地对顾清芝道:“顾兄意下如何?”   顾清芝看了一下顾芳莲,苦笑道:   “兄弟倒没有魏大侠那等豪情,可是看我那个宝贝丫头,似乎跟令媛是一样心思,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只好陪着她卖命了!”   许明非沉思片刻,倒是扬着剑领头先走了。   许秋英与顾芳莲连忙跟在他后面,顾清芝对魏搏生作了个无言的苦笑,二人作伴跟在最后前行。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07   第 七 章 五老剑阵     走过三道石墙门楼,但见断尸横地,血迹四洒,还有一些受伤的人在痛苦地呻吟,由此显见慕容平已经闯过这里了!   五个人来不及多作停留,匆匆向前赶去,最后来到一片广场之前,但见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日,簇围着幢幢的人影。   慕容平全身都被血迹浸透了,红得像个血人,可是他手中仍挺着长剑,脸上仍充满了一股骠悍之气。   在他的周围,散立着五个身着青衣的老人,个个都持着剑,寒光灼目,而且每个人都带着悲愤之色。   另外在他们的对面,有两个白衣的少女,各擎着一柄长长的宫扇,扇下并立着一对中年夫妇,身着黄袍,气度雍容庄严,他们的身边,则站着那个被称作郡主的少女,芳容微带忧色,目中一直盯着慕容平。   由于他们五人的到来,场中微见骚动。   慕容平看见他们到来,似乎略感意外,连忙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当头的许明非哼了一声不作答覆,许秋英却一摆手中的长剑道:   “慕容大哥!我来帮你的忙。”   顾芳莲没说话,却也自他身边靠去,用意至为明显。   慕容平苦笑了一下道:   “你们太傻了!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值得如此吗?不过你们来了也好,我不要你们帮忙,但是有一个要求……”   许秋英颤声道:“什么要求?”   慕容平苦笑了一下道:“我要求你们千万别插手管我的事,这场战斗……绝对不是你们能帮得了的……”   顾芳莲哭声道:“不行!我们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孤身作战……”   慕容平感动地一笑道:   “傻丫头!你们那几手剑法在外面也许能算得上高明,到了这儿,连一招都抵不过,何苦白赔上一条命呢?”   许秋英坚决地道:“死也要死在一起!”   慕容平轻叹一声道:   “秋英!你不要这么说!早知道你们这么认真,我就不该认识你们了,今天的局势下我很难逃过一死,你们这么一来,倒使得我无法安心闭目就死了,因为我亏负你们太多了……   还是请你们退到一边去,等我被杀死后,你们再送我几滴眼泪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肯为我一哭……”   说到这儿他忽然有点哽咽,两个女孩子却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可是慕容平却一整神色,换了粗暴的声音叫道:   “快走开!退到旁边去!”   两个女孩子仍然没有动,而且也没有退开的意思。   慕容平烦躁地叫道:   “你们再不走!我干脆自刎在你们面前,算是我对你们的报答。”   说时他举起手中的长剑,真有朝颈上抹去的意思,这时那郡主却飘身进场,拉着两个女孩子道:   “你们还是走开吧!”   许秋英倔强地扭扎了一下,郡主却以温柔的声音道:“你们两人对他的感情一定很深,那你们就应该成全他,让他死得像个英雄,否则你们搅在里面,他反而无法专心地从事战斗。”   轻轻的几句话,却有无比的效力,许秋英与顾芳莲果然都被她拉开了。   慕容平低声道:“谢谢你,郡主。”   郡主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个很复杂的表情,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慕容平微叹了一声,回头对那穿黄袍的中年人道:   “山主!我有个最后的请求。”   中年人神情冷漠地道:   “你能闯过十二道剑卡,有资格提出请求,只除了一点……”   慕容平坦然一笑道:   “我知道,我不会请求您饶恕的,我的请求并不为我自己。”   中年人一摆手道:“你说吧!”   慕容平用手一指许明非等人道:   “这几人虽然是赶来帮助我的,却非出之于我的邀请,而且闯剑卡,杀死十九条人命,都是我一人所为,他们也没有出到力,因此我请山主放过他们。”   许明非听他在临危之际,居然会替自己等人请命,倒不禁为之一怔,那中年人略作沉思后,才一点头道:“好!我可以答应你。”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   “多谢山主,我再也没有其他要求了,您可以下令开始了!”   中年人点点头,还没有作任何表示,一个青衣老者已迫不及待地挥出一剑,慕容平虽然挺剑架住了,却被他震退了两三步。   中年人立刻沉下脸怒喝道:“席久之!你那么性急干么?”   青衣老者立刻止步不敢追击,躬身道:   “山主!老臣杀子之痛,恨不能马上手刀此贱奴……”   中年人怒喝道:   “混帐!你不过死了一个儿子,难道我就要改变山城的规炬吗?”   青衣者者躬身惶恐地道:   “老臣不敢!请山主恕老臣情急无状。”   中年人又哼了一声,才举起手来,正要作一个发令开始的手势,他身旁的中年女子却突然道:“山主!请等一下,妾身还有一点请求。”   中年人止手不发道:“夫人有何见教?”   中年妇人道:   “慕容平力闯十二道剑卡,耗力甚巨,要他决斗似乎有失公平。”   中年人迟疑片刻才道:“夫人意欲如何?”   中年妇人道:“妾身想给他一颗回力丸。”   中年人尚未答覆,那青衣老者已叫起来道:   “夫人对这贱奴太优容了!”   中年妇人脸色一沉道:“席久之!你可是怕他?”   青衣老者怔了一下才道:   “老臣自然不怕他,可是夫人此举似乎对那贱奴偏袒了一点。”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   “席久之!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一定认为慕容平是我身边的人,我在故意要帮他的忙……”   青衣者者想了一下道:   “老臣不敢怀疑夫人的用心,可是夫人却很难令老臣等心服……”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   “我不想跟你多说,这事情应该由山主来决定。”   中年人想了一下沉声道:   “夫人之请照准!决斗暂停,小月,拿药去!”   擎扇的白衣少女答应一声,把长扇交给另一个女子,转身向广场后的城堡奔去。那叫做席久之的青衣老者脸上满是愤色,却不敢再说话。   山主轻轻一笑道:“席久之,你是否觉得我的处置不公?”   青衣老者愤愤地道:“老臣不敢批评山主。”   山主轻轻一哼道:“你只是不敢,心中依然觉得不服。”   席久之抗声道:“老臣当然不服……”   山主挥手阻止他说下去,庄容道:   “我行事绝不偏袒那一方,你也许是因为丧子之痛,急于想要报仇,可是我身为一山之主,却不能那样想,慕容平是来应约的,当初你们五大剑手没有能拦住他,今天就应该给他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席久之连忙道:“当初若不是有人暗中帮助他,他绝对逃不出去。”   山主一沉脸道:“是谁?”   席久之为难地道:“这倒不知道,那天是在暗室中……”   山主冷笑一声道:   “既是没有证据,我就不承认你说的理由,可是慕容平在出手的时候,曾经声明过两年之后,他必来找你们五大剑手重新挑战,今天他应约来了,你是否想利用他力乏的机会胜过他?”   席久之低头片刻才道:“他可以不必闯剑卡……”   山主冷冷一笑道:   “王立明现在还躲在待月峰上准备拦截他呢!你们鬼鬼崇崇地行事,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从剑卡上闯进来正是他聪明之处……”   席久之低头无言,山主又冷笑道:   “现在你还觉得我行事不公吗?”   席久之不敢作声了,山主却余怒未息,继续沉声道:   “你们这六姓家臣朋比为奸,心萌异志,蒙蔽着我做了许多坏事,我都很清楚,只是不愿意点破你们而已,我警告你们今后要小心点!”   席久之脸上涌起惧色,其余四个青衣老者也有点惶惶然之色。   山主却感慨地叹道:   “我知道你们的用心,也知道我把你们约束得太厉害了,可是我没有办法,守着先人的遗训,我不能纵容你们出去胡闹。青城山的剑术并不是世间无敌,只要你们一出去,立刻就会引起无穷后患,连我们这点平静也无法保全了。”   席久之却抬起头来道:“山主!那慕容平怎么可以出去的?”   山主轻轻一叹道:“他是通过你们的联手剑阵而闯出去的,按照规例,我也不能再去追他回来。”   席久之恨恨地道:“凭他也能闯出去……那天的确有人暗中帮了他的忙,那个人的剑法凌厉,功力深厚,似乎并不在山主之下……”   山主轻嗯了一声道:   “青城山中还有人跟我差不多?这倒是颇值得注意的事。”   席久之不禁一怔,良久才道:   “老臣也许跨张了一点,不过那人的确很厉害,我们五个人都抗不过他一剑之威,剑阵才因之破解……”   山主轻轻一笑道:   “一剑就能攻破你们五剑联手,这个人真不简单,假如不是外面的人,就只有我自己了……”   席久之连忙道:“老臣等绝无怀疑山主之心。”   山主用手挥了一下道:   “别说了!我始终不相信有这会事,这一定是你们自己疏忽失职……”   席久之刚想辩解,山主又笑道:   “不用再解释了,有那个人也好,没有也好,我又没怪你们。”   席久之只得不响了,这时候,白衣少女已经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白瓷圆盘,盘中盛了一个银色的圆形丸药,大如鸽卵。   山主用手一指道:“送去给他。”   那少女应声走到慕容平身前,慕容平冷漠地拿起丸药,作了一揖道:   “谢谢山主,谢谢夫人。”   山主淡淡一笑道:“别客气,快服了下去,我特准你用一刻工夫,等药力奏效后再开始比斗,你在外面混了两年,不知有多少长进,我倒很想看看你是否学了几手高明剑招。”   慕容平一言不发,伸手将药丸捏碎,原来外面只是一层腊制的皮壳,药丸本身只有黄豆那么大,色作鲜红,香味很浓。   他一口将药丸吞下,立刻盘腿坐在地下养神,席久之与其他四个青衣老者也只好幸幸地退过一旁等候。   那山主却点手招呼魏搏生道:   “听小女说阁下还是二十年前的屠龙故人,请过来聚聚。”   魏搏生认出这对中年夫妇,正是二十年前把自己从蛟口中救出的隐名剑侠,乃上前一拱手道:“活命之恩,魏某尚耿耿于怀,不图今日始得一申谢意……”   山主微微一笑道:   “客气!客气!过去的事就不必再多说了,那时愚夫妇为了避免泄露行踪,不得不辜负阁下的盛情,然今日有缘再见,诚为莫大快事,请教尊姓大名……”   魏搏生自己报了姓名,还替许明非、顾清芝等人介绍了。   山主略略颌首示礼,然后自我介绍道:   “在下世居青城,遂以青城山主自号,这是拙荆李红药,小女林盈,在下林如晦,由于长年不用姓名,念起来反觉生涩得很。”   他说话的态度很和易,使得四周的人都感到很意外,甚至于席久之等那些青衣老者也都显出愕然之态。   青城山主却自顾自说下去道:   “寒家在百年前,即由西陲迁来此处安居,一直未与外界通过消息,是以对各位都很生疏,各位想必俱是名震当时的武林健雄,侠驾辱莅,草野生辉。”   许明非羞惭地道:“山主太过誉了,许某等乃井底之蛙,浪得虚名,怎敢当山主如此称誉呢……”   然而青城山主对他与顾清芝竟是特别客气,几经寒喧之后,开始同他谈起神州五剑之事,那是魏搏生在介绍时仅提到这么一个名称,却不知他怎么会对此特别注意。   许明非却十分为难,神州五剑中,除了顾清风之外,其余四人都折在慕容平手中,已经叫不起字号了,然而人家问起来,又不能不说,只得约略地介绍了一下。   青城山主对五个人的姓名倒不在意,然而听到每一家擅长的剑法后,却十分有兴趣,不过他并不多问,只是随便地问道:   “许大侠之剑技得自家传,想来称誉武林已经很久了!”   许明非想了一下道:   “这倒不是,寒家秋枫剑法虽为祖传,却只是家父手中才开始在武林露面。至于祖上哪一代开始研习剑法,在下倒不深知。”   青城山主又转向顾清芝问道:“顾先生呢?”   顾清芝想了一下道:   “寒门风雷剑法传自家父,更远的渊源也不清楚,习得此剑的仅在下与舍弟二人,因为舍弟生性爱动,风雷剑法也是在他手中晓之武林的。”   许明非又补充一句道:“不仅我们两家如此,五剑中另外三家崛起武林,也不过是七八十年的事……”   青城山主点点头,仿佛是陷入一种沉思中,同时山主夫人李红药的脸上也微微地动了一下,张口似乎要说话,却被青城山主用眼色止住了。   默然片刻后,许明非却忍不住指着在静息中的慕容平道:   “此在贵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城山主轻轻一叹道:   “他的骨格很好,根器尤为不凡,所以虽属家奴,却是由拙荆从小就授他剑术,他的进境很快,悟力也很高,只是……”   底下的话他也说不下去,而且照神情看,似乎也不愿意再说下去。   然而“家奴”两个字却使许秋英与顾芳莲听来格外刺耳,许秋英首先忍不住道:“慕容大哥怎么会是家奴出身呢?”   青城山主笑了一下道:“许姑娘可是替他抱不平?”   许秋英撇撇嘴道:“当然了!像他那样的人品,我怎么也不相信。”   青城山主微叹道:   “人品与身分是两回事,当年我也十分爱惜他,然而却无法改变他的身分,他身上的肤色注定了他的命运。”   许秋英不服气道:“慕容大哥不过黑一点……”   青城山主道:“只怕他黑的不止是皮肤……”   话刚说到这儿,慕容平忽而睁开眼睛,从地上一跳而起,精神抖擞,横剑在胸,朗然向青城山主道:“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山主请下令开始吧!”   青城山主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挥手重新下令,席久之等五个青衣老者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得到青城山主的许可后,立刻站成一个梅花状,将慕容平包围在核心。   慕容平毫无惧色,举剑略作沉思,然后挺剑刺向当面的席久之,气势磅礴雄浑。   大家都被他出手的第一剑惊得怔住了,尤其是许明非与顾氏父女。   那是在泰山论剑时,风雷剑客顾清风所使出的精招,这一招曾经使得四雄慑伏,勉强地接受了五剑共尊的协议。   现在在慕容平手下使出,威力竟不下于顾清风当年……   席久之似乎没想到慕容平一出手就有如此凌厉的攻势,连忙退后一步,才横剑想去格开,谁知,慕容平的剑势远较他所想的迅速,他的剑才劈到一半,森森的剑气已直迫眉心,总算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很深,百忙中腾出另一只空手,顶着肘拐朝上一抬,刚好托着慕容平的剑叶,将剑身震高半尺许,仅只扫下他头上的数寸白发。   这一招化解得十分险,可也十分精奇。   许明非忍不住叫道:“好啊!当年我如果也想出这一手拱云托月,就不会让顾清风占五剑之尊了。”   叫完以后,他忽然觉得这句话也许会冒犯到顾清芝了,连忙抬眼向他望去,见他一无反应,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这才放心了,可是仍抑制不了内心的兴奋,放眼向场中望去时,却不禁又沮然若丧。   因为慕容平的第一剑虽然被席久之躲过了,攻势却未停止,手腕一翻,长剑连切带拖抽了回来,削向他的肩头,招式之配合,天衣无缝。   而且还是针对着那一招化式而施的攻式,无怪乎许明非会垂头丧气了,因为他估量着即使能挡过第一招,却绝对逃不过第二招……   席久之的反应也是一样的慌乱,不过他慌乱的程度比较好一点,同时由于时间上也从容了一点,因此他能及时举起自己的长剑,横架在肩头上。   慕容平的剑锋削落在剑身上,拖过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席久之总算又躲过了一关,然而许明非却没有再叫,在手法上,他无法做到这么快。   反倒是顾芳莲叫了出来:“平大哥,用第三招!”   很明显的,在风雷剑法还有第三式攻招,而且那一式定然更为厉害。   只可惜慕容平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对手的席久之虽无力反攻,但其他四个青衣老者却是空闲的,一声断喝中,四支长剑分由四下攻到,各取他身上一处要穴。   这四剑攻势都很锐利,以慕容平目前情势而言,他简直无法挡过任何一招,所以两个女孩子都吓得叫了起来。   然而慕容平身手毕竟不凡,蓦地撒回长剑,手臂轻振,以最快的速度划了一个圆弧,铮琮脆鸣中,他居然将四支长剑都封了回去。   许明非不禁目瞪口呆,轻呼一声道:“这是什么招式?”   青城山主微微一笑道:“这是敝山的招式……哼!”   席久之抽空正想回招,却被青城山主最后的一声轻哼止住了,幸然地抽回长剑,站到原来位置,其余那四个青衣老者也都回到原位,战斗暂时地停止。   慕容平柱剑于地,俯首沉思,似乎在想下一招该如何发动。   许明非又不懂了,连忙问道:“他怎么不动了?”   青城山主笑道:“他们五人是本山的元老,联手的剑阵虽然准许同时出手,却有个严格的规定,闯阵者攻一招,他们才许回一招,所以刚才席久之要想出手时,被我喝止了。”   席久之不服气道:“他刚才分明攻出了两招!”   青城山主沉着脸喝道:   “席久之!在六姓家臣中你位居第二,说话行事可得顾全一点身分,刚才慕容平虽然攻出两招,一去一回,只有一次出手,这么多年的剑术教练,你是怎么当的?”   席久之这才不作声了,狠狠地盯着慕容平,静待他第二次出手。   慕容平却十分沉稳,依然柱着剑,考虑他自己的事。   魏搏生趁着空隙问道:“山主辖下的人不少吧?”   青城山主笑笑道:“不过才两百多人,其中有一半是六姓家臣的子弟,其余就是操作的杂役……”   魏搏生紧跟着问道:“这些人都是山主招募而来的吗?”   青城山主摇摇头道:   “不!他们都是家父昔年的旧属,跟着家父由西陲迁来此地……各人的子女仍袭承先人的职分,在下也是仗着先父的余荫,为此山之主。”   说完之后,他觉太笼统,似乎仍然无法使人了解,乃继续解释道:“寒家先祖乃前朝的旁支,因为嗜好剑道,乃弃去世爵,远隐西陲钻研剑法,所谓六姓家臣,都是先祖手下得力的六个旧属,追随先祖同归西陲,所以直到现在还维持着往日的关系。   六姓家臣中,以王家为主,其次就是席久之、谢方域、凌一鸿,张俊与马秋英。王绳武原为青城山总监,他死得很早,遗职由他的儿子王立明接任,其余五人就是现在与慕容平对手的五老,分掌剑文等教练之职……”   许明非连忙问道:“那慕容平呢?”   青城山主淡淡地道:“他的父亲就是家奴……”   许秋英愤愤不平地道:“父亲是家奴,儿子也非做家奴不可吗?”   青城山主一笑道:   “这个问题最好问他自己去,我不想太伤他的感情。”   许秋英还想再问下去,场中的慕容平却已被这句话激怒了,抬头悍然地道:   “山主!您不必替我保留余地,尽管说出来好了!青城山中谁不知道我是昆仑奴的后裔,这些年来我的肮脏气也受够了,所以我才逃出去,我用尽一切的方法去求取新的剑术,目的就是想证明给你们看看,一个昆仑奴也可以有着超人的成就。”   青城山主哈哈大笑道:“好!有志气!今天你只要能闯过五老的联手剑阵,打败王立民的七煞剑,然后再接下我三招,我就当众宣布解除你家奴的身分,将你提高到家臣的地位。”   慕容平悍然地道:   “我不在乎地位,老实说,我也看不起六姓家臣的身分。”   青城山主不觉一怔道:“那你想怎么样?我这个山主让你当如何?”   慕容凄然一笑道:“我也不要当山主,我只想以自由的身分离开这儿,到外面去开创我的事业。”   青城山主又是一阵大笑道:   “那你本就用不着回来,两年前你闯过五手剑阵,已经是自由人了。”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山主!两年前我怎么出去的自己心里有数,所以我才必须回来,回来证明我自己也有这个能力……”   青城山主脸色微动,轻哼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白栽培你了……”   慕容平也哼了一声道:“山主栽培之恩,我会永远记住的,可是……”   青城山主突然怒喝道:“住口!你别再提那句话了,更别做那个梦了,除非你能把你里外都洗一洗!”   这句话似乎又触发了慕容平的怒意,突然举起剑来,化作一片寒光,扫向身外五人,飕飕的剑气居然将他们都逼得退后了一步,包围的圈子也扩大了。   利用这个机会,他闪身就想闯出圈外,可是席久之早防到他这一步,身形突闪,补过来劈出一剑,将他又拦了回去。   互相对攻了一招后,照理说慕容平可以停下来经过思考之后,再作第三次发动的,然而他并未如此做,剑光翻飞中,攻势不绝绵绵而出。   有时是单攻一人,有时连攻三四人,但见剑影穿错,身形乱舞,到了最后,几乎是人剑不分了。   那五个老人的联手剑阵,这时也显出了真正的威力,慕容平攻招越多,他们还手却反而越少,以一招换一招的规例而言,他们已积存下许多出手的机会了。   可是他们都不急于利用那些机会,每一个人都严密地保护住自己,听任他在中间像一头疯兽般的乱窜,而包围的圈子却越来越小了。   许明非看得眼花撩乱,却也禁不住摇头叹息。   这些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懂得慕容平所用的招式。   泰山论剑时,神州五剑各擅胜场,可是那五家剑法都被他一人学去了,而且将它们去芜存菁,融化成一套新的剑法。   这已经令他惊奇了,然而看到席久之等五个青衣老者所用的剑阵后,更使他在惊奇中含着无限的沮丧。   把神州五剑全部集合起来,也不会比此刻的慕容平更好,但这五个老人却把剑幕围得像一樽插满了钢刀的大铁桶,一任他在里面左冲右突,铁桶越来越小,迟早都会把他挤死在里面。   神州五剑世所尊,跟人家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身为五剑之一,难怪他心里难受得不是滋味。   包围的圈子更小了,小得慕容平已无法再移动,只能立定身子,舞动长剑,一面在保护自己,一面用剑尖在圈子里找空隙抢攻。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08   第 八 章 神剑三式     尽管许明非心中对这个年青人充满了恶感,然而这个时候,他却衷心希望慕容平能够脱身出来。   许秋英与顾芳莲脸容变色,却束手无策,她们很希望能冲进去帮助慕容平,然而她们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别说冲进圈子了,也许连边都挨不到。   圈子缩到最后,慕容平连进攻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勉强地招架住袭来的剑势。   山主夫人李红药忍不住轻轻一叹道:   “这孩子练得真不错,在五老联手下能支持到七十几招,年青的一代之中,恐怕只有王立明能达到这个程度,然而王立明是靠着祖上的传授,他却完全是自己练出来的啊!山主!   你是否可以……”   青城山主沉重地摇摇头道:   “不行!我跟你一样地爱惜他,而且我也尽过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他自己不肯学好,有什么办法呢?”   郡主林盈第一次流露出反抗的神情轻轻地道:“他怎么不肯学好呢?那是您不肯给他机会!”   青城山主沉声道:“住嘴!你惹下的麻烦还不够?”   林盈闭口不作声,目中隐隐有泪光一闪。   慕容平连抵抗的能力也没有了,架开了席久之迎面一剑后,身旁又有两枝剑攻到,都是在他长剑够不到的部位,他干脆不作抵抗了。   可是那两枝剑只攻到一半,即停止不前。   席久之发出一声厉笑道:   “贱奴!你杀死了我的儿子,而且还残忍地剜开他的心,现在我也要你照样尝尝那个滋味!”   慕容平长剑低垂,满脸都是不齿之色,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口唾沫,席久之未及防备,被喷得满头满脸,怒吼一声,长剑猛然朝前扎去。   慕容平的胸膛敞开着,眼看着就要遭受穿心之惨他忽地身形一侧,低垂的长剑反撩上去,寒光轻闪处,席久之半边头颅,连带他斑驳的白发飞出老远。   其余四个老者见状大惊,他们怎么也想不透慕容平会使出这种奇招的,一片厉叱声中,四支长剑交相攻到。   慕容平却向前一冲,伸手抓住席久之将倒的尸体往后一送,四支长剑一起刺中在席久之的尸体上,将它削成了四五截。   慕容平的身上又溅了一片血污,可是,他的神情上却现出从所未有的威猛,扬剑大叫道:   “住手!”   四个老人被他喝住了,身材修伟的凌一鸿厉声大叫道:   “贱奴!你怎敢下此毒手……”   慕容平冷笑道:“五老联手剑阵已缺其一,你们还有脸拚下去?”   凌一鸿大叫道:“现在下是对剑,我们要替席大哥报仇!”   青城山主沉声道:“这由我来处理。”   凌一鸿幸然退过一边道:   “山主!今天您如不将这贱奴碎尸千段,六姓家臣,恐怕都不会再听您的指挥了!您看着办吧!”   青城山主瞠目大喝道:“凌一鸿!你是在威胁我?”   声音中透出一股令人不敢侵犯的威严,凌一鸿慑然道:   “老臣不敢!老臣只求山主替席大哥父子作主雪冤。”   青城山主还没有开口,慕容平却冷笑道:“他们死得一点都不冤。”   凌一鸿鼓起怒目叫道:“贱奴……”   慕容平也怒声叫道:“你再喊我一声贱奴,我就要你好看!”   凌一鸿还待发作,却见青城山主的脸上涌起了浓浓杀意,慑然咽下一口气。   青城山主哼了一声道:   “慕容平,你做得太过份了,闯剑卡杀死席方平,我不能怪你,因为那不是他的职责,是他自己找死的……”   凌一鸿立刻叫道:“席方平职掌巡山使者,怎么不是他的职责?”   青城山主怒瞪他一眼道:“巡山使者责在对外,剑卡可不要他管。”   凌一鸿又咽下一口气道:“那么把守剑卡的人呢?难道也是该死?”   青城山主哼了一声道:   “守剑卡的人责在阻截外人入山,挡不住就该死,纵然他们不被杀死,事后也免不了受规例处死,这条例是你六姓家臣共同拟定的,难道还要我来解释给你听?”   凌一鸿不作声了,青城山主又回头对慕容平道:   “席久之受命考较你的剑法,你怎么可以将他杀死?”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席久之可曾受命替他儿子报仇?”   青城山主不禁被他问住了,慕容平又冷笑道:   “闯剑阵不是从我开始的,闯得过的闯,闯不过的也没有取死之罪,可是刚才的情形山主看得很清楚,席久之在剖我的心的时候,山主未曾加以阻止,现在似乎也没有向我问罪的理由。”   青城山主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轻轻一叹道:   “凌一鸿,我现在授权给你,你去答覆他的问题吧!”   凌一鸿也弄得无言可答,圈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   “山主,属下可否请命答覆此问?”   跟着踱近一个全身穿着紫色劲装的青年男子,年龄比慕容平略长一、两岁,面貌虽然俊秀,却带着一股阴鸷之气,步伐十分从容。   青城山主哼了一声道:   “王立明,你身为青城山总监,怎么到现在才来?”   那叫做王立明的青年毫不在乎地一笑道:   “属下到待月峰下执行任务去了,得到消息才赶过来……”   青城山主立刻叱道:“胡说!待月峰有什么任务需要你亲自执行的?”   王立明笑笑道:   “属下的到传报说待月峰有形迹不明的人闯入,属下一时又找不到巡山使者前去察看,只得自己去了。”   青城山主冷笑道:“结果呢?”   王立明一笑道:   “结果只是空穴来风,属下搜索良久,并未发现人迹,虽然此举未免大惊小怪,但属下身负重任,仍觉得小心一点的好。”   青城山主明知道他说谎,却无法驳斥他的理由,只得冷笑一声,倒是慕容平哼了一声道:   “王立明!你别鬼话连篇了,你在待月峰下设置了穿云毒弩,想乘我不防备时而暗杀我的……”   王立明淡淡一笑道:“你怎么知道?”   慕容平怒道:   “我怎么不知道,待月峰上有几条路,你我一样的清楚,你把那些穿云弩手藏得再密,也别想瞒过我的眼睛,为了不上你的当,所以我才……”   王立明淡淡地道:“所以你才改闯剑卡了!”   青城山主立刻怒声道:   “王立明!你好大的胆子,你明知慕容平今日回山赴约,却敢调动穿云弩手埋伏在那儿是什么意思?”   王立明轻轻一笑道:   “山主明鉴!属下虽然知道慕容平今天会来,却不知他什么时候会来,属下带了穿云弩手,并不是为了对付慕容平而用的。”   慕容平立刻叫道:   “假如我真走了那条路,此刻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王立明似笑非笑地道:“慕容平,你这话未免太武断了,至少在我没有出手对付你之前,你不能这样说,山主也不能据此怪我。”   话意很明白,我有这种用心,但是你们捞不着证据,其能奈我何……   青城山主对这个年轻人似乎十分厌恶,哼了一声道:   “王立明,别废话了,以你的看法,现在该怎么办?”   凌一鸿连忙道:“总监,席家父子死于非命,你可要……”   王立明将手一摆道:“我知道,你不用多管了!”   凌一鸿果然闭口不言,足证他们对王立明的服从,并不在对青城山主之下,王立明似乎还故意向青城山主表示他的权势,笑了一下道:   “山主,属下此刻的裁决是否可以作准?”   青城山主冷笑一声道:“当然了,现在你的话比我还有力量呢!”   王立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然后才轻笑一声道:   “慕容平已经通过五老联手剑阵。”   此言一出,全场都大感意外,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公平裁决的,凌一鸿大是着急,连忙叫道:“总监,你……”   王立明沉下脸喝道:“你急什么?他还得通过我七煞剑这一关呢!”   说着呛然一声,撤出腰间的长剑。   慕容平见他已经准备动手了,一摆长剑就待进攻,王立明确轻松地笑笑道:“别忙,别忙,我还得向山主请示一下。”   青城山主微怒地道:“王立明,你少做作了!”   王立明笑了一下道:   “山主,话不是这么说,我是想问问明白,这次动手是考量剑术还是性命相搏?属下也好斟酌应付。”   青城山主还没有开口,凌一鸿忍不住又叫道:   “这还用请示吗?他刚才已经伤了席大哥。”   王立明看了他一眼才尖刻地道:   “凌老,你怎么那么糊涂?慕容平虽然是个家奴,在山主的眼中,也许比我们六姓家臣看得还重一点……”   话还没说完,青城山主已怒不可遏地喝道:   “王立明,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立明笑笑道:“属下也许说得过份一点,但山主一定与属下同样地明白,慕容平在山中时,不知犯了多少过错,山主从未认真地处罚过他,尤其是上次夜闯五老剑阵,若不是山主,他就无法活到今天……”   青城山主立刻怒喝道:“你说什么?”   王立明微微一笑道:“属下是说慕容平本来就已犯了重罪,若非山主特别宽容,准他在暗室中闯阵……”   青城山主目中厉光突闪,一只手不自而然地摸上腰间剑把,然而王立明却见机不说下去了。   青城山主厉喝道:“说下去!”   王立明耸耸肩,干笑一声道:“属下是说山主若肯把地点改到在外面举行,慕容平绝对无法逃出五老的剑阵,因为在明亮中,他就无法得到外力相助了!”   青城山主的脸色急变,但等最后还是忍住了,冷哼一声道:“你们老是认为那天有人帮助他,可又提不出确实的证据来。”   王立明干笑道:“山主一定要证据的话,属下倒是可以提出一件证物。”   青城山主神色一动,连忙道:“什么证物?”   王立明笑笑道:“那是一件剑上的佩饰,式样非常新奇,属下一定送给山主过目。”   青城山主沉吟不语,王立明又问道:“对于属下的请示,山主作何指示?”   青城山主想了一下道:“杀例已开,随便你如何对付吧!”   王立明笑笑道:“有了山主这句话,属下就可以放胆行事了!”   说着撩起剑来,对着慕容平,阴阴地道:   “慕容平!我们之间可不是一天的交情了,虽然山主有了话,我还是要请你在手下留点情。”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王立明!你最好少在口头上卖弄心机,青城山中,你是最可恶的一个人,这些年来,你笼络六姓家臣以为己用,要是我将你……”   王立明似乎不让他说下去,清叱一声,长剑挟着无比的劲风迫了上去,已经迅疾地攻出了一招。   观战的许明非被这第一招就震住了,他再也无法相信,在一个招式中能包含这么多的变化,那一剑几乎将对方所有的部位都罩在可及的范围之内。   慕容平却非常沉稳地刺出一剑,剑尖抖起碗大的剑花,迎着来势一触一绞,钉钉的脆响声中,已将王立明变化万端的攻势封了回去。   攻得精,化得妙,连青城山主也不禁为之动容。   许明非尤其兴奋,脱口大叫道:“好啊!这是我家的‘丹枫迎晖’!”   叫完之后,他又有些惭愧,“丹枫迎晖”是他秋枫剑法中的一招攻势,慕容平却用来当作守式,才化开那诡异莫测的一剑,而这是他永远不会想到的。   他浸淫于秋枫剑法已经有几十年了,慕容平学全那套剑法不过才个把月的时间,运用之妙,却远远地超过了他。   青城山主也微异地望望他道:   “许大侠的剑法中能有如此精妙的守式,在下倒是失敬了!”   许明非脸上一红道:   “寒家剑法中虽有这一招,却是用来作为攻敌之用,是以老朽从未想到它在防守上也有如许大的作用。”   青城山主轻轻一笑道:   “攻击是最佳的防御,许大侠也许是太拘泥于成规了,今后我们若能有机会切磋一番,也许对大家都有不少好处。”   许明非对这个提议似乎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忸怩地道:   “老朽虽未见过山主神剑,然而自从入山之后,已经领教过贵山剑法之精,寒门那点微未招式,只怕难以入山主法眼。”   青城山主一笑道:   “许大侠太客气了,移他山之石,可以攻错,任何一种剑法,都有其可取之处,剑道变化虽多,然其威力最多只能及丈许之内,敌手只不过数人,所以严格归纳起来,精招求在不多,在下所知也许较许大侠多一点,但许大侠为当今一代名家,定然也有可以教我之处。”   许明非连忙道:   “是的!是的!山主立论透辟,老朽一定要好好地请益一番。”   青城山主笑了一笑,把注意力又移到场中去了。   王立明攻过一剑之后,横剑于胸,在等待慕容平出手还击,许明非等人从慕容平对五老那一战中,知道这是青城山中的规矩,所以也不感到奇怪,只是急于想知道慕容平将如何出手。   可是慕容平考虑良久之后,仅把剑虚空一幌就抽了回来道:   “我回过手了,你攻第二招吧!”   王立明微感失望地道:“慕容平!我可不要你卖交情!”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谁不知道你的七煞剑是招招相连的,我假如攻你一招,你正好利用机会乘我的空隙进招,我可不上你的当。”   王立明脸色一动笑道:   “你倒是怪聪明的,只怕你没办法一直保持这样理智。”   长剑平削,拦腰砍过去,剑走直路,好像完全没有变化,而慕容平却十分凝重,不等剑到就退后两步,然后手中剑用力朝外一封,舞出一个扇形平幕。   王立明的剑砍到一半时,忽然挑了起来,连分三点银光,刺在那片剑幕上。   许明非吓得又把舌头一伸,觉得这王立明攻势之妙,的确比那五个老人厉害多了!   就以刚才那一剑而论,换了任何人也会上当的,假如用剑法挡的话,势必逃不过他突生变化的三刺,而对剑法略为高明一点的人而言,想要趁势反击的话,上当就更快!   慕容平洞烛先机,居然躲开了,可是也被他深沉的内力又推后了一步。   王立明略感愕然,轻笑一声道:   “好!你很聪明,又躲开了,这一次你是否还不想还手?”   慕容平将长剑又幌了一下道:“不错!你攻第三招吧!”   王立明哼了一声道:   “青城山中能在我七煞剑下走过两招的人还不多,虽然这两招你都见过了,可是你能想出化解的方法,足见你在外面的两年间内还学了一点东西,下面这一招我先警告你一声,我将要使出第五煞剑,这是我第一次对人使用此招,你可得多小心一点!”   慕容平不作声,神情却紧张多了,甚至于连青城山主等人也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讶与期待的神色。   许明非连忙问道:“他这第五煞剑很厉害吗?”   青城山主摇摇头道:“不晓得。”   说完后他马上又想起这个回答无法使人明白,乃又解释道:“六姓家臣中,王家能居其冠,就是因为他们的七煞剑无人能敌,五老联手,最多也只能支持到第四招,所以这第五招从无人见过。”   许明非讶然问道:“山主也没有见过吗?”   青城山主摇摇头道:   “没有!一来是我不好意思找他较量,其次是因为寒家世传三手神剑,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准使用,不用神剑三式,我也不一定能挡过那七煞剑,有了这层顾忌,对七煞剑的了解也只限于前四招。”   许明非不再问了,心中却不知怎的,开始为慕容平担忧了。   王立明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推剑刺出去,剑尖直指慕容平的咽喉。   慕容平挺身而立,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用剑去拨,因为他知道七煞剑最擅中途变化,只要对方略有反应,它立刻就会改向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动作又快得令人来不及作应变的准备。   眼见王立明的剑势已迫到他喉前半尺之处了,却依然看不出有变动的意象。   慕容平却不能再等了,只要对方的剑再进前一寸,以王立明那等造诣,即使不作任何变化,他也无法再保全自己。   因此慕容平将头一缩,手中的长剑却电闪似的向对方腰间刺去。   王立明哈哈一笑,身子猛然拔高丈许,首先脱出他的剑刺范围,剑势突变,改向下削,慕容平连肩带背,全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下,而且动作快逾闪电。   慕容平这次再也无法躲开了,许秋英与顾芳莲急呼出声,四周也一齐震动,凌一鸿兴奋狂呼叫好!   可是他们都过于紧张一点!   叫好的叫得太早,惊呼的也过于情急!   慕容平在紧急之际,居然使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怪招!   这一招救不了他自己,却可以使王立明占不到便宜!   原来他自知无救,忽将心一横,长剑脱手飞掷而出,取准王立明疾射而去!同时他掷剑的部位也妙到绝顶,那绝不是情急拚命之举。   王立明的身子必须再降下尺许才能伤得了他,他降到能伤人的地方时,长剑刚好可以刺穿他的心窝,足见这一掷也是谋定而发的绝招!   王立明是头下脚上倒冲而下的,身子在空中根本无法使力躲避,万分无奈中只能折腰一扭,避开了要害,让那枝长剑钉在他的左胸上。   同时他的剑势也因为扭身的关系,偏了一点,慕容平躲过了劈肩之危,左肩头也被削下了一大块肉!   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算起来慕容平的伤势还轻一点。   王立明落地之后,首先拔出胸前的长剑,嘴角浮起一个惨厉的狞笑,咬着牙齿,一步步地向慕容平逼去。   慕容平一手抚着伤肩,一手作了个戒备的姿势,可是他知道凭着空手,万难与王立明抗衡,脚下一步步地后退着。   许秋英再也忍不住了,厉叱一声叫道:“无耻的贼徒!”   扑身前去,挺剑就刺,王立明回身一剑,不但荡开了她的长剑,而且剑锋掠过她握剑的手臂,血光涌处,生生地将她一条胳臂斩了下来。   许明非与顾清芝两枝长剑立刻也攻了上来,魏搏生一双肉掌,迳直由王立明的胁下穿了进去,三下里几乎是同时发动的!   王立明刚接下许明非与顾清芝的联攻,没防到魏搏生的落梅掌无声无息地攻到,掌落胁下,将他震得连退了八九步,胸前的伤口中血水喷射,站脚不住,立刻向地下坐去,许明非再次使剑攻来时,已被凌一鸿接住了。   青城山主飞身而出,大声喝道:   “一鸿!退下去!许大侠也请暂退一步!”   许明非倒是退后了,凌一鸿却昂着头叫道:“山主!这些外人……”   青城山主厉声大喝道:“凌一鸿!这里到底是由谁作主?”   凌一鸿愤然止口,青城山主回头对许明非道:   “许大侠!目前先救令嫒要紧,请随拙荆到后面去,本山有秘制药膏,虽不能完全如不残废,至少可以保住她的性命……”   许明非看了一下痛昏在地的许秋英,默默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顾芳莲立刻抱起了许秋英,由李红药带着向后面走去。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09   第 九 章 山倾堡颓     许明非想跟着过去的,可是青城山主将他叫住了道:   “许大侠,请留在此地,拙荆会照顾令嫒的。”   许明非犹在考虑,青城山主又道:   “许大侠也许是父女情深,放心不下令嫒,但敝山后院全是女眷居留之处,许大侠去了恐有不便之处……”   给他这一说,许明非自是不能再坚持前去了,只得留了下来,眼看着她们将许秋英抬走了。   这时王立明已勉强地撑立了起来,凌一鸿喂了他一颗治伤的药丸,将他的内伤暂时地止住,然后又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立明,你怎么样?”   王立明一拭嘴角的血迹,摇摇头表示还支持得下去,随即又朝青城山主道:   “山主!关于这叛徒,您将如何处置?”   说时一指慕容平,但见他手抚着肩上的伤口,一动也不动站着。   青城山主轻轻一笑,道:“我不是交给你全权处理了吗,只要你秉公行事,我绝不会干涉你的!”   王立明的脸色微变地道:“山主所说的秉公行事是什么意思?”   青城山主仍是淡淡地笑着,不过声音中已透出一丝严肃道:   “你对山中的规例很清楚,何必还要多问呢?”   王立明的脸上一阵阴霾,勉强地道:   “规例?难道山主还要我用七煞剑来惩除他?”   青城山主哼了一声道:   “不错!他既然通过了五老联合剑阵,便只有你的七煞剑才能够杀他,你一共才使了三招,应该还有四招的权利……”   王立明立刻抗声道:“山主看我现在的情形还能继续使剑吗?”   青城山主也怒声道:   “这是你的责任,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得把七招使完!”   王立明默然片刻,突然道:   “山主!现在属下以总监的身分,宣布慕容平已通过七煞剑的测试。”   这一备宣布大出众人之意外,凌一鸿首先道:   “立明!这怎么可以……”   王立明望了他一眼,轻轻地道:   “凌老!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行之路,你不必多说了!”   凌一鸿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遂即止口不言。   青城山主也颇感意外地喝道:   “王立明!你身为总监,怎么可以怠忽职守,不将七剑使完……”   王立明阴沉地道:   “属下已经决定了,假如山主不满意,尽可解除我的职务,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再出手的,慕容平已经通过七煞剑的测试,他家奴的身分亦告解除,现在请山主以神剑三式测定他的新身分。”   青城山主一下子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平却突然放下手来,冷笑一声道:“王立明!您真好算计,留下自己的七煞剑不露,反倒想看山主的神剑三式……”   王立明虽然被他说穿了心思,却毫不在意地道:   “我只是按照规例行事而已。”   青城山主气得脸色铁青,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立明冷笑着催促道:   “山主!规例是您定的,您应当率先躬行,属下自承怠忽职守,情愿放弃总监的职务,您是否也要放弃山主的身分呢?”   青城山主被他挤得没有办法了,只得拾剑走到场中,厉声道:“王立明!你不要高兴,神剑三式即使给你看一遍,我谅你也学不会,解不了!”   王立明嘿嘿一笑道:   “山主言重了,属下们久仰神剑三式天下无匹,只苦于无法瞻仰得到,难得今天有这个机会……”   青城山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使他把底下的话咽了回去,可是他的眼中却流露出诡诈与得意神色。   青城山主不去理他,挺剑对着慕容平道:“把你的剑拾起来!”   慕容平略一犹疑才道:   “山主!您最好要慎重一点,这些人所以对您如此敬畏,完全是忌惮神剑三式的原故,若是被他看出一丝破绽……”   青城山主十分暴躁地叫道:   “住口!神剑三式何等奇妙,我不相信还会有破绽!”   慕容平摇摇头道:   “天下任何剑式都会有破绽的,神剑三式之所以无敌,就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能通过那三剑之后,还能活着去研究,今天可不同了……”   青城山主走到王立明掷下长剑的地方,那原是慕容平的剑,刚才脱手掷剑自救,曾钉在王立明的胁下,王立明为了急于想杀死慕容平,只匆匆地拔了下来随手掷在一边……   青城山主用脚轻轻一挑,那柄便剑飞了起来,直向慕容平而去,被他一把接住,而青城山主却摆了一个姿势道:   “来吧!青城山堡创业近两百年,你还是第一个接受神剑三式考验的人!”   慕容平握剑在手,比了一比道:   “山主!青城山两百多年的基业,很可能会毁于您这一举。”   青城山主怒叫道:“慕容平!你少说废话了!我知道得比你清楚!可是我无法规避这一战!至于其他的问题,我只有等待以后再解决了!”   慕容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才恭身举剑道:“慕容平敬领教诲。”   手中剑势展开,化为无数塞星直涌上去,许明非与顾清芝不禁动容。   一出手就连施两招,前一招是许家秋枫剑法中的“霜天晓月”,后一招是顾家风雷剑法中的“云过长天”。   这两招都是攻式,一柔一刚,他却能融合使用出来,别具威势。   然而青城山主却轻喝一声,轻轻举剑拨了一下,居然将慕容平的攻势完全化开了,然后挥剑平拍出来喝道:“这是第一式!”   那一剑平平地削了过来,不徐不速,却使得四下围观之人,一起大惊失色!   因为青城山主所取的部位与手法,不仅是无懈可击,而且还无法可解!   封是封不住的,因为这一剑所罩的范围十分广阔,任意一变方向都可以使对方措手不及作第二次应变!   避也避不了的,因为这一剑将所有的去路都闭死。   慕容平木立不动,直等剑尖逼近身前尺许之处,他才作了个最出人意外的决定!   他放弃封架,放弃躲避,反而对着剑势所指的正锋冲了过去,这无异是个自杀的举动,四下一阵惊呼。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青城山主,他竟在剑刃将触及慕容平时,蓦地收了回去,脸色一片铁青,厉声叫道:“是谁告诉你这个方法的?”   慕容平肃容道:“除了山主自己之外还有谁懂得神剑三式?”   青城山主一怔道:“胡说!难道是我自己告诉你的!”   慕容平摇头道:“山主怎会告诉我呢?我的意思是说绝对不会有人告诉我这一招的解法,那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青城山主不信道:“你自己能想出这种解法?”   慕容平庄容道:   “不错!我不是说过任何剑式都会有破绽的,而山主这一式却已至完整无缺的境界,因此我只好冒险……”   青城山主立刻制止地道:   “好了!你不必再说下去,快准备攻第二招吧!”   慕容平皱眉深思,似乎在考虑将如何进攻。   青城山主不耐烦地催促道:   “你别再多想了,凭你所知的那些剑招,要伤到我是绝无可能的事。”   慕容平轻轻地道:   “这一点我很清楚,因此我现在所考虑的不是如何取胜,而是要如何挡过山主的这第二招。”   青城山主傲然一笑道:   “那你也不必费神,你能通过第一招已经很不容易的了!”   慕容平忽地脸色一怔,沉腕推出剑,这一剑十分平淡,仅是将长剑朝前伸出去,剑尖略抬,刺向青城山主的咽喉。   这是最通俗招式“卞庄刺虎”,可是青城山主的反应却十分凝重,未等长剑刺够部位就退后了几步,目中开始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慕容平并未跟进去,而且也不将长剑抽回来,一直保持住那个姿势,平静地道:“请山主赐教第二式!”   青城山主的脸色犹自十分凝重,考虑再三,始终未曾出手发招。   场中的空气沉重得有如一块铅,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默然良久,青城山主才举起剑朗声道:   “慕容平!你是我最不愿杀死的一个人,也是我不得不杀死的一个人!假如我万一收不住手,希望你能原谅我。”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是的!我很明白山主的心情,绝不会怪山主的,山主请尽力施为好了!”   青城山主也是一叹道:“为什么你是个昆仑奴的后代呢?否则……”   沉静的慕容平被这句话激怒了,大声叫道:   “山主!你不必再说了,我不相信真会死在你的剑下!”   青城山主的脸色一变,长剑舞起一团青光,像风也似的卷进来,那速度快到极点,快得使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身形!   钉钉一阵脆响,那是长剑交触的声音。   慕容平的身子被弹了出来,血水从他的肩头流下。   青城山主快速绝伦的第二剑终于使他受伤了,剑锋将他的左肩削开一道寸来长的口子,加上王立明原先削落的一块皮肉,一共是两处伤痕了!   可是慕容平并无失败之状,青城山主也不像得胜的样子,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对望着,目中透露出难以形容的神色。   又过了片刻,慕容平才吁了一口气,将手中长剑当地一响丢在地下。   青城山主微感诧异地道:“这是干什么?你还有一剑未接。”   慕容平摇摇头道:   “山主!我受你栽培之德,实在不能眼看着你把青城山的基业给毁了,神剑三式已去其二……”   青城山主怒声道:“你挡过两剑算什么,还有第三剑呢!”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   “我自知第三剑下必死无疑,可是您再也无法控制这些人了!”   他说话之时用手直指王立明与凌一鸿等人,他们的脸上都已浮起了些微的得色。   青城山主微微一怔,但立刻道:“我不在乎,……”   慕容平轻叹一声道:   “你不在乎我在乎,青城山并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要是让这些阴险小人得了志,天下将要大乱了,你还是留着最后一手去对付他们吧!”   说完转身朝外走去,青城山主追在后面叫道:“你上哪儿去?”   慕容平就是那样地走了。   当他的身形快要脱离众人的视线时,呆立的许明非突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因此他立刻赶往后面叫道:“慕容平,你等一下……”   慕容平果然站住了,回过头来,等许明非赶到眼前,才冷冷地道:   “许庄主,你有何见教?”   许明非不禁一怔,顿了片刻才怒声叫道:“慕容平,你还是不是人?秋英与顾芳莲姑娘为了你千里迢迢赶来此地,而且秋英还为你断了一条胳臂,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慕容平的脸上泛起一阵阵痛苦之色,黯然地道:   “那就请你代为转告秋英一声,说我对不起她。”   许明非怒叫道:“一声对不起就算交代了吗?”   慕容平浓眉一皱,用手按住肩上的创处,像是在努力忍受那痛苦,然后才以冷冷的声音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许明非怔住了。   是的,他能怎么办呢?留在此地等许秋英伤愈?照情形看,他是无法再留下去了。   不留在此地,他当然只有走了……   想了片刻,许明非才抽了一口气道:“至少你应该作个明白的交代。”   慕容平脸上一阵抽搐,咬紧牙关道:“此刻我已无权作任何交代!”   许明非立刻问道:“为什么?”   慕容平咬着嘴唇冷笑一声道:   “为了我的身分,现在你们都明白了,我是一个昆仑奴的后裔,是一个天生的贱种,我不配接受任何女孩子的感情,更不配爱她们……”   许明非大声叫道:“什么是昆仑奴?”   慕容平苦笑一声道:   “庄主!你在江湖上闯了这么久,难道连昆仑奴都没听说过?”   许明非脸色一红道:“自然没听过,否则我就不会问你了!”   慕容平脸色一沉道:   “那你不妨回到青城山主那儿去问吧,他自然会告诉你的,只要你问明那三个字的意义后,你还愿意你的女儿跟我在一起,那时我自然会来找你们的。”   许明非冷笑一声道:   “你说得倒好听,你这一走之后,人海茫茫,叫我们上哪儿去找你?”   慕容平轻叹一声道:“你放心好了,世界狭窄得很,只要我不死,见面的机会还多得很呢!”   说完他回头一直向前走去。   许明非还想叫住他,但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看着他一迳走了。   慕容平的身形转到拐弯角上,一个人影拦住他,却是他们在山林外最初见到的樵夫胡大刚,两人交换了几句轻语,遂一齐隐入弯角后不见了。   许明非怔立片刻,才回头向决斗的广场走去。   青城山主已经不见了,王立明与凌一鸿等几个人也不见了,只有几个青衫人在打扫地上的血迹,连席久之的尸首都抬走了。   魏搏生一个人站在广场后的石堡门楼下等他。   见了他之后,连忙问道:“贤弟!你跟他说些什么?”   许明非叹了一口气道:“什么都没有说,顾兄呢?”   魏搏生用手一指道:“山主约我们往客厅中谈话,他先去了!”   许明非点点头道:“我们也去吧!我有许多事要问问清楚。”   二人踏入堡楼,有一个青衫少年引导着他们走向一问高大的厅房,只见青城山主与顾清芝面对面坐着。   他们进来后,青城山主立刻招呼他们坐下,挥手将旁边侍立的人都赶走了,然后才叹了一声道:   “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那小子居然能接下我神剑三式中的前两招,若不是他自动要求罢手,我真不敢想像以后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许明非本想问问慕容平的身世底细,听青城山主如此一说,不禁诧异然道:   “山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城主叹了一声道:   “今天的情形各位看得很清楚,我手下的六姓家臣在王立明的策动下,都已存了不臣之心,所以还肯对我低头,完全是畏惧神剑三式之故,要是让他们见到神剑的全部精奥之处,立刻就会构思应付之法……”   魏搏生不禁问道:“这些人的桀傲之态,好像不是一天养成的,难道山主以前就没有注意到吗?”   徐明非摇摇头道:   “山主也可以培养一部人作为死士与他们对抗呀!”   青城山主叹道:   “我何尝没想到这一点,可是人才难求,好一点的人都被他搜罗去了,剩下一些庸才不堪造就,我也懒得去费心血,说也惭愧,偌大一片青城山堡中,就只有我们夫妇父女三人可以推心置腹,另外就是小女的贴身侍女与一个胡大刚还算忠心耿耿,以这样微薄的人力与他们抗衡,实在太弱了……”   魏搏生也是一叹道:“山主身为一山之尊,何至于如此……”   青城山主摇摇头道:   “正因为我是山主,为了维持身分的尊严,无法与底下人过分接近,才给了王立明可乘之机,我为了维护山堡秩序,不得不执法森严,而且王立明却利用他总监的职务,尽量示恩于人,人心自然而然地向着他了!   对于王立明的野心我不是不清楚,可就是拿他没办法,本来我一心培植慕容平,想利用他来抑制王立明,这小子的根骨气质都是上乘之选,可是他竟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许明非这时抓到机会,连忙问道:“山主,慕容平究竟是怎么一个人?”   青城山主黯然地道:“他是个昆仑奴,否则我便不会失去他了!”   “什么是昆仑奴?”   青城山主望了许明非一眼,似乎觉得他这一问太少见多怪了!   顾清芝却轻轻地一叹道:   “昆仑奴在现世已经绝迹,恐怕除了皇室巨豪之家,还能找到一两个,一般的社会上对这个名词也很陌生了!”   许明非立刻道:   “正是,顾兄饱读诗书,一定知道得很清楚,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顾清芝道:   “兄弟也只是在书上读到前人的纪载,略知一二,只怕语焉不详……”   说完他整顿一下思绪,才继续道:   “大唐盛世,威挟海外,更因为船舶之建造技术进步,与胡人通市,昆仑奴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输入中华……”   许明非莫名其妙地道:“难道这是一种商品?”   顾清芝笑笑道:   “许兄说得不错,的是确是一种商品,不过这商品却是活生生的人!”   许明非一瞪眼睛道:“人?”   青城山主点点头道:“自然是人,要不然又怎么牵扯上慕容平?”   许明非好像是明白了一点,直着眼发怔。   顾清芝继续道:   “那是一种奇异的人种,其肤如漆,其齿如贝,目若亮星,身具异禀,纵跳如猿,可就是智力特低,因此才会被其他人掳之为奴,唐时的昆仑奴多半是用来作为筵席上的舞优,就因为他们身轻如燕,舞姿别具风味,那时一个昆仑奴的身价很高,只有贵官巨室才养得起,昆仑奴中还曾出过一位大剑侠,唐人小说中就有昆仑记……”   许明非呆了半晌才道:   “那慕容平也是一个昆仑奴了?他的长相似乎与我们并无两样……”   青城山主道:   “顾大侠把昆仑奴的来历讲得很清楚,我也不必饶舌,慕容平的远祖,就是一个昆仑奴,先曾祖从一个西域胡商那儿买来之后,十分宠爱,送他一个姓曰慕容,这个姓氏源于胡族,同时把一个侍婢赐之为妻,生下的子女就一直留在寒家作为家奴,几代下来,血流渐渐同化,慕容平的父亲也是娶了一个汉婢,生下慕容平后,他的父母都死了,慕容平是从小就跟着拙荆长大的,我见他根骨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对他的栽培不遗余力,甚至于视之若亲子,谁知他到了二十二岁那一年,竟然……”   说到这儿,他忽而止口不言,可是其他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他,好像十分关切这件事情。   青城山主变得十分生气地道:“他竟向我提出一个混帐的要求!”   许明非立刻道:“他可是要求与郡主结姻?”   青城山主怔然道:“许大侠怎么知道的?”   许明非叹了一口气道:   “慕容平在敝庄上曾透露过他钟情于一个女孩子,只限于身分无法结合……我们来到宝山之后,见到郡主仙姿玉容,自然不难猜到。”   青城山主怒道:   “这小子真是忘恩负义,我是爱惜他的人才,才对他那样优容,他竟敢存有那种混帐的思想,我只有一个女儿,珍若掌珠,连王立明都不配作隅,他是什么东西……”   顾清芝轻轻一叹道:   “山主请恕在下说句放肆的话,郡主一定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否则他那个人相当自重,绝不会冒昧对山主提出那种不情之请。”   青城山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顾清芝又叹息着道:   “山主无须为这件事感到难堪,女儿大了,我们这些做父亲的就管不了了,小女与许兄令嫒对慕容平的情形,山主是看见的……”   青城山主脸色略微好了一点,摇摇头叹道:   “小女自幼与他一起成长,对他不避形迹,间或有之,可是我一直以为他自己也该知道一点分寸。”   大家都不开口了,因为底下的话很难继续。   最后还是魏搏生道:“后来慕容平离山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青城山主想想才道:   “慕容平对我提出那个混帐要求来,被我大骂了一场,而且还将他逐到前山去做苦工,谁知……”   顾清芝道:“他又偷偷回来去探望郡主?”   青城山主脸色又变了一变,最后才叹了一口气道:   “说起来真丢脸到了极点,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自动去看他。”   顾清芝与许明非都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因此反而陪着他作了一声长叹。   青城山主又道:“那时王立明对小女颇有意,自然看不下这个情形,乃找了他一个错处,更将他处以极刑,结果却为拙荆所反对。”   顾清芝忽而问道:“山主之意又如何呢?”   青城山主叹了一口气道:   “王立明想除去慕容平的目的并不仅为嫉妒,他也明白我尽力造就慕容平的用意是为了对付他,所以我不能由着他趁心如意,可是王立明又抓住他犯错的实据,以致于我也无法包庇他,唯一的办法是闯过五老联手剑阵,脱离山籍……”   许明非连忙问道:“他可曾闯过去?”   青城山主摇摇头道:“以他当时的能为,根本无法闯过去。”   顾清芝微笑道:“所以山主暗中助了他一臂之力。”   青城山主望了他一眼道:“顾大侠怎么知道的?”   顾清芝叹了一声道:“山主请恕我直言,据我的观察,山主对慕容平的喜爱程度,并不下于别人……”   青城山主也叹道:“顾大侠见事如烛,我也不必否认了,慕容平是我一手造就的,虽然我恨他,实在也舍不得毁了他,只想将他驱逐离山,使他与小女不再见面……所以我指定了闯阵必需在暗室中进行,那暗室有两道门,一出一入,由五老镇守其中,室中完全不透光,我利用地形,替他挡过了一招,使他安全地通过了……”   顾清芝又问道:“那五人都没有发现吗?”   青城山主道:   “他们只知道暗中有人相助,却提不出证据,自是无话可说,但是王立明恐怕已经知道是我了……我那天遗失了一块剑穗上的玉饰,落在王立明手中,只不知他为何隐而不宣。”   顾清芝笑笑道:   “王立明早生异志,一直深藏不现,固然是畏惧山主的神剑三式,但是他顾忌失去郡主的好感,恐怕也有相当成分。”   青城山主怒道:“那是他在作梦!”   顾清芝道:“他留住那剑饰秘而不宣,就是为着要挟山主之用。”   青城山主哼了一声道:   “今天听他的口气我也明白了,这一点还是吓不到我,我宁可放弃这一片基业,也不会受他的要胁。”   顾清芝想想道:“目前他受了伤,一时还不会有什么举动,但是他总有一天会野心毕露的。”   青城山主冷笑一声道:   “我想到了,所以才留下各位,尚有借重之处!”   顾清芝微异道:“山主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之处?”   青城山主摆摆手道:“这事以后再谈,我们还须好好商量一下……”   许明非却因为慕容平之事尚未听完,忙又问道:   “慕容平又订下两年之约是为了什么?”   青城山主一笑道:   “这倒是他有志气的地方,他受了我的帮助才闯过五老剑阵,口中虽不能明言,心中却不服气,故而去临去之际,留言两年之后,必定再回来,重创五老剑阵,而且还要会一会王立明的七煞剑,他居然都做到了。   这两年他在外面历练,当真还学到了一点东西……唉!他为什么会是昆仑奴呢?否则我就不会再受王立明的气了!”   说到后来,他居然有些伤感之意……   许明非与顾清芝对望一眼,心中萌起同样的感惶。   只有魏搏生忽地眉头一动道:   “山主若是真爱惜他,何必还去计较这些呢?慕容平几乎没有昆仑奴的血统了,他的皮肤虽然黑一点,可是中原人还有比他更黑的……”   青城山主却慎重地摇摇头道:   “不行!贱奴终究是贱奴,我只有一个女儿,青城山的基业要靠她传下去,将来她的孩子也要继承这个位子……”   魏搏生道:“血统之遗传,累世而淡,也许到了他们的下一代,根本与常人无异……”   青城山主一叹道:   “魏大侠可能还不知道,昆仑奴的后人中尽有洁白如玉者,却无法根除他们骨头上的色素……”   许明非诧然道:“昆仑奴的骨头是黑的?”   顾清芝点头叹道:   “不错!这是昆仑奴的特征,而且是永世不会变的,记得我还看过一段文字说,有一个昆仑奴,娶汉女为妇,生子白皙似母,人疑其妇不贞,昆仑奴乃拔刀杀了那个孩子,见骨殖尽乌,乃悔恨无已……”   青城山主愤然道:   “假如有一天青城山主落到一个黑骨的杂种身上,叫我如何向泉下的祖先交代!”   这一下大家都默然了,每个人都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   突然有一个青衣的侍者,匆匆地奔了进来叫道:“启禀山主!不好了,郡主带了两个丫头,冲过待月峰的警卫线出山去了!”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0   第 十 章 苗地求药     青城山主脸色一阵急变,连忙叫道:“什么!她出去干什么?”   青衣侍者嗫嚅半晌,才递过一张纸笺道:“这是郡主留下来的……”   青城山主一把抢了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寥寥地题了几句短诗:   “心随离人远!身似浮萍寄,   信誓犹在耳,奈何轻相乘,   堂上负亲恩,寸纸言儿意!   此去穷天涯,白头永不离……”   青城山主的双手瑟瑟地抖着,嘴唇连连张翕,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天之后,他才将纸条撕得粉碎,厉声叫道:   “传令下去,即刻起动全山各部执事人员,全体追出去,天涯海角,也要把这小贱人给抓回来!”   那青衣侍者顿了一顿,才又嗫嗫地道:“启禀山主,王总监早已带了各部人员与凌张马谢等四老追了出去……”   青城山主厉目一瞪,飞也似地向门外抢去……   许明非等三人也立刻追到了门外,但见青城山主迳直对着一条白石铺的路走去,路通向一列砖造的平房,于是他们也跟在后面走着。   青城山主走到平房之前,选了一所比较高大的推门入内,但见里面的陈设,颇为精致富丽,可就是空空的不见人影。   他沉着脸退出来,依次又走向第二间推门进去,却见一个年纪较大的妇人,正在收拾包裹,见了青城山主,立刻慌张地要将手中的包裹藏起来。   青城山主却沉着脸道:“凌太太,不要藏了,你可是打算离开?”   那妇人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一面叩首一面哀声道:“山主饶命……”   青城山主怒声道:“饶命?我并没有说要杀你……”   那妇人叩首乞求道:“刚才一鸿匆匆归来说山主对他们已露杀机,他不得不先走一步,叫臣妇等收拾一下,赶到外面相见,臣妇等并非有意背叛山主,但妇人嫁夫从夫……”   青城山主伸手一挥,沉声道:“你不必再说下去了,其余几家呢?”   那妇人道:“她们都是一样……”   青城山主脸色一变,但还是忍了下来问道:   “你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一鸿?”   妇人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是王总监会派人招呼我们的……”   青城山主一言不发,回头退出门外,看见许明非等人刚好赶上在门口等着,遂颓然一声长叹道:“完了!青城山堡的基业到我这一代结束了……”   许明非正待动问,青城山主道:   “那妇人是凌一鸿的妻子,王立明领着凌一鸿他们假借着追赶小女的名义先走了,各家的眷属也准备离去,这下子真是众叛亲离了……”   顾清芝默然片刻才道:   “其实他们叛意早萌,迟早都会有此一变的……”   青城山主叹了一声道:“我待他们不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顾清芝望了他一眼,忽然道:   “山主!在下直言一句,你心机太深,这个局面绝对无法维持下去。”   青城山主目泛异光道:“我心机太深?”   顾清芝点点头,然后才道:   “王立明等人如果不走,山主大概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青城山主变色不语,顾清芝却不管他的表情,继续说下去道:   “山主与王立明之间,早已如水火不能相容,只是大家都有所顾忌,才互相容忍而不发作,今天王立明受了伤,五老中的席久之又被杀死了,山主认为这正是消除他们的机会,山主刚才说有事要我们帮助,恐怕也是指此而言,王立明等几人不是傻瓜,他们当然只有逃走一途……”   青城山主叹一声道:   “说来说去都只怪我太放任王立明了,我应该早一点下手除掉他的。”   顾清芝微微一笑道:“山主以前难道没有动过此念吗?”   青城山主又是一怔道:“顾大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清芝笑笑道:   “在下按照情理推测,山主欲除王立明之心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王立明也很明白,所以他笼络人心,使山主不敢轻动,双方维持着一个均势,才暂时维持住一个平安无事的局势,今日一死一伤,均势被打破了,王立明自然很清楚,不会傻得等候山主去对付他……”   青城山主长叹一声道:   “顾大侠见事如烛,青城山如早有大侠这样一个人才来运筹帷幄,就不会让王立明一个人把持了……”   顾清芝笑笑道:   “在下所见,山主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山主不愿意把事情做好而已。”   青城山主神色一变,顾清芝道:   “得人心者得天下,常人心者常天下,山主若体会得这个道理,天下垂手可得,岂仅是一个青城山而已。”   青城山主想了一下,摇摇头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顾清芝正容道:“不!亡羊补牢,世界上从无太晚的事。”   青城山主立刻道:“大侠是说还有办法可以将他们追回来?”   顾清芝点点头,青城山主连忙道:“什么方法,是不是将他们的眷属扣庄作为人质?”   顾清芝马上反对道:   “不!君子感人以德,这样做只有更糟,凌一鸿等人弃家而不顾,足证他们去意甚坚,扣押眷属只有激起他们的仇念。”   “那要怎么办呢?”   “很简单!放她们出去,任何一个想走的人,都听由他们自由行动。”   青城山主摇头道:“这么一来山城就空了!”   顾清芝庄容道:   “去尽旧人,改换新人,以山主的文才剑艺,自不难号召一批新人入山,山主能待人以德,自然可新创一个局面,而且王立明那人行事阴险,这些人跟着他绝不会长久,一旦人们认清他的真面目后,感念旧德,再度回来,将成为山主的不二家臣。”   青城山主沉思片刻,结果还是摇摇头道:“不行!还是太晚了!”   顾清芝道:“在下奉劝山主的,乃是万世之基,收效也许迟一点,却绝不会太晚!”   青城山主叹道:   “我不是说大侠的意见不好,而是其中另有隐情,这段隐情除了我与拙荆之外,只有慕容平知道一点,青城山的剑技绝不许见诸于世,否则就会引来绝大的后患,所以慕容平离山时,我一再告诫他不得炫示本山剑法……”   顾清芝诧然道:“这段隐情我们可以知道吗?”   青城山主想了一下,道:“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我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了,而且此事或许与各位,都还有一点关系……”   顾清芝等人俱都一怔,青城山主又道:   “我说的有关系,仅是指顾许二位大侠,魏大侠不习剑道,绝将不会发生关联,因此我希望……”   魏搏生何等聪明,立刻道:“山主可是要在下回避一下?”   青城山主歉然地道:   “对不起得很,我受了先人遗言约束,不得不见外魏大侠。”   魏搏生马上走开了。   顾清芝与许明非二人则莫名其妙,青城山主等魏搏生走远了,才低声说道:   “二位对家传剑法的来历当真一无所知么?”   许明非立刻道:   “在下已经告诉过山主了!”   青城山主则庄容道:   “这事非常重要,我不得不问问清楚,神州五剑中,另外三位对本身的渊源也是不知道吗?”   许明非道:   “泰山论剑之后,我们五个人曾小聚了一下,大家偶而谈到这个问题,似乎没一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青城山主沉思片刻,才轻轻一叹道:   “这就是了,可见那个人并未放松对我们的注意。”   许明非仍是莫名其妙地问道:   “山主说的是谁?”   青城山主一叹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我敢担保,你们神州五剑的剑法,都出自那人所传。”   许明非与顾清芝都为之一惊。   青城山主明白他们吃惊的原因,立刻接下去道:   “这话说起来是很长了,当初先祖由边陲迁来青城山,也是为了那个人的关系。”   许明非忍不住道:   “山主究竟说的是什么?”   青城山主思索了片刻才说出了一段故事:   原来林家在西陲边境是一大豪门,剑法超群,财堪敌国俨然一方之雄,于是门下的家人子弟总不免有仗势凌人的地方,而且也因而开罪了许多武林人士。   可是林家的剑法别具一格,上门寻事的人都丧生剑下,气焰便越来越嚣张,甚至于有入侵中原之意,因此引起了一个隐名异人的不满。   那异人的剑术尤其高明,接连地击杀了林氏门下几个不法之徒,最后上门声讨,与青城山主的祖上交手比剑。   那异人的剑法神奇奥妙,把林家当门的最高剑手也击败了,当时饬令林氏一族必须迁地为良,并指令逊迹青城山,永远不许出世炫技。   由于技不如人,林氏一族只得乖乖听命,世居青城山中,与外界断绝来往。   传到林如晦父亲一代,精研剑术,自信可与那人一较短长了,遂率着一个家臣,也就是王立明的父亲王绳武,离山外出。   刚开始想创一番事业,谁知那异人的传人又出头阻挡,几经交手之下,王绳武重创,林如晦的父亲再度失败,悒悒回山。   那异人本身不求扬名,也不准林氏的剑术见诸于世,他在击败林如晦的父亲时,又设下了严厉的警告,只要林氏一族的剑法再在武林中出现,他一定毫不容情地找上青城山来,尽灭林氏一族!   林如晦的父亲回山之后,心灰意懒,不过几年也死了,将山主之位传给林如晦,同时也告诉了他这件事要他千万约束下人,别自找灭族之祸,因为那个人剑术通神,林氏万难与之相敌。   所以林如晦夫妇上次出山屠蛟,却不敢与魏搏生多作搭讪,就是怕惹出意外的麻烦。而青城山的人也从来不与外界通消息……   许明非听完之后,仍是不解地道:   “那异人与我们神州五剑有什么关系呢?山主又怎么知道我们的剑法是出自那人所传的呢?”   青城山主一叹道:   “敝族的剑法举世难过其匹,却偏偏受制于那个人,而慕容平自得神州五剑的剑法后,居然能挡过王立明的七煞剑与我神剑二式的前两招,足证系出自那人所授,只是他把一套完整的剑法拆开了!”   许明非立刻又问道: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青城山主道:   “那是他对家父说的,他不能一天到晚都守着青城山监视我们,所以他已把自己的剑法分散到几个地方,每一个地方各含有他的一两式精招,这些招式也只有青城山的剑法可以破解,所以他只要得知其中一处被人击败,便是青城山违背了他的誓言,现在王立明等人离山外出一定不会自甘寂寞,只要他们有所表现,那个异人……”   许明非道:“这么多年,那个人早就死了吧?”   青城山主道:   “那个人死了,他的剑法不会绝传,他一定留下了传人,所以青城山灭门之祸已迫在眉睫……”   许明非想了一下道:“我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一个人!”   顾清芝却道:“我相信!第一,神州五剑对本身剑术的渊源都不太清楚,第二,神州五剑崛起之时,都先后差不多,第三是舍弟从泰山论剑回来之后,对兄弟论起过,神州五剑虽然各擅胜场,可是除了一两招特别精奇外,其余招式变化都近乎一个路数……”   许明非道:“慕容平已尽得五家之长,何以他仍敌不过山主呢?”   青城山主道:   “据我揣测,那人虽然把剑术分成五家传授,最多只有他所能的一半,他自己还留下另一半最精奇的剑招秘而不宣……”   许明非怔然道:“这个人也怪,他自己不想成名,却又禁止别人成名,真不懂他是何居心?”   青城山主一叹道:“这倒怪不得他,世上流传的剑法甚多,他独独不肯放松我们林家是有原因的,二位对青城山的剑法已经略有印象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不难明白。”   许明非道:“我不明白,顾兄明不明白?”   顾清芝想了一下道:“也许是因为青城山剑法太过于霸道之故……”   青城山主点头道:   “不错,不管是五老的联手剑阵也好,王立明的七煞剑也好,甚至连我的神剑三式都算在内,出手都太辣,伤人必致于死地,所以那个人不准我们的剑法见诸于世。”   三个人都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中,青城山主想了半天才道:   “顾大侠此刻尚有什么良策教我?”   顾清芝摇摇头道:   “这个兄弟也不知道怎么应付了,唯一的方法,只有在此地等那个人前来,将实际的情形告诉他,好在王立明等人又不是山主放出去的。”   青城山主皱着眉头道:“那个人会相信吗?”   顾清芝道:   “那人若是真通情理的话,他应该相信的,而且事实俱在,山主尽管请他调查好了,同时兄弟们也可以为之证实。”   青城山主仰天一叹道:“也只好这么办了!不过我心中可真不服气,这种做法等于是向人求恕乞命,我林如晦可显得太没出息了!”   顾清芝与许明非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青城山主却一转神色道:   “算了!事到临头再说吧!现在我们看看许兄的令媛去。”   说着招呼远处的魏搏生,向另一条路上走了。   口  口  口   西下青城,翻过巍峨的邛崃山脉,就是川康边境的小金川,夹峙在大雪山之间,原是一片荒凉的谷地。   穷山恶水围绕,人迹罕至,只有半开化的夷苗人留居,再者就是一些冒着生命危险,深入穷荒的采药汉客。   大渡河畔的崇叱屯比较热闹。   药材商人多半在此集中,以布帛,盐、铁器等生活必需品,向熟苗们交换深山的产物,如金砂、羚角等,因此在屯上居然也有一两家客舍、酒铺。   天候将入隆冬,大雪山早已被雪封了,客商们也多半回南了,屯上显得很冷清。   一个阴雾的午后,云重得像一块厚铅,压得人们心中也提重重的。   可是街上蹄声得得,一匹神骏的小川马驮着一个神情萎顿的年青人,来到一家最大家客铺前面下了马,翻身进屋。   这年青人的衣着很华丽,腰下还挂着把剑,一看就知道是个走远路的镖客,他开了一间上房,在客簿上写下姓名——慕容平!   在淡市的季节里,接着这种豪客,无怪店里的伙计显得特别殷勤,送上茶之后,又陪着笑脸问道:   “大爷!你家打了尖没有?要吃什么请吩咐一声,小的好叫人准备。”   慕容平却烦躁地道:“吃喝的东西不忙,你赶快去打听一下,哪家还藏有白羚羊角替我找一对来,付钱多少都没有关系,可一定要真货。”   羚角为治伤活血的圣药,其色纯白者尤为千中难得之佳品。   伙计听了之后,望望他的脸色道:   “大爷!你家莫不是受了伤?那可不能自己乱治,最好是请个郎中来,屯上四海堂有个大夫治外伤最拿手……”   慕容平一皱眉头叫道:“叫你去买白羚角,还废话些什么?……”   伙计哈哈腰,陪个笑脸道:   “大爷!这可不好办,别说现在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就是五六月交易旺季,也不容易能买到那个宝贝,白羚角完全是要靠运气碰上才行……”   慕容平下禁一呆道:“什么?此地也买不到?”   伙计点点头道:   “小的在此地十几年了,一共才听说到过两对白羚角,一对被一个远方客人化了两千两银子买去了,另一对是个苗子自己猎到的,他说什么都不肯卖,曾经有人出便到四千两,他还是不答应……”   慕容平脸色一动,目中闪出希望的色彩,连忙问道:   “那个苗子在这里吗?”   伙计点头道:“在是在,不过去讲也没有用……”   慕容平站起来道:“他住在哪里,我自己找他去!”   伙计看了一下他腰下的佩剑道:   “大爷要去,小的可以带路,不过你家最好把腰里的铁家伙留下,那个老苗子最恨人家带武器了,你家要是带着东西,他不但不肯见面,说不定还会揍你一顿……”   慕容平神色一动道:“他很厉害吗?”   伙计一伸舌头道:   “何止厉害,简直就是个神仙,去年有一帮客人想强买他的白羚角,结果十几个人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他的身子像是铁打的一样,刀砍上去,连个印子都没有……”   慕容平想了一下,才解下佩剑道:   “好吧!我就不带武器去,我们走吧!”   伙计哈着腰在前面领路,人出了店门,向屯角的一条石子路上拐去。   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可是慕容平在一身夹衣下,头上居然冒出热汗。   走出里许,在宽阔的大渡河畔,有一座石院,叠石为堡,显得很气派。   伙计用手一指道:   “就在那堡子里头,这老苗子叫沙金虎,很有钱,他自己采药,自己到金沙江里去淘金,所以他不稀罕人家的银子。”   慕容平却不去理他,迳直走到庄堡前面,在大门上敲了几下。   那伙计却急忙退后道:   “大爷!我把你家带到了,你家自己进去吧,我不敢见他的面,这老家伙的脾气太坏,动不动就要揍人。”   这时大门开了,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苗人,上身全赤,下身围了一条花裙,古铜色的肌肤在冷风中居然毫无寒意,一见慕容平是个汉人,立刻鼓起大眼睛,操着汉语怪声大叫道:   “你来干什么?”   慕容平一拱手道:“在下有要事求见沙老先生。”   那苗人一摆头,冷冷地道:“咱家主人不见外客。”   慕容平不禁微怒道:“你又没去问,怎么知道沙老先生不见呢?”   那苗人哇哇吼道:   “咱家说不见就是不见,你趁早滚开点,别惹得咱家火上来了,把你摔到河里去泡水……”   慕容平长眉一挑怒道:“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那苗人大怒吼道:“好杂种!你敢骂咱家是蛮子……”   杂种两个字,深深地刺伤了慕容平,因此他怒哼一声,撩起手来,对准他就是一个耳光掴过去。   那苗子偏着头想躲开的,可是慕容平的动作何等迅速,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将那苗人打得踉跄数步。   而慕容平自己也是一震,因为他发现这苗人的武功很有根底,尤其是内家气功练得相当扎实,虽然吃了自己一掌,可他的脸上居然隐有一股弹力,将自己的关节都震得克拉一声响。   那苗子挨打之后,捧着脸大声怒吼道:   “狗杂种!你敢打老子,你不要命了……”   抢上来兜心就是一拳,拳劲相当深厚,慕容平因为他骂得更难听了,存心要给他一点苦头吃吃,身形轻轻一闪,底下勾出一腿,对准他的脚踁上掠去。   这一撩他用了六成劲道,以常情估计,这苗子就是练过几年功夫,势必也得要跌个狗吃屎,谁知这苗人的动作竟相当敏捷,长腿一抬,已避过他的撩势,接着一拳又向他的下颚上击来,势子又快又疾。   慕容平心头暗惊,连忙腾开手臂,架住他的拳势,另一手又朝他脸上掴去,这一式是他从魏搏生那儿偷学来的落梅掌式。   那苗子没想到慕容平手下如此高明,一下子没闪开,又挨了一掌。   这一掌比前一掌重多了,那苗子被打得大头一幌,跌出去坐到地下。   而慕容平却也手抚着肩膀,痛出一身大汗,向地下蹲去。   那苗子挨了打之后,本待大声怒吼的,但是见了慕容平的样子,不禁愕然地张大了口,连叫喊都忘了。   由慕容平的掌式与掌力上看来,他的武功应该很高才对呀,可是打了人后,自己所受的痛楚似乎比挨打的更甚,从他满头急汗的情状上,看来这痛态又不是装出来的,难怪这头脑简单的苗人不懂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慕容平已经处在生死一息的关头呢?   自从他在青城山上黯然离开后走出不久,就觉得肩上的伤口有点不大对劲。   他一共受了两处伤,而且都是在同一只肩膀上,王立明一剑削掉了一小片皮肉,青城山主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都不算什么重伤,何以会痛得如此厉害呢?   当他低头一看伤处,连眼睛都吓直了!   在王立明削去皮肉的那块伤口中已经流出了黑水。   伤处的四周也都变成了乌青的颜色,痛入骨髓。   在青城山中多年,他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王立明在剑上涂了毒,一种绝厉害的剧毒——铁骨龙蜍液!   铁骨龙蜍液是川中一种厉害的毒蛇取其毒汁与青城山中一种青蟾蜍的浆液混合而成,淬炼在兵器上毫无异状,然而见血封喉,唯有川康边境所产的白羚角可解。   所以他一面找了个市镇在药局临时配了一点药,控制住毒性暂缓发作,一面才星夜兼程赶向小金川进发。   路途虽不远,可是要越过邛崃山,的确很费事,幸而仗先天的体质,使他还能勉强地支持着。   赶到崇化屯时,他已毒气攻心,所以迫不及待地要觅取白羚角。   刚才与那苗人一番动手,虽然没有太用力,可是已因为动了真气,使毒性侵入更深,疼得连站起来都办不到了。   那苗人慢慢地站了起来,见慕容平还蹲在地下,乃又怒喝道:   “臭杂种,你不要装死,你打了老子两巴掌,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说着挥动大拳头,又要上来揍人,慕容平却只能瞪他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苗人却不死心,指着他大叫道:“狗杂种!你站起来,老子好揍你!”   慕容平轻叹一声颓然地道:   “罢了!想不到我慕容平会死在你这个蛮子手里……”   越是苗人异族,越怕被人称作蛮子,所以那苗人愤中火烧,大踏步过来一把夹背的将慕容平提了起来叫道:   “狗杂种,老子拚着受主人处罚,也得把你扔下河去!”   跨步出了木门,随手一掷,慕容平的身子就像石块似的向河水中落去。   十月中的大渡河,水寒似冰,慕容平被那股寒意一激,精神又振作了一点,双臂一分,又从河水里跃上岸来。   那苗人并未离去,还守在河岸上,见慕容平上来了,嘻开大嘴笑道:   “狗杂种,老子知道你在装死,再给我下去!”   迎面又是一拳击出。   慕容平鼓足余力由水里上来,已经是精疲力竭,哪里还能挡住这一拳?双眼一闭只好认命了。   谁知那苗人的拳头还没有打到他身上,背后突然飞来一股力量,击在他的后胯上,自己反而一个踉跄,朝河里冲去。   哗啦一响,溅得水花四冒,等他从水里冒出头来,哇哇大叫道:   “是那个狗杂种,在背后暗算人?老子非……”   话还没有讲完,他就怔住了。   原来在岸上站着一个苗装女子,长发用一道寸许宽的金圈箍住,十八九岁年纪,秀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怒意。   那苗人立刻咽下了骂人的粗语,呐呐地道:“龙……龙姑!原来是你。”   那苗女哼了一声道:   “乌达!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不但随便欺负人,连我也骂起来了!”   那苗人连忙叫道:“龙姑……你不知道……这汉娃打了我两个耳光,他还骂我是蛮子,我才……”   那苗女冷笑一笑道:   “要不是你先出口伤人,人家好好地会骂你?你不要吵!我全看见了,等一下告诉爸爸才跟你算帐!”   说完对慕容平看了一眼道:   “客人!那家伙没有多少知识,你不要跟他生气!他伤了你没有?”   慕容平刚想讲话,不知怎地身子一软,又向地上倒去。   那苗女连忙把他扶住了,这时那苗人已从河中水淋淋的回来,见状连忙道:   “龙姑!我只摔了他一下,绝对没有伤到他。”   苗女龙姑一瞪眼道:“人家早就已经受了伤,否则凭你还能摔得了人家?还不快把他抱进屋去!”   那苗人咂着嘴道:“龙姑!这家伙是客店里王老二带来找主人的,也许不是什么好人……”   龙姑怒声道:“是不是好人不要你管!你敢不听话?”   苗人无可奈何,又把慕容平提了起来,跟在女郎后面进了石堡。   请续看《孤剑行》第二册——蛊毒之秘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1   第 一 章 苗女柔情     经过这一番折腾,使慕容平在昏迷了又醒了过来,软弱地道:   “谢谢你!姑娘!我受了伤……不!是中了毒!”   龙姑微微一笑道:   “客人!不要紧!我爸爸有的是解毒药,一定可以把你医好……”   说着已到屋子门口,门帘一掀,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年苗人,花裙围腰,上身倒是披了一件短装。   那少女龙姑立刻道:“爸爸!有个汉客中了毒。”   老年苗人对慕容平道了一眼,厉声叫道:   “乌达!再把他丢到河里去!”   提着慕容平的苗人答应一声,飞快地向门外河岸跑去。   龙姑急叫道:   “爸爸,他中了毒,您怎么……”   老年苗人不理她,跟在后面走到河岸,见乌达提起慕容平作势欲掷,又大叫道:“不许扔!你抱着他下去,在水里把他的衣服脱掉,看看是哪里受了伤。”   乌达莫名其妙,可是他不敢违背老者的命令,立刻大踏步向河中走去,直到水深及腰之处,才伸手要解慕容平的衣服。   慕容平本人虽无力,神智犹清,知道那老者一定就是沙金虎,而且他叫乌达将自己重新浸入河水,一定另有深意,所以软弱地道:“大哥!我的伤口在左肩上。”   “小兄弟!你早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会跟你打架了!”   说着轻轻地脱下慕容平的外衣,露出他肩头一大片乌黑的伤口,立刻叫道:   “主人!不得了!他的肉都烂成乌黑的了……”   老者在岸上沉声指挥道:“把伤口用河水好好地洗一下,然后赶快把他抱进来,注意别再让他用力气。”   说完回头走了。   乌达一面掬水替慕容平洗濯伤处,一面出声叱责道:“小兄弟!你也是的,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主人虽然不喜欢见到汉客,可是对于受伤上门求医的人,却从来不会拒绝……”   冰凉的河水淋过伤处,使得慕容平感到十分舒服,然而他对乌达的话却只有一声苦笑道:   “大哥!你一见面就骂我!哪里有机会给我开口?”   乌达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小兄弟!我那句狗杂种是口头语,绝不是存心骂你,我在高兴的时候,也会那样叫你的……”   慕容平被他触动心中的隐痛,口中却不好说什么,只是轻轻地道:   “大哥!你不要再那样叫人了,那是句很难听的话。”   乌达一笑道:“杂种两个字不算骂人呀,我也是个杂种。”   慕容平一怔道:“你也是……”   底下的话他立刻就打住了,因为这一说,明明也揭露了自己的身世,可是乌达却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嘻开大嘴笑笑道:“我妈妈是苗人,父亲是摆夷,不是杂种是什么?以前人家那样子叫我,我也生气得很,可是跟随主人之后,他老人家劝我说,这事情并不值得生气,人最要紧是自己争气,父母生下我就是杂种,并不是我的错,假如我不好好做人,才会真正地让人看不起,所以现在人家再叫我杂种我也不在乎了。”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我能像你一样地想得开就好了……”   声音低得只有他听得见。   这时那龙姑在岸上叫道:   “乌达!你要洗多久,这种太冷天在水里面泡着可不是好玩的,人家身上有病,可不像你……”   乌达一笑道:   “来了!来了!小兄弟!我只顾得跟你讲话,忘了你身上的伤了,你是在哪儿中的毒啊?   这毒好厉害呢……”   慕容平没有回答他,软弱地闭上眼睛,利用着一脸水珠的掩盖,将眼眶中的几滴泪水挤落下来。   乌达轻轻地托着慕容平虚弱的身子,走到河岸上,龙姑一迭声地将他往屋中赶去,同时走在前面,替他们掀开了门帘。   穿过一间广阔的客室,来到一所较小的密室中,室门挂着浓重的厚帘,室内是一张短榻,一张条几,中间生着一个熊熊的大火盆。   那老年苗人正在用一种乌黑的液体搽着几柄明晃晃的刀剪。   乌达将慕容平放在矮榻上,龙姑也跟着进来了,指着那老者道:   “这是我爸爸,他叫沙金虎,我叫沙龙姑……”   慕容平只能点头示意,因为他知道沙金虎也是个练家子,所以软弱地说道:“沙前辈,我是受了一种厉害的毒……”   沙金虎立刻点点头道:   “老弟!你别多说话,我已经看出来了,你那毒是火性的,所以我才让你在冰凉的河水中浸一浸,现在我就要替你开刀割去染毒的腐肉,你可撑得住?”   慕容平感激地点点头,又低声道:   “沙前辈!您不必如此麻烦,我中的是……”   沙金虎一摆手道:   “你不用说,我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几十年的医道就算是白学了,你中的毒是青红降头,你们汉人叫铁骨龙与青蜍对吗?”   慕容平的目中显出了钦折的神色,觉得这老苗人的眼光果然厉害,但凭一眼之间,即能将那两种毒物辨认出来。   因此他立刻点头道:“前辈说得很对,只是那治法……”   沙金虎一摆手道:   “青红降头非白羚角不治,这是你前来找我求治的原因,白羚角虽然珍贵难求,但是为了救人一命,我并不惜使用……”   慕容平感激地道:“谢谢前辈……”   沙金虎又一摆手道:   “可是你现在中毒太深,白羚角已经没有用了!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那两种毒素若是深侵入骨,连神仙都束手无策。”   慕容平不禁一怔,发出绝望的一声低叹。   沙金虎却笑笑道:   “老弟放心好了,神仙束手,我老苗子却有办法,包你死不了!”   说着拿起一根铁棍丢进火中,回头对乌达道:“把火加旺一点。”   乌达蹲下身去,拿起一个皮制的风箱,在炉门口一上一下地压着,炉火受了风力的催动,冒出尺许高的火焰。   片刻之后,那根铁条已烧得通红。   沙金虎就仗着一双空手,在火中捞起铁条,弯成一个大圆圈。   慕容平见他居然能手触剧热而不伤,立刻又显出钦佩的神色。   沙金虎笑笑道:“这不算什么,练内功的人多半能做到这一点,现在我要着手治疗了,老弟!你可得忍着点!”   说着把炽红的铁圈,一下子按在慕容平的肩上伤处,立刻就嘈嘈作响,冒出一股难闻的焦臭气味。   龙姑不忍看下去,双手掩住了眼睛,沙金虎立刻叫道:   “龙姑!别那么胆小,把刀子拿过来,顺着圈子剜,剜到见血为止。”   龙姑心知怠慢不得,颤着手拿起利刀定过来,在沙金虎的指示下,将腐肉一块块地割下来,又用刀尖刺着丢进火炉中。   慕容平倒不觉得痛,偏过头来,眼睁睁地看着她动手。   接连地割下十几块腐肉,一直到骨头都现出来了,才开始有一丝淡红的血水渗出。   沙金虎叫道:   “好了!别割了!现在换一把刀子,把骨头上的黑色刮去……”   当血水变红的时候,慕容平才感到一点疼痛,可是沙金虎的话却给了他莫大的刺激,尤其是“骨头”、“黑色”这些字眼,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于是他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眼前金星乱舞,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地醒了过来。   沙金虎已经给他换了一间屋子,窗明几净,陈设得颇为幽雅,而且鼻中还透来一阵沁人的芳香。   接着是格格一声如银铃般的轻笑,龙姑捧着一束鲜红的梅花过来道:   “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几天?”   慕容平想要欠身起来,龙姑却抢上前伸手按住他道:   “不许动,爸爸给你上了最好的刀伤药,不出三天就可以生肌复原,你才躺了两天,还得忍耐一天……”   慕容平顺从他躺着不动,感激地道:   “谢谢你,也谢谢沙前辈……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贤父女……”   龙姑一笑道:“别说谢了,爸爸救了你,并不为了要你报答。”   慕容平微微一点头道:“话虽如此说,可是我身受活命之恩,总不能就此算了,沙老前辈在哪里?”   龙姑道:“爸爸在药房里替你配药,见了爸爸的面,你可得小心点,爸爸对你很生气,一顿好骂是免不了的。”   慕容平一怔道:“我并没有开罪他老人家的地方呀!”   龙姑一笑道:“你虽然没有得罪他,可是你做的事令他很不满意。”   慕容平更是愕然道:“我做了什么事了?”   龙姑眼波一横道:   “还说呢!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你的毒是怎么中的?”   慕容平道:“那是在争斗中受了人家的暗算。”   龙姑一撇嘴道:   “这就是了!爸爸说你们年青人学会了一点武功,就好勇逞狠,视生命若儿戏,心地坏一点的仗技凌人,心地稍微好一点的,就以侠义自命打抱不平争名斗气……不管你是哪一种人,爸爸都看不顺眼。”   慕容平一叹道:   “沙前辈的想法是不错的,只是他对我的情形还不够了解。”   龙姑一瞪眼道:“你的情形怎么样?”   慕容平双眉深结,欲言又止,龙姑却笑笑道:   “算了吧,你不想说,我也不想听,爸爸当告诉我说,对于人家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慕容平只得默然了,龙姑将手中的花一扬道:   “你看我给你采的花好不好?”   慕容平看了一眼,轻轻地说了一声:“好!很鲜艳!”   龙姑一笑,说道:“你这句话是口不由心,真是对不起人,你知道我为了这点花跑多远吗,此地不产梅花,我还是到大渡河对岸的寒梅谷去偷采来的……”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你何必要费那么大的事呢?”   龙姑继续咂嘴道:   “因为我看你像个读书人,读书人多半爱梅花,我怕你笑我们苗人太俗气,不懂得风雅……”   慕容平倒被她的一股天真逗得笑了起来道:“龙姑娘……”   龙姑连忙道:   “我们苗人没什么姑娘小姐的,你叫我龙姑好了,那就是我的名字。”   慕容平笑笑道:   “龙姑,读书人赏梅是在饱食之后,悠闲清玩,我肚子饿得要命,哪里还有赏花的心情呢?”   龙姑哎呀地叫了一声,匆匆地放下手中梅花道:   “我忘了你两天没吃东西了,昨天我就想喂你一点东西的,可是爸爸说你正在调养之中,不宜把你吵醒……你等着,我给你拿吃的去。”   说完又匆匆地回头走了。   那一束红梅就放在床前的木几上,阵阵清香传进慕容平的鼻子里,使他对这个娇小天真的苗族女郎,竟起了一种无以形容的感情……   没有多久功夫,龙姑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稀粥进来道:   “爸爸说你空肚子只能喝些带汤的东西……”   粥香刺激着他的食欲,使得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欠身又想坐起来,龙姑把粥端到他床边道:“别起来,我喂你吃吧!”   慕容平只好侧过头,就着她的手将一碗热粥喝了下去,空的肠骨算是舒服了一点,可是饥饿的感觉反而更激烈了。   龙姑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   “我知道你还没饱,可是爸爸说不准你多吃,等一下我再给你添。”   慕容平苦笑了一下道:“龙姑!我是一个大男人,又饿了两天,稀粥怎么够吃,你就多少再给我装一点来吧!”   龙姑却坚定地摇摇头道:   “没有了!爸爸就是怕我心肠软,受不了你的要求,所以只叫乌达煮了那么多,你要再吃的话,我只有新生火再煮,那还得有一会儿功夫呢!”   慕容平无可奈何地一叹道:“这么不死不活的真憋得人受不了,我觉得被人砍两刀也没有这么难过……”   龙姑却一撇嘴笑道:   “还说呢!你这个大男人也够丢脸的,那天在治伤的时候,一听说要刮你的骨头,你就吓昏过去了!”   慕容平一听她提起骨头两字,立刻就黯然不语了。   龙姑却以为他害羞了,轻轻一笑道:   “你别不好意思,我的胆子比你还小呢,那天是没有办法,我一面刮,手一面在抖,弄了半天,才算把上面的毒质刮掉了,露出里面的白色来……”   慕容平蓦地双目一睁,霍然坐了起来。   龙姑急忙上前去推他叫道:“你怎么又不听话了,叫你不准动的……”   慕容平一把攫住她的手叫道:“龙姑!你说我的骨头是白的?”   龙姑拚命地挣扎叫道:   “放开我呀,骨头当然是白的,难道还会有别的颜色不成……”   慕容平放开了龙姑的手,大声哈哈狂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龙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有点恐惧地道:“喂!你疯了……”   慕容平慢慢地止住笑声,擦擦眼泪,兴奋地道:   “龙姑!我没有疯!我只是太高兴了……我的骨头是白的,我不是昆仑奴,我跟其他人并无两样……”   说着动手去拆除肩上包扎的布带,龙姑也急忙制止他道:   “你又要干什么?”   慕容平推开她的手说道:“我要看看我的骨头,看看它们是不是真是白色,我……简直无法相信。”   龙姑努力地想制止他,可挡不住他的力气大,急得大叫道:   “你真的是疯了,我找爸爸去。”   回头待向门外抢出去,可是才冲到门口,又被一个人挡了回来。   那人是个老头子,身着一件青衫,手提长剑,神情很凶恶……   龙姑怔然惊呼道:“你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   那老人将长剑一拦,*开龙姑,直迫慕容平道:   “贱奴!你想不到我会找到这儿来吧!”   慕容平先是一怔,继而坦然地道:   “凌一鸿!你真有本事,怎么能够得到批准出山的?”   凌一鸿哈哈大笑道:   “批准?你别再做梦了,我们大家都离开了青城山,再也不要受林如晦那狗头的辖制了,我是奉着王掌门人的命令,特地前来捕杀你的!”   慕容平一怔道:“王掌门人是谁?”   凌一鸿大笑道:   “七煞剑王立明,现在我们正准备成立七煞剑派,王立明当然是掌门人了,他知道你中了铁骨龙蜍的毒后,一定会到小金川来求取白羚角解毒的,考朽起还不太相信,追到这儿来一问,果然还真不错,可见王掌门人料事如神……”   慕容平不去理他对王立明的吹嘘,只是继续追问道:   “山主会允许你们离山另创门派吗?”   凌一鸿哈哈大笑道:   “他允不允许有什么关系,他要是不识相,我们联起手来先宰了他,不过王掌门人担心的不是他……”   慕容平淡淡地道:“那么他担心的是我了?”   凌一鸿笑着点点头道:   “不错!他认为你才是心腹之患,所以才叫我追踪下来,带着你的头回去交帐,你是要跟我斗一场呢,还是乖乖地让我把脑袋砍下来?”   慕容平轻轻一叹,闭上双目道:“你动手吧!虽然我不甘心束手就死,但是我肩伤未愈,根本无力交手……”   凌一鸿一笑道:“那倒省了我许多事。”   剑光突闪,对准慕容平头上削去,慕容平无力抵抗,只好闭目待死。   可是龙姑却忽地取下头上束发的金箍,猛地一挥,套住凌一鸿的剑光,将剑锋撩过一边叫道:“不许你在我家里杀人!”   凌一鸿怔了一怔,似乎没想到这苗女手下还有几下子,遂冷冷一笑道:   “小姑娘!你别多管闲事!这小子跟我们仇深似海……”   龙姑一瞪眼睛叫道:“我不管你们有多大仇恨,可就是不准你在此地行凶!他现在身上有伤,你们要算旧帐,也该等他好了之后……”   凌一鸿怒喝道:“我没有这么多的功夫!”   振腕又是一剑,龙姑再度伸出金圈去架,可是这次,凌一鸿已经有了戒心,剑势突转,直向龙姑的臂上绞去。   龙姑对这种诡异百变的剑式,根本不知如何对付,眼看着即将在剑下断臂,慕容平再也无法坐视,奋力从床上一纵而起,他身边找不到一点可资利用之物,只有顺手抓起龙姑为他摘来的红梅,向凌一鸿的脸上戳去。   凌一鸿骤觉红光耀眼,已顾不得去伤害龙姑,抽回长剑一挥而出,息息声响中,慕容平手中的梅枝被削剩了寸许长的一握,地下落红狼籍。   凌一鸿尚待进*,慕容平却利用那寸许长的残枝向外一封,做了一个姿势。   这个姿势使得凌一鸿惊然收剑退后,过了一会儿才冷笑一声道:   “慕容平!你那一招虽然精奇,可是光靠着这寸许长的树枝,想与我手中三尺青锋相抗,似乎还不大可能吧!”   慕容平经此一动,伤口处血水又开始朝外渗出,可是他的脸上现出从所未有的庄严,大喝一声道:“凌一鸿!我们之间的私事与别人无涉,你别在这儿吵闹人家,我跟你到外面去解决吧!”   凌一鸿冷笑一声道:   “慕容平!看你的精神还很好,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到了外面,你拔腿一溜,我懒得化力气来追你,干脆在这屋子里宰了你算了!”   慕容平目中喷着怒火,正想舍命一拚,门口已闪着沙金虎高大的身形。   他无声无息地走上来,一拍凌一鸿的肩膀道:   “朋友!有话出去再谈!”   凌一鸿骇然回身,挥剑横前,沙金虎却毫不躲闪,伸出健壮的胳臂,从剑影中探了进去,一把捏住他握剑的手腕道:“叫你出去就出去!”   另一手飞快地贴上凌一鸿的后背,将他的身子硬推了出门。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2   第 二 章 七煞剑派     凌一鸿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老年苗子的空手入白刃功夫会如此精绝,当他被人贴背一掌摔出室门之后,眼前又飞快地掠过一条人影,经过他身旁时,还轻轻地一拍他的肩膀,低沉又有力地道:“朋友,屋子里地又小,我们到院子谈!”   分明又是那老年苗子的声音。   等他定睛看时,那老年苗子已站在大厅门口等他。   凌一鸿本待继续进屋去追杀慕容平的,可是紧接着人影恍动,慕容平与那个苗女也都走出了小屋,由那个苗女扶着,冷飕飕地望了他一眼,也拔步朝厅外走去。   而由于慕容平的离开,凌一鸿自然没有留在室中的必要,飞步追出了客厅,却见院中只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苗人。   慕容平铁青着脸,他肩上的伤处因为刚才一番震动之故,又开始朝外流血,可是他的神态却是出奇的平静,低声对那苗人道:   “大哥,请你借一把剑给我。”   乌达咧嘴笑了一下道:“小兄弟!咱家从来不用剑,要不然把我的腰刀借给你,那可是一柄宝刀……”   慕容平摇摇头叹道:“不行,刀与剑是两回事……”   乌达不信的道:   “有什么不同,一样有尖有刃,咱家的刀轻得很,绝不会比剑重。”   慕容平苦笑一下道:“剑是双面带刃,所以剑法的变化比刀要多一倍,要是一个普通的对手,那自然没关系,可是老家伙很不简单……”   乌达着急地道:“那怎么办呢?”   慕容平想想道:   “我的剑留在客店里,麻烦大哥去拿一趟,那店就在……”   乌达立刻笑道:   “我知道,那是王老二的店,这家伙专会给我们添麻烦,这老家伙一定也是他给引来的,我非要好好地修理他一下下可。”   说完拔起腿就跑,沙金虎却在后面喝道:“乌达,不许无端闹事。”   乌达已跑出大门,远远地答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   凌一鸿想起慕容平诡异莫测的剑法,虽然他此刻受了伤,对行动不无影响,但是他只要一剑在手,收拾他就困难多了。   因此挺着剑又有逼过去的意思。   沙金虎大喝一声道:“站住!”   凌一鸿愤然道:“老苗子,你真要多管闲事!”   沙金虎冷笑一声道:   “你们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不管,你们要怎么拚命我也不管,可是你要想欺负一个空手的人,我就无法不管……”   凌一鸿倔强地道:“那你就管管看吧!”   身形突然加速,剑光一幌,对准慕容平扫去,慕容平抽身避开,沙金虎已像风一般地由后面卷去,厉声大喝道:“鼠辈大胆!”   凌一鸿猛地转身,手上抖开剑花,改向沙金虎撩去。   原来他受沙金虎一掌之辱,怀恨在心,这一剑突袭慕容平是假的,真正的存心还是在对付沙金虎。   沙金虎见剑花罩胸,双臂一错,又从空隙中探了进去。   慕容平见状大惊,连忙叫道:“沙前辈小心,这是虚招!”   他叫得慢了一步,凌一鸿蓦地冷笑一声,剑光突地一沉,改朝他指上绞去。   沙金虎撤招不及,眼看着即将断指,他不但不躲,反而加速手势,对准剑上抓去,同时底下也踢出一脚。   说也难信,凌一鸿的身子居然弹退七八步,手中的长剑也不见了!   原来沙金虎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以两个手指夹住了他的剑叶,将剑夺了过来,还一脚将凌一鸿踢了开去。   凌一鸿呆住了,慕容平也呆住了。   空手入白刃已是绝顶工夫,空手夺剑更是神乎其技,尤其要从凌一鸿这种高手的手中将剑夺过来,那简直叫人无法相信。   沙金虎将剑当的一声丢在地下,用脚踩住,对凌一鸿道:   “你是现在滚了,还是……”   凌一鸿恶毒地瞪了一眼,狠狠地道:   “老苗子,你的手法很值得骄傲,可是你要包庇这小子,就是跟整个七煞剑派作对,那你可得小心一点……”   沙金虎淡淡一笑道:   “我不怕什么七煞剑派,也不想包庇任何人,我一向都是独善其身,懒得管你们这些江湖人的混帐事……”   凌一鸿叫道:“那你为什么要救这小子?”   说时又朝慕容平一指。   沙金虎笑笑道:“我是个医生,他受了伤登门求治,我不能不管……”   凌一鸿冷笑道:   “你别狡赖了,我打听得清清楚楚,你对汉人成见极深,多少人找你治病,你都拒绝了,却偏偏肯替他疗伤……”   沙金虎也笑笑道:“不错!我本不愿替汉人治病,可是他受的伤很特别,那是两种稀有毒物的毒伤,我忍不住想试验一下自己的手艺,做一个医生,对于任何疑难病症的挑战,总是舍不得放弃的。”   凌一鸿没有话说了,想了一下又道:“那你为何阻止我杀他?”   沙金虎肃容道:“我不阻你杀他,却你容许你当着我的面杀他!”   凌一鸿怔道:“这是什么话?”   沙金虎淡笑一下道:   “我没把话说明白,难怪你听不懂,你千里迢迢赶到此地来追杀一个人,必是有着相当理由……”   凌一鸿点头道:“不错,他与我们整个七煞剑派仇深如海!”   慕容平也怒叫道:“放屁,多少年来,你们一直在迫害我……”   凌一鸿又想开口,却被一声大喝打断了。   那喝声发自沙金虎,他接着厉容道:   “都别说了,江湖是是非非,各执一词,永远都不会有个了断,我也懒得管你们的闲帐,反正仇恨的造成,都不是单方面的事,说起来谁都没有理!”   凌一鸿慑然止口,慕容平却忍住不作声。   沙金虎又继续说下去道:   “你们寻仇互杀我管不了,只是想在我家里面互斗可不行,尤其是当着我的面,想杀死一个无法抵抗的人那就等于是谋杀,更不可以!”   凌一鸿呐呐地道:“那你说要怎么样?”   沙金虎望了慕容平一眼,回头道:“他伤势未愈,你能等两天吗?”   凌一鸿悍然地摇头道:“不行!”   沙金虎点点头道:   “那我也没办法,等他的剑取来后,你们到我的宅子外面决斗去,谁有本事就把谁杀了,老夫绝对袖手不管。”   凌一鸿将信将疑地道:“你这话当真……”   沙金虎佛然道:   “难道你希望我插手进来管闲事?”   凌一鸿知道这个老苗子不好惹,深怕他翻了腔,连忙道:   “不!不,你早这样说不就行了吗?”   沙金虎冷笑一声道:   “你若是不吃了一点亏,会这么讲理吗?”   凌一鸿愧然低头不语,沙金虎用脚一挑,将那柄长剑踢向凌一鸿叫道:   “接住!”   凌一鸿伸腕托住,身子又退了两步,觉得这老苗子的内力强得惊人,果然不敢再生异志蠢动了。   慕容平咬紧了嘴唇,始终不发一言。   沙金虎对着慕容平问道:   “不碍事,你伤在左肩,对右手使剑并无影响。”   沙龙姑却急道:“爹,你这不是逼他出去送命吗?”   沙金虎斜瞟了她一眼,又对慕容平道:“你是我的病人,在伤势未愈之前,我站在医生的立场上,不能赶你出去,因此你可以考虑一下,假如你认为不适宜跟人动手的话,可以留在此地不出去。”   沙龙姑连忙道:   “是的,我爹可以保护你的。”   慕容平微笑了一下,朝沙金虎拱拱手道:   “前辈疗毒之恩,再晚铭心永志,深恩未报,再晚不想给您添麻烦。”   沙金虎笑笑道:   “那不算什么,事实上我也很感谢你,因为你给了我一个试验的机会,证明除了白羚角之外,仍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拔除铁骨龙与青蜍的毒……”   慕容平怔了一怔,仍是含笑道:   “不管如何,前辈活命之恩,再晚依然难忘……”   沙龙姑忧愁地道:“爹,你救人救彻底,既然把他从毒伤中救了出来,为什么又要赶他去送死呢?”   沙金虎哼了一声道:   “我已经摆出话了,人家不领情我有什么办法?”   沙龙姑又把企盼的眼神望着慕容平。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龙姑,贤父女高谊隆情,我只要活着一天,总会想法子报答的……”   沙龙姑一撇嘴道:   “你一出大门,就会被人杀死了,还说什么报答呢!你真要报答我们,就应该珍惜生命,接受我爹的保护……”   慕容平又是一笑道:   “只可惜我一身傲骨,最怕的就是接受人家的保护……”   凌一鸿冷笑道:“你只有一身贱骨,哪里配当那个傲字!”   慕容平倏地色变,厉声道:   “老匹夫!你以后少用那个贱字,我现在告诉你,慕容平身上的骨骼,跟你们毫无差别,我不是一个昆仑奴……”   凌一鸿不禁微愕。   慕容平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   “我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因此我要好好地活下去,同时我还要探索一下自己真正的身世……”   凌一鸿似信非信地道:“你的身世还有什么可探索的,青城山中,谁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个昆仑奴!”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   “目前我不想辩解,总有一天我会拿事实证明给你们看,我慕容平跟你们一样,是个堂堂正正的炎黄世胄。”   凌一鸿顿了一顿,才冷笑一下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否真确,只是我想你没有机会去证实了,因为我知道你无法活过今日——”   慕容平淡淡地道:   “谁敢担保呢?也许你没有机会见到我提出的证明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地表示活不过今天的是他凌一鸿自己。   两个人都不再开口说话了。   片刻之后,乌达与冲冲地捧着一枝长剑奔来,递给慕容平道:   “小兄弟,王老二那家伙真混蛋,他以为你死了,居然想把你的东西都吞没下去,被我两个耳光揍了出来。”   慕容平接过长剑,挟在胁下轻轻地抽出剑锋,用手指轻弹了一下,朗声道:   “长铗蒙尘兮吾心郁郁!   心郁郁兮生何趣?   长铗蒙尘兮,吾心晦晦!   心晦晦兮!人憔悴!   生何趣?人憔悴!长铗无光心破碎……   有女朗兮!其手如玉。   手如玉兮,抚我哀伤!   抚我哀伤为我拂尘长铗之上。   尘尽光生兮!长铗如虹!   长铗如虹兮!启我生机!   弹铗长歌兮,壮我志气!   振长铗兮,傲游四方,傲游四方兮,感彼女郎!   磨长铗兮!断敌之首,沃长铗兮,诛彼群丑……”   吟声在震天的豪情里结束,慕容平的眼中已充满兴奋的泪光,用剑一指凌一鸿,大声道:   “走!到门外决一生死去!”   沙龙姑莫名其妙地追了上来道:   “客官……慕容大哥!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呀?”   慕容平笑了一下道:   “没什么!那只是我积压在心中的忧愁,今天一下子都宣泄了出来!”   沙龙姑点点头道:   “把心里的忧愁吐出来最好,我们苗人有一句话,说忧愁是一条看不见的毒蛇,它会在不知不觉间将你咬死……不过我刚才听你的唱歌中,好像是说有一个女郎,帮你忘记了忧愁……”   莫容平笑笑道:   “不错!她不但帮我忘记了忧愁,还使我获得了生之乐趣……”   沙龙姑连忙问道:“她是谁?”   慕容平笑笑道:   “你听了我的歌,怎么还要问我呢?”   沙龙姑双眉一皱,郁郁地道:“我对你过去了解得少,对汉书读得也不多,你的歌我听着也不完全懂,但是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面说着一面已大踏步跨出堡门,在宽广的大渡河岸上,豪壮地用剑一摆,朝凌一鸿招呼道:   “来吧!这正是决一死战的最佳场所,不管是我们中哪一个被杀死了,埋骨于大渡河中,河水可以洗净我们一身的罪孽!”   凌一鸿的眼中现出了一丝畏意,悍然地挺剑刺将过来。   慕容平信手一剑,反将他劈得倒退几步。   凌一鸿开始真正的惊伯了,他似乎没想到重伤后的慕容平会比以前更勇狠,怔了一怔才叫道:   “小子!这是什么灵药……”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什么也没有吃,我伤发不支,连躺了两天,总共才喝了一碗稀粥。”   凌一鸿摇摇头道:“我不信!”   慕容平笑笑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有骗你,你也许是被我刚才那一剑吓坏了,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若不是你变得差劲了,就是我进步了,进步的原因你不会懂的……”   凌一鸿慑地道:“我……我为什么不懂……”   慕容平笑道:   “因为这原因太神奇,只是我心中此刻充满了要活下去的决心,这种决心增强了我的斗志,你相信这个解释吗?”   凌一鸿自然不会相信,他也不明白慕容平心理的转变,只是被他的豪情所震慑,片刻之后,他才振作精神吼道:“你简直胡说八道!”   叫声之中又挺剑攻了上来,剑尖初时只幻出三点银星,快到慕容平身前时,那三点银星忽地爆炸开来,每一点银星也化为三朵剑花。   一招九式,挟着凌厉的剑风呼啸而至。   慕容平飘洒地挥剑迎击,或前或后,将九朵剑花一一封架回去,手法奇速,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龙姑、乌达都跟了出来观战,沙金虎虽未出门,却也在他的石墙上探出半个身子,可见他虽然不想要有一场纠纷,仍是关心这场战斗的。   乌达第一个首先叫道:   “好!小兄弟如果以后有空可得教教我……”   龙姑也兴奋地叫道:   “慕容大哥,我还怕你力气不够呢,看来是白担心了……”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我是力气不够,那就是被你饿的,假如你早上多给我喝一碗粥,我现在早已把这个老家伙劈下河去了!”   龙姑跳着脚叫道:“好啊!慕容大哥!你快命结束这一场打斗,我给你准备最好吃的东西……”   慕容平笑笑道:   “那倒不忙,你最好还是去买点纸钱,在河边焚化了,给这老家伙在黄泉路上带着花用,他出门的时候太匆忙了,忘记替自己准备死后的事宜……”   凌一鸿被他那一番话激动了怒气,跳起来又攻出一剑。   这一剑连刺带削,剑下却不带一丝风声。   慕容平口中在说话,精神却未松懈,对于这一招攻势似乎略存顾忌,没有硬接,长剑轻触,人已闪过一旁,然后道:   “凌一鸿,你最好别太心急,黄泉之途迢迢,有无穷的岁月可供你跋涉,你何必急着登道呢?青城山中精招无多,你一下子用完了,底下该怎么办?”   凌一鸿怒气更炽,振腕又是一剑,依然剑发无声,威势却较前更烈。   慕容平蓦地目中精光骤发,大声喝道:   “你急着求死,我就成全你吧!”   长剑居中挺出,震起一道波状的剑气,迎着凌一鸿的剑势,在双剑接触时,发出如龙吟般的呼啸。   凌一鸿起初还能勉强地握紧自己的剑,过了一会儿,他的额上开始滴下了汗珠,那枝剑随着慕容平的手振动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也握不住了,当的一声,长剑脱手,被振弹出五六丈之远,然后向地下落去,他连忙就势一滚,伸手向剑上抓去。   慕容平不容他抽身去抢那枝落地的长剑,寒芒划地撩出,但闻一声惨呼声,红光四散,凌一鸿捧着一只血手跳了起来。   慕容平加上的一剑,削断了他五根手指。   同时慕容平并不就此放过他,跨前几步,飞起一脚,把那只长剑踢落河心。   然后再回身逼视着他,目中寒光四射,沉着声音道:   “凌一鸿!你认命了吧!”   凌一鸿的脸上肌肉已因断指之痛而扭曲,目中也充满了对死亡的畏惧,咬紧了嘴,一言不发。   慕容平又逼向他,道:   “凌一鸿,现在你右手指已残,此生再也无法使剑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看大渡河的河水多清,你还是自己跳下去吧!”   凌一鸿黯然轻叹一声道:   “罢了,老夫称雄一世,败在你手中可实在不甘心,你刚才那一手伏波剑法是从哪儿学来的?”   慕容平淡笑了一下道:   “现在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了,那是山主夫人教给我的。”   凌一鸿神色一变,良久才点点头道:   “那我比较好过一点,可是我又有个疑问,山主夫人会这套剑法,好像连山主都不知道吧?”   慕容平点头道:   “不错!所以我一直不敢使出来,因为夫人告诉我说这套剑法是给我救命之用的,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准使用。”   凌一鸿诧然道:“夫人与山主是多年的夫妇,她对丈夫都守着秘密,如何肯传给你?”   慕容平喝道:   “那你就别管了,世上的事不见得你都需要知道。”   凌一鸿摇摇满头的白发,迈步向河边走去,一面叹道:   “真没想到老夫能活着离开青城山,却会把命送在这个地方?”   慕容平哼了一声道:   “你能死在这儿已经算是幸运了,要是你跟着王立明胡闹下去,也许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凌一鸿不再说话,迈步跨进河中。   沙龙姑忽地不忍道:   “慕容大哥,你真要逼他跳河吗?他那么大的岁数了……”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   “你怎么不忍心了,你难道忘记刚才他是怎么逼我们的?”   沙龙姑摇摇头道:   “不!我不恨他,大哥,你也饶了他吧!”   慕容平断然地拒绝道:   “不行!我不杀人,人必杀我,我不想留下祸患!”   沙龙姑连忙道:   “他已经无法使剑了,而且你的剑法比他高明得多,你还怕他会报仇吗?”   慕容平沉着脸道:   “是的!报仇的方法很多,利用武功是最下之策,一个残废的人比一个正常的人更危险,我倒并不一定怕他,为了你与沙前辈,他非死不可!”   沙龙姑诧然道:“他的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平叹道:   “他本来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死我,因为我被困处在那间小屋中,手里又没有武器,可是你先阻止了他,沙前辈又阻止了他的第二个机会,以至于我有了抵抗的余力,反而因此杀伤了他,此刻他心中最恨的不是我而是你们父女。”   沙龙姑略一沉思道:“让他来找我们好了,我不怕!”   慕容平笑笑道:   “你这是傻话,你不怕,你爸爸可不愿意,他叫我们到外面来决斗,说是不想牵入到江湖的恩怨纠纷中,你们隐居此地,风平浪静,是何等自在,一旦介入江湖是非,就永无宁日了……”   沙龙姑连忙回头道:“爹!您是这么想吗?”   面对着女儿无邪而诚恳的要求目光,沙金虎不禁怔住了,沉思片刻,他终于不忍拂违她的心意,淡淡一笑道:   “我不存心惹事,可也不怕事,该来的躲不掉……”   沙龙姑欢声叫道:   “这就好了!喂!老头子,你可以不必死了!”   凌一鸿如同未闻,继续向河中定去,水已经漫过他的腰。   沙龙姑一急,连忙赶上去想拖他回来。   慕容平也急了忙叫道:“龙姑!回来!你要干什么?”   沙龙姑几个急步,已经赶上了凌一鸿,拉住他的衣服,回头对慕容平说道:   “爹已经答应不杀他了,你也放过他吧!”   慕容平摇头道:“沙前辈并未表示过不要他死。”   龙姑连忙又对沙金虎叫道:“爹!您再明白表示一下吧!”   沙金虎沉思片刻才道:   “我无权作何表示,这个人是慕容相公击败的,只有慕容相公才能决定他的生死,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向慕容相公求个情。”   慕容平听出他的口气十分勉强,只是为了不愿使女儿失望才作了那个答覆,因此仍然坚毅地道:   “不行!这个人是来找我寻仇的,为了我才惹起你们与他的纠纷,他回去之后,必然会纠动许多人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救了我的命,我正想无法图报,总不能再给你们留下无穷的隐患,他非死不可!”   沙龙姑急得流泪道:“慕容大哥,我求求你行不行?”   慕容平仍是摇头,沙龙姑却庄然地道:   “我不管你答不答应,一定要把他拉回来……”   说着拖住凌一鸿的衣服,用力朝岸上拉。   谁知凌一鸿猛地一抬手,把沙龙姑摔倒在水中,厉声道:   “滚开!老夫是何等人物,哪里用得着你来替我向一个贱奴乞命!”   倏地一伸左手,由怀中亮出一柄匕首,对准龙姑狞笑道:   “那小子说得不错,我最恨的还是你们这两个苗子,要不是你们捣蛋,那小子早已在我剑下丧生了,老夫死而无怨,却先要宰了你!”   精芒突闪,对准龙姑刺去。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3   第 三 章 寒梅谷主     龙姑在深可及腰的河水中,被凌一鸿推得坐了下来,只有头部露在水面上,对着那一下狠刺,根本无法躲避。   慕容平与沙金虎虽然着急,却因为距离太远,赶救不及。   就在那万分紧急的关头,水中突冒出一条人影,扬手射出一道光。   那道青光的去势劲疾,恰好击中凌一鸿的匕首,将它的势子击偏,也把龙姑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那个人双手一拍水面,飞了过来,先把凌一鸿夹背提起丢到岸上,然后又拉起龙姑,顺手在水中捞起一枝长剑。   那枝长剑原为凌一鸿之物,被慕容平踢进了水中。   那个人想必是早在水中潜伏着,所以接去长剑,又适时掷出救了龙姑的命。   龙姑水淋淋地站了起来,看清那人的面庞后,立刻惊叫了一声,挣脱那人的掌握,飞也似地向岸上逃来。   沙金虎担心爱女的生死,也从墙上跳了出来,刚要向那个人道谢,可是看清那人的形貌后,也不禁怔住了。   慕容平对那个人也十分注意,只见他年在四旬左右,方口阔额,目似朗星,长眉飞插鬓角,微留短须,神态在威猛中带着庄严。   他先解开头上的包巾,露出一枝玉簪,插进黑亮如漆的发髻中,然后又解去身上的油布外衣,露出一身青纱的长衫,脱去皮靴,脚上登着一双白麻云鞋。   这一身打扮,配上他的相貌,竟是一个飘洒出尘的隐士。   他觉对凌一鸿望了一眼,然后才以严厉的声音道:   “世上竟有你这种卑鄙阴狠的小人,我真应该让你沉尸在大渡河里,可是我有几句话问你,不得不暂时留你一条命,站起来!”   声音中含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凌一鸿身不由主地站了起来。   那人用手抹抹脸上的水珠道:“你从哪儿来的?”   凌一鸿对着他那种冷峻的问话,竟然无法不回答,嗫嗫地道:   “老朽由蜀中岷山而来……”   那人嗯了一声,又淡淡地问道:“岷山!你没有说谎吗?”   凌一鸿好似受了委曲立刻道:   “老朽怎会说谎,岷山新成七煞剑派,老朽……”   那人双眉一扬道:“七煞剑派!你在派中居何职位,掌门人是谁?”   凌一鸿咽了一口唾沫道:   “掌门人是七煞剑王立明,老朽居派中掌刑堂之职……”   那人摆摆手道:“好了!够了,你走吧!回去告诉你们掌门人,叫他立刻解散七煞剑派,限一个月之内,到对岸的寒梅谷向我报到!”   语气之傲,无与伦比,凌一鸿虽然慑于他的威仪,却也不禁有点生气地道:   “你凭什么……”   那人双眉一扬,厉声道:   “我就是这句话,你照样转述好了,一个月之后不到,我将采取最严厉的手段来对付你们,你快滚吧!别在这儿惹我生气了!”   凌一鸿呆了一呆,又为他的威势所慑,呐呐地道:   “那你也应留下个名号……”   那人略一沉思才道:   “黎东方!寒梅谷主人黎东方,你就这样告诉你们掌门人好了!”   凌一鸿想说什么,可是看看慕容平后,居然一言不发回头就走。   慕容平忍不住叫道:“慢着!”   凌一鸿果然停住了脚步,黎东方淡淡地道:“是我叫他走的。”   慕容平哼了一声道:“这人应该由我来处置!”   黎东方仍是淡淡地道:“由我来处置不行吗?”   慕容平悖然怒道:“你救了龙姑,我卖你一个人情也未尝不可,不过你应该先问我一声!”   黎东方轻笑一声道:“我认为无此必要。”   慕容平几乎要冲上去跟他一斗,可是沙金虎连连对他用目示意,龙姑也用哀恳的目光望着他,他只好按捺住性子道:   “看在你救龙姑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黎东方淡淡一笑道:“你用不着急,我还要跟你计较呢……”   说完又对凌一鸿喝道:“你还不快滚!”   凌一鸿带着一身水迹,三步并作两步赶着走了。   慕容平又想开口说话,沙金虎却抢着一抱拳道:   “黎谷主!小女多承援手……”   黎东方轻轻一摆手道:   “别客气,在下不过是刚好遇上,适逢其会而已。”   声音与表情同样地阴漠,可是沙金虎对他仍是很客气,陪着笑脸道:   “正是!谷主轻易不履人世,不知因何离谷……”   黎东方冷笑一声道:   “在下一向是无故不出谷,尤其是对贵宅,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沙金虎一愕道:“原来黎谷主是特地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黎东方用眼一瞪沙龙姑道:“在下是前来捉贼的!”   沙金虎大感讶异,忍不住跟了一声:“捉贼……”   黎东方点点头道:“不错!捉贼,在下的寒梅谷中,于今晨为人偷偷进入,迷昏了守谷神獒……”   沙金虎讶然失色道:“这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惹到谷主头上来了,但不知谷主有何损失?”   黎东方冷笑一声道:“损失不大,只是偷折了在下心爱的红梅数枝。”   沙金虎不信道:   “这人甘冒性命之危,只折走几枝梅花,未免是太过愚蠢了,但是谷上竟任那人从容而去吗?”   黎东方冷笑道:   “那人很聪明,居然趁着我在对朝日练气之时前来下手,在下为不愿使一月之功白白荒废,只好眼睁睁地望着他得手而去……”   沙金虎又是一怔,想了片刻才道:“但不知谷主为何找到寒舍……”   黎东方笑了一下道:   “在下特别请问一件事,我那神獒系通灵异兽,除了沙兄的红花散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药物能将它们迷昏过去?”   沙金虎一怔道:   “这个……我想没有了……慢着,谷主可是疑心到寒家……”   黎东方又笑了一下道:   “在下一点都不疑心,因为在下目见那人以苍鹰飞腾身法步登寒梅谷,除了沙兄家中之外……大概再也不会有别人了!”   沙金虎神色一变,回头目视乌达,隐有怒意。   乌达连忙叫道:“主人!我没有!”   沙金虎沉声道:   “红花散再加上苍鹰飞腾身法,不是你还有谁?乌达!你怎么那么不争气?上次你得罪了黎谷主,我卖了多大的面子才替你求下情来……”   乌达急得跪了下来道:   “主人!要是我到寒梅谷去了,就叫我被降头毒死!”   这是苗人最重的誓,降头就是苗人所谓的蛊,死于蛊毒的人,灵魂永远沉沦苦海,沙金虎不由得不信,乃转颜道:“黎谷主,看来不是他。”   黎东方一笑道:“自然不是他!”   沙金虎微怒道:“谷主!老汉家中只有这一个从人,不是他就是老汉了,老汉也可以发誓……”   黎东方笑笑摇头道:“不用了,沙兄只须叫令嫒发个誓就够了!”   沙金虎猛然地回头,只见沙龙姑面无人色,混身发抖,一望便知,不禁怒叫道:“龙姑!   是你!”   沙龙姑瑟索地道:“是的!爹……”   沙金虎又是急怒,又似不信地道: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从来也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   龙姑吓得脸色苍白,牙齿格格地响着道:   “我是为着慕容大哥采的……”   沙金虎一顿脚叫道:   “死鬼丫头!你要死了,难道你不知道那梅花是黎谷主最心爱的东西,难道你就不明白,这一来会闯下多大祸事……”   龙姑嘤咛一声,掩面痛哭起来:   沙金虎连连地叹气,慕容平忍不住道:   “几枝梅花罢了,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黎东方冷笑一声道:“你别多管闲事,你自己身上的事还没了呢!”   慕容平怒声道:“我有什么事?”   黎东方淡淡地道:   “等我把折梅之事解决了,自然会跟你弄清楚,现在你先别忙,沙兄!令媛自己已经承认了,你怎么个打算?”   沙金虎顿了一顿,才叹着气道:   “等一下老朽带着她到谷中负荆请罪,不过请谷主看在老汉面上,姑念小女她年幼无知,予以从轻发落……”   黎东方全无表情地道:   “我们虽隔一水,也算是比邻而居,我只抽她二十藤鞭罢了!”   沙金虎一惊道:“二十藤鞭!”   黎东方淡淡一笑道:   “这已经是兄弟最大的让步了,换了第二个人,沙兄也知道兄弟将采用什么手段来对付……”   沙金虎无可奈何地道:   “好吧!但是万望谷主鞭轻一点,不要伤到她的骨架……”   黎东方轻轻一笑道:   “沙兄放心好了,在下一定理会得,二十藤鞭后,最多只有皮肉之伤,沙兄有的是奇效良药,不出一旬即可复原。”   沙金虎沉着脸对龙姑喝道:   “鬼丫头!你听见了没有,还不谢谢谷主的宽大……”   语气十分勉强,可见他心中并不愿意爱女受责,这完全是处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才接受的……   沙龙姑抬起充满泪水的眼睛,望了一下慕容平。   这一眼使得慕容平十分难过,因此当他看见龙姑正待向黎东方致礼道谢时,连忙伸手拦住她道:“等一下,龙姑,我有几句话说。”   沙金虎连忙道:   “咳!慕容相公,这事情既然已蒙黎谷主宽大为怀,从轻发落,你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慕容平怔了一怔才道:   “沙前辈!难道你就舍得把自己的女儿交给外人处刑吗?”   沙金虎的脸上蒙起一层惭意,低低地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她触犯了黎谷主的禁条呢?”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折几枝梅花就要鞭笞二十藤条,这禁条未免也太苛了一点……”   黎东方冷笑一声道:   “这已经是我律外施仁的轻责了,你知道那禁条是怎么订的?”   慕容平冷笑道:“不知道!我倒想见识见识!”   黎东方傲然地道:   “寒梅谷中到处都是禁条,我也用不着全告诉你,只告诉你有关的几条就行了,‘擅入谷者,死’,‘伤及一草一木者,残肢剜目后,处死’,她连犯了两条,我只打她二十藤鞭,而且还保证不伤及她的骨架,这岂不是太轻了……”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不错!的确是太轻了,我再请教一下,寒梅谷共有多少禁令?”   黎东方笑笑道:   “禁令共有三十六条,各以文字张贴于可能触犯之处。”   慕容平闻言后,立刻用眼睛在他身上搜索了一遍,然后淡淡地道:   “你少列了一条。”   黎东方微异道:“我那三十六条禁令已包罗万象,怎会少列一条……”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你应在身上也列一条禁令……”   黎东方诧然道:“为什么?”   慕容平傲然地哈哈一笑道:“你应该在身上贴张条子说明,若是有人伤了你一块皮肉,该是什么罪罚。”   黎东方从喉间爆出一阵大笑,良久之后,他才边笑边道:   “有意思!有意思!我从来也没想到有这么一会事,这倒叫我无从答覆起,我必须要好好地想一下……”   慕容平沉声道:   “你最好快点想,假如那刑罚不太重的话,我倒颇有意思触犯一下。”   黎东方蓦地脸色一沉,寒着喉咙道:“我根本不必想,普天之下,我相信还没有这种人,也不可能有这种事!”   慕容平依然平静地道:   “过头饭可以吃,过头话不能说,我认为你应该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黎东方用手一摆道:   “好了!你不用再说下去,我现在就答覆你,别说是伤到我的皮肉了,只要有人能沾到我一点衣角,寒梅谷三十六条禁令完全作废,连带我这个人也随他处置!”   慕容平用剑一指他道:“好!那么你就准备着吧!我正式向你挑战!”   黎东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你……”   慕容平庄容道:“不错!是我!”   沙龙姑急了,上来拉拉他的胳臂道:   “慕容大哥,你别跟他打,你打不过他的……”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了不起把命送给他而已。”   沙龙姑急得又流下眼泪道:“大哥!你这是何苦呢?……”   慕容平轻轻地拍拍她的手道:“龙姑,你是为了我才去折梅花的,我不能眼看着你为我而受人家的鞭笞,大丈夫立身处世,但求恩怨分明,我要是能坐视这件事,便对不起我所学的武功。”   “老弟,你不愧是条血性汉子,我这个女儿生来娇纵无比,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去碰她一下,哪里还舍得她去挨别人的打,可是……”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   “前辈!我知道你的心情,也知道你是出于无奈,可是我不相信这个姓黎的当真是天下无敌……”   沙金虎长叹一声,黎东方却发出一声冷笑道:   “小伙子,你是第一个正面向我挑战的人,我很钦佩你的勇气,也许你认为你那几手剑法很了不起,我倒愿意成全你一下,寒梅谷就在对河,沙家父女都知道它的位置,十个时辰之后,我在谷口等你,你们一起来吧!”   说完冷然转身,慕容平大喝道:   “站住!要打现在就打,为什么要等十个时辰之后……”   黎东方冷笑道:   “你的肩上还带着伤,我不愿意占你这个便宜,沙金虎有的是治伤的圣药,我相信在十个时辰之内,他必能治好你的肩伤,那个时候,你可以败而无怨!”   说完回头又对沙金虎道:   “沙兄!我知道你那回天散十分宝贵,数量又少,所以舍不得使用,现在你放心给他用上好了,十个时辰后,假如他能击败我,一切自可免议,否则我们仍按照前约,我绝不因此而加重对令嫒的处分……”   沙金虎一声不发,黎东方又道:“沙兄可是舍不得那回天散?”   慕容平知道这所谓回天散一定珍贵异常,因此连忙道:   “不用了,我伤在左肩,并不妨碍用剑。”   黎东方冷笑一声道:   “小伙子,你别装硬汉了,我知道你有几手得意的剑法,必须要双手互用,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我既然接受你的挑战,就须叫你败得心服口服,你还是把伤治好了,乖乖地来吧!”   说完回身定到河边,撮口打了一声呼哨,河中水波一分,冒出两头小牛似的大獒,巨头短吻,目似铜铃,短毛乌黑油亮,十分凶猛。   黎东方飞身一纵,每只脚踩着一头巨獒的背脊,向对河而去。   口  口  口   慕容平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勾起了一桩最奇异的事。   这件事他并不很清楚,只是在青城山主夫人李红药的口中约略听到过一点,那就是青城山的人,何以不许外出的理由。   据说是青城山主林如晦的先祖,早年曾受了一种约束,那人的剑法远比林家高明,一方面将林家驱至青城山中藏晦,一方面还严词约束他们出外炫技,说只要青城山的剑法出现江湖,他就会追上门来声讨,青城山势必玉石俱焚!   他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可是在心里面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离开青城山等于是青城山主放他出去的,一方面力诫他勿出示青城山的剑法,一方面又叫他相机寻访那个人。   结果他遍访神州五剑,虽然学到一部份青城山中所未有的剑法,却也深知那五家剑法都不足与青城山抗衡,自然他们都不可能是那个人。   今天他对凌一鸿一仗,凌一鸿使的是青城山的正宗剑法,他使的伏波剑法却系李红药所传授,那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剑法,与青城山并无关系。   可是从黎东方交代给凌一鸿的那些话中,他想到这个黎东方很可能就是青城山主所畏惧的那个人。   然后黎东方在临去所说的那句话,他更确定了!只有青城山中才有两手互用的招式,黎东方莫非看出他也是出身于青城山了……   一方面是惊异,一方面而是兴奋,他觉得非会一下这个人不可。   沙金虎见他在发呆,乃提了他一下道:   “慕容老弟!快到屋里去,老朽要赶快替你上药。”   慕容平这才警觉过来,想了一下,仍旁敲侧击地道:   “这姓黎的究竟是怎么一个人?”   乌达忍不住道:   “是个天大的混蛋,小兄弟,我真希望你能好好揍他一顿!”   慕容平顺着他的口气道:   “是的,我也觉得他太狂傲了一点,等一下我非要杀杀他的威风。”   沙金虎却深深一叹道:   “老弟!你太任性了,什么人不好惹,偏偏去找他的麻烦呢?”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   “我总不能叫龙姑去受他的欺负,再说我也看不顺眼他的作为,他一定是在此地无恶不作……”   沙金虎摇头道:   “他只是狂傲一点,然而人家有值得狂傲的地方,而且人家也不算太过份,寒梅谷是他的私产,只要不去惹他,他也不会欺负人。”   慕容平不轻意地道:“前辈跟他冲突过吗?”   沙金虎点点头道:“只有一次,那是为了乌达……”   乌达连忙道:“这不能怪我,我只从他的谷前经过,他养的大狗出来咬我,被我踢了一脚,他就说我犯了禁条,把我捉了起来,要叫大狗咬死我,幸亏主人赶来了……”   沙金虎摇摇头叹道:   “老汉早知道他生性怪癖,因为大家河水不犯井水,自然不愿意多事去找麻烦,一直到乌达被他捉去绑在树上,老汉才去找他理论,结果就动起手来……”   慕容平忙问道:“怎么样?”   沙金虎一叹道:“自然是老汉败了,否则老汉今日怎么忍气吞声。”   慕容平也知道是沙金虎吃了亏,可是他仍装不信地问道:   “前辈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已臻化境,刚才对凌一鸿那几着空灵玄妙,炉火纯青,难道也敌不过他?”   沙金虎叹道:   “不怕老弟见笑,老汉初时也不服任何人,但是到了他手中,十几个照面,老汉就弄得遍体鳞伤,幸而他手下留情,老汉又自知医疗,才没有落成残废,而他那一次折辱乌达,也是存心激老汉出手,所以他把我们两人都放了回来,自此以后,老汉就力诫乌达不得再去生事,谁知这死丫头……”   说着又瞪了龙姑一眼,龙姑嘟嘴不敢作声。   沙金虎又叹道:   “他那人偏爱梅花,寒梅谷中,遍植各类异种,四时均有梅花开放,谁要是折了他的梅花,必死无赦,幸而他对老汉还算客气,因为他说老汉能在他手里走过十几招,放眼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有此条件,所以他对龙姑的责罚已算是轻之又轻,老汉除了接受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要是惹翻了他,只怕我们父女俩都活不了……”   慕容平愤愤地道:“这种狂徒!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沙金虎一叹道:   “击败他是不可能的,老汉只希望你能支持个十几招再落败,他一念怜才,也许不会对你太严厉……”   慕容平冷笑不语,沙龙姑忧虑地道:   “慕容大哥,你还是别去,何苦白去送命呢?我挨几鞭子没关系……”   沙金虎一叹道:   “傻丫头,现在作这个打算太迟了,他那个人虽然足不出户,天下事却没有一桩能瞒得过他的,我那回天散是何等秘密,他连我有多少存量都清清楚楚,现在只有硬着头皮,横了心,硬挺了。”   龙姑一眨眼道:“是啊!您那回天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有见过呢?”   沙金虎道:“回天散是我精心秘制的一种治伤药,任何重伤,只要还剩一口气,都可以在六个时辰内把伤治好,只是那原料十分稀少,我只炼成了两剂,原是准备在万分必要时才使用的,今天……”   慕容平看他一脸惋惜之状,忍不住道:   “前辈不必为我糟塌那等灵药了,我一只手照样……”   沙金虎摇摇头道:   “不行!黎谷主规定的事,最好不要去违抗他,否则是自讨苦吃,就算你能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你找到,有一次……”   慕容平听他忽然住口不说了,连忙问道:“有一次怎么样?”   沙金虎摇摇头道:   “算了!那也是他的禁例之一,禁止人谈及这件事,反正寒梅谷主人规定的事情,谁也别想反抗,否则后果必惨,我们还是进去治伤吧……再说老弟刚才所用的那一手剑法,精彩之极,诚为老汉所仅见,老汉倒是心甘情愿地为老弟牺牲回天散,将肩伤治好,更希望老弟能击败黎东方,为我出一口气!”   一行人默默地回到室中,地下残梅仍在,沙龙姑小心翼翼地拾了起来。   沙金虎怒骂道:“鬼丫头!这惹祸的东西,你还留着干嘛?”   沙龙姑将梅枝抱在胸前道:   “我虽然冒着危险,替慕容大哥摘来这些花,可是慕容大哥也用这一把梅花救过我的性命,我要好好珍惜它们。”   口中说着话,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情意,沙金虎只有摇摇头长叹,慕容平却心中一震,他看出这苗疆女郎对他已有了很深的好感。   想到青城山中的林盈,又想到为他折臂的许秋英、为他哭泣流泪的顾芳莲,还有那柴小清、孙绛珠,上官婉儿等女郎时,他深深地震颤了。   一时的激愤,一时的游戏之举,他已经伤了许多人的心,他不能再惹下情孽了……   于是他淡淡地道:“龙姑!是你先救我的,那不算什么。”   龙姑立刻道:“可是你为了我,挺身向黎东方挑战……”   慕容平立刻道:   “那不是为你,而是我看不惯他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态度。”   龙姑不说话了,抱着梅花走出屋去,沙金虎却在架上取下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的药末,慎重地分出一半,对乌达道:   “把慕容相公的衣服撕开。”   乌达立刻动手,先将慕容平的肩上的衣服撕破,又小心翼翼地解开包扎的纱布,露出深深的一个凹洞,而由于他拚命挣动之故,里面已汩汩地流着鲜血!   乌达再用干布吸去了血液,慕容平看见了自己的肩胛骨。   那是白的!像别人一样的白色。   他心中一阵激奋,身子也起了剧烈的颤动。   沙金虎的药末洒在创口上,同时沉声道:“老弟!你现在必须静下来,十个时辰后,你将要面对一场最艰苦的战斗,愿上天保佑你。”   慕容平只觉得肩上传来一阵透骨的凉意,接着沙金虎伸指点了他的昏睡穴,以温和的声音道:   “你要好好地睡一觉,我还得给你服用一点补血的药,你的精神亏损得太多了,我必须在十个时辰内,使你恢复原状……”   慕容平只听见一阵喃喃语声,随即感到一股从未有的疲累,刚一合上眼皮,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4   第 四 章 勇斗异兽     十个时辰之后,他们站在寒梅谷前。   天上只有微微的一些曙色,晓风侵入,寒透肌骨。   沙龙姑瑟缩地挨着慕容平道:“慕容大哥,你冷不冷?”   慕容平摇摇头,大声笑道:“不冷,我现在只觉得热血沸腾,一身都充满了精力,真想好好地找人打上一架,沙前辈,您的药真好。”   沙金虎轻轻一叹道:   “老汉穷毕生之力,才炼成这两付药,再要不好也只有天知道。”   慕容平听他犹有惋惜之意,倒是无法再说什么,只得搭讪道:   “这黎东方也是的,约好了十个时辰见面的,他怎么还不出来?”   沙龙姑低低地道:“也许他正在练气吧,每个月的前十天,他都要在清晨练半个时辰的气,昨天我也是利用这个时候前来偷花的……”   慕容平心中一动道:“练气?他是怎么练法的?”   沙龙姑想了一下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只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对东方,身前插着五枝剑,每吸一口气,就对剑上吹去,把那五柄剑吹得直幌……”   慕容平脸上微微一动,目中闪出神奇的光采,大踏步向谷中走去。   沙金虎忙阻住他道:“老弟!你最好等一下,你没见谷口写着字吗?”   那窄窄的山谷两边都是峻峭的山峰,一线中通,岩石上顶着一块木牌,牌上以劲厉的笔迹写着:“擅入者死,寒梅谷主人示!”   慕容平淡淡一笑,拔出腰间长剑,刷刷两声,便将那块木牌砍得粉碎,朗声道:“这条禁令从现在起解除了!”   沙金虎、沙龙姑与乌达的脸色都吓白了!   慕容平看出他们的恐惧,笑着安慰他们道:   “你们不要伯,凡事由我一肩承当好了,他只是在牌上写着擅入者死,我把牌子毁去,这一条禁节自然就解除了,而他并没有说毁牌者该当何罪。”   龙姑睁大了眼睛道:   “慕容大哥!你这个方法真好,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沙金虎一叹道:“傻丫头,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得聪明一点?”   龙姑被骂得莫名其妙,但是他见慕容平已经进谷去了,连忙跟了上去,乌达也傻兮兮地了上去,沙金虎摇摇头,只得也向谷中走去。   走进约半里许,扑鼻送来一阵清香,那是两边的山峰上,密密重重的梅林,在曙色熹微中,但见一片碎锦,深红、鹅黄、浅白、深紫……   路上树着第二块木牌:“毁及本谷一草一木者,应受残肢剜目之罪!”   慕容平冷笑一声,剑光再吐,那块木牌又被绞得粉碎。   慕容平意犹未尽,纵前一跳,挥舞手中长剑,扫向那一片梅林,沙沙声中,落梅,碎枝与枝上的露水抖得一地。   他才哈哈大道:   “黎东方!你再不现身出来,我就要你这满山梅林,不留一棵整树!”   语声中身形再起,这次剑光掠向一株老梅,轰隆一声梅身为剑锋砍断,平空倒了下来,刚好挡住去路。   在疏落的梅枝中,可以看见峰上窜出两条黑影,正是黎东方所饲养的巨獒,原是想窜过来突袭的,不意为断树阻住来势,一头扑进乱枝中,汪汪狂吼。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要不是我发动得快,这两头畜生可不好对付。”   沙金虎忧容满脸道:“老弟!你这个祸可闯大了……”   慕容平淡笑道:“没什么!砍掉脑袋碗大的疤,要闹就闹个厉害的。”   正说之间,那两头巨獒已经有一头扭开树枝的纠缠,形将扑出来。   龙姑连忙叫道:“当心!它们可凶呢!爪牙上都有毒。”   慕容平一挺胸膛道:“人尚不惧,何在乎犬?”   那头巨獒已经扭了出来,龇牙露齿,只吼一声,像支箭似的扑了上来,笔直射向慕容平。   慕容平仰面平身,手中长剑上探,让它从身上掠过,后面的乌达刚好首当其冲。   乌达傻怔怔地掏出一拳,劈在巨獒的头上,将它打在一边。   可是那头巨獒落地之后,一个翻滚,动都不动,染得满地通红,连乌达的拳上也沾了一手的血。   原来它掠过慕容平的头顶时,慕容平已经将剑尖刺进了它的前胸,利用它的冲劲,齐胸至腹,划了一条深痕。   再加上乌达的一拳,早已鸣呼哀哉了。   另外一头巨獒见到同伴惨死,哀鸣一声,夹着尾巴,回头逃走了。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大哥!你不过打一只死老虎,用不着化那么大的力气的。”   乌达红着脸,在身上擦擦血迹道:“我不知道你先给了它一剑,这畜生上次我就是受够了它的气,今天可出气了!”   慕容平一正脸色道:“大哥!请你把断树移开,经过我们这一闹,那黎东方可能再也无法安心练气了,我估计他大概就快来了!”   乌达兴冲冲地跨上前来,双手一提树干,将它竖了起来,靠在山壁上。   一行人由树下通过,继续前进。   沙金虎的脸色十分沉重,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慕容平再度宽慰他道:“前辈放心好了,今日之事,我……”   沙金虎一叹道:“事情已到了这种程度,一切空话都没有用了,老汉只有认命,走一步算一步,老弟不必再安慰我了!”   慕容平却正色道:   “再晚蒙前辈数度援手,绝不会恩将仇报,陷前辈于不幸。”   沙金虎略感诧然道:“难道你确实有把握能击败黎东方吗?”   慕容平摇摇头道:“那倒没把握,不过我却有把握叫他听我的话。”   沙金虎睁大了眼睛,表示不信,也不再多说,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而且远远人影幌动,迎面而来,沙金虎也只得打点精神,追上慕容平。   双方渐渐接近时,慕容平忽地轻轻一叹道:   “这家伙真沉得住气,他还能忍住不现身,这来的两个是什么怪物?”   沙金虎朝对方一看,不禁叫道:“是神猴!”   经他这一叫,大家都是一震。   对面来的两条身影望去虽然像人,也穿着人的衣服,可是它满头满脸都披着金黄色的长毛,尖嘴场鼻,走路的姿态也十分的怪异,果然是两头大猴子!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我只道沐猴而冠只是古人造来骂人的话,想不到还真有这回事。”   沙金虎却庄容道:   “老弟不要说笑,这类通灵神猴据说原产自西蜀峨嵋山巅,动作灵捷,善能御风而行,不过早已绝种了,不知黎东方从哪儿弄来的?”   慕容平道:“管他从哪儿弄来的,现在只须判断黎东方派两只猴子出来是什么用意。”   沙金虎一望天色,但见朝霞满天,红日将升,乃点点头道:“现在正是他练气的紧要关头,这两头神猴不问可知是阻止我们深入,以免打扰他的用功。”   慕容平大声道:“我就是要他练不成功夫。”   说着急身前闯,沙金虎忙道:“老弟!这畜生可不好惹。”   慕容平豪笑道:“人为万物之灵,要是被两头畜生拦住了,哪还成话。”   乌达也高兴地道:“小兄弟,我帮你的忙。”   他说话在后面,动作却抢在前头,大步一跨,举起拳头就朝当先的一头巨猿击去,那头巨猿荷荷发出一声怪叫,伸出毛茸茸的长爪,也不知怎么一接一拉,居然劈开乌达的拳势,抓住他腰间的皮带,将他举了起来。   乌达被举在空中,哇哇大叫道:“小兄弟!快帮帮忙,叫它把我放下来!”   慕容平目射精芒,一剑平射,直取那巨猿的前胸,厉声大喝道:   “畜生!还不放手!”   另一头空手的巨猿这时也探爪前伸,居然是对慕容平的剑上抓到。   沙金虎失声叫道:“当心,它们皮坚肉厚,不惧刀剑……”   慕容平冷笑一声,身随剑进,抢到两头巨猿之前,剑势突变由巨猿的毛掌中脱了出来,回过剑托,飞速地击在那头巨猿的颊上。   那头巨猿嘈地一声痛啸,被打得退后五六步。   慕容平手下毫不停歇,剑光闪闪,分刺抓住乌达的那头巨猿双目,动作快逾绝伦,那头巨猿连忙移步退后,慕容平却轻叱一声,身形再跟进去,长剑原式不动,飞速地点在那头巨猿的左眼上,大声喝道:“把人放下来!”   那头巨猿睁着右目,好似不服气,高举着乌达仍无动作。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你仗着皮肉粗厚,以为我伤不了你是不是?”   巨猿被剑比着的那只眼睛紧闭,另一只眼中却闪着狡狯的光芒,好像同意慕容平的话似的。   慕容平微微一笑,手腕轻轻一振,剑身起了一阵细微的颤动,那头巨猿大叫一声,脱手将乌达掷出,身子飞快地退后数步。   乌达于空中几个翻滚,还是沙金虎抢过去将他接住了,才没有撞跌在地上,摸摸脖子叫道:“小兄弟!这畜生真厉害!你替我揍它们一顿!”   那两头巨猿会合在一起,四只蓝眼睛盯住慕容平,微露恐惧之意。   慕容平逼前一步,长剑挺在它们前面道:   “畜生!你们知道厉害了,还不快让开!”   两猿对他的剑光十分畏惧,可是也没有让路之意。   慕容平不禁怒道:“你们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我!”   两猿先被剑光各逼退了一步,接着怪叫一声,居然双双地扑了过来,一左一右,好似存心在拚死阻挡他们前进。   慕容平怒叱一声,挥开手中长剑,剑上带着龙吟之声,刷刷刷,一连劈出十几剑,每一剑都是巧妙奇捷,声势更是惊人。   剑刃所及之处,两头巨猿身上的衣服立刻化为片片飞散,露出一身黄毛来,那黄毛也挡不住慕容平森森的剑气,顷刻之间,但见毛片飞舞,夹以两猿痛啸之声,显得热闹之至,沙金虎的脸上流露出无法相信的惊容。   片刻之后,谷中传出一声清越的长啸,两猿立刻停止进扑,几下纵跳,如星丸般地从来路上退去,一看天上,红日初升,金光虽然辉眼,却并不强得刺目,乃轻呼了一口气道:   “还好!我终于阻了他一个月的进境。”   在明亮的朝霞中,万点梅花的碎影里,一条人影匆促地分花拂枝而来,走到他们面前两丈处站定,目中满是愤怒之色。   沙金虎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拱拱手道:   “黎谷主,考朽带了小女前来负荆请罪……”   黎东方怒笑一声道:“请罪有这种请法的……”   沙金虎张口欲待再辩,慕容平已经抢着开口道:   “沙前辈,对着这种狂妄的暴徒,你说尽了好话也是没有用的。”   黎东方怒瞪他一眼道:   “小子,你最好先准备一下,我将要以最厉害的刑罚来收拾你……”   慕容平傲然地道:   “你少神气,我是应约来比剑的,可不是送上门来领受责罚的,等你在剑下胜过了我之后,再说这些也不迟。”   黎东方怒道:“混帐小子,你以为你那手破剑当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慕容平微笑道:“剑法是另外一回事,我只觉得你不配跟我比剑。”黎东方的眼睛鼓了起来,伸手按着腰下剑柄,马上就想发作,慕容平却满不在乎地笑笑道:“你假如现在就想动手的话,我倒是求之不得。”   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居然使得黎东方神情为之一怔,把摸上剑把的手放了下来,眼珠骨碌碌地翻动着,似乎对这个年青人又换了一种看法。   慕容平笑笑道:   “这才是聪明的,看在你不在我受伤时乘人之危,我也对你宽大一点,让你歇一口气再开始比吧!”   黎东方一言不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如是接连四五次,他吐出最后一口长气,缓缓地道:“小子,你懂的还真不少,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   慕容平微笑不语,慢慢地抽出长剑,比了一个进手的姿势。   黎东方又怒声道:“小子,我问你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慕容平淡淡地道:“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   慕容平淡然道:“我只是应约前来比剑,并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黎东方又被他激怒了,大声叫道:   “好小子,你竟然敢如此放肆,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平傲然笑道:   “当然了,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想活着离开,所以在进谷之前,先毁了你那些书满禁令的木牌,入谷之后,又削落了许多梅花,砍断一棵梅树,杀死一头恶犬,同时还伤了你两头大猴子……每一项都犯了你死罪的禁令,可是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我不在乎多得罪几次……”   慕容平一面说,黎东方的脸色也跟着在变,越变越难看,慕容平说完之后,他的脸上已布满了重重的杀机,慕容平却满不在乎地又补了一句道:   “现在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黎东方厉声道:“碎尸千段,捣骨如泥!”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那未免太重了一点吧?”   对着他这种平静从容的态度,黎东方更是火冒三丈,大声叫道:   “我还以为太轻了,只是想不出更重的处罚方法。”   慕容平微笑道:“你对于人家禁令重重,怎么不对自己约束一下呢?”   黎东方不禁为之一怔,道:“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约束呢?”   慕容平忽然爆出一声大笑道:   “假如你再说一句同样的话,我便立刻回头就走,即使你用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宁可被你杀死,也不屑用剑与你对抗。”   黎东方诧容满面地道:“你……你说什么?”   慕容平止住笑声道:“我是说我绝不会与一个轻信背诺的小人为敌。”   黎东方脸色又是一变,但居然忍住气道:“我什么地方轻信背诺了?”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   “太多了,先从小的地方说起吧,你约我十个时辰以后前来比剑,我准时而来,你却没有依约等在谷口……”   黎东方一怔道:   “我没有想到你会复原得这么快,照我的估计,你最少也要十二个时辰才可以复原与人动手……”   慕容平笑笑道:   “我是没有复原,可是既定十个时辰之约,我赶在日出以前来赴约,目的就是要看看你是……”   黎东方大声叫道:“不必说了,算你有道理……”   慕容平立刻道:“那我毁树杀犬伤猴之举,都不能算是犯禁了!”   黎东方狠狠地点头道:   “一律免究,而且寒梅谷中三十六条禁令也全部作废!”   慕容平笑笑道:“你真大方,那龙姑折花之事也不能算了!”   沙金虎父女都大感意外,不知慕容平用什么方法,居然能将这一个狂傲不可一世的怪物制得如此服贴……   慕容平回头对沙金虎一笑道:“沙前辈,你们的问题解决了,你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地,还是请先回去吧!”   沙金虎的确颇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龙姑却摇头道:   “不!慕容大哥,你是为着我而来的,除非我看着你也一起安然离去,否则我绝不离开你……”   沙金虎见黎东方脸上的杀机更浓,想到慕容平的确是为了自己父女二人才冒这个险,倒也不好意思说要离开……   慕容平轻一叹道:   “龙姑,你别傻,底下的事跟你没关系了,你何必还留在这儿呢?”   龙姑倔强地摇头道:“跟大哥有关系的事,就跟我有关系。”   慕容平尚待劝说,黎东方已冷笑着道:   “他们留下也好,我从未受人如此凌辱过,因此我绝对不放过你,我要他们留下做个见证。”   龙姑连忙问道:“证明什么?”   黎东方恨声道:“证明他是正大光明死于公平的决斗之下!”   慕容平哈哈平笑道:   “黎东方,假如我今天死在你的剑下,绝不会是公平的。”   黎东方将脸一沉,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平开口正想说话,但忽然又忍住了,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   “不说了,到必要的时候,我才会告诉你。”   黎东方怒声道:   “小子,你少耍滑头,有话还是趁早说,等到我出手的时候,恐怕你想说甚么也来不及了……”   慕容平诡异地一笑道:“不说就是不说,我这人有个毛病,当我不想开口的时候,你杀了我也别想我说出一个字。”   黎东方的忍耐已到了极度,呛然出剑道:   “说不说由你,反正我杀你之心却绝不会改变。”   语毕单手擎剑,剑尖向天,剑柄及胸等候慕容平进招。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振腕力出一招,剑尖化为一蓬寒芒,连攻他身上四处大穴,也就是说那一剑中含有四式变化。   沙金虎忍不住喝出一声:“好剑法!”   他最擅空手入刃之技,对于普通刀剑的招式根本看不上眼,因为这一剑的确精妙无比,才引得他出声赞美。   黎东方却嘿嘿一笑,剑身平落,叮当轻响中,将慕容平的攻式完全化开道:   “平常得很。”   反腕一剑进去,直削慕容平的脸颊,慕容平收剑磕开,还了他一句道:   “庸俗之至,你也不见得高明。”   语毕手腕突紧,刷刷风响中,连攻了七八剑,一剑比一剑紧凑,一剑比一剑凌厉。沙金虎睁大了眼睛,看到好处,竟然叫不出声音来了。   黎东方定身站在原位,一步都不移动,从容挥剑,虽然把慕容平的攻式都挡开了,神情上却透出一丝惊异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慕容平微微一笑,手下继续进攻,口中却道:“你完全猜错了,青城山主另有其人,我不过仅得其传授的一点皮毛而己。”   黎东方摇头道:“我不信。”   慕容平剑法忽变,又攻出一剑,却是顾家风雷剑法中的“雷动四方”,剑下隐挟霹雳万钧之势。   黎东方也使用了一个巧妙的守式化开了,诧然道:   “小子,你究竟是算哪一家的?”   慕容平微笑道:   “你别管,至少你该知道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人。”   黎东方脸色一沉道:“好小子,我非将你的来历弄清楚不可。”   说完手中的剑一紧,改守为攻,所用的招式尤为奥秘,剑剑不离要害,而且速度奇快,慕容平别说还手了,连阻挡都十分困难,不过他总算还能支持下去。   他所用的攻势似乎是一套完整的剑法,不过这套剑法绝对挡不住对方风狂雨骤的攻势,幸好每当一个空门出现,被对方抓住缺点加以利用时,他总能及时施出一招怪剑恰到好处地解救了危机。   沙龙姑看得出神,见到沙金虎也是一副愕然之态,忍不住一拉他的衣服,问道:“爸爸,您看怎么样?”   沙金虎一叹道:“了不起,叹为观止矣!下管哪一方面,都非我所能及,黎谷主犹有可说,那慕容相公年纪轻轻,剑术能有此造诣,实在使人难以相信。”   沙龙姑急道:“我不是问这些,我是说他们两人中,哪一个会胜?”   沙金虎轻叹道:“那还用问,黎谷主剑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龙姑焦灼地道:“那慕容大哥非败不可了?”   沙金虎点点头道:“是的,十回合之内或可支持,再下去就难说了!”   龙姑急得掉下眼泪道:   “那您还不上去帮帮忙,人家是为了我们才来拚命的……”   沙金虎苦笑道:“我一点忙都帮下上,别说我是赤手空拳,就是手中有武器也挨不到他们身边,他们的剑法比我所知高明得多了……”   龙姑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下头上的束发金箍,扬手就向黎东方的背后掷去,口中还叫道:   “姓黎的,你别太欺负人!”   黎东方回身一剑将那枚金箍劈成两半,然后飞身由剑圈中脱了出来,闪电似的飘向龙姑,剑光盖顶罩下,厉声喝道:“臭丫头,你在找死!”   龙姑闪躲不及,眼看着即将丧生剑下,沙金虎万不得己,突出两指点向黎东方的笑腰穴上道:“谷主请手下留情!”   黎东方见他指势甚疾,逼得一扭身,放过了龙姑,一剑改向沙金虎刺去,喝道:“你也在找死!”   沙金虎目睹剑势,心知无法躲过,正待束手就毙,慕容平又跟了过来,剑身平递进前,替他挡下一招。   同时黎东方的背后响起一个如雷鸣般的呼喝:   “好混蛋,你敢伤我的主人!”   那是乌达的吼声,黎东方正待回剑去削他,谁知慕容平突地用手一勾,剑锋锁着剑锋使他慢了一步。   “咚!”   乌达一拳结结实实地擂在黎东方的背上,将他打得身子乱幌,而乌达却捧着拳头,哇哇痛叫不已,显见的黎东方的护身气功也练到相当程度,乌达虽是打人的,但自己所吃的亏却更大。   黎东方用剑将慕容平推出几步,然后咬牙切齿地道:   “你们四个人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慕容平环顾三人轻叹道:“你们也真是的,何苦跟着淌混水呢?”   说着又回头对黎东方道:“是你留他们下来做见证人的,怎么……”   黎东方厉声冷笑道:   “见证人不守立场,居然加入到决斗中来了,不加以处分更待何时……”   慕容平无言可答,龙姑却叫道:   “那也只有我一个人的事,与我爹跟乌达没有关系……”   黎东方怒声道:“他不出手自然没有关系,动了手就脱不掉关系!”   龙姑仍然抗声辩道:“爹出手是为了救我,乌达出手是为了救爹,他们的出手都与决斗无关,你不应该把他们也算进来。”   黎东方怒哼道:“我不跟你讲道理,凡是侵犯我的人,一律都杀无赦!”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   “龙姑,别再说了,大家还是合起来拚一下吧!也许能抵得过他……”   黎东方哈哈大笑道:   “别说是你们四个人,就是再多几个,我又何足惧哉!”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   “话别说得太漂亮,刚才我一个人就够你受的了,交手近三十招,你还是没有弄清楚我的剑法路数……”   黎东方又是一怔,显然是慕容平的话说中了他的心事,这个年青人的剑法出自青城山应无可置疑,可是他不时冒出一两手奇招,这些奇招居然走的是相反的路子,不能不教人对他另生一种看法。   默然片刻后,黎东方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别嘴硬,刚才我是让着你,从现在开始,三招之内,我一定可以摸清你的剑法渊源。”   慕容平好像就是在等他这句话,连忙道:   “真的?假如三招之内你仍是没有结果呢?”   黎东方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又在动歪脑筋想用话套住我了,这次我不再上你的当了,三招之内,假如我仍没有结果,便永不会有结果了!”   慕容平也是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黎东方冷笑道:   “看你满聪明的,怎么一下子又变笨了,我正式的试探只有两招,两招之后若仍找不出答案,我便认为你是一个危险人物,第三招必取你的性命无疑……”   慕容平一呆道:“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   黎东方笑了一下道:“我也想不到世上会出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慕容平默然片刻,长剑一摆道:“好吧!对你这样的一个人,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出招吧!”脸上充满一片不屑之色。   黎东方看在眼中,多少有点不舒服,想了一下才道:   “小子,你别太绝望,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假如你在三招之后,仍能维持不倒下来,我便放过你们……”   慕容平在鼻中哼出一声冷笑道:“你这不是故作大方吗?你明知我或许能脱过前两招的试探,却绝对无法逃过你第三手杀剑。”   黎东方怒声道:“小子你太不知好歹了,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机会,难道还能由得你来讨价还价不成吗?”   慕容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局势如此,夫复何言,你爱怎么样都行!”   黎东方气极不再说话,长剑抖出嗡嗡的声音,碗口大的剑花在他面前移来移去,却不立刻攻下去。   慕容平也神色凝重地持剑乎胸,剑尖随着他的剑势而移动,准备接受他石破天惊的凌厉攻势。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5   第 五 章 计伏傲侠     黎东方剑花游移片刻,看准他所采的守式后,轻轻地笑了一声,剑势突劲,由他的隙缝中攻了进去。   慕容平手势一改,长剑一沉一贴,又朝外一送,金铁交响中,将黎东方的长剑硬封了出去,两个人的身子都没有动,却已换过了一招。   黎东方咄声叱道:“小子!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招?”   慕容平淡笑道:   “这是神州五剑中,洞庭‘凌波客’孙一峰‘飘萍剑法’中的精招——‘扫萍窥鱼’称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剑法。”   黎东方在嘴里喃喃语了两句,听不出他是说些什么,手腕起处,剑前洒出万道毫芒,又是一招攻上来。   慕容平也吐气开声,手中长剑舞成一团银光迎了上去,叮当之声不绝,眨眼之间,将他一招中含的十三手变化全部挡住了,可是人已被迫退了四五步,喘气连连,好像非常吃力的样子。   黎东方哼了一声,慕容平却不等他开口,边喘边道:   “我刚才那一式中,包括了孙、许、顾、尹、上官五家的路数,神州五剑的剑法差不多全用上了。”   黎东方似信似疑地道:“你在习得青城山的剑法之后,怎么还有机会去学得那么多人的剑招……”   慕容平冷冷地道:“事实放在眼前,你都看见了,还问什么呢?”   黎东方蓦地神色一变,厉声大喝道:“这是绝不容许的事,现在我非杀你不可!”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你说了不止一遍了,怎么老是只听雷响,不见雨点的?……”   黎东方大喝一声,仗剑欲待再发,慕容平却镇静地道:   “你多考虑考虑,因为你只有这一招机会了,假如还是杀不死我,可再也找不到借口留难我了!”   这一句话果然提醒了黎东方的注意,凝神沉思片刻,才点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这一剑我不能再脱空。”   慕容平微笑道:“看过我前两招挡你的手法,要想在一招之下取我的生命,似乎并不太容易。”   黎东方脸色一沉,杀意更浓,阴森森地道:“也不见得太难。”   语毕平平地刺出一剑,招式不见出奇,但他的剑尖上却吐出尺许长的精芒,光亮耀目。   慕容平神情更见凝重,先是慢慢地伸出长剑,想去拨开他剑势。   可是那长剑与黎东方剑前的精芒一触,慕容平立刻惊叫一声,无缘无故地将自己的长剑放松,让它落在地上。   黎东方冷笑一声,剑光再向前探,那尺许长的剑芒在慕容平的胸前不住地幌动,得意地笑道:“小子!这下子你可认命了!”   龙姑见状大急,又想扑过来。   慕容平见状连忙喝止道:“龙姑,你可别再莽撞了,太阳神剑之威,绝非人力所能抗拒,你冲上来也是白送性命而已……”   龙姑哪里肯听,却被沙金虎抓住了不放她动身。   黎东方却在冷笑中夹以一丝惊异道:   “小子,你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   慕容平镇静地道:“自然了,我对你的一切都很清楚。”   黎东方大叫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我知你这太阳神功只练到八成火候,假如今天不被我打断的话,最慢还有一个月你就可以大成了……”   黎东方冷冷一笑道:“那也只不过阻碍我一个月的进境而已。”   慕容平也冷冷一笑道:“我以为这一个月足足可以抵得上一年。”   黎东方不禁一怔,慕容平也笑道:   “你或许没想到现在已是九月将尽,到了十一月,阳光中的炎威已弱,不足以供应你练功所需,你的太阳神功要想大成,最少也得等明年了……”   黎东方脸色大变,厉声叫道:   “小子,你害得我好苦,实在留你不得!”   说着,他将长剑慢慢地朝前推进,精芒触上慕容平的衣服,立刻冒起一缕清烟。   慕容平被那股炽热灼得眉心交皱,大声叫道:   “慢着,你真的敢杀我?”   黎东方被他叫得一怔道:   “你的生死在我掌握之中,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慕容平冷笑道:“杀死我很简单,你自己如何收场呢?”   黎东方又是一怔道:“杀就杀了,还有什么不能收场的?”   口中说着话,剑上精芒却已渐渐缩短,慕容平好似解除了炽热灼体的痛苦,轻抚了一下胸前道:   “这句话你不必问我,我相信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黎东方脸色激变了半天,慢慢地放下剑道:“小子!那个人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慕容平一笑道:   “你何必问呢?我也无可奉告,你只有守约的义务,只要不破坏约誓,其他的一切都不是你应该问的。”   黎东方又怔了半天,才大声叫道:   “小子!你滚吧!带着这些人滚吧,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   慕容平笑着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长剑,一面插回鞘中一面道:   “在你太阳神剑没练成之前,我不碰见你,也不怕你敢对我怎么样,而且在明年阳光转强之前,我会想出别的方法阻挠你的……”   口中在说着话,眼睛却在对沙金虎龙姑等人连连示意,慢慢地朝出口处退了出去。   口 口 口   当一行人转出寒梅谷口之时,慕容平一直双眉深锁,好像有着沉重的心事,背后的黎东方却在连连地发出呼啸,不久之后,先前与他们对手的两头巨猿飞也似地追了上来,拦在慕容平前面,拱起毛爪,连连比着手势。   龙姑见了忙作戒备道:“这个姓黎的真不要脸,自己答应了放我们走,却又叫两头畜生拦阻我们……”   沙金虎连忙斥责道:“你别胡说,黎谷主不会那样的。”   慕容平却低声道:“它们是找我的。”   那两头巨猿不但听见了,而且也还听懂了,嘻开大嘴,连连点着毛茸茸的大头。   慕容平反身走了几步道:“你们找我干么?”   一头巨猿学着人的模样,作了一揖,毛手连比带划,口中吱吱直叫。   慕容平捉摸片刻,才明白它的意思道:“你的主人叫我去?”   巨猿摇摇头,又作了一个揖,连叫带比。   慕容平也被弄糊涂了,眉头一皱道:   “既不是叫我去,又不准我离开,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巨猿被逼于无奈,只得用脚趾在地上歪歪斜斜划了一阵歪字,慕容平辨认半天,才看出那是个“请”字,乃笑笑道:“你的主人请我去?”   巨猿笑了起来,直头连点,毛爪乱拱,形状很是滑稽。   慕容平一笑道:“看不出你还会写字呢,你们主人又找我干什么?”   巨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龙姑又道:   “慕容大哥,你还是不要去,那个姓黎的找你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巨猿一听又急了,先朝龙姑拱拱手,像是拜托她不要再说坏话,然后又用脚趾在那个请字旁边连划了几个圆圈。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它特别强调这个请字,表示黎东方绝无恶意。”   巨猿又连忙点头,慕容平沉声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巨猿跪了下来,哑哑哀叫,似乎在恳求慕容平前去,且用手指指后面,又盖在自己的脸上……怪态百出。   慕容平被它的怪相逗笑了,道:“你是说他不好意思来请我?”   巨猿忙又点头,慕容平笑着道:   “罢了,看在你这头畜生的份上,我去见他一次吧,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用,我对他想知道的事,不会再透露什么了。”   巨猿见慕容平己答应前去,欢呼一声,连忙朝他磕了一个头跳起身来,与另一头巨猿跳跃而去。   龙姑着忙地道:“大哥,您真的要再去见他?”   慕容平点点头道:   “是的,有很多问题他弄不清楚是不死心的,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找我打架……”   龙姑诧然地道:“大哥,您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怎么你们之间,竟有着许多秘密似的。”   慕容平点点头道:   “不错!这是他与另一个人的秘密,刚巧我也知道一点,所以我才敢那样对待他,否则我们今天哪有这么容易脱身。”   龙姑想了一下道:“既是你们之间的秘密,我们是不便陪你前去了,可是我真不放心……”   对着她天真无邪的关切,慕容平倒是十分感动,拉起她的手,轻拍一下手背道:“谢谢你,龙姑,你放心好了,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我也不会耽误太久,等一下我就到府上去辞行。”   龙姑一怔道:“辞行?你要走了?”   慕容平苦笑一下道:“我必须要走,因为我还有许多事要办……”   龙姑默然无语,眼看着他的背影又向谷中消失了。   口 口 口   暮云渐上,夜色更浓,在沙家的石堡中,龙姑整治了一桌盛筵,高烧红烛,在痴痴地等待着。   空院里乌达把慕容平的马也牵来了,马身上已洗得干干净净,他没有别的事做,只好找了一块布,将马鞍上的铜钉一个个擦得雪亮。   龙姑等得无聊,便也来帮他擦拭踏脚的铜蹬,两个人都充满了惆怅和离情。   沙金虎在一旁抽着旱烟,默默地看着他们工作,半晌才叹了口气道:   “龙姑,你可是很喜欢汉人?”   龙姑脸上一红,低声道:“您是说慕容大哥?”   沙金虎喷出一口淡烟道:“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龙姑默然片刻,才黯然地道:   “是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一看见他时,就忍不住要喜欢他了,可是我知道这没有用的,他是一个汉人,我是一个苗女……”   乌达睁大了眼睛道:   “这有什么关系呢,苗人嫁汉人多得很,你喜欢他,就嫁给他好了!”   龙姑叹了一口气道:“乌达,你不懂的……”   乌达不服气道:   “我为什么不懂,男人喜欢女人就想娶她,女人喜欢男人就想嫁他,不管汉人苗人都是一样的……”   龙姑被他说得笑了,笑中带点凄凉道:   “事情能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可是天下事并不会全如人意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才好,反正……你不会懂的。”   乌达睁着大眼想了半天才道:“我懂,你是怕他不喜欢你。”   龙姑不禁一呆。乌达又摇摇头道:“这就苦了,照汉人的话来说,这叫单相思,那是件很痛苦的事,小姐啊,你可千万别害上这种病,那种病会使你吃不下东西,睡下着觉,连主人的药都治不好……”   龙姑满腹心事,也被他引得一笑道:   “乌达,你怎么也懂得这些事的?”   乌达轻轻一叹道:“我也得过这种病……”   龙姑挟着大眼睛,诧声道:“你……”   乌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   “是的,我曾经看上过一个姑娘,在心里偷偷地喜欢她……可是她太美了,我自己知道配不上她,所以只难过了几天马上就想开了,现在我只希望她能够嫁一个配得上她的男子,幸福地生活……”   龙姑到底童心未泯,暂时把自己的忧愁都抛开了,笑着拍手道:   “是谁?你说出来,我替你去做媒。”   乌达却倔强地道:   “不,我不说,我只把她的名字藏在心里,绝不告诉第二个人知道。”   龙姑笑着问道:“也不让那个姑娘知道吗?”   乌达正经地道:“是的!尤其是她,我更不会让她知道。”   他的固执却换来了龙姑的惆怅,轻轻一叹道:“乌达!你是对的,我要跟你学学才好,但愿我能像你一样地想得开。”   乌达却一睁眼睛道:   “不,你不必跟我学,你与小兄弟正好是一对,你配得上他,而且我相信他也喜欢你,否则他就不会拚命救你。”   龙姑轻叹道:“你错了,他救我是他侠义的本……”   乌达道:“主人把他从死中救活过来,他也应该喜欢你。”   龙姑摇头道:   “这更没有道理,我们救了他的命,只能得到他的感激,却不能强迫他把感激变作为爱情……”   乌达摇摇头道:“你没有问过他,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   龙姑凄然长叹道:   “我不必问,问了也是自寻烦恼,我知道他心中另有喜欢的人。”   乌达连忙问道:“是谁?”   龙姑苦笑道:   “我怎么知道呢?当他昏迷不醒时,我曾经听他不断地叫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那个女孩子一定很美……”   乌达不服气地道:“我以为她不会比你更美,我看过很多汉家女娃娃,她们都不如小姐……”   龙姑苦笑一声道:   “谢谢你,乌达,这大概只是你的想法,在我看来,那个叫盈盈的女孩子一定比我美得多,否则,像慕容大哥那样俊美的男人,怎会对她如此钟情呢?”   乌达呆了一呆才道:“这就糟了,恐怕你要终身痛苦了……”   龙姑咬着牙齿,沉思片刻才道:“是的,不过我不后悔,为了慕容大哥那样的男人,痛苦一辈子都是值得的,否则我就不会冒着性命的危险,替他到寒梅谷偷折梅花……”   沙金虎一直不作声,这时才长叹一声道:   “丫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的,看来我真不该多事救活他的。”   龙姑的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凄然地道:   “爸爸,您别这么说,救人是不会错的,假如眼看着他死去,我会伤心一辈子,现在我最多终身不嫁人,一辈子守着您……”   沙金虎默默地抽着烟,不再说话。   乌达不经意地道:   “小兄弟怎么还不来,别是被那个姓黎的害死了……”   龙姑也着急地道:“是啊,假如他真要害死慕容大哥,我就放上一把火,把寒梅谷烧个精光……”   沙金虎连忙斥责她道:“别胡说……”   说着他的神色忽地一动,举头震着天上,但见西天被一片红光衬托着,像是少女搽着胭脂的脸颊。   他又把旱烟袋中的火苗压熄,伸出鼻子嗅了一下道:   “寒梅谷等不及你去烧,已经有人先放火了!”   龙姑急道:“怎么可能呢,那是天上的晚霞……”   沙金虎摇摇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哪还会有晚霞……”   龙姑抬头一看天上,早已是繁星满天,新月如钩,与西天的那一片红色相对映照,红光愈来愈盛,正是寒梅谷的方向。   她一急之下,连忙向门口冲去。   西北角上火光冲天,连大渡河都映红了。   龙姑急得流下了眼泪,哀声叫道:“慕容大哥……”   身子要向河水冲去,却被后面的沙金虎一把扯住了道:   “傻丫头,你就这样想渡河了……”   龙姑急得跳脚吼叫道:“放开我,我要看看慕容大哥去……”   沙金虎拖着她沿着河岸飞奔,边跑边道:“那也得找条船过去……”   乌达也跟着出来了,三人一阵急奔,来到一个浅弯处,但见渡船正在对岸,慢慢地向这边荡来。   船上隐隐约约可见三个人影,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船头上,船尾另有一人在摇橹。   乌达拉开大喉咙叫道:“渡船快过来,我们有急事……”   船慢慢摇近了,红光闪耀中,看出那屹立船头的第一人,正是慕容平。   龙姑一阵兴奋,大声叫道:“慕容大哥……”   纵身向前跃去,那河流宽有数十丈,渡船恰至中流,最少也有二十多丈远,龙姑的轻身工夫相当有根底,这一纵足有十五六丈,可是离渡船还差一大截,眼看着她就要掉进河水里去了。   那条黑影也跟着两手飞拍,像翅膀一般地又将身子拔空,一个燕子穿帘式,如箭般射到岸上。   乌达本来要去接那人的,等他落地之后,却吓得连退几步,因为那正是黎东方豢养的两头巨猿之一。   船也靠岸了,慕容平跨下,那船上摇橹的竟是另一头巨猿。   沙龙姑扭脱了沙金虎的怀抱,飞也似地扑向慕容平。   因为她的来势太猛,慕容平只好一把将她接住道:   “龙姑!你也太急了,连一下子都不能等……”   龙姑却像受了无限委曲,扑在他的肩头上大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倒把慕容平哭怔住了,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   “龙姑!你哭些什么呢?”   乌达笑笑道:“小兄弟!小姐为了你要去放火烧寒梅谷呢!”   慕容平一怔道:“为我放火烧寒梅谷?这是从哪儿说起呢,寒梅谷是我自己放火烧掉的呀!”   此言一出,大家都吃了一惊。   龙姑也不哭了,离开了他的身子,瞪大了眼睛,连泪水都顾不得擦去,急声问道:“那火是你放的?”   慕容平点点头道:   “是的!是我带着大毛二毛放的,大毛二毛就是这一对宝贝。”   说着用手一指那两头巨猿,它们都学人的模样,作了一揖,露着牙齿直笑,好像在与大家见礼……   龙姑莫名其妙地道:   “它们不是黎东方养的吗?怎么又跟着你了呢?你跟黎东方见面后,做了些什么?黎东方怎么样了?他上哪儿去了?你为什么又放火把寒梅谷烧掉了呢?”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你一下子提了这么多的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呢?”   龙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那你就把经过的情形从头说一遍好了……”   慕容平笑道:   “那可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而且我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等我吃点东西后,再慢慢告诉你行吗?”   龙姑见到慕容平无恙,刚才的那番愁急早已化为乌有,笑了一下道:   “我在家里给你准备了许多吃的,等你不来,我们三个人一生气,把东西都吃光了,现在恐怕只留下一点残汤剩水了……”   慕容平一笑道:“残汤剩水也行,我只求填饱肚子。”   乌达笑着道:   “小兄弟,小姐在骗你呢,满桌好菜一点都没有动,她为了耽心你的安全,哪里有心肠吃东西,她自己不吃,还不许我们吃……”   龙姑又羞又急,大声叫道:“乌达你要死了,胡说八道……”   乌达笑笑道:   “你自己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吧!小兄弟,小姐她想……”   龙姑飞起一脚,将乌达踢了两个跟头,等他爬了起来,看见龙姑脸上已布满了怒色,乃伸伸舌头,叹了一口气,快快地走了。   慕容平微怔道:“龙姑,你怎么不准他说下去……”   龙姑默然不语,沙金虎这才轻咳一声道:   “相公,这些不相干的话等以后再说吧,既然相公腹中饥饿,还是快点到舍下去用点东西。”   慕容平点头道:   “是的,是的,再晚不但要将寒梅谷中的经过情形相告,而且对前辈还要有点不情之请,要求前辈赐允……”   龙姑听得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对爸爸有什请求?”   慕容平想了一下才道:   “照理说我这个请求实在太不近情,因为府上的人手本来就不多,而沙前辈的事务又烦,再晚实在不应该再来减少府上的人力,可是……”   龙姑听得脸上一红,连忙道:   “有很多菜都冷了,我要去热一热,先走一步了,爸爸,慕容大哥,你们快点跟着来吧……还有这一对活宝……”   手指着那两头巨猿,脸上透出从所未有的兴奋。   慕容平笑笑道:   “它们跟着我忙了半天,恐怕也饿了,不过它们的问题简单,荤素都不拘,最好是肉汤泡饭……”   龙姑跳着脚道:“行!我这就准备去……”   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地走了,沙金虎也笑着道:“相公!我这个宝贝女儿放纵惯了,将来恐怕要给相公您增加不少麻烦呢!”   慕容平微怔道:“前辈怎么知道再晚会要求令媛同行……”   沙金虎哈哈大笑道:   “老朽也不过按照情理猜测而已,一切都好商量,我们先把肚子填饱了再慢慢谈吧!”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6   第 六 章 灵猿旧主     鲜红的烛光照着龙姑嫣红的笑脸,也照着慕容平被酒染红的醉颜。   当桌上撒去残肴,龙姑温婉地替每个人都奉上一杯清茗,然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眨着美丽的大眼睛笑道:   “慕容大哥,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刚才我看你狠吞虎咽,吃得那么起劲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的豪兴。”   慕容平呷了一口茶笑笑道:“好吧!不过这里面的故事很复杂,有该说的,也有不该说的,我也不知道要何说起,还是由你提出问题来吧,你问一句,我斟酌看情形,能够公开的,我一定毫无保留地详细说出来。”   龙姑一咂嘴道:“慕容大哥,你就是不够痛快,男子汉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又有什么该说不该说呢?”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   “龙姑,不是我要故作神秘,有许多事,关系着别人的生命安危,知道了与你无益又而有害,你又何必要自找麻烦呢?”   龙姑故意一鼓腮帮子,装做生气的样子道:“好!算你有理,现在我提出第一个问题,黎东方第二次找你去做什么?”   “向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这就是不该说事,连黎东方我都未能全告诉他,因为这事情可能会牵涉到好几个人的生命安危,我只好这样告诉你,这个人,是黎东方妻子的表姊,她与黎东方之间,有着很微妙的关系……好了,你换一个问题吧!”   龙姑想了一下又道:“那就说你与黎东方会面以后的经过吧!”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道:“黎东方见了我之后,态度变得很客气,一再向我打听那个女人的下落……”   龙姑忍不住问道:“黎东方找他妻子的表姊干什么?”   慕容平道:   “这又是不该说的,事实上我已经说得太多,根本上我连那个人是他的妻子的表姊也不该告诉你……”   龙姑不禁有点生气地道:   “这也不该说,那也不该说,究竟你有些什么话可说呢?”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实际上可说的并不太多,黎东方要向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我不能告诉他,却告诉了他另一件他不知道而非常想知道的事……”   龙姑又问道:“这件事也不可说吗?”   慕容平又熟思良久才道:   “照道理我确实是不该说,可是我再不说的话,你们简直无法明白了,因此我不妨约略告诉你们一个梗概,黎东方之所以要找她妻子的表姊,就因为他认为他的妻子是被她表姊害死的……”   龙姑怔然地道:“黎东方的妻子是被人害死的吗?”   慕容平点点头道:   “可以这样说,至是我也不敢断定,因为这里面的内情太复杂了,黎东方的妻子姓金,名字叫绿梅,黎东方非常爱他的妻子,可是金绿梅却并不爱他,在二十五年前,她与她的表姊偷偷地离开了他,后来金绿梅死了……”   龙姑连忙问道:   “金绿梅的死,黎东方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已经离开他了吗?”   慕容平一笑道:   “你这一问足见你很细心,而且也问得很有道理,金绿梅死在离开黎东方之后一年,黎东方早已得知她的死讯,却今天在我口中得到证实……”   龙姑连忙问道:“这又是怎么说呢?”   慕容平笑笑道:“这个问题我想你比我了解得明白一点,因为我一向不太相信这些玄虚的事,你们苗族中有没有一种叫做青梅蛊的玩意儿……”   龙姑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就不学这个玩意儿,也不懂得使用。”   只有沙金虎脸色沉重地道:“相公是说青梅蛊吗?”   慕容平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苗民们多半以毒虫为降头,却从没用树木果实的……”   沙金虎脸色依然很慎重地道:   “有的,青梅蛊便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并不完全是草木,它是一种半虫半草的生物,就像药材中的冬虫夏草一般,慕容相公是怎么知道这一个名称的?”   慕容平笑笑道:   “金绿梅便是青梅蛊的培育人之一,她也是一个苗女……”   沙金虎神色一阵激动,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慕容平见状微惊道:   “沙前辈!您怎么了?”   沙金虎勉强地压制着自己的激动道:   “没什么,青梅蛊派是苗疆中一个很神秘的家派,据说已失传很久了,想不到还会有传人留在世上,是以老朽感到很震惊,相公请说下去吧……”   慕容平望了他一眼才道:“金绿梅不但是青梅蛊的培育人,而且她炼得十分成功,几乎已与她本身的生命合成一体……”   沙金虎点头叹道:“那很不容易了,通常要四五十年才能到那种境界,那金绿梅有多大……”   慕容平道:“她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现在活着则是五十岁了……”   沙金虎默然片刻才道:   “才二十六岁就有那么大的成就了,这真是不容易……慢着,她既有那么大的成就,应该不致于青年早夭呀……”   慕容平点头道:   “黎东方也是这么想,所以他一直守着那棵绿梅树,不舍得离开……”   沙金虎轻叹道:“难怪他那么珍惜谷中的梅花,不许人轻折……”   慕容平诧然道:“前辈对于青梅蛊似乎很熟悉……”   沙金虎连忙笑笑道:   “老朽是个学医的,对于这些事总是比较关心一点,也比常人多知道一点,相公说那金绿梅已经死了,那她留在梅树中的本命神蛊死了没有呢?”   慕容平瞄了他一眼道:“没有!只是僵卧不动,而生机照常……”   沙金虎连忙道:“那蛊的主人一定没有死,蛊主为蛊母的神气所结,岂有人死而神在之理。”   慕容平淡淡地道:“金绿梅的确死了。”   沙金虎坚决地道:“不可能!”   慕容平又望着他道:“前辈何以敢如此肯定?”   沙金虎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忙平静一下情绪道:   “老朽是根据自己所知而言,也许并不太确实……”   慕容平乃道:   “金绿梅之死是千真万确的事,否则黎东方就不会焚梅断情了,他守着那棵梅树,以为他的妻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沙金虎点头道:“不错!只要她不死,任凭千山万水的隔离,她一定会因为声气所感应而回到本命所依的地方。”   慕容平道:   “可是金绿梅死诞,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青梅蛊之所以不死,是因为她在未死之前,将蛊神转托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不能与蛊神会合成为一体,所以无法与蛊母产生感应,但是他却维持了蛊母的生命。”   沙金虎道:“这也许是可能的,那个人呢?”   慕容平道:   “那个人就是杀死金绿梅的凶手,我已把他的下落告诉了黎东方,他赶着去替他的妻子复仇去了,因为他走得很匆忙,所以把许多未了的事情,都交给我代办,自己只带一条狗走了……”   沙龙姑宽慰地一笑道:“他这样对你,大概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慕容平笑笑道:“他对我万分感激,自然不会再与我作对了!”   龙姑兴奋地道:   “那好极了,我真怕他跟你作对,他的武功那么高,打又打不过他,而你又是为了我才跟他结了仇恨的,要是你被他杀死了,我真不知道要多难过呢……”   慕容平笑笑道:   “你再也不用担心了,他不但不会杀我,甚至于还会帮我的忙来对付我的仇人,他答应过我,只要有事找到他,天大的问题他也肯替我解决。”   龙姑却忧虑地问道:“慕容大哥,你有很多仇人吗?”   慕容平点点头道:“不错,有很多人都想杀死我,昨天来的那个老头子便是其中之一……”   龙姑一蹙眉,道: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仇人呢?他们一定都是很坏的人。”   慕容平道:“有些人很坏,有些人却还不错……”   龙姑不信道:“怎么可能呢?我以为跟你作对的都不是好人,好人是不会跟好人作对的。”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   “龙姑,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可是你会失望的,因为我……”   龙姑睁大了眼睛道:“你总不会是坏人吧!”   对着她这种天真无邪的问语,慕容平只觉得打心中浮起一丝惭愧。   回忆起他以前所作所为,的确有很多不可告人之处,尤其是骗取神州五剑时所用的手段……   可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在她面前承认自己是个坏人,他不忍去伤一颗天真无邪的心。   龙姑仍是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道:   “慕容大哥,我相信你绝不是坏人,尤其是昨天早上你为了我不惜挺身与黎东方作对,那是一种侠义的胸怀,凡有这种胸怀的人,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假若跟你作对也是好人,一定他们对你是误会了……”   沙金虎道:   “龙姑,你不要问得那么清楚了,相公是个在江湖上闯烫的人,江湖上的是非曲直非常复杂,武林人物结怨,并不完全是好与坏的对立。”   慕容平这才释然地吁出一口气道:   “是的,这些情形你不会了解的,所以沙老前辈不愿涉身江湖是非,正是他老人家的明智卓见。”   沙金虎轻轻一笑道:   “老朽以前闭门自守,不过为了图个清静,今后只怕也清闲不了……”   沙龙姑一怔道:“爸爸,您为什么这样说呢?”   沙金虎笑笑道:“慕容相公要你跟着他一起去闯荡江湖。”   龙姑半信半疑,似惊似喜,连忙问道:“慕容大哥!是真的吗?”   慕容平脸上一红,低声道:“是的,不过这不是我的意思,是……”   沙金虎也为之一怔道:“是谁的意思?”   慕容平又轻轻地道:“黎东方……”   沙金虎大感意外,诧然道:“他……他怎么……”   慕容平不好意思地道:   “事情是这样的,主要的原因是为了那两头大猴子……”   沙金虎焦灼地道:   “这更扯不到一起了,那两头大猴子与龙姑有什么关系?”   慕容平想想才道:   “那两头巨猴原是金绿梅的表姊所豢养的,她想离开时并没有带走,现在黎东方要我带去还给她。”   沙金虎哼了一声道:“他自己为什么不去送给人家?”   慕容平道:   “她的下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又受过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的行迹告诉给黎东方知道,因此他只好交给我送去……”   沙金虎仍是不满意地道:“两头畜生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珍宝,为什么非要送还给人家不可呢?”   慕容平笑笑道:   “对于这一点,黎东方倒是解释得很明白,他说这两头猴子性格通灵,善解人意,而且还懂得武功技击,实在是一对不可多得的通灵异兽,这些当然不足以构成必须送还的理由,可是这两头猴子身上还隐藏一项绝大秘密,这项秘密对它们的旧主人来说,更有着切身的重要关系……”   沙金虎一怔道:“什么秘密呢?”   慕容平摇摇头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一定要等这两头畜生送到它们的旧主人身边后,那秘密才会揭露开来……”   沙金虎想想道:“带着这两头畜生走路,似乎太惊世骇俗了!”   慕容平道:   “就是为了这个原故,黎东方才想到龙姑,它们虽然很驯服了,可是经常会发发野性,只有对年青的女孩子们比较听话,而且也一定要是苗族的女孩子才能使它们听话,因为它们的旧主人也是一个苗女……”   沙金虎一怔道:“那金绿梅的表姊也是苗人吗?”   慕容平点头道:“是的。”   沙金虎有点失望地道:“你在河边上说要请龙姑伴你同行,只是为了要她帮你护送这一对畜生。”   慕容平讪然地道:   “是的,再晚感到很难启齿,可是黎东方说老前辈一定不会拒绝的,再晚可不敢作这样想,要是前辈不同意……”   沙金虎目中精光一闪,连忙问道:“黎东方真的这样说吗?”   慕容平心中并不想他会真正同意,因此道:   “黎东方虽是如此说,前辈大可不必理会,再晚担保黎东方绝不会因此再找二位的麻烦了……”   他是恐怕沙金虎畏惧黎东方的威势,所以又加了一重保证。   谁知沙金虎想了一下,回头对龙姑道:“龙姑,你的意思怎么样?”   龙姑没想到慕容平对她的要求竟只是这么一件事,心中不禁充满了失望与哀怨,明眸中闪着泪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慕容平也感到如此对待一个少女简直是一种侮辱,所以马上又表示意见道:   “龙姑!你可以不理这个荒唐的要求,要不是黎东方一再向我托付,我根本就不愿意提出来。”   龙姑双眸一眨,终于滴下了眼泪道:   “慕容大哥,只要我能对你有一点帮助,我不会拒绝的。”   慕容平有点意外地道:“龙姑!你答应了?”   龙姑点点回头,对沙金虎道:“爸爸,我——”   在她的想像中,沙金虎一定会拒绝的,可是她实在不愿违抗慕容平的要求,因此她的声音竟带着恳求的意味。   孰料沙金虎竟笑着道:“你答应了就最好,否则爸爸也会强迫你答应的。”   龙姑大感意外,睁大了眼睛,似乎不太相信沙金虎会讲出这种话。   沙金虎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反常了一点,连忙加以掩饰道:   “慕容相公是个正人君子,你跟他在一起我可以很放心,再者人家为我们父女也尽过很多力……”   说着他觉得这些理由仍是太勉强,慕容平只不过替他们出头免去了龙姑的一顿藤鞭,与他们救他性命的事比起来,差得太远了,因此他只得招招手道:   “龙姑!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特别慎重地告诉你。”   龙姑只得过来,沙金虎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孩子!你不是很喜欢他吗,那你就更应该多跟他厮守在一起,慢慢引起他对你的好感,爸爸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当然希望将你的终身托付给一个你喜欢的人……”   龙姑的眼中放射出希望的光辉,激动地道:“谢谢您,爸爸……”   沙金虎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中原可不比苗疆,你知道太少,一切都要听慕容相公的话……”   龙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慕容平却对沙金虎的慷慨表示出一点怀疑,可是他也说不出怀疑之处,只得道:“谢谢前辈应允……”   沙金虎一笑道:   “别客气,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家互相帮帮忙是应该的,只是小女愚劣不堪,尚望相公多予开导,而且你可以把乌达也带着,让他到中原去开开眼界,你们在路上可以扮作走江湖卖解的帮客,这样带着那两头大猴子就不会启人疑窦了!”   乌达听说准他一起同行,立刻高兴地笑道:“好极了,小兄弟,咱家听汉客们说起中原是个花花世界,一直就想去看看,可是主人怕我会闯祸,又说我头脑太简单,会受到坏人的利用,这次我能跟着你一起走,可不怕这些了……”   慕容平一皱眉头,心中十分不愿意,带着龙姑是没有办法,再加上这么一个浑人,可实在是麻烦,因此忙道:   “沙前辈您家中一共才只有两个人,都跟我走了,谁侍候您呢?”   沙金虎一笑道:   “老朽正想动身离家出去采药,把乌达一个人留下可实在不放心,有龙姑在还可以管管他,要是没人拘束,他喝醉了酒就要闯祸,相公把他带着,也算帮老朽一个忙。”   慕容平听他如此一说,倒是无法再拒绝了。   沙金虎却似想起一件事来,又问道:   “慕容相公,黎东方焚毁寒梅谷,那株藏有青梅蛊的绿梅树呢?”   慕容平一怔道:“也烧掉了,沙老前辈问它作甚?”   沙金虎淡淡地道:   “没什么!老朽不过随便问问,因为那青梅蛊歹毒异常,若是不加以彻底毁灭,恐怕会流毒害人。”   慕容平这再不疑有他,轻叹一声道:   “我是从那株绿梅首先发火的,现在恐怕只剩下一堆灰烬了!”   沙金虎看看外面的天色道:   “夜已很深了,大家还是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分头上路,龙姑、乌达,你们要跟慕容相公一起走,也得打点打点……”   慕容平连忙道:   “不用准备什么,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最多十天就可以回来了!”   沙金虎道:   “那也要准备一下,尤其是女孩子,随身的衣物总不能不带……”   龙姑果然答应着去了,乌达也兴奋地回到他自己的住处去打点动身,沙金虎对慕容平拱拱手道:   “慕容相公,你请安歇吧!老朽也得准备一下入山的用品。”   慕容平与他互道晚安,回到他养伤的屋中,躺在床上,对这一天之内,所发生的许多事情,心中涌起了极为纷乱的思潮,一时倒是无法合眼。   忽然他听见门口起了一阵轻微的声息,好像有人要进来的样子,连忙闭上眼睛,装作入睡,而且故意发出一点轻微的鼾声。   接着他看见一个人影探进头来,看了他片刻,断定他睡着了,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慕容平在微启的眼缝中,认出那人正是沙金虎,心中不觉又动了疑,他今天的态度很奇特,现在又是这样鬼鬼祟祟的,究竟是何用心呢?   然后他又听见大门的轻响声,好像是沙金虎出去了。   慕容平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慢慢地下了床披上外衣,又将随身的佩剑系好在腰间,轻轻地离开屋子,沙金虎恰好无声息地关上大门。   慕容平不动声色,估计着他走远了,才慢慢地拉开大门,跟着出去,但见沙金虎的身影已在石堡外转向河边。   他又轻轻地跟了出去,藉着黑夜中蒙胧的微光,只见沙金虎沿着河岸,走向河渡的所在处,先跨上了渡船,想想似乎觉得不妥,乃又退了下来,手上却带着一块船板。   他把船板掷向河中,随着身形一纵,脚尖站在船板上,双臂不住地挥动着。   利用船板的提力,他居然不沉下去,双袖鼓风,推动着船板,箭也似地向对岸射去。   对于他这种卓特的轻身工夫,慕容平看得暗暗咋舌,同时更判断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寒梅谷,慕容平倒不急着追赶。   估计着他已经到了对岸,慕容平才跨上船,虽然他在剑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其他的功夫却不如沙金虎那般精纯,因此他无法学沙金虎渡河的方法。   轻轻地摇着橹,缓缓地推船前进到了对岸之后,他也毫不考虑地向寒梅谷行去。   寒梅谷的梅树已烧得差不多,残烬仍在冒着青烟,他匆匆地赶到谷中之时,却见沙金虎正在残烬中找寻着,口中发出一种很奇特的轻啸声。   慕容平对沙金虎这种奇特的行迳自是感到十分诧异,寒梅谷已成一片死灰残烬,有什么可找的呢?   而且找东西也不用发出那种怪声怪气的低啸呀!这啸声好似在对一种有生命的东西作着召唤。   在一片余灰残烬中,难道还会有着未死的生物吗?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念,慕容平却忍住不去惊动沙金虎。   因为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沙金虎也是一样。   他知道此刻若是冒然现身,对沙金虎提出询问的话,沙金虎一定不会告诉他实情,否则就无须瞒着他来到此地了。   同时更为沙金虎在临出来前,还到他的房中来探一下动静,足证沙金虎的心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且这秘密也一定是不肯让他知道的,所以他决定埋伏在一边,静待事情发生,也想看看沙金虎搜寻的结果。   沙金虎一面找着,又一面低啸召呼着。   过了一会儿,那低啸竟然有了回应,那是与他啸声相似的一种虫鸣声,声音不大,音质却很高,嘶嘶地刺入耳朵。   而且这声音就在慕容平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发出。   那儿也是一株梅树,树干已被焚去,根上还在冒出袅袅青烟。   沙金虎脸上立刻出现了兴奋之色,神情也很激动,连忙循声找了过来。   慕容平怕被他看见了,赶紧又朝后面退了几步,将身子隐在一块岩石后面,那块岩石很矮,也被火烤得很烫,慕容平居然也忍住了。   沙金虎走过来了,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丈多,慕容平心想自己躲得再好,以沙金虎的老练与江湖经验,也很难骗得过他,心情立刻紧张起来。   谁知沙金虎竟完全被地下所发出的回声所吸引,根本就不注意到有人在旁窥伺,走到梅根之前,就蹲下来,开始用掌去劈那段残根。   根上的焦炭还冒着丝丝的火星,沙金虎却全然不惧,掌下木屑飞舞,火星四冒,砍了几下后,他又去撕未燃的木心。   慕容平看出更吃惊了,他发现这老苗子的内力已到水火不侵的程度,那段梅根虽尚未燃烧,却已被火烤得滚热,沙金虎却一点都不在乎。   铜盆粗细的树干被他撕成五六片,一片片地从土中拔了起来。   当最后一片被拔走后,地下变成一堆松松的土块。   沙金虎也不怕脏,马上又用手将松土扒开,挖下一个深洞。   最后,他欢呼一声,从深洞中掏出一条长约有半尺,粗如竹筷的绿色小虫,形状与蚕差不多,还在蠕蠕地扭动着。   而且那嘶嘶鸣声也是由这蚕状的青虫所发出的。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7   第 七 章 青梅蛊母     慕容平见沙金虎找的竟是这么一个玩意,心中多少感到有些失望,本想马上现身出来问个明白的,但不知怎么一动念,居然又忍住了。   沙金虎的动作也十分奇特。   他先将那条小虫放在手中抚摸了一阵,态度异常端重,口中还喃喃地念着一连串如符咒般的低语。   那条小虫也慢慢地安静下来,不再嘶嘶作鸣,而且身子渐渐地缩短,最后竟缩成寸许长,更盘成一圈,好像一堆青色的圆石。   沙金虎用手拈起那块圆块,审视了半天,几次都想送进口中,好似准备要吞下去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又停了片刻,他终于发出一声轻叹,从怀中又摸出一个金质的小盒,小心翼翼地将圆块放入盒中。   再把圆盒放在他面前的地上,诚意正心地跪在盒前,低头膜拜。   拜了一阵之后,他站了起身来,同时伸手拿起金盒收回怀中,准备离去了。   慕容平知道他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连忙从岩石后站了起来,出声招呼道:   “沙前辈……”   沙金虎猛然回身,看见是慕容平,神情十分惊异,但是却不慌张,只讶然地望他一眼才问道:“相公是什么时候来的?”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再晚跟着前辈之后来的。”   这一说倒使沙金虎不信了,急忙道:“那老朽的一切举动……”   慕容平点头笑道:   “不错!前辈捕捉那条怪虫的一切经过,再晚都看见了,这是一条什么虫,使得前辈如此慎重……”   沙金虎又诧然道:“相公不认识它?”   慕容平摇头道:“不认识!”   沙金虎似信非信地道:“这就奇怪了。”   慕容平被他这种态度与语气弄得莫名其妙,连忙道:   “有什么奇怪的?”   沙金虎双眼对他盯视半天,才低低地道:“相公当真不认识它?”   慕容平微笑道:“再晚对医理一窍不通,怎么会认识这种怪虫呢?”   沙金虎忙道:“这与医药无关。”   慕容平也怔住了,他起初以为这条怪虫一定是什么奇珍的药材,因为沙金虎的医道很精湛,所以对它很重视,现在听说这条虫与医药无关,倒是摸不清他在捣什么鬼了,不过他为人深沉,心中在疑惑,表面上却淡淡地道:   “既然与医药无关,前辈捉它有什么用呢?”   沙金虎略加沉思才道:   “看来相公是真的不知道,老朽就说出来吧,这就是青梅蛊的蛊母。”   慕容平一惊道:“什么……”   沙金虎对他的惊奇认为是意料中事,点点头加强语气道:   “老朽所言绝无虚假,这的确是青梅蛊的蛊母,蛰伏在地下时,它附生于梅根之上像是一段树根,离土即化为虫类……”   慕容平不信道:“黎东方叫我焚毁梅林,就是要消灭它……”   沙金虎微微一笑道:   “黎东方不是青梅蛊门中的人,于这其中的奥妙不会懂得的,青梅蛊的确是畏火,普通的蛊母遇火即死……”   慕容平一怔道:“那前辈捉到的这一条是……”   沙金虎神容肃然地道:   “老朽得到这一尾是蛊中之神,由青梅蛊门中的创始人悔芷仙祖所炼,早已成不死之身,青梅蛊派创立至今已有五百余年,中间功传四十六代掌门人,蛊母依然长存不朽……”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那么这条神蛊一定是由掌门人所保有的了!”   沙金虎点头道:   “不错,只有掌门人才知道驾驭它的方法,青梅蛊门中的弟子都有一条青梅蛊作为本命神蛊,也是这条蛊母繁殖的子孙……”   慕容平动容道:“照前辈的说法,那金绿梅……”   沙金虎肃敬地道:   “金绿梅是青梅蛊派中第四十七代掌门人,真想不到青梅蛊派已传到四十七代了……”   慕容平想想道:“前辈应该说是四十八代了,金绿梅已经死了……”   沙金虎立刻摇头道:   “不!金掌门人绝对没有死!她一定还健在人间!”   慕容平怔然道:“前辈怎么知道呢?”   沙金虎道:“青梅蛊派每一代掌门人继位之后,一定先与蛊神作一次神合,蛊神身上就会多一道环节,老朽方才请出蛊神时,曾经数了一下,那上面只有四十七节……”   慕容平仍是不相信:“据在下所知,那金绿梅的确死了!”   沙金虎毅然摇头道:“不可能,掌门若是自知必死之前,必先将制伏蛊神之法传给下一代掌门人,在一年之内,与蛊神从新接合,否则蛊神失去了神气的控制而物化,流毒四散,千里之内无一生物,如照相公说金掌门人身死已三十年,蛊神绝不会安然潜伏此地。”   慕容平地怔住了,思索良久才道:   “也许金绿梅身死之前,已将蛊神转托到另一人身上……”   沙金虎道:“不可能!”   慕容平瞪大眼睛道:“前辈在家中时,不是说有这种可能吗?”   沙金虎轻叹道:   “那时老朽并不知金绿梅是掌门人,普通的金梅蛊可以将神气转托,蛊神的气候太深,非直接控制不可……”   慕容平听得心中一怔,脸上又现出了疑色。   沙金虎连忙道:   “相公不必动疑,老朽也是青梅蛊门中弟子,所以才知道得这么多。”   慕容平这才消除疑色道:   “再晚渐渐也猜到了,因为据再晚所知,青梅派之内情十分隐秘,即亲如夫妇姊妹,亦不容轻泄。”   沙金虎点头道:   “不错!那黎东方虽是金掌门人的丈夫,他对青梅蛊派中的情形,所知也有限,否则他就不会有焚梅毁蛊之举。”   慕容平也问道:“前辈既是门中之人,怎么会不知道谁是掌门人呢?”   沙金虎叹了一声道:   “老朽系由第四十六代掌门人授艺传蛊,艺成离师,即未再见家师,因此连本门中共有多少门人也不知道,这是青梅蛊派的规矩,所以老朽在数过蛊神身上环节后,才知道掌门人已经易主,家师也一定已经作古了……”   言下不禁颇有凄凉的意味,慕容平却愕然道:   “青梅蛊派为什么这样神秘呢?”   沙金虎道:“本门以蛊练功,以医术济世,除掌门人外,不得再传弟子,所以流传不广,因为本门中还有一个特征……”   慕容平道:“什么特征?”   沙金虎想想道:   “凡是本门弟子,都练有一条青梅蛊以为本命神蛊,人在蛊在,人亡蛊亡,假若暴死而不及将神蛊的气息隔断,那蛊母一定会化为毒气流散空中,因此才有托蛊于他人的准备,假若被托的人又告暴死,那蛊神就不易控制了,除非本门中人,前去将之消灭,否则流毒无穷,这也是本门不能多收传人的原故……”   慕容平喔了一声,连忙道:   “难怪前辈在听见金绿梅是青梅蛊派中人时,赶着要到这儿来……”   沙金虎点头道:   “不错!老朽原是想来看看那蛊母是否确已烧死了,以免流毒人间,结果找了半天俱未发现有青梅蛊栖息象征……”   慕容平渐渐感兴趣问道:“青梅蛊栖息之处,有何异征?”   沙金虎道:   “川边梅树甚少,苗疆尤其少见,普通只要发现有一颗梅树,大致已可断定附近必有青梅蛊门人居留,寒梅谷千梅成林,要找到它只有火焚一法,因为青梅蛊所栖息的梅树被火焚之后,树心自尺来长一截木段是烧不掉的,青梅蛊是一种颇有灵性的蛊虫,它就是要死的时候,也会替自己找一个葬身的地方。”   慕容平越听越有味,聚精会神地听他说下去。   “老朽初以为金绿梅只是门中一个弟子而已,因为先师收了多少徒儿不告诉其他人知道,老朽此来想将那段藏蛊的梅木找到埋葬起来,以尽同门之谊,谁知找遍全山俱都没有发现,又因敝门的事情十分隐秘,相公绝对不可能凭空造出那些话来,老朽只好作了第二个可能的判断……”   慕容平立刻问道:“什么是第二个可能呢?”   沙金虎轻叹道:   “那就是假定留在此地的是掌门人所有的蛊神,它是不会被烧死的,而且更会为了躲避那股炽热,向地下钻去。”   慕容平恍然道:“所以前辈发出那召唤的低啸。”   沙金虎点头道:   “是的,那是本门中特有的联络之法,不仅可以告诉同门中人,而且也能与附近的蛊母发生声气之感应……”   慕容平笑了一下道:“有意思极了,那蛊神果然在地下回答前辈了!”   沙金虎一怔道:“相公也听见了?”   慕容平道:“我离它比前辈还近,比前辈先听到它的回应……”   沙金虎怔了片刻,才轻轻地道:   “老朽不过是姑且一试,却不想真的发现了掌门人的蛊神。”   慕容平一笑道:“难怪前辈对它那样尊敬。”   沙金虎脸一红,欲言又止。   慕容平想想再问道:   “前辈将蛊虫缩小成一个圆饼时,好像有准备将它吞下去的意思,为什么后来又改变心念了?”   沙金虎沉吟良久,方始微惭愧地叹道:   “青梅蛊神乃万蛊之母,老朽怎么能不动心呢?”   慕容平奇道:“它有什么好处吗?”   沙金虎道:   “好处大了,每一代掌门人的灵气都钟于蛊神体内,每一个环节上都蕴盖着一代掌门人功力的精华,老朽若能将之与元神会合,必可功参造化……”   慕容平道:“既有这么大的好处,前辈因何放弃呢?”   沙金虎一叹道:   “青梅蛊门流传数百年,全赖此一蛊为之延续,老朽不能做门中罪人,毁此重宝,使青梅蛊派从此而终,再者此蛊神日久通灵,老朽也没有把握能一定将它与元神化为一体,所以不敢冒险……”   慕容平又道:“那前辈将此蛊神作何安置呢?”   沙金虎肃然道:“蛊神不能长日留此,老朽要给金掌门人送去。”   慕容平道:“前辈确知金绿梅未死?”   沙金虎道:“蛊神安在,掌门人也一定健在。”   慕容平想想道:“前辈要怎样才能找到她呢?”   沙金虎神色一正,道:“这就要请相公帮忙了!”   慕容平诧然道:“我?”   沙金虎点头道:   “不错!告诉相公这些事的人,一定知道金掌门人的下落。”   慕容平摇头道:“那人是金绿梅的表姊,她说金绿梅已经死了!”   沙金虎道:“老朽有蛊神为证,金掌门人一定未死。”   慕容平想想摇摇头道:   “也许她是在骗我,前辈可是想找她去问问清楚?”   沙金虎摇头看:   “不!她谎说金掌门人死了,一定是别有深意,老朽就是去问,也不会有结果的。”   慕容平点头道:“是的!而且我也不能将她的下落透露出来。”   沙金虎道:“老朽也不想知道她的下落。”   慕容平诧然道:“那我要如何帮助前辈呢?”   沙金虎一笑道:“相公只要将黎东方的下落告知老朽便成了!”   慕容平连忙道:   “那有什么用呢,黎东方是去找那个杀死金绿梅的人报仇……”   沙金虎笑笑道:   “金掌门人根本未死,这仇恨由何而来,所以据老朽的推测,黎东方所去之处,恐怕正是金掌门人隐藏之所,否则也必与金掌门人有着莫大关连,老朽赶着去,也许能找到一丝端倪……”   慕容平点头道:   “这倒是可能的,可是前辈若遇上黎东方将怎么办呢?”   沙金虎笑笑道:   “老朽身怀本身门神蛊,必要时足够自卫,倒是不必怕他。”   慕容平沉思不语,沙金虎连忙又道:“相公可以帮这个忙吧?”   慕容平笑笑道:   “自然可以,黎东方在秦中长安未央宫旧址,那儿现在是一所寺院,他去找的那个人此刻正落发寺中修行……”   沙金虎微感失望地道:“那个人是男的?”   慕容平摇头道:   “不!是个女的,那所寺院是尼庵,那个人是庵中的住持,法名宝相,也许那正是金绿梅也未可知。”   沙金虎高兴地笑道:“是与不是,老朽一去就知道了,谢谢相公了!”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前辈这就去了?”   沙金虎道:   “是的!既然发生了这件大事,老朽也顾不得再去采药了……还有,龙姑并不知道老朽是青梅蛊中人,尚祈相公代为守秘……”   慕容平道:“这是自然,不过前辈此去秦中,费时颇久,再晚的事却很快就可以办完了,那时是否叫龙姑与乌达他们回去?”   沙金虎想了一下道:   “相公除了将两头猴子送回旧主外,还有什么要事吗?”   慕容平连忙道:“有的,我本身还有很多急事待办。”   沙金虎想想道:   “他们若是对相公有所帮助,相公就带着他们去办事好了,不然就叫他们到长安去找老朽,老朽为着赶路,也不再回去了,相公告诉小女及乌达一声,明天就带着他们上路吧!再见……”   说完他对慕容平摆摆手,纵跳如飞的去了……   口 口 口   这一路行程对慕容平来说的确是很伤神,带着两头顽皮淘气的大猴子已经够伤脑筋了,更何况又加上龙姑与乌达两个不大懂事的苗人。   两头巨猴虽解人言,到底野性未驯,一旦来到全是人的世界里,免不了兽性发作,见鸡抓鸡见狗打狗,闹得不可开交。   还好它们对慕容平尚有几分畏惧,对龙姑尤其透着好感,实在闹得太过份的时候,只要慕容平一瞪眼,或是龙姑一声呼喝,立刻就乖乖的。   然而龙姑与乌达也不好对付,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有许多问题连慕容平也无法回答,而且他们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罗嗦得慕容平头大如斗。   麻烦还不止此,这个奇怪的行列,对其他的人说来也是新奇的,穿村过镇,总会引起大堆人跟在后面看热闹。   在这种情形下赶路,自然是无法求快。   三天下来,只走出四百多里,慕容平算算距离,觉得到青城山,势非十天半月不可,时间晚一点固然不要紧,可是日子越长,这份罪也越难受。   这一天走到懋功,那是一个大城,人也比较多,慕容平恐怕会出漏子,当天不敢马上进城,在城外苦思省事的办法。   幸好他在许明非的秋枫镖局中混过一段时间,灵机一动,在城外买了一辆大车,把两头巨猴安置在车中,让龙姑在车里面压制着它们不许生事。   给乌达找了一身车把式的衣服,跨辕驱车。   他自己还是骑着马,车上插了一方白布镖旗,仍打着秋枫镖局的名号,看来就像走镖的样子,才开始进城。   车门上挂着布帘,外面人瞧不见里面的情形,这才免掉了许多无谓的麻烦。   慕容平算是押车的镖头,平平安安地进了城,心中十分得意。   可是他仍然不敢在城中歇宿,更不敢把两头猴子放下车来打尖用食,在铺子里买了一些食物,匆匆地又出了城。   到了城外,他才吁了一口气,深幸得计。   龙姑也换了汉装束,青袄花裙,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她穿上了这身好衣服,慕容平却不许她出来给人看看,自然使她失望,不过她怕慕容平不高兴,倒是不敢表示。   出了城后,走不了两里路,龙姑将车门一掀,探身出来道:   “慕容大哥,我可以透透气了,在里面闷死了……”   慕容平长叹一声,皱着眉头,看她快哭了,只得点头道:   “好吧!现在路上没有人,你就这么坐着吧,等一下如有人经过,你还是要把门帘放下来……”   龙姑心中虽不愿意,但是她知道这是慕容平很大的让步了,只好嘟着嘴道:   “知道了,只要你一招呼,我马上就进去。”   两头猴子也闷得久了,从另外一边探出了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堆看热闹。   其实两边仅是柳树,要不然就是农田,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看的。   慕容平想到这对宝贝也受够了委屈,不忍心喝止它们,只好由着它们去了,就这样又赶出了两里路,身后的懋功城已经看不见了,路上却扬起一团骑尘。   慕容平乍一回头看见了,连忙叫道:“龙姑!快进去,有人来了!”   龙姑叹了一口气,缩身放下门帘,还把两头猴子也抓了进去。   慕容平又对乌达道:   “大哥!你把车子赶慢一点,让后面的人先过去。”   乌达倒是很听话,他在外面一样可以看热闹,巴不得慢慢走,好多瞧些新鲜玩意儿,所以立刻收住了马,缓缓地走着。   后面的来骑很急,约有七八匹马,飞快地掠过他们身边,扬起了一片尘雾,扑了他的一身的灰。   乌达因为偏过头去看热闹,所以连头上脸上,也被沙土扑上了,忍不住开口骂道:“王八蛋,你们是赶着上鬼门关!”   这一声叫得很响,前面的人本已跑出老远,立刻又煞住马折了回来。   慕容平见状一皱眉道:“大哥,你又惹事了。”   乌达气呼呼地道:“我不想惹事,可也不能受人家的欺负。”   慕容平道:“人家赶路又没有惹你。”   乌达吐出口中的沙灰叫道:   “哪有这样子赶路的,我看他们是存心找麻烦!”   慕容平连忙道:“我们又不认识他们,有什么麻烦可找的……”   这时那七八匹马都赶到车前来了,马上都是身背武器的彪形大汉,为头一个中年汉子沉着脸道:“相好的!你刚才是骂谁?”   乌达怒叫道:“就是骂你这批王八蛋!”   那人怒喝一声:“混帐!你在找死!”   抖手就是一皮鞭抽了过来,乌达手中也拿出策马的鞭,因为他是坐在车上驱马,鞭子比较长,看见那人先动了手,跟着也还了一鞭。   发动虽有先后,落鞭却在同时,那人的一鞭还差半尺脱了空,乌达一鞭却结结实实抽在那人的脖子上,几乎将他打下马来。   那人身子幌了几幌,才算勉强稳住身形,脖子上已肿起一条红痕。   乌达出手占先,忍不住高兴地大叫道:   “像你这副脓包相也敢出手打人!”   那人一脸怒色,飞身下马道:“打得好!有种你下来!”   乌达在车上摇着鞭子笑道:“老子不下来,看你龟儿子怎么样?”   那人怒吼道:“好!大爷抓你下来!”   身躯像旋风般卷进去,势子又快又猛。   乌达哈哈大笑,叭的又是一鞭刷下来。   那人的身手倒是不错,第一次挨鞭是疏忽之故,这一次早具戒心,伸手轻轻一抓,即已握住鞭梢,往怀中一抖道:“相好的!你下来吧!”   乌达似乎没有防到这一着,身子立刻被拖下了车子。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8   第 八 章 风波陡起     不过他跟沙金虎练了多年的拳脚,身手亦颇不等闲。   他虽然是头下脚上栽下来的,未落地以前,身子突地一翻,又将姿势调正过来,当胸伸一拳,叫道:“王八蛋!给你一下厉害的!”   那人似乎没料到一个赶车的会有这等身手,一时躲避不及,胸前着了一拳。   乌达人高力猛,这一拳的劲道何止千斤,那人被打得几个滚,才稳住身子,在地上爬了起来,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伤的。   乌达见那人挨了一拳,还能站起来,心中大感兴奋,哇哇大叫道:   “好王八蛋,你还能挨几下,过来!过来!老子再给你几下重的!”   那人怒吼一声,蓦地抢了过来,手脚齐用,飞快地攻出四五招,乌达手脚忙乱地挡过了几下,看看要吃亏,猛地一长身,像一头大鸟般拔高了两三丈,居然在他的急攻下脱身出来,飞落在一边。   慕容平见那个人的拳脚精熟,正怕乌达打不过,及至见他飞空退走,忍不住鼓掌叫了起来。   “好一个苍鹰飞腾身法!”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身法,还是听黎东方第一次上门寻事时说过这个名称,好像是沙金虎独擅的一种功夫,所以才信口叫了一声。   乌达跳到一边笑道:   “不算好,我要是再用点力,最少可以拔到四丈高。”   那人见乌达这么笨的身躯,却能练成如此美妙的轻功身法,倒是一怔,不再放手进攻,大声喝道:   “朋友!你亮个万儿!”   乌达睁着大眼睛叫道:   “小兄弟!他在说些什么?”   慕容平听见那个喊出江湖切口,是要乌达报出名号,心知对方一定是江湖中人,乃自己上前招呼道:“朋友,有话好说,何必要动手呢?”   那人朝他一瞪眼道:“阁下是哪路朋友?”   慕容平用手一指车上的镖旗道:“在下的来路亮在车上。”   那人看了一眼秋枫镖局四个字的镖旗,冷笑道:“原来是‘陕中剑客’门下的,神州五剑名满天下,难怪贵局的伙计那么猖狂!”   慕容平不愿意引起麻烦,遂装作镖客身分道:   “在下同伴是个浑人,得罪之处,望多包涵一二。”   那人尚未答话,马上的另一人道:“行!把镖旗留下!”   按照江湖规矩,留下镖旗,就是对镖局公开的挑战,慕容平虽然是假冒的,但是想到许明非对他还不错,许秋英更为他断了一条胳臂,可不能替他们丢这个脸,乃冷笑一声道:   “阁下这么做似乎太过份了吧?”   那出声留旗的是三十七多岁的瘦子,相貌阴鸷,在这一群人中,好像是领头的身分,所以他一开口,那个动手的汉子也退后不作声了。   那瘦汉冷笑一声道:   “你们局里伙计随便出手打人就不算过份了?”   乌达跳起脚来道:“放屁!是你们先动手的!”   那瘦汉子脸色一沉怒道:“我是看在许明非跟魏搏生份上,才对你们那么客气,你这混球居然敢当面辱骂我起来了……”   乌达仍是怒叫道:“骂你怎么样?”   那瘦汉怒喝道:“把这混帐拿下来!”   他身边的都下了马,有两个人向乌达逼去,慕容平本来想过去帮乌达忙的,但心中忽然一动,居然忍住了。   这两个人的身手比最先的那个人高明多了,右边的那人身形突矮,腿猛扫乌达的胫部,左边的那人并指如风,点向乌达的将台穴。   乌达的身子被扫得一个踉跄,巨大的躯体一歪,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胸前穴道已经被人制住了。   “将台”乃人身重穴,这下子乌达连叫都不出来,身子已向地上倒去。   慕容平毫无反应。   那人又道:“把镖旗取下来!”   与乌达动手的那名汉子过去取下镖旗,交给了他。   那瘦汉子取到镖旗,看了一眼,才哈哈大笑道:   “盛极一时的秋枫镖局雇用的镖头如此脓包!”   言下对慕容平备极轻视,慕容平毫无怒意,淡淡地道:“阁下敢摘秋枫镖局的招牌,定然不是无名人物,我犯下着为几两银子卖命,少不得自有敝东主与总镖头前来解决。”   那瘦汉子微微一笑道:   “你倒是很聪明,请问你回去如何交代呢?”   慕容平仍是平静地道:   “在下此行的目的只是将所保的货物送到地头,回去就能交差了,其他的事非我能力所及,我想管也没有办法。”   那瘦汉大声狂笑道:   “你真会做梦,还想把货物带走?”   慕容平故作惊慌地道:   “难道阁要把镖车留下,那不是劫镖了吗?”   瘦汉得意地笑道:   “你连镖旗都丢了,还在乎丢一车货吗?”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这一车货物非比寻常,我丢得起,只怕阁下拿不起。”   瘦汉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慕容平手指镖车道:“货就在车中,阁下自己看看就知道。”   瘦汉对车子打量了几眼道:   “我倒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我唐日上拿不了的东西!”   慕容平心中一动,暗道这家伙如此狂妄,原来是唐家的人物。   川中唐门乃是武林一霸,武功自成一家,尤以毒药暗器,独擅手法,唐门武功不外传,行事也独行独断,甚少与外界连络,今天把他们给惹上了,倒是一桩麻烦事,不过他心中并不畏惧,只是淡淡地一笑道:   “光说没有用,阁下何不试一下呢?”   唐日上怒哼一声道:“鲍峰!上去看看!”   鲍峰就是与乌达对手的那个汉子,答应了一声,举步向车子走去,到了车门前,他也比较慎重了。   他轻轻地撩起一角门帘,伸头向里面一张望道:   “是个标致的小媳妇儿……”   一句话没讲完,忽地连身子被人拽进车子里,遂听得车中一声闷哼,在另一边门中,被摔了出来,掉在地下,一动都不动了。   唐日上这边还有七个人,都吃了一惊,一个人过去看了一下道:   “鲍老二的颈骨被人捏断了!”   唐日上怒叫道:“车子里是谁?”   慕容平见对方已死一人,心知无法善了,乃冷冷一笑道:   “你有胆子不怕死,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唐日上怒哼一声,回头道:   “方心!方必!你们两个人再去看一下,要小心一点!”   这两个人都是出手制倒乌达的,一左一右,分向车子的两边门走去,到了门前,他们同时伸手去撩门帘。   当他们的手刚够到布帘,突然车子的两边各伸出一只毛手,对准他们的手上抓去,动作快到极点,将两人都拖进车里。   接着又是两声惨叫,两个人都被摔了出来。   这次倒没有杀死他们,只是每人被挖去一只眼睛,痛得满地乱滚。   遂有两个人出去扶住他们,伸手点了他们的穴道,使流血停止,另一人则在身上掏出一包散药,洒在他们的伤口上。   唐日上这次是真的吃惊了,连忙问道:“你们是怎么了……”   方必忍住疼痛道:“是……两个全身长毛的怪人……”   已死的鲍峰说是一个标致的小姑娘,他俩又说是两个怪人,使得唐日上这五个人都莫名其妙。   唐日上厉声追问道:“是怎么的怪人?”   方必犹有余悸地道:“雷公嘴,红眼睛,一身一脸都是毛,力大无穷……两人都是一个样子……”   唐日上怒道:“世上哪有这种样子的人?说它们是猴子还差不多……”   方必讷讷地道:“是……有点像,不过它们都穿着衣服……”   慕容平早已笑不可仰,唐日上指着他大吼道:   “你车上到底装载了什么怪货色……”   慕容平大笑道:“你不是派人看了两趟了吗?干嘛还来问我……”   唐日上阴沉沉地狞笑一声道:“好!瞧我来抖抖你的底!”   他缓缓从马上下来,却不直接向车子走去,反而远远地离开车子,慕容平立刻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连忙大叫道:“龙姑!注意暗器……”   唐日上冷笑一声,手扬处三点银星作品字形对车门飞去。   车上的门帘突地被一只毛手扯了下来,迎着那三点银星一裹,居然将那三点银星都扫落在地。   不过车内的情形也显露无遗。   龙姑笑吟吟地坐在车座上,对面并挤着一双穿着衣服的巨猴。   唐日上呆了一呆,忘记自己发出暗器被击落的事,怔怔地道:   “怎么真是一对猴子……”   慕容平哈哈大笑:“我又没有说过不是猴子。”   唐日上从他的口中听出奚落之意,乃怒声道:“这就是你的货色?”   慕容平耸耸肩笑道:   “顾客们出了代价,要我们保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当镖客的只管把货色送到地头就算交差,对货物内容我们可无权选择……”   唐日上怒叫道:“混蛋!你还敢要贫嘴!”   慕容平笑笑道:   “要贫嘴的是阁下自己,阁下扬言截镖留旗,怎么光说不练呢?货物已经公开,但看阁下用什么方法拿走。”   唐日上气呼呼地道:   “好小子,你仗着这两头畜生撑腰,嘴头上才这么硬,我先将这两头畜生收拾了再来对付你!”说着又扬起手臂。   慕容平知道唐门暗器别有厉害之处,生怕在车中趋避不便,连忙招呼道;“大毛、二毛,你们下来!”   两头巨猴吱吱叫着,从车子里窜了出来。   它们被关在车中,蹩得十分难受,好容易赶上这一场热闹,却又因未得慕容平的许可,都不敢擅自离车,可是它们的心智与人一样地聪明。   所以先用重手捏断了鲍峰的喉骨,将他弄死了,又抓瞎方必方心每人一只眼睛,存心将祸闯大一点。   现在得到慕容平的招呼后,伸拳踢腿,兴奋之至。   慕容平笑笑道:“大毛二毛,这位唐老师傅是四川有名的武林人物,你们不可以这样没礼貌。”   两头巨猿立刻拱起毛爪,作了一揖,脸上却做了一个怪相。   慕容平又笑道:   “唐老师傅要指点你们两手绝技,这可是你们天大的造化,你们应该再对唐老师傅表示一点敬意,请他在手下留情。”   那两头巨猿又学人的样子,弯腰作了躬,伸伸红舌头。   唐日上听慕容平口中虽是在开导那两头畜生,言中之意却分明在挖苦自己,益发暴跳如雷。   慕容平却不等他们出来,立刻又对巨猿道:   “唐老师傅不耐烦了,你们快去领受教诲吧!”   身躯壮伟一点的大毛立刻一弹后腿,凌空一掠黄影,向唐日上的头上罩了下去。   唐日上自居身分,觉得对一头畜生出手实在太自降身分了,可是大毛的势子又猛又疾,不容他有所考虑。   幸好他旁边的一名汉子,迅速地撤下腰间链子索,哗琅琅地直朝大毛卷去,口中还大喝道:“畜生,不得无礼!”   大毛身在空中,转动不便,只得放过唐日上,伸手去抓那铁索。   那个使索链的人身手相当高超,腕部一抖,链头倒转过来,闪开毛手一抓,反击在它的毛头上,叭的一响,将它从空中打落地面。   可是大毛只用手摸摸脑袋,一点不像受伤的样子,不过那条索链粗如拇指,由极好的精钢打成,分量很重,这一下打得也不算轻,痛楚自是难免。   因此大毛兽性突发,龇牙怒吼一声,探开长爪又扑了过去。   那人见大毛挨了一下,竟然若无其事,心中未免着慌,赶紧又抖出了一招,拦腰将它束住,用手往后一拖,意在将它摔倒下来。   大毛力大无穷,又在怒头上,旋身往后一退。   那人抵不过它的蛮力,反而被它拖着几步,差一点撞进他的怀里,赶紧放开自己手中的索链,闪过一边。   大毛从腰上解下链索,握在手中幌了几圈,然后用手指指那人的脑袋,意思是要照样打回那人一下。   那人吓得又躲远了几步,大毛正要追过去。   慕容平却笑着道:   “大毛!你手中拿着家伙,人家是空手,这样子不太公平。”   大毛裂开大嘴,吱吱连叫,状似在分辩它是空手夺下对方武器的。   慕容平含笑斥道:   “唐老师傅是川中有头有脸的名家,在他面前绝不容许放肆!你还不把东西放下来,好好地上前道歉一番。”   大毛听了慕容平语中刻薄之意,委委屈屈地将手中索链当的一声,丢在唐日上面前,又躬躬身算是表示歉意。   唐日上满脸气得煞白,对那人厉叫道:   “李志芳,把家伙收回去,你真替我泄气!”   那人满脸愧容地低下头拾起索链,一言不发地退过一边。   慕容平笑笑道:   “唐老师!刚才你说我脓包,看来贵门下也不见得高明,如其叫这些饭桶上来替你丢人现眼,倒不如你自己指点那畜生几手吧!”   唐日上冷笑一声,滑步进身,一手握拳,迳击大毛下颌,另一只手却直拍大毛的胁下,双手一起动作,招式又狠又辣。   大毛偏头避过颔下一击,毛手一翻,却与取胁下的那一掌对拍一招。   唐日上马步不如大毛稳健,居然连退三步,可是他嘴角边却闪过一丝冷笑,大毛好像也吃了一点暗亏,怒吼一声,又要扑上去拼命。   慕容平却看出情形有异,连忙喝道:“大毛!等一下!”   飞步过去,拿起它的毛手一看,但见它的掌心印上五个小黑点,状如梅花排列,微微有黑血渗出。   慕容平知道唐门以毒器闻名,大毛不知道中了他什么暗算,连忙对龙姑道:   “你快来看看!”   龙姑也赶紧过来了,大毛此时却似已毒性发作,全身瑟瑟作抖,满口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   龙姑看了几眼,突地惊呼一声,飞快地将它抱到一边,用胸前掏出一柄小银刀,将它中毒之处划开,同时对它叫道:   “大毛!别用劲,放松血脉,让血流出来。”   慕容平却脸含怒色地道:“你用什么手段伤了它的?”   唐日上冷笑一声,摊开手掌,中指末节上戴着一枚黑色的指环,环面向内,上面生着五根细刺。   大毛身上有柔毛护体,刀剑难伤,可就是掌上没毛,所以才中了暗算。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阁下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畜生,不觉得惭愧吗?”   唐日上也冷冷一笑道:   “唐家无器不毒,天下皆知,任何人与我对手,应该先提防这一着。”   慕容平手指大毛道:“这畜生也知道吗?”   唐日上脸上微微一红,但立刻接口道:   “它连伤三名手下,取它一命也不为过。”   慕容平呛然拔出腰下长剑道:“好!你杀它替你的手下报仇,我杀了你替它报仇,这话说得过去吧?”   唐日上见他居然拔剑叫阵,才知道这个年青人未可易与,他先前的那副懦弱之状,都是装出来的,乃冷冷一笑道:“自然说得过去,其实你是早该自己动手了,也免得白送那畜生一条性命!”   慕容平冷冷地道:“你先把那面镖旗给我插回车上去!”   唐日上微微一愕,慕容平又道:“你若能把我也杀了,自然连旗带镖都归你得去,可是在我们胜负未决之前,还不够资格得到它!”   唐日上想了一下,哈哈大笑道:“也有道理,马骐!把镖旗还给他!”   他随行的七个人,尚有三个人还没出过手,一个高身材汉子立刻在唐日上的马鞍上拔下镖旗,插回到车上。   唐日上对慕容平看了两眼,忽然道:“谢长顺,你先去试他两招。”   一名矮胖身材的汉子应声而出,解下肩上鬼头刀,步向慕容平而来。   慕容平微怒道:“姓唐的!我要斗的是你!”   唐日上傲然一笑道:“假如是许明非或魏搏生前来,我还没有话说,你不过秋枫镖局中一个镖头,我不试试你的斤两,实在没有兴趣出手。”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混帐!你不尝到一点厉害,大概不知道我是谁……”   这时那名叫谢长顺的汉子已不容他多说,劈头一刀剁了下来,慕容平身形略转,剑光如闪电般刺出去。   谢长顺痛叫一声,持刀的手齐腕被削了下来,秃臂乱舞,喷洒得到处都是鲜血。   唐日上心中一惊,连忙叫道:“你究竟是谁?”   慕容平收剑冷笑道:“你不是把我当作秋枫镖局的镖头吗?连我们东主与总镖头都不在你眼内,何必还要对我问得这么详细呢?”   唐日上强忍住怒气道:   “谢长顺是川东‘断魂刀’刘三阳门下最得意的弟子,连许明非自己也不可能在一招之下将他击败……”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你把你们四川这些二三流江湖小脚色说得太了不起了,方才我削断他手腕的一剑,正是敝东主秋枫剑法中的一招‘风扫离红’,我只学了半年火候未到,要是换了敝东主出手,他连那条胳臂都保不住了!”   唐日上又惊又怒,厉声叫道:   “胡说!我不相信你是许明非门下的一名镖头!”   慕容平淡笑道:   “那是你少见多怪,你不妨到中州去打听一下,问问秋枫镖局中是否有我慕容平这个名字……”   唐日上的脸上浮起更大的惊色道:“你就是慕容平?”   慕容平笑笑道:“无名小卒,有渎清听。”   唐日上的脸色变了半天才道:“好小子!我正在找你,我以为你早走到前头去了,想不到你还落在此地。”   慕容平神色微微一动道:“你在找我?”   唐日上点点头道:“不错!我找你是受了两个人之托!”   慕容平仍是淡淡地道:“哪两个人?”   唐日上道:“第一个是‘广寒玉女’柴小清,她说你是个无耻的淫徒,要我杀了你以为天下女子除害……”   慕容平笑了一下道:   “看不出你还是一个伸张正义的侠士,柴小清说我是淫徒,可曾提出什么证据吗?她是怎么认识你的?”   唐日上怒声道:“她说你对她始乱而终弃!”   慕容平也怒叫道:   “放屁!我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她简直是一条疯狗……”   唐日上道:   “柴小清现在在唐家堡,我可以将你抓回去,由她自己来发落你……”   慕容平一敛怒色,仍是恢复了平静笑道:   “这件事暂且丢开不谈,还有一个人呢?”   唐日上道:“新起于岷山的七煞剑派,王掌门人曾派遣帮中护法元老马世英到唐家堡来,说你是他们帮中的叛徒……”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七煞剑派是什么玩意儿,我连王立明都没放在眼中,这叛徒两个字亏他们好意思说得出口……”   唐日上沉声道:   “不管怎么说,我受此二人之托,今天绝不能放过你!”   慕容平也怒声道:   “本来我无意与你结怨,可是你既然与王立明那批人串通一气,我就饶不得你,快拔出兵器领死吧!”   唐日上的神情变得很凝重,慢慢在腰间解下一条宽带,握住带头一抽,但见寒光映目,原来那竟是一柄极薄的缅钢软刀。   唐日上将刀鞘丢开一边道:“我这柄宝刀很少使用,今天为了你还够得上是个对手,所以才破例出鞘。”   慕容平朗声一笑道:“多蒙你看得起我,出招吧!”   唐日上振腕一刀劈进来,慕容平为了试试那刀的锋锐度,乃轻轻探出剑尖,直朝刀峰上挑去,叮然轻响中,双方都是一震。   慕容平抽回剑来一看,但见那柄精钢长剑的尖端,已经被削去一小截。   唐日上得意地大笑道:“你知道厉害了吧?我这柄宝刀虽然不出名,却不下于任何前古名刀!”   慕容平淡淡地道:   “钢刀虽好,也要看拿在什么人手里,纵然是太阿龙泉,握在一个三岁小儿手上,未必能抵得过我一枝木棒。”   唐日上怒声道:“难道我……”   慕容平哈哈大笑,抢在他的前面道:“我看你比三岁小儿还不如。”   唐日上怒不可遏,刀光霍霍,如闪电般地抢了进来。   慕容平口中在说话,手下并未放松戒备,长剑也洒开千重影,卷进他的刀光中,但闻叮当之声不绝,他的长剑却再也没有受到损害。   原来他每一剑迎架,都是平拍在对方的刀叶或刀背上,不直接与他的刀锋接触,自然就不会受到威胁了。   可是这样打法相当费力,而且大背武功技击之常理,慕容平若非在剑术上的造诣特深,绝对无法如此应付裕如。   交手近二十合,唐日上的神情愈见凝重了,甚至于无法相信这个年青人能使出这种高明的剑招,他心中明白得很,要不是靠着宝刀锋利,他早就落败了,因此他一定要利用别的方法求胜。   慕容平心中也相当吃惊,因为在宝刀的威胁下,他有许多精招都无法使用,略一疏神,立将为对方所乘。   只要手中长剑一被削断,赤手空拳,他绝对无法再逃过宝刀的追击。   两个人在心中各自打着算盘,手中的招式反而迟缓了下来。   龙姑替大毛放去了毒血后,又用随身携带的毒药,半敷半服,总算保住了它的一条命,这时她才有余暇来注意战况。   当然她一眼就看明局势,立刻叫道:   “慕容大哥,要不要叫二毛来帮你?”   慕容平神色一展道:   “好极了,它身上的长毛可抗刀剑,只要挡住他一两招,我就可以找机会削下这家伙的狗头!”   龙姑立刻对呆立在一旁的二毛道:“你听见了吗?”   二毛倒是不怕宝刀,可是它因为大毛的受伤中毒,心中颇具畏意,听见招呼后,独自有点畏缩不前。   龙姑又骂道:   “胆小鬼!大毛是自己不小心,才受了他的暗算,有慕容大哥在旁边,还怕他会伤害你吗?”   这时大毛也比手划脚,吱吱直叫,像是用猿语对它指示机宜,同时也叫它替自己报复受伤之恨。   二毛受了鼓励,立刻掳臂上来。   唐日上大吃一惊,一刀将慕容平逼退几步叫道:   “你怎么不要脸,居然叫畜生前来帮忙!”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我们这是拚命,又不是比武,不必讲究那些江湖规矩,因势制宜,为了争取生存,什么手段都可以使用。”   唐日上哼了一声,翻腕射出三点银星,两颗扑奔慕容平,一颗却对准二毛。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9   第 九 章 身入虎穴     慕容平缩肩躲过,二毛却连理也不理,那颗银星打在它的胸膛上,又弹了出来。   慕容平笑笑道:“你看见了吧!它可是真的不怕你的宝刀!”   唐日上果然脸现悸色,忽然退后几步,奔到马鞍旁边,在皮袭中取出一只鹿皮的手套戴好。   他随行的几个人,断腕伤目的三个人,一起都躲得远远的。   慕容平知道他又要施展什么歹毒的暗器了,连忙提高了警觉。   唐日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慕容平!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慕容平心中暗惊,口中仍淡淡地道:“我想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唐日上冷笑一声,手指轻轻一弹,射出一粒小黑点,这黑点并不攻向他们,一迳向地上鲍峰的尸身上落去。   那颗黑点在到尸身上空尺许之处,突然自动地爆裂开来。   “波!”的一声轻响,黑点化为水盆大的一蓬黑雾,雾气慢慢地降下,落在鲍峰的尸体上,立刻发生变化。   那尸体先是卷缩起来,最化为一滩黑水,仅剩下衣服包着一架白骨。   慕容平见这毒药暗器如此厉害,脸色也跟着一变。   唐日上赫赫冷笑道:   “这是我们唐门名震天下的绝毒暗器之一,名叫‘落星追魂’,我囊中一共带着九颗,刚才用了一颗,剩下的八颗若是一起施放出来,你们谁能躲得过?”   慕容平一言不发,突然走到龙姑身畔,将手一扬,手中的长剑也直射出去,笔直对准使索链的马骐。   他吃了一惊,连忙用钢索向外一兜,钢索撞着剑身,发出呛然一响,剑身由直射变成横飞,擦的一声,横过他的咽喉。   马骐的头颅跟着长剑落了下来。   慕容平很快地由龙姑身上又抽出另一柄长剑,依旧做了个同样的姿势说道:“你也看见了吧?”   唐日上呆了一呆才道:“这种暗器手法也没什么了不起,比我们唐家的独门暗器手法差多了!”   慕容平冷笑道:“你错了,我从没有学过打暗器,这是一招剑法。”   唐日上诧然道:“剑法?”   慕容平道:   “不错!你既然见过柴小清,便该知道这正是她师父‘姑射仙子’尹相毓柳絮剑法的一着精招‘杨花扑怀’放在神州五剑手中,也许没有用,可是拿来对付你,我相信你一定躲不过。”   唐日上色厉内荏地道:“我不信……”   慕容平淡淡地道:“那你不妨试试看,你的落星追魂,换我的杨花扑怀,大家各凭运气,躲不躲得过就要看命了!”   唐日上怔然良久,兀自不敢轻易一试。   慕容平也一样,双方各持着一手煞着,威力都是目击的,问题在这一道使出后,自己是不能躲得过对方的一击。   片刻之后,瞎了一只眼的方必低声道:   “七爷!算了吧,跟这种江湖小辈硬拼太没有价值,以后的日子长了,我们弟兄还想找他要回一只眼睛呢,给我们留个机会吧!”   断腕的谢长顺也道:“是的!七爷!还有我的一只手掌,鲍峰跟马骐的两条命,您这样杀死他,实在太便宜他了!”   这些人口中虽如此说,目的却是在替唐日上找个下台的借口。   唐日上沉思片刻,方怫然地道:“好吧!小子!今天我暂时放过你,下次见面时,我一定想一个更厉害的方法来收拾你……”   慕容平明知这是他的退步之词,可是也不敢再说风凉话,万一将他逼急了,拼着同归于尽,似乎不太上算。   也就淡淡一笑道:“随便你,任何手段,我慕容平总是接下来。”   唐日上冷笑一声,大家心照不宣,他慢慢地脱下了鹿皮手套,慕容平也将长剑还给了龙姑。   唐日上一挥手,几个人默然地上马,疾驰而去。   口口口   慕容平过去将乌达的穴道解开,叹了一声道:“大哥!你看你今天惹的祸多大,要不是我最后想出这一手绝招,大家的命都得搁在这儿了!”   乌达伸伸舌头,不敢再作声,龙姑却道:   “慕容大哥,您也别怪乌达了,幸好有他这一闹,您心里也好先有个准备,您没有听见那个姓唐的说是专为了找您吗?”   慕容平不禁默然了,龙姑想了想,又道:   “慕容大哥,您的年纪不大,怎么会有那么多仇家呢?”   慕容平又是默然,只多了一声轻叹。   龙姑见他脸上有着不豫之色,倒是带着不安的歉容道:   “慕容大哥,我不该那么问你的……”   慕容平叹了一声道:   “不!你问得也没有错,只是使我感到很难回答,江湖上的事有很多是说不出道理的,譬如这个姓唐的,我跟他无冤无仇,他却受了那两个人的蛊惑,一心与我为难,我不能说他这种行为是对的,可是却也说不出他错在那里……”   乌达立刻怒道:“自然是他的不对,看他那副专横的样子就不像是好人。”   慕容平连忙摆摆手道:   “算了!是非曲直,也不是由我们几句话就可以决定的,我们还是上路吧,大哥,你可千万别再惹事了,出门人第一要学的就是忍耐。”   乌达点点头,慕容平正招呼大家上车,忽然看见大毛还坐在地上,大眼睛里还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连忙问道:“大毛!你怎么啦?中的毒还没有解吗?”   大毛无力地点点头,龙姑也连忙过去,摸摸它的关脉道:   “不可能吧,我爹的解毒药相当灵验……”   慕容平拨开它的眼珠,看了一下它的瞳孔,但见那桂圆大的眼珠缩成仅有针孔那么一点儿,分明是余毒未解的样子,乃着急地道:   “四川唐门对于用毒另有一套,除了他们的独门解药外,任何解毒药都没有效,你爹配制的药能保持毒性不加剧,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龙姑也急,道:“那该怎么办呢?”   乌达嘟着嘴道:“刚才应该叫那王八蛋留下解药的……”   慕容平想了一下,对大毛道:“大毛,你觉得身上有什么特别不舒服吗?”   大毛摇摇头,用毛手在地下写了个歪歪斜斜的“火”字,又指指心口。   龙姑懂了,道:“它说它心里像火一般地热,这可不是好现象,因为照它所中的毒性来看,绝对禁止喝水,这一来不毒死也会被渴死了……”   慕容平一皱眉道:“龙姑,你想它还能支持多久?”   龙姑详细地检查了一下大毛的情况道:   “三天是没有问题的!再长就很难说了!”   慕容平沉声道:“三天足够了,现在我们得赶快赶路……”   龙姑诧然道:“三天能赶到它的旧主人那儿吗?”   慕容平摇头道:“黎东方把它们交给我时是好好的,我不能这个样子将它送到人家那儿去,自然得先把它的毒给解了!”   龙姑惊道:   “那不是要找那个姓唐的人了,他们定在前头,我们追得及吗?”   慕容平又摇摇头道:“不用去追他,我们到他的唐家堡去。”   龙姑连忙问:“唐家堡在哪里?到了那儿,人家肯把解药拿出来吗?”   慕容平沉声道:   “肯也要拿出来,不肯也要拿出来!假如大毛有个三长两短,我誓必将唐家堡毁为一块平地,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二毛将大毛扶上了车,龙姑也进去了,慕容平策马在前急驶,乌达则挥动长鞭,努力地跟在后面……   口 口 口   因为大毛受了伤,二毛也老实多了,连带龙姑与乌达都乖乖的,一路行来,倒是省了不少事,而且在路上也没有再碰到什么麻烦。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一车一骑,停落在一座巨大的庄院前面。   这座庄院正是闻名天下的唐家堡,四川唐家在武林中的地位相当显赫,唐家又是一个大族,所以这地方气派相当大。   车子刚停下,一名庄丁就过来,望望车上的秋枫镖旗道:   “镖客到此有何贵干?”   慕容平一听就知道唐日上没有回来,否则这庄丁就不会如此询问了,心中一动,连忙陪笑道:“在下是应贵堡唐日上七爷之话,带个口讯来的。”   那庄丁哦了一声,打量了他几眼道:“请问镖客,口讯是带给哪一位?”   慕容平倒是怔住了,他只知道四川唐门之名,却不知道唐门中领导人是谁,更不知道唐日上在唐门中是什么地位与身分?   不过他很聪明,心想唐日上排行第七,上面一定还有六个兄长,要找就找最大的,因此眼珠一转道:“带给大爷。”   那庄丁嗯了一声道:“那就请镖客等一下。”   说着回到庄里,片刻之余,庄中涌出一大堆人,个个手持着武器,立刻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慕容平的态度还是相当镇定,环顾四周,见那些包围他的人衣着打扮都不像是下人,个个气宇轩昂,神情不凡,而且其中有几个人的太阳穴上微微隆起,分明是内功相当精纯的高手。   这一来他倒是微微有点吃惊了,因为他在这些人的脸上都看出深深的敌意,莫非那唐日上已先赶回来告诉他们了?   估计一下对方的实力,他觉得自己应付两三个人还没有问题,假如他们一涌而上,势非吃亏不可。   车中的乌达与龙姑也许可以助一臂之力,不过他们的应敌经验太少,动起手来,一定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只有那未受伤的二毛也许可以派点用处,然而它又是头畜生,恐怕无法躲过唐家人的歹毒暗器。   心中虽然着忙,表面上倒是不敢露出怯意,于是很从容而又诚挚的向着一群来人迎去,再向来人淡淡的一笑道:   “在下迢迢千里带来口讯,难道贵堡就是这样接待朋友吗?”   一个神情威猛的中年汉子沉声道:“镖客有什么口讯可以说出来了。”   慕容平打量着他道:“请问台端……”   那中年汉子沉声道:“兄弟唐子安,乃唐家堡中总管……”   慕容平不知道唐家堡的内中情形,但是他敢断定这唐子安决不是唐日上的兄长,唐日上排行第七,身分口气已那等狂傲,那他的大哥不会只当一个总管。   所以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这个请总管原谅,在下的口讯非面告大爷不可。”   唐子安脸色一沉道:“朋友放明白点,唐家堡绝不是撒野的地方!”   话分明不对题,而且连先前那点虚伪的客气也没有了,慕容平是何等机警,心知一定是自己撒谎出了纰漏,找错了人。   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总管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受贵堡日上七爷之托,那个口讯非面告大爷不可……”   话犹未毕,旁边另一人已叫起来道:“老总管别跟他多话了,这小子绝对没安着好心,先收拾他下来再说!”   唐子安犹待拦阻,可是那人似乎很心急,手中的分水峨嵋刺猛地下砸,迳取慕容平的双腿,口中还喝道:“小子,你躺下吧!”   慕容平双腿一纵,忽地拔高三尺,躲过他的一砸之势,接着就在空中单腿一撩,踢向那人的肘节,动作十分俐落。   那人见慕容平身手如此了得,倒也微微一怔,连忙撤回武器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脚尖,口中大叫道:   “老总管你看见了,这小子手脚干净俐落,分明是阴谋……”   随着他的叫声,其余的人也发动了,刀枪剑棍棒,五花八门的兵器一起对准慕容平的身上袭到。   慕容平在撩腿还招之际,早已经作了准备,叮然轻响中,长剑已经出了鞘,立刻抖开一朵剑花,将那些兵器一一格开。   乌达见他们动上了手,生伯慕容平寡不敌众而吃亏,虎吼一声,放开一双空手就扑进战圈叫道:“他妈的,你们真不要脸,仗着人多欺负咱的小兄弟。”   一个持棍的汉子不由分说,回手一招“棒打龙庭”,从他的头上直劈下来,乌达见势子太急,不及避让,只好抬臂朝上一格,硬接了这一招。   棍臂相触,砰然作响,乌达练的硬功,倒还不怎么样,那个棍子却几乎震脱了手,失声道:“好家伙,这一个也很厉害。”   回过棍来,拦腰横击,招化“天蓬搜山”动作更快,乌达招架不及,只好一侧身,让那根棍打在背脊上,却也不过晃晃身子。   那人又叫道:“好蛮牛!我倒不相信你的铁布衫功夫能练到腿上去!”   棍势又变,平扫下三路,招演“卷帘洗悔”,这棍在兵器中的名称叫“行者棒”,原是附会西游记中的齐天大圣孙行者而创,所以那些招式也是从西游记的事迹而得名。   棍法虽平常,但不容易练好,这个人却已使到炉火纯青之境,三招连击,间不容手,乌达怎么应付得了,棍子击在他的腿弯上,那儿刚好是他硬功练不到的地方,双腿一屈,朝地下跪去。   那人回过棍尾,改作枪招,直点他的后脑死穴,幸好慕容平及时劈开了几件攻上身的兵器,抽空出来,一剑下削,剑锋过处,将木棍削断了尺许长的一截,也救了乌达的一条命。   乌达忍住腿痛,由地上一跳起来,风也似的卷向那个人,一招“霸王敬酒”击中那人的下颔,将他打得飞跌出去。   这莽汉意犹未尽,抢过去夺下他手中的木棍,一下子砸向他的腿上,那人挨了一拳,已经满口鲜血直喷,如何还挨得起这一下重的!痛叫一声,两条腿骨都被打碎了!   这时那名叫唐子安的总管也沉不住气了,本来他还在旁边摇手叫那些人不要打,及看见自己这边人受了伤,立时脸色一沉,轻妙地闪过来,并指直取乌达的双目。   乌达还在火头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横棍就对唐子安扫去。   唐子安轻哼一声,手势略抬,巧妙地将棍架开,两指仍是抉向乌达的双目。   慕容平也看出乌达的险境,可是他又被那几个人缠住了,无法脱身,只得叫道:“大哥!   快低头!”   乌达被唐子安的身法吓呆了,哪里管得慕容平的招呼,眼看着他的手指戳过来,竟然毫无动作。   就在这紧急关头,车中飞出一掠黄影,探开毛爪,不去抢救乌达,反而也指向唐子安的双目。   唐子安假如不撤招,乌达的一对眼睛保不住,他自己也得赔上一对眼珠子,衡情之下,得下偿失,自然不愿意同归于盲……   像他这种高手,收招出招都到了由心所欲的地步,一见势头不对,便缩颈回招,斜臂向上一挥,挡开了那条毛爪,乌达总算也脱过了一劫。   那突击的黄影正是二毛,它见到乌达处于危境,顾不得龙姑的关照,飞身抢救,也幸亏靠着它异于人类的敏捷,才救了乌达。   唐子安见突击的敌人竟是一头巨猴,倒是怔了一怔,随即冷笑道:“朋友们一次倒准备得很充分,连人带畜生都来了,那车子还藏着什么宝贝,何不都出来亮亮相?”   说着移身向车子冲去,龙姑恐伯他会猝然出手,伤及负伤中毒的大毛,连忙一掀车帘,探身出来道:“站住!”   唐子安果然站住了,自然也看见车中卷成一团的大毛,他先前尝过二毛的厉害,倒是不敢轻进,距离丈许冷笑着道:   “为了传一句口讯,竟然出动这么多人马,朋友们的心计真不简单……”   慕容平连忙赶回车旁,乌达与二毛也赶了回来,那些围攻的人马上又扩大范围,将他们连人带车都圈在中间,严密地监视着。   唐子安又冷笑道:“朋友何不说出真正的来意?”   慕容平这时已认定唐日上回来了,所以他们才不由分说,出手就打,看样子要向他们索取解药,只有硬来了,乃冷笑一声道:   “我们的来意阁下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再问呢?”   唐子安果然脸色一变,沉声道:“朋友倒是很坦白,我们也不客气了!”   慕容平挺剑前进一步道:“我并没叫你们客气!”   唐子安一面用眼色向四下示意,一面冷笑道:   “朋友虽然敢明目张胆地闹上门来,这份勇气的确可佩!”   慕容平知道他的眼色在暗示四周的人作准备,一定是想利用暗器来对付自己这边,目前的情势大为不利,因此他装作不知道,一面挺剑前行,一面笑道:   “不是猛龙不过江,怕事的就不来了!”   他的目的是想分散他们的包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以减少龙姑等人的威胁。   唐子安也相当老练,早已看穿他的用意,立刻大喝道:“朋友最好别再移动了,否则兄弟们迫不得已,也只好采取最严厉的手段了!”慕容平不理他的警告,继续前进道:   “最厉害也不过是落星追魂,我还不放在心上……”   唐子安脸色一变,厉声道:“开始!”   “停!不许动!”   这是紧接着唐子安的喝声之后的另一声命令,声音来自庄院的大门口。   那些人本来都已从身边各取出一个竹制圆筒,准备发射,又被那一声断喝止住了,怔怔地对着庄门望着。   那儿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方脸巨口,相貌十分威严,只是头上用白布重重地包扎起来,好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在老人的身边各有一个劲装的少女,一高一矮,高的约莫二十一二,小的只有十六七岁左右,脸上都带着愁急与愤怒。   唐子安连忙过去道:“庄主!您老人家怎么出来了……”   老者哼了一声道:“子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事都擅自作主,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唐子安一惶急,慌忙道:“庄主!这个属下怎么敢,因为这个人是……”   老者用手一挥,阻止他说下去道:   “我晓得,不过这是我的家事,你够资格管吗?”   唐子安垂头不敢再说,老者又慢慢地朝慕容平走去,步伐龙钟,举步十分困难,而且全仗着那两个少女的扶持。   唐子安又忙追上来道:“庄主,这个人的剑法相当高明!您……”   老者凛然道:“我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吗?”   唐子安呐呐地道:“属下不是提醒庄主,属下是为了……”   老庄轻叹一声,摇摇手道:   “我明白你的忠心,也不用你操心,老七派来的人,还会差吗?其实他也是多余,他不派人来,我也活不了几天,倒不如早点叫他安心……”   唐子安欲言又止,脸上一片激愤之色,那两个少女则已是泫然欲泣。   这一下倒把慕容平弄傻了,直等着那老者来到眼前,他才一拱手道:   “老丈可是唐老爷子?”   老者点点头,冷冷地道:“不错,老夫唐日辉,舍弟叫朋友带什么口讯?”   慕容平又怔住了,他所谓带口讯之事,原是一个托词,他知道川中唐门高手如云,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原本是想见到唐门掌门人后,出其不意加以挟持,再逼令他们拿出解药来,没想到弄巧反拙,看来唐日上与他的哥哥之间,还有着复杂的纠纷,因此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   唐日辉却不等他开口,又说下去道:   “其实朋友不说,我也知道老七的意思,他是要你来看看我死了没有,朋友可以告诉他,我即使现在不死,也只是两三天的事了,不过朋友也可以叫他死了心,唐家的青蚨令不会交给他的……”   慕容平这下子多少总有一点明白,连忙道:   “唐老爷子误会了,在下并非受令弟所托……”   唐子安连忙道:“你胡说!你自己明明说是……”   慕容平点点头道:“在下假托唐日上之名前来原是另有用意,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无此必要了!”   唐日辉微怔道:“阁下不是老七的朋友?”   慕容平笑道:“在下不但不是令弟的朋友,而且还是他的仇家,我们在懋功城外还打了一场架,差点同归于尽……”   唐日辉又是一愕道:“原来阁下是上门寻仇的,那阁下可找错了地方,老七早已脱离了唐门,他现在大概是在……”   慕容平一笑道:“这个在下很清楚,他现在与七煞派勾成一气!”   唐日辉怫然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到此地来?”   慕容平含笑道:“在下是上门求取解药的。”   唐日辉嗯了一声道:“你受了伤?中了毒?”   慕容平摇头道:   “不!是一头猴子!它中了唐日上指间所带铁环上的毒……”   唐日辉微异道:“那是夺命铜环,有几天了?”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大概有三天了!”   唐日辉摇头道:   “三天!太迟了,那上面的毒质见血封喉,过了一个时辰就没救了!”   慕容平连忙道:“在下已经给它服了解毒的药,维持住伤势不加恶化,所以尚能保住它的性命,只是想要彻底根除毒质,仍须借重府上的解药……”   唐日辉呆了一呆道:“夺命铜环之下,还能维持三天不死,倒是令人难以相信,小琪,你去看看,是否真有这回事?”   他身边那个高身材的少女答应一声,龙姑连忙道:   “大毛在车子里,姐姐,我带你去。”   说着先钻进车子,那少女略作迟疑,也跟着进去,片刻之后,她出来走回到唐日辉身边说道:“不错!中毒的部位在掌心,毒素被拒在关尺附近,尚未侵入内腑,目前还有救,过了今天就很难说了!”   唐日辉犹自不信,目注慕容平道:   “能保住唐门之毒三天而不死,阁下尚为第一人。”   慕容平连忙道:   “在下对毒物一无所知,这完全是那位沙姑娘的手段,沙姑娘的父亲是川边大金川的名医,幸仗沙老前辈的秘制解药才保住那畜生的性命,这一对灵猿是在下受人所托,将它们交还给旧主……所以请庄主帮帮忙,赐予下解药!”   唐日辉想了一下,仍是摇头道:“抱歉得很,老朽无法答应!”   慕容平一怔道:“庄主何忍见死不救?”   唐日辉道:   “唐门所使用毒药有三不救,落星追魂乃天下至毒,连敝门自己也救不了,余两者即夺命铜环与化血穿云弩,虽有解药,却从不对外姓之人施用,因为这两项解药乃先祖所配,方单已失,存药无多,用一次就少一次,对人尚有如许多的限制,何况施救的对象是一头猴子呢?”   慕容平不禁怒道:“在下这头灵猿比人还珍贵呢!”   唐日辉淡淡地道:“那是阁下的看法,老朽却不作如此想!”   慕容平怒声道:“我不管!这毒是你们唐家人施下的,我就要你们唐家负责解除,否则的话……”   唐日辉抬头道:“阁下想怎么样?”   慕容平按剑朗声道:“我要你们每一个姓唐的人抵命!”   唐日辉也怒道:“唐家宁可死于剑下,也绝不受人威胁!”   慕容平冷笑一声,长剑突伸,抵在唐日辉的胸口上,厉声道:   “很好!我就先从庄主开始了!”   那两个少女大惊失色,清叱一声,双双跃了开去,一个撒出腰下双刀,另一个则翻开衣襟,从里面拔出九枝亮银小镖,都对着慕容平。   高身材的少女叫道:   “快放开我父亲,不然我这九梭联珠镖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慕容平微微一笑着:“把我那头猴子治好了,我自然会放开他!”   唐日辉怒声道:“小琪!小瑶!你们别顾忌我,尽管出手好了!”   高身材的唐小琪急得哭叫道:“你要不要脸!居然威胁一个毫无抵抗力的老人!”   慕容平冷笑道:“他见死不救,实在算不得人!”   唐日辉怒吼道:“小琪!别废话了!快出乎,你若再不出手,就不是我的女儿,唐家人只有刀下的烈士,从没有苟且偷生的懦夫!”   唐小琪痛哭失声,不过她还是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手腕一扬,两点银星带着轻微的啸声袭到。   慕容平轻笑一声,剑光突扬,以极迅速的手法将那两枝银镖击落。   唐小琪将牙一咬,双手齐挥,剩下的七枝一齐出了手,分由七个方向攻来。   慕容平身形轻纵,手中剑舞得风雨不透,好容易将那七枝银镖都击了下来,手持双刀的唐小瑶已滚了进来!   她的个子本来就矮,刀法专攻下三路,慕容平倒是不敢怠慢,打点起精神,挡住她一连串的急攻。   因为她绊住了慕容平,使得唐小琪可以抽空过去,一把抱住唐日辉,带到一边,慕容平原想不放唐日辉离开的,可是唐小瑶的年纪虽然不大,她在双刀上的造诣倒是相当厉害,居然使慕容平无法抽身。   这时唐子安又将那些人聚拢过来,每人手中的竹筒对准中间叫道:   “二小姐!快退出来,我们要放穿云弩了!”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0   第 十 章 误会冰释     慕容平听得心中一惊,唐日辉将唐门三大暗器作一介绍时,就有这化血穿云弩在内,那些人手中所持的竹筒,必定就是那玩意。   为了安全起见,他绝对不能放这女子脱身,这样外面的人投鼠忌器,才不敢轻举妄动。   唐小瑶得到招呼之后,果然将双刀舞得更急了,慕容平知道她是以进为退,乃轻轻地笑了一声,手中剑法突地一变,施展出凌厉无匹的青城剑法。   这一来立刻将唐小瑶的双刀封住了,不仅招式递不出去,甚至连动手移步都没有办法,更别说是脱身离开了。   唐子安看了一惊道:“庄主!这家伙的剑法与那个马世英是一路的!”   唐日辉脸色也是一变,突然沉声道:“放弩!”   唐子安愕然道:“可是庄主!二小姐还在里面!”   唐日辉怒声道:“不管,射!射伤了小瑶还有解药可治!这家伙若是跟马世英一路,我非要他尝尝万弩穿心滋味不可!”   唐子安仍是犹疑地道:“万一射中了二小姐的要害……”   唐日辉急躁地道:“那就怪她的命中该死!”   唐子安无可奈何,手臂向下一落,耳闻一片蹦蹦之声,四面八方飞进无数细小的黑点,密如蝗群。   慕容平大为惶急,突见二毛又飞身掠了进来,连忙叫道:   “二毛!挡住我后面!”   喝声中手下长剑舞得更急,快如一团青光,弩箭碰在剑身,叮叮之声下绝,却没有一支能透进来的。   唐小瑶早已吓呆了,手中的双刀也停止了动作,幸而慕容平一手舞剑,另一手将她拉近了胸前,才使她没被乱弩射中。   背后的弩箭都射在二毛身上,它一身的黄毛恍如披着一重坚甲,将那些弩箭都反弹了出去。   一个竹筒中大约有十枝小箭,在一阵急放之后,箭慢慢地稀疏了,终于于完全停止,大概是每个人的箭都射完了。   慕容平仍是屹立无恙,倒使他们大为诧然。   唐小瑶还在那儿发呆,慕容平一把将她放开道:   “你走吧!原来我绊住你是想利用你作掩蔽的,谁知到头来还要靠我来保护你,有着那么一个狠心的父亲,我真替你难受。”   唐小瑶这才从迷惘中觉醒过来,望着满地的落弩,突然痛哭失声,掩着脸,连双刀都不要捡,跳着脚向庄院中冲去。   唐日辉连忙叫道:“小瑶!爸爸是不得已,你要明白……”   可是唐小瑶根本不听他的解释,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了。   慕容平却对二毛一摆手道:“二毛!把那个老头子抓过来!”   二毛身形一窜,掠向唐日辉身边,唐小琪大吃一惊,突地伸出一指,对它的胸前点到,二毛根本不在乎,长臂一展,将唐日辉夹肩抓紧,飞回慕容平身边。   唐小琪的那一指却被一股暗劲弹了出来,差一点连手指都被震断了,痛彻心肝。   慕容平冷笑着对唐日辉道:“庄主!现在你给不给解药?”   唐日辉鼓起怒目叫道:“不给!小子!你不要神气,老夫若不是受了马世英的剑伤,今天断然不容你如此放肆!”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你连马世英都斗不过,还想跟我交手?”   唐日辉怒叫道:“胡说!光是一个马世英就想伤得了我!”   慕容平微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唐小琪也叫道:“你别侮辱我父亲,世英的剑法虽精,仍不是爸爸的敌手,都是我七叔在旁边暗施毒手,爸爸才受了伤!”   慕容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我冒了唐日上的名到这儿来,会引起你们如此愤恨,听说你们唐门一向很团结,完全是本族人自成一派,怎么也会自相残杀呢?”   这一问将所有的人都问得低下了头,哑口无言。   慕容平见他们都不作声了,才微微一笑道: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唐日上一定是不满意你这个掌门人……”   唐日辉怒声道:   “老七觊觎掌门之位已久,早萌异志,我一向都念在手足之情,不忍心制裁他,谁知他虎子狼心!……”   慕容平冷笑道:   “你这种人还会有手足之情,刚才你连自己的女儿都狠得下心……”   唐日辉被他说得满脸愤色,哼声道:   “你懂什么?我身为掌门族长,应该把祖先的规律放在第一!……”   慕容平不齿地道:   “什么规律,像你这种斩情灭性的人,就不配当掌门族长!”   唐日辉怒声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对我说这种话?”   慕容平微笑道:   “你们唐家堡中不是正留着一个客人吗?她知道我是谁。”   正说之间,宅院中闪出广寒玉女柴小清,戟指着他厉声叫道:   “这人就是无恶不作的淫徒慕容平!”   “慕容平”三个字,竟像是有着意想不到的效力,四周的人一个个都呆如木鸡,尤其唐日辉与唐小琪。   慕容平含笑地望着柴小清,脸上掀起一丝淡漠的蔑视,轻轻地道:   “小清!你把我说得太难听了!”   面对着他那英俊挺拔而又微笑忧郁的脸庞,柴小清的心情是复杂到了极点,可是那冷漠与蔑视又勾起了她的怒意,厉声道:   “难听!我以为淫贼两个字还不足形容你的卑鄙,你是天下最无耻的感情骗子,最可杀的武林败类……”   慕容平一点都不生气,淡淡地一笑道:   “你骂得很对,就是认错了一件事。”   柴小清厉声道:“什么事?”   慕容平微笑道:“我并没有骗取你的感情,即使在余姚你师父‘姑射仙子’尹相毓的柳絮别庄上,我也没有向你表示过我爱你,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你偷到我的房中来,还是我把你劝了出去的……”   柴小清又羞又怒,厉声叫道:   “那是你假正经,为了骗取我更多的好感……”   慕容平突地脸色一沉,微带怒色道:   “小清,虽然我没有接受你的感情,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还是存在的,所以我一直都在容忍你的侮蔑,假如你要这样不讲理,我也就不念旧谊了,现在我坦白地讲一句,从始至终,我并没有想到得你的好感,那些好感都是你自作多情,我的目的只想学几手你师父的柳絮剑法!”   柴小清脸色苍白,怒声叫道:   “你就是为了我师父的剑法,才假意跟我亲近,这种手段还不够卑鄙……”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   “你错了,在神州五剑的各家剑法中,唯有柳絮剑法是我不必靠着你们下一代而学得到的,你虽是尹仙子唯一的弟子,可是尹仙子认为你太喜欢炫露,直到现在为止,她的几手精招并没有传给你……”   柴小清一怔道:“难道师傅传给了你?”   慕容平微笑道:“你有机会知道的,不然去问问你师父也行。”   这一句话将柴小清打击得哑口无言,叫了一声,回头又向庄院里奔去。   唐日辉与唐小琪仍是呆呆地望着慕容平,父女两人却各想着各的心思。   唐小琪想着这个英俊的男人看来并不像柴小清说的那么卑鄙,薄情,尤其是刚才他居然用剑替妹妹挡住了弩箭,那是一种出于本性的侠义行为……   至于唐日辉所想的则只有他一个人才明白,默然片刻后,他突然道:   “子安!叫大家散开!”   唐子安怔然莫名所以,唐日辉又道:   “吩咐厨下整备盛筵款待慕容大侠!”   唐子安见他的态度突然转变了,不禁更是奇怪。   慕容平也颇感诧异地道:“庄主莫非答应将解药见赐了?”   唐日辉微微一笑道:   “是的!夺命钢环的解药再少,老朽也不能拒绝慕容大侠的要求,大侠若是早表明了身分,老朽也不会冒把得罪了!”   唐小琪对于父亲的态度也感到大惑不解,唐日辉又催促她道:“小琪!你还不快请慕容大侠进去,我们要好好地招待他,以表示歉意。”   慕容平连忙道:   “盛筵不敢拜领,但求庄主将解药赐下!在下还有急事!”   唐日辉笑说:“别急!别急!老朽也不会耽误大侠太久,而且那解药使用时十分麻烦,老朽若不亲自动手,大侠拿去也没有用的!”   给他这么一说,慕容平倒是不能再说要走了。唐日辉又对唐子安道:   “子安!叫几个人把那头受伤的神猴拾到我房里去!”   龙姑连忙道:   “不行!它的脾气很坏,不肯让生人碰它的,还是我来吧!”   唐日辉笑着道:“那就请姑娘快一点吧,这种事可耽误不起!”   唐子安又呐呐地道:“庄主!夏飞的腿断了……”   唐日辉怒声道:   “这种事还要麻烦我,叫个大夫给他治一下不就得了!”   唐子安嗫嚅地道:“普通大夫恐怕治不了,只有庄主……”   唐日辉沉下脸道:   “我没功夫,而且你看我现在还有精神替人治病吗?”   慕容平知道那个夏飞就是使行者棒的汉子,他的双腿是被乌达砸断的,心中有点不安,连忙道:“庄主!还是救人要紧……”   唐日辉轻轻一叹道:   “敝门对于用毒解毒虽然颇有心得,对于治疗跌打损伤却是不行,只有老朽略知一些外科手法,却已力不从心,看来只有让他终身残废的了,这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   唐子安有点不服气地道:   “庄主!唐门中人,一向不受欺负,夏飞的腿是为了唐门而断的,您不主持公道,只怕以后再也无法收拢人心了……”   唐日辉脸色一沉怒道:“子安!你是在教训我吗?”   唐子安恭身道:“属下不敢,属下是为了本门的声誉——”   唐日辉用手指头上的包布怒道:   “唐门的声誉在这一剑上已经断送了!”   唐子安立刻道;“属下等愿与七煞剑派决一胜负,生死不计!”   唐日辉一叹道:   “那也不过是白送死而已,马世英不过是七煞中一个护法,你们还是让他从容而去,还谈什么找上人家的门去……”   唐子安急了道:“要不是为了七爷……”   唐日辉怒声道:“子安!你说完了没有?”   唐子安不敢再说下去了,慕容平却想想道:“龙姑!你会接骨吗?”   龙姑摇摇头道:“我不会,可是乌达会,爹不肯教我外科手术,说是女孩子不该学那个……”   乌达连忙道:“我不干,那家伙打了我几棍,差点还要了我的命。”   慕容平连忙道:   “乌达!你快去,不然我就不理你了!人是你打伤的,你不治谁治?”   乌达无可奈何,只得噘着嘴去替夏飞治疗断腿,龙姑却叫二毛到车上抱起大毛,跟在唐日辉的身后,进了庄院。   先到了唐日辉的卧室中,但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扇秘制的药柜,取出两个小瓶,在每一瓶中倒出一些药末,交给龙姑道:   “黄色的内服,白色的外敷,半个时辰以后,创口会有黑水流出,那时老朽再来拔除余毒……”   龙姑接在手中,唐日辉却拿着两个药瓶交给慕容平道:   “这里面存药无多,请大侠妥为保管,也许以后还有用得着的机会。”   慕容平莫名其妙地道:“庄主这是做什么?”   唐日辉轻轻一叹道:“夺命铜环一共只有两枚,一枚由老七佩带,另一枚刻下正在小女小瑶身边,等一下老朽叫她交给大侠。”   慕容平连忙道:“不!这是贵门的家传暗器,在下怎可保管?”   唐日辉摇摇头叹道:   “大侠请不要推辞,老朽尚有相烦之处,我们到外面去谈吧,沙姑娘,那药末敷上之后,奇痒无比,可千万不能乱动,麻烦你在这儿看着它,假如你一个人力量不够,可以叫小琪留下帮忙……”   唐小琪扶着父亲,看见大毛那毛茸茸的长臂,有点害怕的样子,可是又不敢违抗父亲的吩咐,慕容平见了一笑道:“用不着了,它的力气大得很,两个人也按不住,还是让二毛留下好了!”   唐日辉点点头道:   “既是如此,我们就别在这儿打扰了,到客厅中去吧!子安给我们准备的酒菜大概也好了!”   慕容平知道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遂跟着出来,走到大厅中,果然见唐子安正忙着叫人安排桌椅。   唐日辉一皱眉头道:“子安!快一点,把酒菜安好了,你一个人留下侍候,叫其他人别过来。”   唐子安在唐家身为总管,可是唐日辉却叫他侍候酒筵,倒是使他一怔,但他立刻明白这一定是为了特殊守秘的缘故,唐日辉叫他一个人留下,正是特别看得起他,所以精神一振,很快把席位安好。   唐日辉先请慕容平入了座,然后自己在对面,手指着两边的空位道:   “子安,小琪,你们也坐下,今天我要说的事情,关系着我们唐门的绝续存亡,因此你们必须好好听着。”   二人见他的态度很严肃,倒是不敢多说,默默就坐。   唐日辉与慕容平对喝了一杯酒后,才轻轻一叹道:   “大侠对老朽的态度转度,一定感到很奇怪。”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是的!在下在江湖上了无微名,而且各位听了柴小清的先入之词,很可能对我这个人的印象糟到了极点,因此在下对庄主的种种礼遇,的确有受宠若惊之感。”   唐日辉又是一叹道:“提到柴小清,老朽也正在伤脑筋,我要拜托大侠之事也正是她身上引起的……”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一惊。   唐子安连忙道:“庄主!柴小姐有什么事?”   唐小琪也诧然道:“爸爸!表姐怎么样?我还以为您是为了七叔与七煞剑派勾结的事,要委托慕容大侠代我们出头呢……”   慕容平心中所想,与唐小琪是一样的,因此听到唐日辉所说与所料不符时,已经大感意外了,及至听说此事与柴小清有关,他简直无法相信了,柴小清不过是个女孩子,纵然会几手剑法,也不足以引起唐日辉如此重视呀!   唐日辉又喝了一杯酒,才轻轻一叹道:“子安!你在我家很久了,对我的情形都很清楚,对于老七与我的隔阂,更是十分的明白……”   唐子安低声道:“是的!七爷从小就跟您不和,您一直在让他!……”   唐日辉又叹道:“从前我是让他,后来我是怕他!……”   唐子安一怔道:“你怕七爷?”   唐日辉点点头,使得唐平安与唐小琪都为之一怔,唐日辉乃叹道:   “其实我怕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姐姐!”   唐小琪低呼道:“您是说五姑,她不是死了吗?”   唐日辉摇头道:   “起初我以为她死了,直到前两年,我才知道她不但没有死,而且还练成了一身超人的武功,要找我来一结昔日之仇……”   唐小琪听得莫名其妙,唐子安却是脸色一变。   唐日辉苦笑一声道:“老朽这样说,慕容大侠一定莫名其妙吧?”   唐小琪连忙道:“岂止慕容大侠不懂,连我也是莫名其妙呢!”   唐子安低低地道:“这是难怪大小姐不会懂,因为昔年之事,在唐氏是一项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更不许轻易提起……”   唐日辉摆摆手道:“算了!子安,还是由我来说吧,你知道的也不够清楚,我们唐家这一代兄弟姐妹共有七人,我是老大,老七最小,虽然同一个父亲,却是由两个母亲所生……”   慕容平最不感兴趣便是听人家的事,可是唐日辉说得那么沉重,必然其中有着一项隐密,所以强打精神听下去。   唐小琪则睁大了眼睛,急于想知道家族的秘密。   唐日辉又叹着气道:   “我们七人中只有我与二妹四弟是一个母亲,三弟,五妹,六弟老七又是另一个母亲,她是一个走江湖的绳妓,是我父亲在无意中邂逅,看出她身怀绝技,娶回家中,谁知这一念之变,几乎造成唐家灭门的惨剧……”   唐小琪忍不住道:“爸爸,您快点说吧,别拉扯那么多的废话了!”   唐日辉轻叹道:“这不是废话,这是我们唐家惨变的前因后果,我一定要说清楚,那个绳妓嫁给我父亲是有目的的,她看中我家的青蚨令!”   唐小琪又问道:“青蚨令是什么?”   唐日辉道:   “青蚨令才是我们唐家称雄江湖的独门暗器代表,虽然只是三枚青铜古钱,却比什么落星追魂、夺命铜环、化血穿云弩厉害多了,要是光靠那三种暗器,怎会造成我们唐家百余年赫赫盛名,不过青蚨令下,从无活口,所以人家一直不知道,那个绳妓的父母都是死在我父的青蚨令下,不过他们的命长一点,居然还能留住一口气,逃回家中,把这秘密吐露给他们的独生女儿之后才死去,那个女儿切志报仇,所以才变姓换名,故意流落江湖,厕身卖艺的绳妓,也是冤孽相报,刚好我父亲碰上了,看出她的身手不凡,将她娶回家中,她将自己的身分隐藏得很好,那年我才三十岁,最小的老七只有四岁,什么事都不知道,所以才留下他一条性命……”   唐小琪失声道:“这么说来,你们几兄弟是互相决斗死了!”   唐日辉摇头道:“不!那个女子深藏不露,暗中教导她的三个成年子女,那时老六也有十九岁了,论武功我们几个根本不是敌手,他们母子四人联手,首先杀死了我的母亲,接着又杀死我的二妹与四弟,因为我最大,他们捉住了我,用来威逼父亲交出青蚨令!”   唐小琪急忙道:“那您怎么没有死呢?”   唐日辉黯然道:   “他们没防到我父亲,他老人家虽病入危境,却还有余力发出了天下无敌的青蚨令,结果那个绳妓首先中了一枚而死,老三与老六逃到门口,也被我父亲追杀,只有五妹比较机警,逃得最快,却被我追在后面,打了她一筒化血穿云弩,眼看她中弩翻落到墙外,等我追过去,她却失去了踪影,我因为化血穿云弩别无解药,以为她必死无疑,所以也不再追赶,谁知她竟然能够不死……”   大家听得都默不作声,唐平安是知内情的,所以他问道:   “这与柴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唐日辉一叹道:“你知道小琪为什么要叫她表姐?”   唐子安一怔道:“她……”   唐日辉点点头道:“不错!她就是五妹唐蕙仙的女儿!”   慕容平忍不住道:“我听她师父姑射仙子说她是个孤儿……”   唐日辉点点头道:   “也不错,直到现在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是最近听老七说起来的,她也是老七带来的,据老七说,五妹中了毒弩之后,遇到了一个姓柴的男人把她给救活了,他们就成了夫妇,成婚两年,生下了这个孩子,忽然找到了一册练功的秘笈,这两人为了专心练功,就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名字,偷偷放在姑射仙子的门口,双双找了一个隐僻的地方去加紧练功……”   慕容平点点头道:“这大概不会错,姑射仙子也对我说过……”   唐日辉道:   “我父亲目睹家室惨变,悔恨莫及,把青蚨令的用法传给我之后,就死了,本来他老人家叫我把老七也杀了的,可是我想到同胞相残的悲剧,也不忍心加害一个四岁的婴儿,是以将他留了下来,还教了他武功,传了他毒器,可是他一直跟我作对,又在外面做下许多荒唐坏事……”   唐子安一叹道:“庄主对七爷的确太宽大了一点!”   唐日辉摇摇头道:   “幸亏我对他不错,否则我们唐家今天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两年前他忽然又从外面回来,竟向我索取青蚨令,我自然不给他,同时也问他怎么知道我有青蚨令的,他才说出五妹未死的消息。   因为我对她的幼弟还算有点情义,她也不再打算向我寻仇,只是叫我交出青蚨令就算了!   我还不相信,他把我约了出去与五妹见了面,我们吵了几句,动起手来,结果她的武功的确高不可测,才只三招,我就败在她的手中,可是她不杀我,还是放我回来,叫我把青蚨令交给老七,从那天起,老七对我态度就变了,从前他还怕我一点,以后就公开对我咆哮作对……   不过他始终不敢太过太过份,因为五妹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羁住了身子,不能帮助他……   直到前几天……”   唐子安紧张地道:“前几天怎么样,是不是五小姐又来了?”   唐日辉摇头道:“不,他把柴小清带了来,告诉我说是五妹的女儿,叫我要好好地招待她。”   唐小琪哦了一声道:   “我说我们怎么会平白多出来个表姐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唐日辉道:“她的母亲是我的妹妹,她当然是你的表姐!”   唐子安轻叹道:“可是五小姐并没把您当做哥哥!”   唐日辉苦笑道:   “那是她的事,老七说五妹在最近的时间内就会来带她的女儿,同时也逼着我交出青蚨令,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意外地七煞剑派又派了一个马世英来邀我入伙,被我一口拒绝了,一言不合,又动起手来,马世英的剑法的确高明,可是我仗着家传的暗器手法,倒也并不怕他,谁知老七却趁我们动手的时候,装着来帮我的忙,暗中打了我一镖,刚好就打在我的气海穴上,马世英也趁机在我的头上刺了一剑,这一镖一剑,竟将我的武功全毁去了……”   唐子安愤然道:   “那天若不是庄主阻拦,他们两人绝对逃不过我们的化血穿云弩……”   唐日辉苦笑道:“杀了他们有什么用,除了开罪七煞剑派之外,还给了五妹一个借口,她对我家并不肯放松,就是因为她的丈夫比较正直,不许她报复,要是老七死在这儿,她的丈夫也拦不住她了!”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庄主对在下有什么交代的?”   唐日辉神色一振道:   “马世英来的时候,提起过大侠的名字,好像他们对大侠颇为畏忌,老朽想来大侠一定是个非常人物,同时又听柴小清说过大侠在秋枫山庄上剑慑神州五剑之壮举,心想只有大侠才是敝门的救星。   只是大侠云迹飘忽无定,老朽身负重伤,又无法出去寻访大侠,没想到大侠会下莅寒门……”   慕容平听说柴小清把自己的事都告诉了他们,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庄王究竟有什么事要在下尽力的?”   唐日辉略加思索道:“寒门上一代弟兄虽多,却因骨肉相残,只剩老朽与劣弟日上二人,劣弟自不足以传衣钵,老朽成婚较迟,只生了两个女儿,现在老朽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只好把族长之位,传与长女小琪……”   唐小琪痛哭失声道:“爸爸!您别这么说……”   唐日辉正色道:“小琪!这是很重要的时刻,你别要孩子气了,人死并不足惜,家门传统才是最要紧的事,现在你听我请慕容平大侠与子安作个见证,从现在起,你是唐门下一代的掌门人了,唐家的暗器手法你都会了,就是青蚨令还没有学,可是我现在不能交给你!”   唐子安急道:“为什么?”   唐日辉一叹道:   “青蚨令为唐门秘技,光是那手法,就得练三年,可是这三年中五妹会放过她吗?可是这世上能抵抗五妹的人实在太少了,幸好慕容大侠来了,因此我想请慕容大侠代寒家将青蚨令保管三年,等小琪手法练成之后,再交给她!”   慕容平连忙拒绝道:“不!不行,我自己身上的事都办不完……”   唐日辉哀恳道:“此举对大侠也有好处,柴小清对大侠恨之切骨,五妹知道了,一定会替她的女儿找大侠的麻烦,若是青蚨令落到五妹手中,对大侠也是一重威胁……”   慕容平闻言一怔,唐日辉已从身边掏出一个小布袋道:   “大侠请不要推辞,青蚨令在此,练习手法与秘诀,都在我的藏书室橱中,小琪是知道的……”   一言未毕,门口突然闪进两条人影,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手法秘册已经在我的口袋里,你把青蚨令也交给我吧!”   请续看《孤剑行》第三册——身世之谜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1   第 一 章 阋墙惨祸     众人蓦然回顾,但见那两人俱是五十左右年纪,身着劲装,一男一女,两人的肩头都背着一枝长剑。   唐日辉见了那女子后,不禁失声惊呼道:   “五妹!是你!……”   那女子冷冷一笑道:   “幸亏我来的是时候,不然青蚨令就要落到外人手中了!”   唐日辉连忙将布袋朝慕容平的手中一塞道:   “慕容大侠!一切都交托给你了!……”   那女子见状要上前抢夺,却被旁边的男子拉住了!   女子急道:“定芳!你这是干什么?”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   “唐日辉怎么样总是你哥哥,要是从他的手中抢下青蚨令,是你犯上欺长,至于在人家手中取过来,情形又不同了!”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   “什么哥哥,当年他射我一筒穿云弩,早已恩断义绝了!”   唐日辉大声叫道:   “你残杀同胞,逼死父亲又怎么说?”   女子冷笑道:“那是替我母亲报仇!”   唐日辉又要叫,那男子摇手阻止道:   “别闹了,当年是蕙仙的不对,她的母亲行为犹自可说,她可不应该跟在里面乱来,只知有母而不知有父,那是禽兽的行为,好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里面的恩恩怨怨,也可以一笔勾消了,手足相残,到底不是好事!”   唐日辉听这男子讲话好像颇有道理,果然止口不作声,那男子又笑道:   “小弟柴定芳,也是你妹妹唐蕙仙的丈夫,我们做了几十年的亲戚,直到今天才算是见到了面!”   唐日辉呐呐地招呼道:“柴……柴老弟……”   柴定芳笑了一下,然后道:   “唐兄!本来小弟不应该多事的,可是今天凑巧碰上了,不得不说几句公道话,青蚨令照唐门的规矩,应该是传子不传女,因为女儿迟早是人家的人……”   唐日辉一怔道:“我无子可传!”   柴定芳一笑道:   “无子可传,有弟可继,至少你也应该把它留给令弟呀!”   唐日辉立刻摇头道:   “不!唐门青蚨令乃天下至杀暗器,传之非人,不仅招天地之怨,亦且贻祖宗之羞,你了解老七的为人,便知道我为什么不传他了!”   柴定芳微微一笑道:   “唐兄的话不错,老七的确不大成材,不过兄弟还有个疑问,唐兄既是逼不得已,要将青蚨令传给女儿,也应该遵照长幼之序……”   唐日辉怔然道:“小琪是我的长女!”   柴定芳一笑道:“可是蕙仙比她还长一辈!”   唐日辉一鼓眼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在……”   柴定芳哈哈一笑道:“兄弟听蕙仙说起青蚨令之神奇,倒是有点心动,不过兄弟行事一向讲道理,假如唐兄将青蚨令传给令弟,兄弟自然是不好启齿,可是唐兄一背祖例,居然将此传家奇珍传给女儿,蕙仙可也是唐家的女儿,自然也有权利一争……”   唐子安忍不住道:   “先听阁下讲话好像还有几分人性,可是过不了多久,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假冒伪善,简直就是禽兽!”   柴定芳脸色一沉道:   “唐管家,你是个下人,说话可得客气点!”   唐子安怒声道:“我对畜生讲话还用得着客气?”   柴定芳伸手就是一掌,唐子安连忙用臂去格,谁知他的动作快得出奇,唐子安的手臂只抬到一半,脸上已啪啪挨了两下,顿时摔出老远,嘴角渗出鲜血!   柴定芳收回手冷笑道:   “今天我是第一次上门,不好意思太过份,下次你敢再出言无状,我就不会这么好讲话了!”   唐子安一抹口边鲜血跳了起来,正待破口大骂,唐日辉却轻叹道:   “子安!留得青山在!你记住我这句话!”   唐子安果然止口不语,目中却充满了怒意。   柴定芳哈哈大笑道:   “这种草包想找我报仇大概是下一辈子的事了!”   慕容平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这时才淡淡地道:   “你说得不错!以他这点功夫想打回这两巴掌,今生希望很渺茫,可是他若找个帮手的话,事情又该作别论了!”   柴定芳轻蔑地一笑道:“他想找谁?”   慕容平淡淡地道:“我!”   柴定芳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别替人家出头了,你欺负我女儿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好极了,几本帐可以归在一起算,也免得多费手脚!不过我想先问一句话,你们刚才说已经把青蚨令的手法秘诀偷去了,究竟是真是假?”   唐蕙仙忍不住怒道:   “小子!这原是我们唐家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偷?”   慕容平笑笑道:   “偷也好!拿也好!我只问你们是否真的得手了!”   唐蕙仙在身边取出一本薄薄的绢册道:   “我们难道还会骗人不成!”   慕容平从唐日辉的脸上知道这绢册确实不错,乃将手中青蚨令的布包往桌上一丢,然后再从容地道:   “我们来搏一搏,你们若胜了我手中之剑,就把青蚨令一并取走,否则就把那本绢册留下……”   唐日辉大惊失色,连忙道:“大侠!这可开不得玩笑!”   慕容平微微一笑说道:“庄主!本来我不想多管这桩闲事,可是既蒙重托,不得不勉力而为……”   唐日辉黯然道:“可是大侠若败了……”   慕容平淡笑道:   “我若败了,连性命都保不住,还能替庄主保住青蚨令吗?”   唐日辉不禁一怔,柴定芳哈哈一笑道:   “你这小子倒是很聪明,这么看来我们倒是不吃亏,手法秘诀在我们手里,假如我们不说出来……”   慕容平脸色一沉道:“你说出来了,就得自认倒霉!”   柴定芳微微一笑道:“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说着突然伸手朝桌上的布包抓去,动作快逾闪电,然而慕容平的动作比他还快,青光乍闪,长剑已然出鞘,向他的手上砍去,柴定芳骇然地缩回了手。   慕容平冷笑道:   “不怪唐总管骂你是衣冠禽兽,看你嘴巴里的话说得那么漂亮,做出来的事却的确让人瞧了恶心!”   柴定芳气得脸色煞白,怒声叫道:   “小子!等一下我不把你碎尸千段……”   慕容平冷笑道:   “等一下的事很难说,你们先把绢册交出来!”   唐蕙仙怒道:“假如我们不交出来呢?”   “那你们就赶快滚蛋,看在柴小清的份上,我饶了你们这一次,因为你们替我出了一口气!”   唐蕙仙不禁一怔道:“小子!你这是什么话?”   慕容平嘿嘿冷笑道:“她口口声声骂我卑鄙,却不想自己才有着一对真正卑鄙无耻的父母!”   唐蕙仙忍无可忍,将那本绢册也朝桌上一丢,慕容平长剑一展,突然挡在桌子的前面叫道:   “唐姑娘!你把青蚨令与手法秘笈都收起来,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隐秘的处所苦练三年……”   柴定芳闪身过来要抢,却被慕容平的剑势逼退了,急得他连忙拔剑叫道:   “小子!你怎么言而无信……”   慕容平笑道:   “假如你不先出手想抢青蚨令我自然不会背信,反正例子是你开的,我只是依样画葫芦而已!”   唐蕙仙怒道:“你以为那丫头跑得了吗?”   慕容平一笑道:   “不管你们二人剑技再高,我想在一百回合之内,你们还奈何不了我,有这一段时间足够她跑得远远的了!”   说完又急声催道:   “唐姑娘!为时无多!你得快点行动!”   唐小琪呆了一呆,终于还是拿起布包与绢册道:   “慕容大侠!大恩不敢言报!我会永远记得您的!”   慕容平头也不回,目光紧盯在前面两个人身上,淡淡地道:   “这些话不必说了,我也不算是个好人,偶而高兴做件好事,算不了什么,你还是快点走吧!”   唐小琪果然听话走了,唐蕙仙朝柴定芳做了个眼色,柴定芳会意,挺开手中长剑迳刺过来,唐蕙仙却分身想去追唐小琪。   慕容平长剑一挥,轻点柴定芳的剑身,利用他的冲力将剑身弹了开来,又利用剑的弹力牵动身形,刚好又拦住了唐蕙仙道:   “站住!至少你得给她一个跑的时间。”   他这一手出招收招,移形换位,显示出他在剑法上的高深造诣,将唐蕙仙和柴定芳两人都震住了。   唐蕙仙铮的一声,也拔出肩头长剑叫道:   “小子!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一百回合以内,我绝对没问题,再下去就得看造化了!”   唐蕙仙迟疑片刻,仗剑向柴定芳靠去,意在与他并肩联敌。   柴定芳摇头道:   “不!蕙仙,你先等一下,我想一个人先试他几招,这小子到底有甚么了不起,老七会把他说得那么厉害!”   慕容平微怔道:“你们见过唐日上了?”   柴定芳哼声道:   “当然了,要不是碰到他,我们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慕容平立刻道:“唐日上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柴定芳微微一笑道:   “老七并不知道你要到哪儿去,可是他告诉我们你带着两头大猴子,赶着一辆马车,这个目标太明显了,我们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   慕容平轻哼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们竟是专程前来找我的!”   柴定芳大声道:   “不错,我们听说你把我们的女儿欺凌成那个样子,原是想找到你好好地惩诫你一番,同时蕙仙也想到娘家来看看,巧不巧你也在这儿……”   慕容平听后微微一笑道:   “幸亏我叫唐姑娘带着青蚨令走了,否则我倒是要对唐家人大感歉意,因为是我引鬼上门的……”   唐日辉连忙道:   “大侠别这么说,家室之变,迟早都会发生的,幸好大侠赶上了,使小女得以脱身,老朽倍感至深……”   慕容平正想说话,忽然瞥见唐蕙仙又在作溜走的准备,乃闪身又封住她的去路,微微一笑道:   “你千万别打算偷溜,在未得我允许之前,你最好少动歪脑筋……”   柴定芳刷地一剑攻出吼道:“臭小子,你欺人太甚!”   慕容平对他这一剑居然不去迎架,抽身退了一步,然后将剑尖平指着两人,柴定芳不禁一怔道:“小子,你真狡猾得像一头狐狸!”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我从七岁开始学剑,所练全是天下第一流的剑法,等到我次第窥得神州五剑的剑法精要后,相信在剑法上,已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了,目前只是火候差一点,可是绝不会再上人家当,你们两个人还是一起上吧!否则我绝不会放手与你们一搏的,时间越久,对唐姑娘越是有利,再过一下,我就是能被你缠住,你的老婆也追不上她了……”   柴定芳脸色一变,厉声道:   “蕙仙,今天看来是无法去追那个小丫头了,以后再慢慢找她吧,我们先把这个小子收拾下来再说!”   唐蕙仙恨恨地一点头,两人果然比肩而立,双剑一上一下,各作了个姿势。   慕容平哈哈笑道:“你们早就该如此了,要是规规矩矩地打败了我,岂不是省了许多事……”   话说得轻松,神情却极为凝重,脚踩丁八,剑与身平,抱在胸前,等着他们二人放手进招。   柴定芳与唐蕙仙二人原是等慕容平先出手的,及至看了他的姿势后,二人对望了一眼,知道这年青人果然是个不平凡的劲敌。   高明的剑手在对招时两个不变的步骤,一个是乘对方不备时抢先出手,这样纵或不能一举克敌,至少已尽占先机,对方如想扳回劣势,至少也得在五六十招苦拼之后才可以喘口气。   柴定芳刚才刺出一剑便是那个用意,慕容平若是应他一招,他的攻势绵绵而出,慕容平纵然不手忙脚乱,至少也得苦拼好一阵子,自然无法分身去拦阻唐蕙仙了。   可是慕容平不上这个当。   其次就是双方都有了准备,那情形又不同了,谁先出手,对方就多了一分准备,可量度情势,避其锋而攻其弱。   经验丰富的慕容平又不上他们的当。   这三个人从唇枪舌战而至各摆姿势,都显示了剑法中最深奥的学问,使得旁观的唐日辉和唐子安两人呆若木鸡,钦佩万状。当然这钦佩只是对慕容平一人而发。   柴定芳终于轻哼了一声,算是对唐蕙仙作了个招呼,两个人两枝剑分从左右劈至,一剑由下而上,一剑由上而下,精妙绝伦,所攻范围也广大而周密。   慕容平单臂一振,长剑摆横削出,对于上下两剑根本不作理会,可是他出手迅速,剑势竟在那两剑之先攻到对方。   柴定芳骇然后退,沉声道:“蕙仙,想不到这小子如此高明,看来我们两个人联手,反而占不到便宜,你还是让我一个人对付他吧!”   唐蕙仙果然就退开了,不过这一次她不作抽身的打算,反而抱剑凝立,目注着他们动手。   两个人联手会不如一个人单斗有利,这个道理倒使得唐日辉怔住了,可是这时候也不容许他提出询问,只有紧张地看下去。   场中两人对峙有顷,柴定芳神色更凝重了,兀自不敢先行出手。   慕容平却忽地一笑道:“这样对耗着总不是办法,一定得有人起个头,你已经尝到厉害,自然不敢占先,只好由我来了。”   说着缓缓地刺出一剑,剑定中锋,速度极慢。   然而柴定芳却看着他的剑势渐近,脸上却现出了疑惑之色,久久不见行动。   直到剑身离他胸前不到一尺了,他仍未能决定应该采取的步骤,倒是唐蕙仙急得叫了起来。   “定芳,你再不动就不能动了!”   一句话把柴定芳叫醒了,只要慕容平的剑再进前一点,他就是能看出变化,也来不及应变了,逼得无奈,只好平剑上撩,作试探性的拨架。   慕容平却哈哈一笑速迅地抽回长剑,攻势再发,直如长江大河,密密的剑风已将柴定芳圈在中间。   柴定芳先机尽失,只得挥剑保护住自己,一面哼着声音道:   “小子,你先攻的那一剑叫什么名称?”   慕容平一面加紧手中的攻势,一面笑道:“那一剑实在叫不出名目,你一定要问的话,姑且名之为——‘臭蚓钓笨鱼’吧!”   柴定芳怒哼道:“这是什么招式?”   慕容平大笑道:“那根本不能成为招式,是我故意使出来吓吓你的,蚯蚓本来是鱼饵,可是一条发臭的蚯蚓,只有不知死活的笨鱼才会去吃它!”   柴定芳知道自己受了愚,不禁愤火中烧,奋力刺出一剑,这一剑力透中锋,居然攻破了慕容平密密包围的剑圈,同时也将他逼退了几步。   柴定芳见慕容平有点发怔的样子,仍冷笑一声,振腕又是一剑刺来。   这一剑与方才突围的一剑竟是同样的招式,慕容平不敢招架,又退了一步。   柴定芳怒叫道:“小子!我看你怎么逃过下一招!”   依样还是原式刺到,慕容平果然不能再退了,因为唐蕙仙在他背后也同样的招式刺出了一剑,看来这招式似乎无法可避,更何况是腹背受敌。   就在前后的剑尖都快要刺中他时,慕容平突地眉头一扬,提起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圆形的光弧,他只划到一半,那两个人忽然惊呼一声,双双抽回长剑,迳直向门外逃去,慕容平却在他们后面朗声笑道:“原来一字慧剑是落在你们手里,你们等着吧,那个人已经离山了,迟早都会找上你们的……”   一句非常简单的话,却使两个舍命奔逃的人站住了脚步,而且还慢慢地退了回来,脸色在惊惶中带着恐惧。   唐蕙仙首先不安地问道:“小子!你说些什么?”   慕容平知道那句话在他们心中所产生的力量,便知道这两个人再也不敢对他动手了,所以他把长剑归回鞘中。   柴定芳不等他回答,抢着又道:“小子!你把话再说一遍!”   慕容平慢斯斯地道:“我以为说得已经够明白了,你们偷盗了黎东方的一字慧剑剑诀,以为他不会追出来找你们算帐的……”   由于他提出黎东方的名字,使得他的话更证实了。   柴定芳脸色大变,呐呐地道:“你是说黎东方离开了他的寒梅谷……”   慕容平笑着道:“不错!你们等着吧,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人又对望一眼,唐蕙仙仍是不大相信地道:   “你胡说!黎东方绝不会离开那个地方的……”   慕容平淡淡地道:“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信不信在于你们。”   柴定芳咬咬牙齿道:“黎东方就是出来了,他也不一定找得到我们,除非你去通知他,本来我们还可以放过你,现在……”   慕容平含笑接口道:“现在你们非杀我灭口不可对吗?”   唐蕙仙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慕容平脸色一沉道:“好极了,你们快点动手吧!”   二人相顾犹豫,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   慕容平等了片刻,见他们仍在举棋不定,乃笑着道:   “你们目前唯一的生路,便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黎东方虽然恨你们,目前还抽不出时间来对付你们,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所以把追杀你们的事委托我代办,我当时无法拒绝,却没有兴趣代人当刽子手,因此刚才对你们特别容情,你们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我……”   柴定芳颤着声音大叫道:“胡说!黎东方那个人生性多疑,对谁都不信任,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代办?你别往脸上贴金了……”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你再想想刚才动手的情形吧!你们冒着性命偷来的一字慧剑,在我手中可曾占得了便宜?”   两人的脸色又是一变,慕容平继续笑道:   “黎东方只知道偷他剑诀的两个家奴叫做丁三李玉,假如我把你们的真姓名告诉他,你们就该多当心一点了,现在我还提不起杀人的兴趣,希望你们别把我的兴趣引了起来,那时就好看了!”   两人又沉吟片刻,终于幸幸地回头走了。   慕容平还在他们后面叫道:“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会见到黎东方,你们好好地利用这一个月的空暇,为自己的生命打算吧!”   那两人听完他这句话后,脚步加得更快,片刻工夫即已走得不见踪影,慕容平这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2   第 二 章 一字慧剑     唐日辉与唐子安两人莫名其妙,直到慕容平转身面向他们时,唐日辉才凑上前发问道:   “慕容大侠,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平轻叹一口气道:“危险!危险!他们的胆子要是再大一点,我们大家恐怕都难逃一死,刚才我嘴里说得响,心里却直打鼓……”   唐日辉怔然道:“这是怎么说呢……”   慕容平笑笑道:   “他们曾经易名丁三李玉,投到一个潜隐剑客的门下做家奴,目的就是在偷学那人的剑法,结果真得手了……”   唐日辉道:“那个剑客叫黎东方,他们偷走的剑谱叫一字慧剑!”   慕容平一怔道:“堡主怎么知道的?”   唐日辉笑道:“老朽何尝知道,只是在谈话中听出一点头绪,那黎东方是怎样的一个人,一字慧剑又有什么厉害的……”   慕容平叹道:“黎东方是潜隐在川边大金的剑客,此人的剑术武功,可称天下第一,尤其是一字慧剑十三式,发时天崩地裂,当者披靡,好在令妹夫妇只偷到前面六式,否则天下就无人能制他们了……”   唐日辉神色一惊,怔怔地道:“他们不是败在大侠手中吗?”   慕容平道:“不错!他们只发了一招,我徼幸知道破法,要是他们再发第二招,我一定是束手无策了!”   说完后,他见唐日辉还不信的样子,乃笑着道:   “我这样讲堡主是不会明白的,可是要把话讲明白,恐伯不是三言两语所能交代的。”   唐日辉连忙道:   “既是如此,请大侠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一顿酒还没有喝完呢,无端生此变故,也幸好有大侠在这里,才算保全了唐门的重宝,老朽理应好好敬大侠两杯以申谢意,再者也可以听大侠说完这段旷古未有的奇闻……”   慕容平见龙姑守着大毛退毒还需要一段时候,反正暂时没有事,也就答应了下来,唐子安却十分高兴,忙着温酒添菜。   二人喝了几杯酒,唐日辉表过谢忱,话题自然又转到黎东方身上,慕容平才把自己西行的经过与邂逅黎东方的事说了一遍,同时也说出了有关一字慧剑的始末,听得唐日辉与唐子安如痴如呆。   原来一字慧剑是黎东方最珍视的一套剑法,一共有十三式,分为上下两部,上半部计有六式长于攻,下半部比较深奥,攻守兼具,连黎东方自己都没有完全练好,所以他把下半部剑诀带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钻研。   前六式已经学成了,剑谱就藏在书房中。   十几年前,有一对夫妇投到他的寒梅舍来,男的自称丁三女的叫李玉,这一对夫妇都会几手武功,只是不太高明,他认为山中事烦人少,光靠大毛二毛两个畜生,使唤起来总是不方便,所以就收留了下来。   这一对夫妇善体人意,做事又勤快,黎东方对他们十分满意,不时还传他们几手剑法以为酬劳。   在谷中工作了五六年,他们对黎东方的情形算是全部了解了,终于在乘他不备之时,偷了他的一字慧剑前六式剑笈,远逸而去,黎东方当然十分生气,可是他必须守在寒梅谷中,等候着金绿梅的归来,自然无法出去追索他们。   那一对夫妇知道黎东方难缠,自然也是利用他这个弱点,才敢作出那种大胆的行动。   慕容平告诉他金绿梅的行踪后,他等不及要去寻找,焚梅毁家之时,并没有忘记掉这件事。   所以他托慕容平代为留心,而且遗传了他一招剑法,这正是一字慧剑中的第七式,也是慕容平使出的那一式。   一字慧剑循序而进,招招相克,这一招正好可以抵制起手的第一式,黎东方做人非常深沉,他不多教,认为慕容平只要会了这一式,万一遇上那两个人时,使出来就足够令他们丧胆了。   慕容平学会了这一式剑法后,根本没放在心上,因为这一式剑法单独使用时毫无威力,除了能应付一字慧剑的起手式外,可以说是毫无用处,而且他认为人海茫茫,要碰上那对夫妇的机会简直是微乎其微。   然而事情就有那么巧,想不到唐蕙仙和柴定芳就是丁三李玉的化身,幸亏他神态从容,才把他们吓跑了。   唐日辉听完后,心中还是有很多疑问,想想道:   “他们既是学会了那等厉害的剑招,为什么老早不使用,一定要等到万分无奈的时候才使出来?”   慕容平笑着道:“他们心中仍是惧怕黎东方会找他们算帐,所以轻易不敢炫露,我逼退了他们第一招,他们赶紧就逃,倒不是为了打不过我,而是恐怕我认出了他们的身分,会去告诉黎东方的原故……”   唐日辉不解道:“他们怎么知道大侠与黎东方有关?”   慕容平微笑道:“堡主也许忘了,他们在黎东方那儿工作了五六年,一定认识那两头大猴子,所以他们追到此地来,完全是为了想在我身上打听黎东方的下落,逼取青蚨令,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而且以他们的剑术武功,要报仇夺宝易如反掌,随时都可以得手,何必要赶今天来凑热闹呢?可是他们来到此地的时候,正好赶上堡主以青蚨令见托,他们怕青蚨令经我保管之后,夺取起来就更费事了,因此才抢先取得了手法秘本。   到了动手的时候,他们一直隐忍住不敢使出一字慧剑,就是怕我认出来,后来被我逼急了,柴定芳才冒险试一下,他以同样的招式连发了两次,目的就是在试探我是否认得出来……”   唐日辉连忙道:“那大侠为什么不马上回招呢?”   慕容平苦笑道:   “我只会一招解法,轻易不敢动用,好在他前两剑只是存心在试探,虽具其形而未尽其威……”   唐日辉恍然道:   “老朽明白了,他见大侠一味退后,以为黎东方没将这事告诉大侠,所以蕙仙也帮着出手,想就此杀死大侠!”   慕容平笑道:   “对了!他们同时出手,其目的就是在制我于死地,我逼不得已,也只好使出那一式来对付,他们是识货的,当然要赶快溜了,一字慧剑的起式并无奥奇之处,那完全是以后面的五式抢得先手……”   唐日辉想了一下道:   “大侠既然知道厉害,为什么好容易把他们吓跑了,又发言把他们叫回来,要是他们不为大侠说来的那番言词所动,那岂不是太危险了?”   慕容平道:   “这是万不得已之举,他们虽一时心急逃走,只要想通了之后,一定会设法除我以灭口,因此我必须要把黎东方复出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急于避仇逃命,就不会想到来找我麻烦了!”   唐日辉一叹道:   “大侠不仅武功过人,心智亦是绝顶之选,唐门得以保全宗脉,全靠大侠援手之德,老朽真不知何以言谢……”   慕容平谦笑道:   “堡主太客气了,今日之事,还是从在下身上引来的,那两人不是为了我,绝对不会在今天找上门来!”   唐日辉摇头道:   “可是蕙仙对老朽衔恨切骨,祸胎早结,终有变发之日,今天幸好赶上大侠在场,否则若换之异日,寒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势必遭受灭门之惨祸,所以对大侠之德,唐氏连在地下的列祖列宗,都会铭感不止……”   慕容平笑笑道:   “堡主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好管闲事,偶然碰上了机会,而且此举对在下也大有好处,假如不是今天把他们吓退了,他们以后为了他们的女儿出气之时,依然会找到我头上,那时也许不会像今天这么容易应付……”   正说之间,应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喊:“表姐!你在这儿干嘛……”   慕容平神色微动,连忙离座向后面飞去,却与一条人影正面相迎,几乎撞个满怀,他幸好动作敏捷,飞速朝旁边一闪,才没有碰上,那条人影却一迳朝厅外掠去,隐约之间,可以看出是个年青的女孩子。   接着又有一条人影飞过来,由于势子较慢,可以看出正是唐日辉的幼女唐小瑶,她停下身子怔然道:“慕容大侠!你这是干嘛?”   因为慕容平的神色显得异常紧张,所以才引起她的动问,而慕容平却急促地指着厅门问道:“那是柴小清吗?”   唐小瑶点点头道:   “是的!我看见她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后面,不知道她在偷看些什么,才叫了一声,她就胞了……”   慕容平脸一变,飞身追了出去。   可是到了门口,他又停住了,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回来。   唐日辉脸色也微现惶态道:“她一定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慕容平点点头道:“不错!而且她也一定是去追上她的父母,想要把所听到的话告诉他们,叫他们来对付我……”   唐日辉忧形于色道:“大侠还追得上她吗?”   慕容平苦笑着点点头道:   “追上她倒是没有问题,可是追上了又有什么用?我总不能拿剑把她杀了,还是由她去吧!”   唐日辉怔了一怔才道:   “可是她对大侠怀恨至深,若是她和父母碰了头,告知大侠仅只能挡过一字慧剑的一式时,对大侠颇为不利!”   慕容平笑着一摆手道:“那也由他们吧,柴小清恨我是有理由的……”   唐小瑶却睁着眼睛道:“其实表姐并不真的恨你,她只怪你对她太薄情,要是你能对她好一点的话,她连性命都肯为你牺牲……”   唐日辉连忙斥责道:“小瑶!别胡说!”   唐小瑶翻着白眼道:“是真的!这是表姐亲口对我说的……”   慕容平又叹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上,一仰头把身前的那杯酒灌了下去,放下酒杯,黯然地道:“真也好!假也好!爱也好,恨也好,我与她之间就只能到这个程度,她要怎样都由她了!”   唐小瑶怔怔地问道:“你不能再对她好一点了吗?”   慕容平的脸色已恢复正常,微微一笑道:“好!怎么好法?”   唐小瑶的脸上红了一红,低低地道:   “你可以接受她的感情,像她爱你一样的爱她……”   慕容平笑着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她究竟爱我到了什么程度。”   唐小瑶连忙道:“她爱你到了极点,所以才要杀你,爱之深,则恨之切,你只要照样地爱她,她就不再恨你了……”   唐日辉又斥道:   “小瑶!别胡说八道,一个女孩子家,满口爱啊爱的,像什么样子,你还是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唐小瑶鼓起嘴巴道:   “我就是不懂,才要问问清楚,慕容大侠,表姐说你是个感情的骗子,你既不爱她,为什么又要跟她好?”   唐日辉一拍桌子,正要发作,慕容平却笑着道:   “堡主!令嫒问得很对,我应该对她说说清楚,否则她心里面永远存着一个成见,唐小姐,你今年贵庚?”   唐小瑶怔了一下道:“十六岁!”   慕容平含笑道:“那我用男女之爱来对你说明,也许你不容易明白,我就换个方法来说好了,你爱你的父亲吗?”   唐小瑶对唐日辉望了一眼,勉强地点点头。   唐日辉微微变色,慕容平又飞快地问道:“你恨令尊吗?”   唐小瑶咬紧嘴皮,终于努力地迸出一个字:“恨!”   唐日辉双眼圆睁,几乎要叫了出来。   可是唐小瑶也飞快地说下去道:“今天我跟你动手的时候,爹下命令放射穿云弩,居然连我也想射死在里面,根本没把我当作女儿……”   唐日辉颓然长叹,慕容平却笑着道:   “你恨令尊薄情,也会想杀死他吗?”   唐小瑶连忙叫道:“那怎么会呢?”   慕容平紧接着问道:“你心中动过这个念头没有呢?”   唐小瑶连连摇头,慕容平一笑道:   “这就对了,对一个真正所爱的人,你心中即使恨到了极点,可也不会萌起伤害他的意思……”   唐小瑶想了一下,突然道:“我明白了,表姐对你的感情并不是真的……”   慕容平一叹道:   “那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她那种表现感情的方法,证明她的爱还没有到忘我的程度,这种感情是飘浮的……”   唐小瑶点点头道:“真正的爱中便不该有恨!”   慕容平笑笑道:“你终于明白了!不过还不够透彻!”   唐小瑶连忙问道:“要怎么才算透彻?”   慕容平笑道:   “那要靠你自己去想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启示,就以你对令尊的误会,当令尊下令放箭的时候,并不是他不爱你,也不是忍心要你死,他的身上背负着责任,对你们唐家的荣誉传统的责任……”   唐小瑶双手连摇,眼中流下了眼泪叫道:   “你不要再说了,我全明白了……”   慕容平果然止口不言。   唐小瑶却对着唐日辉跪了下去,哽咽道:“爹!女儿不孝……”   唐日辉也是老泪纵横,颤巍巍地把她扶了起来道:   “孩子!你明白我的苦衷就够了……”   唐小瑶擦擦眼泪,然后对慕容平道:   “慕容大侠!谢谢你的开导,使我懂得了很多……”   慕容平微笑道:   “那不算什么!希望你以后长大了之后,千万要谨慎地使用你的感情,不要随便地付给一个不值得爱的人……”   唐小瑶脸上一红,可是她的声音却异常地坚定:   “我知道!当我决心爱一个人时,他是我的一切,不管他对我如何!除了爱之外,我不应该有其他的感情。”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对极了!我为你祝福,也为那个幸运的人祝福……”   因为他始终把她当个小孩子看待,所以在说话的神态上还带着一点开玩笑的意味,谁知唐小瑶却一沉脸色道:   “慕容大侠!这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你不可以开玩笑!”   慕容平微怔道:“我的祝福出乎至诚,不是开玩笑呀!”   唐小瑶正色道:“至少你不应该嬉皮笑脸说那些话!”   慕容平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无以为答,唐日辉怕他感到难堪,连忙对唐小瑶喝道:“小瑶!你这是什么规炬?”   唐小瑶一言不发,双目炯炯地对慕容平问道:   “慕容大侠,我再问你一句话,假如我爱一个人,他不爱我怎么办?我一片痴心,他木然不知又怎么办?”   慕容平连忙道:“你最好不要选择这种人,那可是天下最苦的事。”   唐小瑶凄然一笑道:“爱情的发生并不由人选择!其实你不教我,我也知道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就是最适当的写照,我会像一支小小的腊烛,默默地献出自己,发出一点微火为他照明,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不会向他要求什么,也不会向他表示什么,他若是知道我,我只望他报我一笑,他如不知道,我就为他沉默一生……”   慕容平心中一震,连忙斟了一杯酒。   “唐小姐!我敬你一杯酒!”   唐小瑶笑了一下,端起她父亲的杯子,与慕容平对照了一下,仰头就把那杯酒喝了下去,轻轻地道:“慕容大侠!谢谢你,谢谢!谢谢!谢……”   在喃喃不绝的谢声中,她的泪珠像雨一般地滚落,然后放下酒杯,低着头退到厅后去了。   唐日辉对她的举动大惑不解,叹了一声道:   “这丫头大概是疯了!”   说完又对慕容平道:   “慕容大侠!老朽也要谢你一杯酒,小女的个性一向倔强,今天她含忿退到后面的时候,老朽正在担心,不知道要如何对她解释,幸有大侠生花妙舌,把她这块顽石说点了头……”   慕容平默默无言地又对干了一杯,心中却充满了后悔,他知道自己又在无意中做错了一件事。   因为他在唐小瑶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件最可怕的事,这种目光他曾经看到很多。   顾芳莲、柴小清,上宫婉儿、孙绛珠、许秋英……甚至于这次伴他同行的沙龙姑,都曾用这种目光望过他。   又是一个痛苦的女孩子。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罪孽的深重……   苍茫的曦色中充满了凄清的离情,当唐日辉带着唐子安在庄门送别慕容平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老泪婆娑。   唐家堡的人都穿着盛装,夹立在两旁恭送,这是很隆重的礼节,也表达了唐门中人最大的敬意。   慕容平叱吒江湖,倒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尊崇,心里也有无限的感触,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世,到现在还是一个谜,想到在青城山中所受到的奚落,也想到了这么多年胼手胝足,学艺练剑的苦心,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多少年来,他一直咬牙忍受,期望著有出人头地,受人尊崇的日子,今天总算尝到滋味了。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他无法形容,也无法用口表达出来,但是他却有一个感受,也有着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是根据此刻的感受而生的。   从前,他只想要自己的身分与地位,能够在青城山中,与王立明一样就满足了,可是现在,他觉得光是一个青城山太小了,他的世界已经扩充到整个天下。   当然他没有王立明那样的野心,想叫整个世界屈服在自己的脚下,可是他想要行遍天下,都应该受到这种尊敬。   唐日辉见慕容平频频用衣袖去擦眼泪,却不知道他的心情,以为他只是受了自己热情的感动。   可是他永远也没有想到,他所安排的这个场面,对这个年青的高手将来有着多么大的影响。   大毛二毛都在车子里等着,龙姑掀着车帘张望着,乌达仍是傻兮兮地坐在车辕上呵开大嘴笑着。   慕容平不想多耽搁时间,终于扳鞍上马一拱手道:   “堡主请多珍重,在下要告辞了!”   唐日辉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招呼道:“大侠请等一下!”   慕容平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却见唐日辉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皮袋与一只鹿皮手套来交给他。   慕容平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唐日辉却庄容地道:   “这是唐门中,除了青蚨令以外最厉害的毒器——落星追魂砂,敝门一共只有二十粒,历来闯荡江湖,对付强敌时用了四粒,劣弟日上又偷去了九粒,剩下七粒就致赠大侠以为盛德之报……”   慕容平听见落星追魂四字心中就是一动,他与唐日上互起冲突时,曾经见识过这种东西的厉害。   现在他遽然以此厉器相赠,连忙推辞道:   “这是贵门重宝,在下如何敢收……”   唐日辉一叹道:   “老朽已经失去了武功,小琪得托庇荫,觅地练习青蚨令手法,这东西留在此地也没有用。”   慕容平仍是拒绝道:“堡主可以留作拒抗外敌之用……”   唐日辉叹道:   “老朽此刻唯一的外敌就是劣弟日上与五妹夫妇,他们此刻大概与七煞剑派串通一气了,大侠既为七煞剑派中第一强敌,此物大有用处……”   慕容平摇摇头道:“在下与七煞剑派只想凭着剑术一较生死……”   唐日辉正色道:   “可是劣弟也持有此物,难保他不会使用,落星追魂中人无救,这对大侠当是一项威胁……”   慕容平默默不语,唐日辉又道:   “再者以老朽之能,恐怕也无法保全此物,假如悉数落入劣弟手中,为祸尤烈,大侠纵然不屑使用,也请带在身边,万一劣弟以此对付大侠时,大侠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他……”   慕容平依然不作表示,唐日辉急了道:“老朽深知劣弟性情,他胆小如鼠,贪生畏死,绝不敢与大侠以死相拚,大侠带在身边,正好可以压压他不敢轻易动用此物,假如大侠一定不肯接收,也请暂为保管,候小琪艺成后,再还给她!”   慕容平听他如此说了,只得收了下来道:   “那在下就代堡主保管好了,将来再还给令嫒。”   唐日辉见他终于答应了,才欣慰地道:   “小琪走得太匆忙,老朽有许多事都未及交代,她这一去,最少在一年内不会回来,老朽行将就木,恐怕等不到再见她的面了,异日小女重领唐门时,尚望大侠能多予照顾一点。”   这分明是将后事见托,慕容平倒是无法拒绝,乃将手套及皮袋全纳入怀中,慷慨地承诺道:“只要在下也能活到那个时候,定然竭尽所能……”   他自然不能也跟着说照顾,也不能说帮助,当然更谈不上效力,因此对底下的话颇费斟酌。   唐日辉只要他答应,也不需要他再说什么,而且慕容平的表示也够了,遂感激地一拱手道:   “多谢大侠!大侠请上路吧,祝大侠一路顺风,但愿异日有缘,能再见大侠一面,珍重……”   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慕容平实在不愿多见他伤感的样子,遂点点头,在庄众的祝福声中,策马离去。   乌达挥鞭驱车,跟在他们后面也追了上来……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3   第 三 章 身世之谜     一骑一车离开唐家堡很远了,慕容平忽然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惆伥,觉得老是欠缺了一点似的。   想了半天,他才记起在今天的送行的场合中,他并没有看到唐小瑶的影子,欠缺的就是这一件事。   这初解人事的小姑娘,自然在他的心中毫无份量,可是他敏锐的感觉知道他又俘虏了一颗幼稚的芳心。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已经发生了,他却难以禁止心中的歉咎之意,尤其是这小姑娘对爱情的坚定……   “可怜的小姑娘!你现在一定在背后偷偷地垂泪吧,我很抱歉要使你伤心,因为你不该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的,你太小,而且爱我的人太多……最主要的是我心中只有一个人的影子……盈盈……盈盈……”   他在心中暗呼着林盈的名字,然他的脸色又变为深沉,愤怒地踢着马,把它赶得飞快地急奔。   他恨不得一脚马上赶到青城山,看一看那张美丽的脸庞,把一切交代清楚,然后再骄傲地告诉青城山主道:   “山主!我不是一个昆仑奴,我的骨头是白的,跟普通人一样,不信我可以拿刀子劫出来给您看……”   “现在您不应该阻止我和盈盈的相爱了,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从小就已互相恋爱了,现在我堂堂正正地要求您准许她嫁给我!我绝不会辱没她的,我可以帮助您打败七煞剑派的人,杀死一切叛徒,重建青城山的百世基业……”   他想到兴奋时,突然又凉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个人……黎东方,事情太巧合了……   因为他对青城山的事情太熟悉了,山主夫人李红药把一切都告诉他,而黎东方就是青城山主最怕的那个人。   青城山的剑法传到世间来了,这违反了昔年的协定,黎东方一定会前来兴师问罪,那将免不了的一场恶斗。   “合我与山主之力能斗得过黎东方吗?”   他开始发愁了!   因为东方黎的剑术太高明了,绝非他们能敌。   “好不容易摸索到幸福的边,马上又要放弃吗?”   “不!绝不!尽我最大的努力也要把这件事解决!甚至于用一切不正当的手段也在所不惜……对了!唐门中落星追魂在我身边,假如黎东方真的不肯放松,我就不惜使用它来对付黎东方!”   这是一个最坏的决定,他又往好处想:“也许事情不会这么糟,把青城山剑法流传到江湖上只是王立明那批人而已,杀了他们,黎东方就会满意了!何况山主夫人与黎东方还是亲戚,他又帮了黎东方不小的忙,看在这些事的份上,黎东方也许不会追究……”   想着,念着,忧愁着,欢喜着,他们渡过了漫长的旅途,车骑开始进入青城山区了。   匆匆地赶到那个熟悉的地方,他怔住了。   青城山早已面目全非。   屋舍成为废墟,人都不见了。   他叫乌达把车子停在林子前面,又到各处去仔细地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人,他在焦灼的心情中又找向待月峰。   那是青城山中最隐蔽的地方。   由于目前的景象,他已不存希望,可是他走近那峻峭的山峰时,居然又听到一阵悲壮的歌声:   “横磨一剑常在手,半生坎坷飘零久,   胸中沸血如汤沸,不平时作狮子吼……”   歌词是熟悉的,歌声是熟悉的。   他在兴奋之下,忍不住高声叫道:“胡大刚!老胡!胡伯伯……”   峰上飘下一个魁梧的身躯,正是那忠心耿耿的樵子,他看清来人是慕容平的时候,一阵情绪激动,一伸手就把慕容平抓住,高高地举在头顶上。   而正在这个时候,背后飕地一声,射来一股急风。   胡大刚的身手毕竟矫健,连忙丢开慕容平,回身抬臂伸手一抄,接住了一柄沉重的钢叉。   接着又有两条黄影扑了过来,胡大刚就用钢叉朝突袭而至的黄影刺去,这次他可吃了亏。   那条黄影势强力沉,而且还不畏刀剑,连人带叉,把他撞翻了一个大跟斗,慕容平急声叫道:“大毛二毛,不许乱来,胡伯伯是自己人!”   总算他叫得快,那条黄影才没有继续进逼。   原来那是乌达等人久候慕容平不至,忍不住找了进来,两头神猿仗着灵敏的嗅觉,追到这个地方。   恰好碰上幕容平被高举在天空,乌达怕他是遇上了敌人,脱手就把钢叉掷了出来,两头大猿也跟着发动了。   胡大刚在地下爬了起来,只见身边站着一条浓眉粗眼的彪形大汉,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   大汉身边站着一个娇美的女郎,还有两个身材与人差不多的巨猿,倒是怔了一怔,随即叫道:“小子!你从哪儿弄来了这一批凶神恶煞……”   慕容平连忙笑着道:   “胡伯伯!他们都是我的同伴,因为不认识您,所以才对您误会了,大哥!快给伯伯赔个不是。”   乌达见又把事情做错了,伸伸舌头,拜了一拜道:   “伯伯!咱家以为你要伤害小兄弟呢!对不起!”   那两头猿大概是慕容平怕责骂,连忙也学着乌达的样子,拱起毛爪,连连地揖拜。   这一来把胡大刚逗笑了,哼了一声道:   “小子!你怎么想到回来的?老头子还以为你死了,那天你中了王立明的一剑,他说剑上是喂着毒的……”   慕容平点头道:   “不错!我的确是中了毒,赶到小金川去求药治愈,幸好遇上了这位沙姑娘,蒙她父亲替我治好了。”   胡大刚闻言朝沙龙姑一拱手道:“姑娘!那老头子可得谢谢你!”   龙姑连忙还礼道:“不敢当,老伯伯,慕容大哥也救了我们……”   胡大刚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平忙道:“这且慢再说,山上怎么样了?”   胡大刚叹道:“王立明叛出了山,在岷山组了什么剑派……”   慕容平道:“这个我知道,王立明还派了凌一鸿到小金川去追杀我,幸好他到迟了一步,我的伤势已经好了八成,斗剑的结果,他差点反被我杀死……”   胡大刚叫道:   “痛快!痛快!我知道你的剑法已臻化境,除了主人外,只怕再没有人能比你更高明了……”   慕容平含着笑道:“可错了,据我所知,有一个人不但比我更高很多,连山主也望尘莫及……这些都不必去谈了,山主呢,夫人呢?还有……盈盈呢?这儿的人呢?”   胡大刚轻叹了一声,好像很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又不能不答,停了半天,他才轻轻地道:“你见到凌一鸿,难道不晓得……”   慕容平大是焦灼,急声道:   “知道我就不会问你了,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胡大刚又先支吾了一下才黯然地道:   “从你离开这里后,青城山中就起了一个大变化……”   急惊风偏遇慢郎中,但深沉的慕容平已经体会到事情必然有了最坏的演变,他那样沉着的人,也慌了手脚。   颤着声音问道:“难道他们都遭到了不幸?”   胡大刚摇摇头,慕容平才放了心,轻吁一口气道:   “那就不打紧,你说他们怎么样了?”   胡大刚停了一停才道:“首先是郡主出走了……”   “出走了!她上哪儿?怎么走的?”   胡大刚故作轻松一笑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郡主才能答覆你,她只带了两个丫头硬冲出警卫线定了,从此以后,谁也没有得到她的消息,山主与夫人找她去了,连王立明那杀才都四遣侦骑,大概也是没找到……”   慕容平比较定了心,随即问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胡大刚一叹道:“那还不够,磐石一般的青城山,顷刻之间,就这么烟消雾散……可怜的山主,王立明一叛变出逃,他连一个人都抓不住,全山的人都被王立明拉走了……”   慕容平微笑道:“由此可见山主统御的方法确实有问题……”   胡大刚眉头一扬怒道:“小子!你真没良心,你忘了自己也是在这儿出身的吗?山主所以会众叛亲离,完全是为了你的缘故!”   慕容平低哼一声道:“他对我的种种,我该感激他吗?”   胡大刚默然片刻才低叹道:   “其实山主对你的确已经仁至义尽,就是一件事情上刻薄了一点,那也不能怪他,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慕容平微怒道:“为什么不可能,盈盈爱我,我也爱她……”   胡大刚轻叹道:“可是你们不能结合,因为你是……”   慕容平冷笑道:“因为我是昆仑奴?”   胡大刚默然片刻才低声道:“你明白就行了,这只能怪命运……”   慕容平突然大声笑道:   “我不相信命运,命运不是生而注定的,它可以由人力去改变,而且我真的已经改变它了……”   胡大刚眨眨眼道:“不错!你后来的一切成功的确值得骄傲,可是你无法改变一项事实……”   慕容平嘿嘿一笑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认为我不管多成功,仍是无法改变我的身分,因为我是个昆仑奴!”   胡大刚点点头道:   “不错!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实,它留在你的皮肤上,也留在你的血液里,印在你的骨骼上……”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我告诉你一个最无法相信的消息,我不是昆仑奴!”   胡大刚怔怔地道:“这怎么可能呢……”   慕容平继续大笑道:   “不可能的事居然发生了,我皮肤上的黑可能是长期日光曝晒的原故,我的血与常人无异,我的骨骼是白的,你也许不信,但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见到山主之后,我会证明给他看的……”   胡大刚睁大眼睛,露出无法相信的样子。   慕容平却道:   “胡伯伯!你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我必须再向你问问清楚,我的父母真的都是昆仑奴吗?”   胡大刚怔怔地道:   “你的父亲慕容刚是我的好朋友,他死于毒蛇之口,是我收的尸,他的确是昆仑奴,他的骨骼是全黑的……”   慕容平微笑道:“那我也许只禀承了我母亲的遗传……”   胡大刚摇头道:   “不!那是不可能的,昆仑奴的后人永远不会改变的便是他的骨骼,你的父亲外面上比你更不像昆仑奴,他的皮肤白得像个女人,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可是他的骨骼却是黑的,小子你的骨骼真的是白的吗?”   慕容平点点头道:   “不错!我这次受了伤,请沙老前辈医诊,他曾为我刮骨疗毒,证明了我的骨色与别人完全一样……”   沙龙姑也忍不住插口道:   “不错,慕容大哥的骨色是白的,他为了这件事几乎高兴得要发疯,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世上哪有人的骨头是黑的呢……”   胡大刚双眼一闪,亮光灼灼地道:   “不!这件事对他的关系太大了……这其中也许有点问题,平儿!你母亲下嫁你父亲不到七个月就生下了你,我也在怀疑这个不足月的婴儿怎么如此健壮,看你的身世必然另有一段隐情,应该要问问清楚……”   慕容平黯然一叹道:“连你都不清楚,还有谁可问呢?”   胡大刚摇头道:   “不!我所知的仅限于此,可是有一人却能告诉你更详细的情形,只是要找到那个人可不容易……”   慕容平连忙问道:“是谁?”   “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胡大刚一叹道:“对青城山中其他人而言,她的确是死了,可是我知道她没有死,她生下你之后,对外宣布是难产而死,实际上我们埋的是一具空棺,她在秘室调养了两天,就偷偷地离山而去了,这件事只有我与山主知道,连你父亲也被蒙在鼓里……”   慕容平一怔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胡大刚摇头叹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出自你母亲的请求,而且得到了山主夫人的同意,我不得不帮着保守这个秘密,要不是你突然提出这个身世之谜,我也不会泄露这个秘密的,咳!这件事可苦了你父亲,他因此失魂落魄,终而死于毒蛇之口,现在想起来,我还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   慕容平也陷入深思道:   “这究竟为了什么呢?夫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胡大刚道:   “夫人是有原因的,你母亲虽然名义上是她的侍女,实际上却是她的表妹,所以夫人才……”   慕容平一跳起来叫道:“她的表妹?我的母亲姓金,叫金绿悔?”   胡大刚怔然道:“原来你知道了!”   慕容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就是我的母亲,但是我知道夫人有个表妹叫金绿梅,这……真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沙龙姑失声道:“金绿梅,黎东方的妻子,慕容大哥,这么说来你是黎东方的儿子了……”   慕容平摇头道:   “现在我真不知道我是谁的儿子,但是我敢担保我绝对不是慕容刚的儿子,也绝不是昆仑奴……”   说完又对胡大刚一揖道:   “胡伯伯!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现在我不能多耽搁,我必须赶到一个地方去,我的母亲在哪儿,而且她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胡大刚怔怔地道:   “小子!你把我弄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黎东方又是谁?他怎么会是你母亲的丈夫呢?夫人嫁给山主两年后,她投奔到这里来,并没有说她是个有夫之妇,要不然你父亲也不会再娶她……”   慕容平急促地道:   “我来不及对您解释了,不过您千万别再说慕容刚是我的父亲,我是一个汉人,不会有一个昆仑奴的父亲。”   胡大刚鼓起眼睛骂道:   “小子!不管怎么样,二十多年来你一直冠着慕容这一个姓氏,你可不能忘本……”   慕容平弯腰一躬道:   “我现在不跟您抬杠,等我把自己的身世弄清楚之后,再来跟您说个明白,现在我可要走了……”   说完他回身就想离去,沙龙姑却急了道:“慕容大哥,那我们怎么办呢?”   慕容平十分焦灼,怔了一怔才道:   “那两头猴子是要送给山主夫人的,麻烦你们代劳一下,不明白的地方你问胡伯伯好了,龙姑,很抱歉,事情太急了,你偏劳一点,等我回来后,再好好地谢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大刚还在后面叫道:“小畜生!老头子才不管你的事呢,还有许多人要找你,许秋英、顾芳莲……”   可是慕容平听不见他的话了,他已走出很远……   九江县南,三面临水,一面朝陆,有山巍然而踞,那就是天下闻名的匡卢胜地,人间仙境。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庐山上是否真的有仙很难说,然而,它的确是以仙闻名,追究原因,当与它的环境有关。   千壑万谷,烟霞迷漫,这就显得神秘,因之神话从之而生,“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山外看庐山,只见到一片青葱,云气腾生,山在虚无缥缈间,于是就对它产生了无比的向往。   山中看庐山,乃觉目迷五色,意穷千谷,连置身何处都不知道了,是以任丹青妙手,难描庐山全貌。   这一座不太高的名山永远是谜样的,而且照视人间。   白鹿洞、墨池、玉渊……这些都是人为庐山胜境所立的名称,却充满了缥缈的仙气,意思是说神仙真要选择一处白云家乡,也不会此这些地方适合了,山中是云,山外是云,庐山是云的家乡。   在云气缭绕中,慕容平匆匆地赶上了庐山。   由川中东来,他间关千里,只用了短短的两天时间,那几乎是无法使人相信的速度。   可是他依然怕来晚了,晚在黎东方的后面。   一面搜索着,一面恨着山主夫人李红药,因为她隐瞒了一件事——他母亲的消息,他身世的秘密。   找遍白鹿洞,登临玉渊,就差没有下墨池去打捞一番,他急得真想仗剑把庐山翻了过来。   没有人!   除了满山的云雾外,连一个人迹都没有看见。   “是黎东方先到了吗?他见到了我的母亲,然后……”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闷了二十多年的身世之秘,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头绪,千万可不能出差错。   从黎东方对他妻子一往情深的情形看来,他即使找到反叛的妻子,也一定不会对她下杀手的。   根据这一个推断,慕容平心中又萌起了希望。   “可是我的母亲既然肯下嫁黎东方,为什么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逃到青城山中,为什么肯自污名节,改嫁一个昆仑奴为妇呢?”   “而且我的母亲嫁给慕容刚后六个多月就生下了我,足证我不是慕容刚的骨肉,可是我是谁的骨肉呢?”   “黎东方吗?不可能!我母亲生我时,离开他已经有一年多了,她是在青城山中才怀孕的。”   “青城山!青城山中又有谁呢?”   想着,想着,他突然在心中掠过一道灵光,几乎要跳了起来,那谜底差不多可以揭穿了。   “林如晦!青城山主林如晦!一定是他,只有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只有他才可能与我母亲发生私情。”   “当然那是瞒着李红药的,可是她怀了孕,孕着我,事情必须要有个解决之策,可怜的母亲,她为了使我有个名份,竟以有孕之身,嫁给一个众所不齿的昆仑奴,使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生。”   “青城山中那么多人,她为什么偏偏要选上慕容刚呢?为什么要给我那么一个耻辱的身分与姓氏呢?”   “是了!她是为了报复,报复林如晦的薄情与不负责任,连带也恨上了未出世的我,所以生下了我之后,就偷偷地离去了,她一定最后取得李红药的谅解,所以李红药才帮助她离开,还把去向与下落告诉了李红药。”   “林如晦也一定知道我是他的骨肉,所以才会对我那么好,千方百计地成全我,教我剑法武功……”   “他什么都答应我,甚至于我要出去,他也不惜破坏山规暗中帮助我,他对别人都那么严竣,惟独对我,优容得出了常规。”   “他不禁止我与盈盈嬉游,因为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却坚决地拒绝我与盈盈缔婚,也因为我们是兄妹!”   “盈盈!盈盈!可爱的妹妹,现在我只能这样称呼你了,我们的爱还是存在的,但那只能是一种手足同胞之爱了!”   以往的事想来该是如此了,可是他心中却兴起了一种茫然无所适从的倜怅与迷惘,那也是为了盈盈。   他心中怀着一个影子,所以才游戏人间,骗取玩弄许多女孩子的感情,而又仍无动于衷。   现在这个影子被抹除了,谁来代替呢?   有无数的倩影在他的脑海中浮起,他却无法决定该爱谁?也许都爱,也许都不爱,因为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林盈的地位。   “盈盈!盈盈!为什么你偏偏是我的妹妹呢?”   他开始恨自己了,证明自己不是昆仑奴的喜悦已被这新的希望冲淡得一点不剩,甚至他反而希望骨骼还是黑的,那样还证明他与林盈之间没有血统的联系,青城山已经是崩溃了,林盈的出走证明她还是爱我的,只要能找到她,他们依然有结合的希望。   现在一切都完了!   这一个突然的转变,使他的心情大受打击,想通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对一切都不在乎了。   “我还应该继续找我的母亲吗?”   “不!她并不希望有我这样一个儿子,所以生下我后便弃我而去,李红药,我的姨母,也不把这件事告诉我,她们都希望这一段往事能够被埋葬掉!”   “我该改姓林吗?也不必了,这么多年他让我在耻辱与痛苦中生活,我也要顶着慕容这个姓,作为对他的报复,今后我不想再见他,也不管他与黎东方的闲帐,由他们去互相残杀吧!”   这是一段很长的心理过程,他终于作了个决定。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现在做什么呢?”   该做的事太多了!第一,他要找到许秋英与顾芳莲,这两个女孩子曾经痴心地为他牺牲很多。   现在是报答她们的时候了。   其次还要跟王立明一决雌雄,杀了他!   这不是为了替世间除害,王立明不是个好人,他所组的七煞剑派也不会做出好事,不过到现在,他们也没有什么劣迹传闻江湖。   他要找王立明只是为了一个私人的理由,他——王立明曾经欺负过他、侮辱过他,要不是有林如晦的压制,他早就死在王立明的手中了,王立明恨他是为了林盈的关系,这是很明显的事实。   青城山主袒护他却是为了父子之情,这也许是谁都想不到的,当然,林如晦自己是明白的,现在他明白了。   “找秋英她们去!找王立明去!不但要杀了王立明,六姓家臣,我一个都不饶,他们太欺负我了!”   这是最后的一个决定,于是他回头向山下走去。   “趁兴而来,败兴而返,要是我平心静气,把事情早一点想通,便用不着跑这一趟冤枉路了……”   在回程中,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也开始对庐山的景色作了一番浏览,对庐山的美作了有限度的欣赏。   “这是一个好地方,我把该办的事办完之后,就带着秋英与芳莲到此地来,结芦山间,好好地享受一下……”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4   第 四 章 临危授命     走了一阵,将近墨池之际,他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呻吟,那是人在垂死之前痛苦的挣扎……   他心中一动,连忙循声找了过去,他看见池畔的乱石缝中,蜷着一团模糊的人影,还在蠕蠕地动着。   他赶了过去,翻过那人一看,几乎失声叫了起来。   那个人竟是黎东方!   剑术绝精的黎东方,此刻竟会变得那么狼狈。   他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在云雾的迷蒙之中,看来就像一个灰色的大圆球,只有轮廓依稀可辨。   他的口中喃喃地喊着:“水!水!我要喝水……”   墨池近在咫尺,池中的水并不是黑的,只因为水太深,池上云结雾封阳光不透,看起来才像是一池墨斗,可是才那一点点的距离,黎东方也无法够得到。   慕容平看着他,心中微感恻然,弯腰到池边用手捧了一掬水,喂给他喝了下去,清凉的池水使他振作了一点。   努力地睁开紧封的眼皮,露出黯淡无神的眸子。   看见慕容平时,他的精神更振作了,急促地道:   “你!你来得正好!我正盼着在死前能见你一面……”   慕容平顿了一顿才道:“黎……前辈,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黎东方努力地鼓起精神,哑哑地道:   “我死在顷刻,不能对你说太多的话,快扶我站起来,把剑交给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   底下的话他又说下出来了,慕容平起初以为他想自杀以求解脱,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   呆了一呆,终于还是照他的话做了。   黎东方伸手接过剑,鼓着最大的气力,连挥出七八招剑式,却把慕容平看呆了。   因为那些剑式之妙,简直超过了他的想像。   黎东方喘着气问道:“你都看懂了?”   慕容平点点头,黎东方犹自不信,喘着问道:“你真的懂?”   慕容平道:“是的,前六手是一字慧剑的招式,我已经会了一式,再加上这六式就全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偷你剑谱的丁三李玉我也找到了,我会替你去收拾他们,把一字慧剑十三式追回来!”   这番话使得黎东方的精神又振作了一点,喘着气道:   “那太好了,后面的三式剑招呢?”   慕容平又道:“我也懂,正好克制神剑三式……”   黎东方眼中光芒一闪,语无伦次地道:“青城山……你知道吗?”   慕容平大声叫道:   “我知道!七煞剑派是青城山中出去的,我一定替你完成使命,把他们杀得一个都不留!”   黎东方点点头,又喃喃地道:“还有青城山……”   慕容平知道他是指青城山主林如晦,不禁大是为难,黎东方的意思是要他连林如晦一起杀死。   他最后所演的三招剑式正是针对林如晦的神剑三式而施,可是想想自己与林如晦的关系,这事能答应吗?   黎东方的眼光紧盯着他,使他不能回答。   因此他想了一下,又大声叫道:   “青城山剑法出世与青城山主无关……”   黎东方断然地摇头道:“不行!他非死不可!这是我祖上的遗训……”   慕容平也摇头道:“办不到!你知道我是谁?我是青城山主的儿子!”   黎东方一颤,坐倒在地上,哑然失声道:   “你是青城山的后人,冤孽!冤孽……”   他突然又疯狂一般地站了起来,舞动手中的长剑,猛地朝慕容平刺来,那一式更为精妙。   慕容平想不到他在垂死之际,会有这种举动,可是对于那刺来的一剑,他又无法能抵挡。   于是他轻叹一声,眼睁睁地望着剑峰刺向胸膛。   那的确是劲厉无匹的一剑,可是剑尖刺到他的胸前,只使他微微感到疼痛,而黎东方又倒向地上。   “当”的一声,他连剑都丢掉了,足见他的体力已衰弱到十分不堪的地步,慕容平摸摸胸前,才知道自己何以不死的原因,那是唐日辉救了他。   因为唐日辉送给他的落星追魂是用鹿皮袋装着的,还附有一只鹿皮的手套,这两样东西都放在胸怀前。   黎东方那一剑正好刺在鹿皮手套上,坚韧的皮革挡住了剑锋,当然,若在平时是挡不住的。   黎东方是在体力极端不支的情形下出手,也因为皮革一阻之功,使他幸免一死,这只能说是巧合了。   黎东方伸手还想去勾剑,慕容平却走上去道:   “你不必再费力气了,就算你能拿到剑,也无法杀得死我,你为什么不省点精神,听我说几句话……”   黎东方颓然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慕容平大声道:   “你听好,我虽然是青城山的后人,却再也不会替青城山出力了,这内情很复杂,我也不必对你解释……”   黎东方断断续续地道:“我……的——我的祖训……”   慕容平叫道:   “我不能替你杀死我的父亲,却可以叫他重回青城山,今世永不出山,这该可以使你放心了吧?”   黎东方眼睛又闭上了,挤出一滴泪珠,低声道:   “我相……相信你,希望你不要骗一个死人……”   慕容平概然道:“我绝不骗你!你被谁害成这样的?”   黎东方的痛苦又发作了,在地下滚动着。   可是他还努力地叫道:“你要替我报仇!梅……”   慕容平急忙问道:“梅什么?是不是金绿梅?”   黎东方身子已滚向池边,慕容平想拉都来不及。   噗通一声,他臃肿的身子已掉到池中,马上就沉了下去,水面上翻起一连串的小小泡泡。   他死了,对于他的死因只留下一个梅字。   这一个字已经够了。   金绿梅在庐山,黎东方到庐山来找她的,却遭了她的毒手,在寒梅谷中痴等了几十年换来如此下场。   金绿梅!这个女人的手段也太毒了。   可是慕容平什么话都不能说。   因为那狠心的妇人正是他的母亲,他的生身母亲。   黎东方只说了一个梅字,梅字可作许多解释,并不一定说金绿梅是杀死他的凶手……   可是慕容平却深深地相信了。   绝无疑问地相信了,金绿梅当年能抛弃丈夫与别人通奸,能丢下新生的儿子而毫无思念之情,就证明了她是个狠心的人。   再者,像黎东方那个高手,除非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形下,才能够致他于死地,谁可以做到这一点呢?   当然又是金绿梅。   不过慕容平已经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了,他也不愿认这个不贞而狠心的母亲,也不想去认那个绝情的父亲。   黎东方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的死对他也不生什么刺激,报仇的事无法代劳,因为他不能做弑亲的逆举。   虽然他的父都不再为他承认了,他还是无法去杀死他们,不过对于黎东方所托付的其他的事,他倒愿意一一履行的,藉以报答他传授那些剑招的恩情。   想起那些剑招,他又兴奋起来了,连忙拾起了剑,趁着印象还在没有淡忘以前,他要练纯熟。   首先他把一字慧剑的下余六招练纯熟了,心中感到异常地高兴,有了这六招剑法,他可以不必再担心了。   再见到唐蕙仙和柴定芳时,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力量杀死他们,虽然那有点对不起柴小清,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   接着又演练另外三式剑招,那是专破神剑三式的。   练的时候他有点惭愧,因为这三招剑法是他父亲——林如晦的致命伤,林如晦对他多少是有点情意的。   “我练好这些招式,只是击败他,叫他回到青城山,守在那儿永远不出来,这样与他并无妨碍!”   他立刻又替自己找到安心的理由。   然后他有意无意间,又开始研习黎东方最后刺自己的那一式剑招,连试了十几次,他仍然失败了。   因为他始终无法体会到其中的神髓。   于是他下意识地又望了一望墨池,池水早已平静了,黎东方也静静地躺在池底了,慕容平又有点感到惋惜。   “他要是不死的话,一定还有更多精妙的剑式,虽然他不一定肯教我,可是我只要有机会跟他多处一段时间,定然可以慢慢地想法子骗他出来,现在只好眼看着他带着一身的绝技长离人间了……”   慨叹片刻,他又把心思放回到剑上,仔细地回忆黎东方出手的姿势与部位,揣摩他的动作……   口口口   当他有一点心得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于是他把剑收回鞘中,又望望黎东方葬身的墨池,准备离去了,可是他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情形不大对。   静静的庐山竟是有点草木皆兵的样子,有人潜伏在附近,而且为数还相当的多,这会是什么人呢?   略加判断,他确定那些潜伏者不会是朋友,对一个江湖剑手而言,不是朋友就一定是敌人。   好在他自恃剑技,坦然无惧地发话道:   “朋友们,你们久等了,可以出来了……”   接着他这声招呼后,四周立刻现出许多幢幢的人影,男男女女,为数竟有十几个人之多。   慕容平放眼四望,心中不禁暗惊。   王立明带着他六姓家臣的部属如凌一鸿、谢芳域、马世英与张俊,另外还有几个他们的子弟。   唐蕙仙与柴定芳带着他们的女儿柴小清。   另外则是唐日上带着两三个手下。   凡是他的死仇大敌,差不多全集中了。   慕容平打点了一下四周的形势,发现自己已身入重围,不过他心中倒没什么畏惧之感,哈哈一笑道:“你们到的人还真不少,旧雨新知……”   王立明怒声叫道:“慕容平!你别装傻了,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在你们重重的包围之中,我有话也说不出来,而且从各位对我的态度上看来,我纵有生花妙舌,恐怕也无法说动你们不杀死我!”   王立明厉声叫道:   “你明白就好,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死的机会,是你自己横剑自刎呢?还是要我们动手……”   慕容平仍是含笑道:   “你这题目出得太难了,横剑自刎我怕麻烦,你们动手,只怕你们能力太差杀不死我,反而赔上一命!”   王立明愤然怒吼道:“贱奴!你还敢油嘴滑舌……”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今日之局,我想免一死怕是千难万难,反正免不了,我为什么不死得轻松一点,小清!   你说是吗?我死得像个英雄,也可以多增你一分怀念的追思。”   柴小清银牙紧咬,唐蕙仙已忍不住扑了上来叫道:   “恶贼!你把我女儿欺负够了,还敢说风凉话,今天我看你有什么方法能躲开我的剑下!”   唐蕙仙一出手,柴定芳也立刻围了过来,王立明等人也有群起而攻的意思,可是慕容平所站的位子却很好。   后面是墨池,不怕人从那儿偷袭。   左边是一柱孤峰,刚好也替他作了屏障,因此他只要注意正前方与右边就行了,王立明才有举动,柴定芳立刻道:   “掌门人,这一次就看愚夫妇的手段吧!上一次在唐家堡我们上了他一个大当,再加上小女与他的宿怨……”   王立明闻言阴笑一声道:   “也好!反正我们的目的是杀死这狗贼,由谁动手都是一样,只是希望二位在得手之后,别让他太痛快了……”   柴定芳冷笑一声道:   “掌门人请放心好了,愚夫妇一定不立刻杀死他,先砍断他的四肢,再交给掌门人发落……”   王立明哈哈大笑道:   “这太好了,敝帮席老英雄惨死在他的剑下,我们都想剜出他的心来祭告席老在天之灵……”   慕容平挺长剑淡淡一笑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今天是死定了似的,你们未免想得太如意了吧,要知道慕容平已不是从前了……”   唐蕙仙也咬着牙齿道:   “臭小子!你别再吹了,我们再也不会被你吓倒了!”   慕容平耐着性子道:   “你们以为我是骗人的吗?一字慧剑十三式的主人黎东方,的确把下七式完全移交给我……”   柴小清在后面急叫道:“爸!妈!他骗人,他只会一式……”   慕容平微笑道:   “不错!在唐家堡中时,我的确只会一式,可是在不久之前,我已把其余的六式都学全了……”   唐蕙仙怒叫道:   “放屁!这几天我们一直盯住黎东方,从没有看见有人与他接触过,你什么时候学到那六式剑法的?”   慕容平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你们一直是跟踪在黎东方身后?”   唐蕙仙迟疑片刻才道:   “不错!我们!再加上王掌门人都是为了黎东方才来到此地的,假如只为你这个臭小子,我们还用不着出动这么多人……”   慕容平想了一下,心中已然明白,黎东方与青城山的关系,王立明一定也知道了,所以他听见凌一鸿的报告后,也心急得很,出动了全派的精华,更连络了这么多派的高手,主要的还是为着对付黎东方而来。   至唐蕙仙夫妇,他们对黎东方的畏惧,不下于出身青城山的七煞剑派诸人,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了。   只是他们都为着黎东方而来,何以黎东方身受重伤,躺在此地,他们都不知道呢?想了一下,他又问道:   “你们既然是为着黎东方而来,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这原是一句试探的问题,因为黎东方已经死在池底,还是他送的终,他所以要发问,有着两个目的。   第一,假如黎东方始终没有脱过他们的视线,则他与金绿梅会面的情形以及受伤的经过,他们一定是知道的。   由此他可以进一步探询金绿梅的去向,这个狠心的女人虽是他不愿见面的母亲,至少他想知道她在哪里。   第二,假如他们没有目击黎东方受伤的情形,则黎东方之死他们一定也不知道,那黎东方这个名字还可以利用一下,今天这个场合,他虽然不一定会被他们杀死,然而要以一人之力,接战这么多人,至少不是件容易之事。   可是他这个问题提出之后,那些人的脸上都流出一丝畏意,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慕容平何等聪明,一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即已知道了答案,立刻哈哈大笑,轻蔑地笑道:   “你们虽然想联手对付黎东方,却又不敢过分地接近他,所以他进入此山后,你们只是偷偷地躲在外面。”   唐蕙仙的脸色一变,大叫道:“放屁!我们这不是进来了?”   慕容平微笑道:   “那大概是半天没有动静,你们认为他是从另外一条路出去了,才壮起胆子挨进来看一下。”   他一言就猜中了他们的心事,使得这一大群人的脸色都显得很难看,慕容平怎肯放过机会,连忙接着道:   “你们到得真巧,黎东方刚刚才跟我接过头,他对你们跟在后面的事早就知道了,早先是因为有要紧的事,无暇理会你们,现在正在回头在寻找你们,再过一会,他马上就要来的……”   对方果然起了一阵骚动,每个人都透着不安的样子。   然而王立明毕竟精于算计,怔了片刻,立即冷笑道:   “你别骗人了,黎东方真要回头找我们,应该早就跟我们碰上了,你想抬他出来吓我们可是打错了主意。”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此地出山有两条路,我与他各选一条,我们相约在一个时辰后碰面,他等不到我,自然知道我被你们缠住了,因为我的这条路比较近,他先走了一步,所以现在大概快要来了……”   唐蕙仙与柴定芳对黎东方的畏惧较深,尤其是柴定芳,他脸色一变立刻朝王立明道:   “掌门人!你看……”   王立明却摇摇头道:   “柴英雄不要着急,第一这小子的话不一定靠得住,再者黎东方真要来了,我们也有应付之策……”   柴定芳微忧地道:“那个方法不一定靠得住……”   王立明沉声道:   “靠不住也得试一下,黎东方的剑法既然非人力所能敌,我们也别无选择,反正这小子绝不能放过他!”   慕容平听他如此一说,知道要利用黎东方吓退王立明是办不到了,但是柴定芳夫妇倒是勉强可以一试。   所以他眼珠转了一转道:“柴定芳!你们可千万别上王立明的当,黎东方对你们夫妇偷去剑诀的事,虽然很是生气,却非不可原谅,倒是七煞剑派这些人,因为违背了他祖上的遗训,是绝对不可能轻恕的,你跟他们混在一起,不是自己找死吗?”   柴定芳脸色微动,慕容平抓住机会又道:   “刚才黎东方还表示过,你们夫妇只偷了他半本剑诀,并不足与他相对抗,而你们夫妇侍候他多年了,功过略可相抵,你们若是肯将功赎罪,替他把七煞剑派的人收拾下来,也许他就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过失……”   王立明大是着急,连忙叫道:   “柴英雄!你们千万别听这小子花言巧语……”   慕容平轻轻一笑道:   “柴定芳,因为你们是小清的父母,小清虽然恨我,到底她过去对我还有一段情谊,所以我才告诉你们这些话,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去决定吧!我并不怕你们,更不怕他七煞剑派,算了,反正我好话已经讲过了,你们要自走绝路,可怨不得我了!”   柴定芳与唐蕙仙踌躇不决,王立明却怕他们真的会倒戈相向,连忙指着柴小清大声叫道:   “柴英雄!这小子对令媛如此……”   慕容平用手一摆笑道:   “正因为我对小清有些愧咎,所以才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否则黎东方杀了你们,我还少好多麻烦。”   柴定芳终于被他说动了心,点点头道:   “好吧!小子!我们姑且相信你一次……”   王立明脸色一变,立刻作势戒备道:“柴英雄!你们怎么可以……”   柴定芳摇摇头道:   “掌门人,我们只希望取得黎东方的谅解,基于江湖道义,也不会转与贵府派为仇,只是……”   慕容平见离间之计已经奏效,遂轻轻一笑道:   “七煞剑派与我过节太深了,只要你们不插手,我自己来对付他们就好了,二位请退壁上观就够了……”   柴定芳与唐蕙仙果然都退开了,可是唐蕙仙还是不太死心,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厉声道:   “慕容平!你欺负清儿的事并没有算完,我们目前不插手,只是避免加深黎东方的误会,以后……”   慕容平淡笑道:“以后我们还有算帐的机会的。”   王立明见柴定芳夫妇已退作壁上观,心中并不恐慌,因为对付慕容平他仍然有相当把握。   所以他长剑一摆,抢先拦住慕容平冷笑道:   “贱奴!假如只要杀你一个人,我并不想借重柴英雄伉俪,事实上我正巴不得亲手宰了你……”   你的语气中仍是不敢开罪柴定芳与唐蕙仙,因为他怕这两个人会为了讨好黎东方而转过头来与自己作对。   慕容平也是有恃而无恐,只要那两夫妇不插手,他就放心多了,黎东方虽然把一字慧剑的后七式传给了他,可是他不久之前才把招式学会,运用起来,一定难以得心应手,只要拖过一段时间,他谁也不怕了。   王立明挺剑跨前一步,正想跟慕容平搭上手决斗。   那墨池之中突然咕咕地冒起一阵水泡,接着慢慢地浮起一具尸体,这突发的事故使他们暂时止住了手。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5   第 五 章 红尘仇杀     那尸体是黎东方的。   墨池的水洗去了尸体上的毒质,也消去了浮肿,所以那尸体的面目变得十分清楚可辨。   王立明根本没见过黎东方,便没什么反应。   可是凌一鸿、唐蕙仙与柴定芳却不同了。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黎东方!”   最感到震惊与沮丧的是慕容平。   他想不到黎东方的尸体会这么快就浮起来,这一来他的谎言自然是拆穿了,最糟糕的是他已离开了有利的位置。   本来背水靠峰,他只须抵挡两面的敌人。   由于柴家夫妇已退出,他认为光是七煞剑派的几个人不足为患,所以走了出来,把柴氏夫妇留在后面了。   黎东方死了,柴定芳与唐蕙仙的畏惧也解除了,这下子他们绝不会再放过他了,而他也必须四面受敌了。   果然柴定芳高声怒叫道:   “好小子!你的话真是信不得!我们还真当你是一片好心呢!现在你还能有什么话说吗?”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慕容平也只好认了。   他摆了摆手中长剑,淡然一笑道:“我的确是一片好心,黎东方虽然死了,可是他临死前把一字慧剑传给了我,叫我代他找你们算帐的,我存心放过你们,所以才说出那番话,结果黎东方不肯答应,他要出来看着你们一一伏诛……”   柴定芳怒吼道:“放屁!臭小子!你再说什么我们也不会相信了!”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黎东方的尸体沉而复现,就是在催促我实现诺言,现在你们就是想退出,我也不会答应了……”   柴定芳与唐蕙仙双剑并出,王立明在对面也同时发动了,三支剑集中他身上攻到,都是又狠又辣的招式。   慕容平长啸一声,剑如虹,虽然三支剑都格开了,心中却大是着忙,深深感到,情势不妙,而且非常后悔。   刚才若不卖弄聪明,守定原来的位置,情势还不会如此恶劣,在那里负隅而战,至少还有一点好处。   他只须对付两面的敌人就够了,柴定芳夫妇一定是同时出手的,他可以用新学的剑式对付。   挡过了这一关,王立明的七煞剑便不足畏,现在弄巧成拙,变成了首尾无法兼顾,一字慧剑后七手可以挡过柴唐二人,却对王立明的七煞剑毫无作用,要是他们同时用煞手向他进攻,他就惨了。   最高兴的是王立明,他对慕容平固然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凌一鸿带回了黎东方的讯息却令他相当不安。   青城山被一个隐名剑客关在深山中不准出世的事,他早就知道了,这一次他叛离青城山主自创七煞剑派,最令他头痛的不是青城山主,也不是慕容平,而是那个不知名的克星,所以他立派之后,四出侦骑,就是为打听这件事,凌一鸿离开小金川后,就把黎东方的形貌与动向通知了沿途的子弟。   黎东方一离开寒梅舍,立刻吸引了那侦骑的注意,他们一面紧盯住他,一面飞快地通知王立明。   所以慕容平离开小金川时,倒是占了个大便宜,没有被七煞剑派的人盯上了行踪,让他顺利地到青城山。   王立明尽出派中高手,蹑在黎东方之后,追到了庐山,刚好柴定芳与唐蕙仙二人也赶了来。   他们是来找王立明共谋对付慕容平,刚巧赶上了黎东方这会事,谈起来都有着切身的关系。   对付黎东方比对付慕容平更为重要,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暂时放下慕容平,参加了庐山之行。   黎东方的剑术使他们深怀凛惧,眼看着他进了庐山,他们却不敢深入,守候了两天,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   就是利用唐日上的极霸道暗器落星追魂,在出其不意之下,也许可以杀死这个绝代的剑手。   当然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方法,但不妨一试,因此他们才鼓起勇气进入庐山,却意外地发现了慕容平。   慕容平也是他们共同的目标,都为了顾虑黎东方也在附近,他们不敢贸然现身,谁知慕容平却先发招呼了。   现在黎东方已经死了,他们的兴奋自毋庸讳言,在极度的高兴下,他们连黎东方的死因都无暇多想了。   王立明高声叫道:   “柴英雄!现在二位可以放心出手了,宰了这小子,天下大事定矣!我们再也没有顾虑!……”   柴定芳也哈哈大笑道:   “彼此彼此!掌门人的隐患也消除了,今后七煞剑派将成为举世独一无二的剑中名门了!”   只有慕容平咬紧了牙,一声不响,心中却在打着主意,看看有什么方法可以使自己脱出重围。   只要逃过今天,这些人就将一一饮血他的剑下。   可是王立明不容他多动脑筋,大声笑道:   “柴英雄!柴夫人,大家多加点劲,这小子狡猾异常,剑术也相当可观,要是给他逃出去,我们仍是不得安枕。”   柴定芳哈哈一笑道:   “掌门人放心好了,除非是黎东方的尸体能从池里爬起来,否则这小子绝对逃不过乱剑分尸的命运。”   说完之后,单剑突进,使出了一字慧剑的起手式。   这一剑的解法慕容平练得最熟,在唐家堡中他就是以那一招吓跑了他们夫妇俩,因而他轻而易举地挡了过去。   那一招解式分为两手,半守半攻后半手自然而然地反攻过去,剑式才递到一半,唐蕙仙却使出了第二手。   慕容平没有办法,迫得中途撤招,也使出了第二手架住,到底是火候不够,攻势虽然挡住了,后手的攻招却来不及发出去了,背后的王立明已攻出了七煞剑的第一招,剑风迫体,他只得又回身去化解一招。   当柴定芳、唐蕙仙轮流把一字慧剑的前六招都使过了,慕容平也把新学的后七手全部都搬了出来。   在招式上,他是占着优势的,可是火候上究竟不足,再加上王立明不住地在他背后捣蛋,他已经累得满身大汗。   就是这样,也足使柴定芳与唐蕙仙吃惊了。   他们对视一眼,柴定芳沉声道:   “蕙仙!看起来这小子倒没说谎,黎东方果然把后七手都教给他了,幸好他还没练纯熟,否则……”   唐蕙仙急声道:   “你还废话什么?不趁今天收拾了他,以后就没有我们过的日子,我们分开来使力量太小……”   柴定芳点头道:“对!王掌门人!你也加点劲!”   王立明心中何尝不着急,但是他的七煞剑已经用过六招了,慕容平居然在百忙中,仍能分心封架过去。   七煞剑只剩一招了,若是这一剑再伤不了慕容平,这个家伙将比黎东方更为可怕……   因此他一横心,大声叫道:“大家一起上……”   随着一声招呼,凌一鸿、张浚、马世英与谢方域,六姓家臣中生余的四老也都挺剑加入战团。   就只有柴小清与唐日上站在旁边看,柴小清是说不出理由,她此刻反而替慕容平担心了。   唐日上则知道自己的剑法实在太差,加进去不但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误伤在别人的剑上。   七枝剑,七名高手,各用出全副的力量,集于慕容平一身,就是个铁铸的人也承受不起。   慕容平在愤急之下,一声厉啸,长剑在身前舞起一圈精芒。   于是金铁交触声、呼啸声,杂成一片。   霍霍的剑光中冒起一片血红。   七名围攻的高手都被震开了,凌一鸿与马世英的臂上淌着鲜血,手中的长剑也都不见了。   慕容平的胁下也在冒着血。   那是他在万分无奈下,使出了一手绝剑。   这手绝剑是从黎东方那儿偷学来的,黎东方在垂死之际攻出了这一剑,虽然毫无名目。   可是慕容平所会的任何剑招都无法挡开去,幸而黎东方的劲力已衰,那一剑又剠在鹿皮口袋上才没有送命。   为了这一剑,慕容平曾经摹仿了半天,仍是没有摸到其中的诀窍,现在情急之下,他不知怎么就使了出来。   也幸亏这一剑,才震退了七名顽强的敌人,震飞了凌一鸿与马世英的武器,还划破了他们的手臂。   可是他自己仍被唐蕙仙一剑刺中了胁下,剑尖入肉寸许,尚不足致命,紧张也使他忘记了痛苦。   那七个敌人可全呆住了,他们没想到慕容平的剑法居然会精进到这种程度,尤其是那不可思议的一剑……   慕容平挺着剑,厉声怒吼道:   “你们也真够英雄的,竟然七个人对付我一个人,上来呀!你们这群卑鄙的畜生,我存心跟你们拼了,我不想活,你们谁也活不成……”   由于这一剑之威,使得那七个人呆若木鸡,谁也不敢回一句口,也没有任何一人敢再上来……   过份的激动,使得慕容平胁下的伤口血流更猛,当他开始疼痛时,胁下已是殷红的一片。   王立明怔了片刻,才突地觉醒道:   “大家再上,今天绝不能容他活着离去。”   大家都被他提醒了,除了失剑的两人,其余五支剑又重新对准了他,慕容平抬起剑来才发觉自己的力气已经因失血过多而转为微弱,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粼粼的车响与急促的蹄声。   其实这得得蹄声与车响早就在山麓遥遥地送过来了,都只为了紧张的战局使大家没有注意。   当大家都被那响声引得移目去望时,一辆蓬车载着两个大汉疾驶而来,其中一个大汉看见慕容平就怪叫道:“小兄弟!我们终于追上你了……”   到达之后,他看看情势不对,连忙勒住拉马的骏马,匆匆跳了下来,朝着王立明等人叫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是哪一个伤了我的小兄弟?”   听说慕容平受了伤,车内立刻跳下一个少女,扑着就要冲进重围,慕容平连忙摆摆手道:   “龙姑!别过来!”   那个少女是沙龙姑,大汉是乌达,另一个年纪较大的汉子则是胡大刚,只有他是认识王立明等人的。   所以他忙把龙姑拖住道:“沙姑娘!你过去不得,这些人都很凶!”   王立明见来人与慕容平是一伙的,倒是颇为担心,及见车内就是这几个人,他又放宽了心,哈哈一笑道:   “慕容平!你不必担心暴尸山中,至少有人会替你收尸了,胡大刚,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车中还有谁?”   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怕车中还有别人,他人不足惧,要是青城山主林如晦也跟来了可就麻烦了。   胡大刚没有答话,乌达却叫了起来道:   “没有别人了,我是来找小兄弟的,你们是谁伤害了他,趁早自己说出来,免得被我知道了要他好看!”   他的身材魁伟,说话声音又响亮,王立明倒是不敢轻视,尤其是脱口就叫慕容平为小兄弟,口气又是那么大。   凌一鸿是知道他的,唐日上也知道他,连忙道:   “掌门人!这家伙是个草包!”   乌达一见唐日上就有气,抢前一步骂道:   “又是你这王八蛋,你勾引外贼,伤害了自己的哥哥,小兄弟也一定是你害的,老子要找你算帐……”   空着双手就要扑过去,张浚伸剑一拦道:“滚开!你要找死!”   乌达懔然不惧,伸手去抓他剑道:“老家伙!你也不是好东西!”   张浚的剑法何等精妙,长剑连晃,已经刺了他身上几处要害,每剑都下了重手,意在取他性命。   谁知乌达动作虽笨,身上的气功都练得很到家,那是沙金虎量材而教,从小就给他打好的基础。   剑锋划破了他的衣服,在他黑亮的皮肤上印上了几道白痕,受伤虽不至于,疼痛自是难免。   这一来把他的莽性逼了起来,大手一探,格开了张浚的剑,另一只手却伸过去抓住了张浚的衣服。   猛喝一声,竟把张浚举了起来。   王立明怒喝一声,举剑像毒蛇般刺了过来,这一剑却是对准了乌达的气门,剑势更毒。   他早已看透这个莽汉的根底,剑下自然不留情,慕容平见状大惊,正想挺剑去为乌达解围,但是已慢了一步。   王立明为六姓家臣之首,又是七煞剑派的掌门人,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不容对方有还手的余地。   青锋过处,血光再现,然而受剑惨叫的却不是乌达。   这个莽人在危急的时候倒有点傻聪明,一看王立明的剑势太凶,知道躲是不可能的,气门又是性命交关的部位,一个指头都当不起,何况是来势凶凶的一剑呢?情急之下,他只好拿手中的张浚朝上一挡。   剑刀划过张浚的胸前,血光崩现,乌达不管他的死活,抖手又把张浚朝王立明身前丢过去。   王立明发剑之后,见受剑的是张浚,不禁呆了一呆,又见人影飞来,无暇分辨,长剑再度撩出。   张浚的身体被利剑拦腰分为两截,摔落地下。   乌达利用这个机会,已经抢到慕容平身边,见他胁下的剑创仍在流血,这个莽人倒是有点心机。   他知道情势危急,先撕下自己的一块衣服替他塞住了伤口,然后在胸前取出一包伤药道:   “小兄弟!你快把这个吃下去!”   慕容平想不到他竟能在王立明的剑下逃过残生,同时也知道目前想要闯过重围,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赶快止血,保留余力以图一拼,因此毫不考虑地接过药包,往口边送去。   唐蕙仙哪容他如此做,长剑迅速攻了进来,慕容平眼前但见剑影一晃,连忙闪身避了过去。   柴定芳也跟着发动了,剑锋直取中盘,慕容平逼得再度退让,唐蕙仙又攻到了,就是不给他有吃药的机会。   乌达见状大怒叫道:   “你们这两个家伙,简直不要脸,对一个受伤的人也如此赶尽杀绝,老子可饶不了你们!”   边叫边扑了过去,柴定芳冷笑一声,长剑轻闪取的又是他的气门,乌达这次倒是作了提防。   眼看剑势逼近,突然朝地下一滚,顺手捞起张浚遗下的长剑,跳起身来乱舞乱砍地攻向柴定芳。   他的剑舞得毫无章法,可是力气太大,柴定芳接了一剑,差点被他把剑击脱了手,只得利用轻巧的招式游斗。   慕容平也利用这一刹的空间,把那包药迅速地送进口中,沙金虎一代良医,他制炼的药果然不同寻常。   首先他感到精神一振,胁下的伤口也不太痛了,连忙一挥长剑,接住了唐蕙仙又斗起来。   药虽灵,到底不是仙丹,他只能挡住唐蕙仙风急雨骤般的攻势,却无法使出更精妙的招数。   而不解剑术的乌达却已在柴定芳的逼攻下险象横生,幸好他只须护住自己的气门,其他地方就是挨上也不要紧。   就是这样,他与慕容平才能勉强挨下去。   王立明呆了片刻,也已恢复了清醒,他知道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先把慕容平收拾下来,其他人都好打发。   因此他又帮着唐蕙仙去攻向慕容平。   慕容平的药力渐渐化开了,精神比刚才又好了一点,剑上的招式也开始改守为攻,唐蕙仙正有吃紧之感。   王立明的加入,使她又减轻了压力,一字慧剑的前六式精招再度使出,与王立明前后夹攻。   胡大刚也无法保持旁观了,长剑才出,却已被谢方域接了过去,沙龙姑也想上前去帮忙,柴小清却拦住了她。   王立明的七煞剑法连攻了四招,慕容平仍能应付过去,使他感到真正的吃惊了,同时也看出了事态的严重。   因为慕容平所使的剑式还是刚才那几手,却已紧密得多,足见他在交手中渐渐地体会出那些招式的妙用。   再过一下,要想收拾他将更为困难了,负伤的凌一鸿也看出这个趋势,忍痛找到了自己失去的长剑加入战圈。   马世英则挺剑对柴定芳道:   “柴英雄!这个莽汉交给我吧,您对付慕容平去!”   柴定芳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都只为乌达死缠住不放松,除了气门之外,伤他别的地方又没有用。   所以他虚幌一剑,脱身转移战圈,让马世英去与乌达纠缠,由于他的加入,使得慕容平又陷入了危境。   龙姑仗着手上的金项圈,根本不是柴小清的敌手,可是柴小清并不急于想杀死她,只是用长剑将她逼得寸步难移。那是嫉妒心在作怪,她痛恨一切与慕容平熟识的女子,尤其是龙姑,她不知道慕容平与她究竟有什么关系。   可是在唐家堡中,就见到龙姑与慕容平在一起,好像颇为亲热,口口声声的叫慕容大哥,也叫得她十分刺耳。   先慕容平前在危急时,她不愿意他被杀死的微妙心理已没有了,现在她只希望看见慕容平横尸就地。   同时她更希望看看这个姿色剑法都不如自己的女孩,在见到慕容平惨死后,会伤心到什么程度。   胡大刚的剑术造诣不错,不过要对付五老之一的谢方域还是差得太多,他只是在拼命苦撑着。   乌达却更糟糕,他全仗着蛮力在打着,一阵狠拼狠攻已经消耗了大部份的体力,连护身的气功也快散了。   幸好他的对手马世英也负了伤,否则他早就完了。   赶来支援的几个人全陷入了危境,最吃力的还是慕容平本人,被药力振起的精力经不住消耗,更何况新创之余,伤口虽不影响他的动作,先前流去的大量鲜血却使他的体力打了折扣,再加上身外四个人致力狠攻……   苦战片刻,慕容平的身上又着了一剑,这一剑是凌一鸿的杰作,由于慕容平把注意力全放在另外三个强敌的身上,对于较弱而又负伤的凌一鸿自不免稍为疏忽,以致于被他抽空在大腿上刺中一剑,很要命的一剑。   大腿本不是致命的要害,可是凌一鸿出乎很重,剑尖刚好刺进他两根腿骨中间的隙缝里……   长剑抽出之后,慕容平顿感腿上一凉,身不由主地向下坐倒,龙姑看得最清楚,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慕容平痛得连剑都掉在一旁,王立明与柴定芳两枝剑先后刺过来,比住他的咽喉,却没有刺进去。   现在他们都知道慕容平再无抵抗的能力了,倒是不急着想杀死他,王立明首先爆发一阵得意的狂笑道:“慕容平!这下子你该认命了!”   慕容平抬起头来,狠狠地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   “王立明!你是一条狗!我死在你的手里真感到不甘心,你不要得意,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王立明脸色一变,手起剑落龙姑又惊叫了一声。   然而慕容平的身子只是晃了一晃,并没有像她想像中的身首异处,那是王立明用剑叶平着敲了他一下。   然后他又嘿嘿阴笑道:   “慕容平!你现在嘴巴硬好了,马上我就叫你尝尝骂人的滋味,你知道我要怎么样对付你吗?”   慕容平咬紧牙齿不去理他。   王立明狞笑着道:“我要要先敲掉你口中的每一颗牙齿,然后再割去你的舌头,使你无法骂人,然后再削断你的四肢……”   龙姑在柴小清的长剑威胁下,一动都不能动,她只能哭着叫道:   “不!你们做做好事,一剑杀死他算了……”   这句话激怒了柴小清,她脸色一变,手中的长剑朝前一推,剑尖刺进了龙姑的胸前五六分,厉声叫道:   “不许讲话,你静静地看着他受死。”   乌达也放弃了战斗,他从慕容平受伤坐倒地下之后,就丢掉了手中的长剑,让马世英的剑尖比着他的气门。   可是他见到龙姑受到伤害之后,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竟然一滑身,脱出了剑尖的威胁,飞扑过去叫道:“贼婆娘!你敢伤害我的师妹……”   才跨出两步,柴定芳已赶了过来,举起剑来,在他眼前一晃,乌达伸出手一抓,谁知他却是虚招。   迅速地抽回长剑,另一只手却对准他的脑后玉枕穴上点去,乌达纵然皮坚肉厚,重穴上也挡不住这一指。   推金山,倒玉柱,叭哒一声,身子向地上倒去。   柴定芳一脚将他踢了个翻身,剑尖正待刺向他的气门。   王立明却一摆手道:“柴英雄!请等一下!”   柴定芳止手道:“掌门人有何见教?”   王立明狰狞地道:“这家伙使我误杀了张浚,我要把他剥皮抽筋,才消得心头之恨,柴英雄请留给我们吧!”   柴定芳抽回剑道:“好吧!听凭掌门人处置!……”   龙姑却急泪交加,跳了起来叫道:“你们还算是人吗?……”   柴小清猛地一剑,拍在她的脑门上喝道:“你安静点……”   慕容平以为柴小清要杀她了,连忙叫道:“不许伤她……”   柴小清那一剑也是平拍的,只把龙姑击昏在地,可是她见到慕容平如此情急之状,反倒又狠了心。   她先在龙姑的臂上刺了一剑,厉声道:   “我偏偏要杀她,而且还要一剑一剑慢慢地杀死她,你看着舍不得是不是?我就是要你心痛……”   说着又在龙姑的腿上、胸前等处刺了好几剑,每一剑都入肉不算太深,龙姑已痛醒过来。   慕容平厉声叫道:“柴小清!你是天下最无耻的女人……”   唐蕙仙不容他把话骂完,就在他背后刺了一剑喝道:   “臭小子!你还敢发横骂人!”   这一剑刺得相当深,慕容平的身子一颤,几乎坐不住了,可是他用双手撑着地,依然骂道:“我非要骂!她是一条卑贱的母狗,你是条老狗!”   唐蕙仙气得想用剑去杀他,柴小清却出声喝止道:   “娘!先不要杀他!”   唐蕙仙停住手道:“他这样骂我们……”   柴小清脸色变得铁青道:   “我不想他死得这么痛快!慕容平!你尽管骂好了,我就让你看看骂人的后果,也让你看看我怎么对付这个苗子!”   说着她用剑一阵乱划,把龙姑胸前的衣服都割碎了,不过用力却极力分寸,并没有伤到她的肌肤。   龙姑坦露的胸膛上,只有两处剑创,那是柴小清刚才刺伤的,虽然血流得不多,可是已把她的胸前染红了!   只有双乳之处,血流不到,还是洁白如玉。   柴小清厉笑一声道:“慕容平!你看好,我先割下她一只乳房,你要哪一边的,是左边还是右边,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慕容平双手一软,身子俯伏于地,连支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歇了半晌,他才轻叹一声道:   “柴小清!我承认你狠了,你要怎么对付我都可以,只求你别再作贱她吧!她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柴小清跳起脚来道:   “她是女孩子,难道我不是女孩子?要不是你花言巧语,骗取了我的感情,我怎么会流浪天涯,到处见不得人?”   慕容平轻叹道:   “过去我也许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并没有害得你见不得人呀!你这样对我不是太狠了一点……”   柴小清冷笑一声道:   “你说得倒轻松,我‘广寒玉女’柴小清在江湖上可不是个泛泛无名之辈,有多少武林世家子弟向我求过亲,我都拒绝了,结果……哼!结果我反而受你的玩弄,这叫我怎么见人……”   慕容平努力地撑起身子道:“柴小清!你这句话说得太严重了,当年我们也许接近过一段时间,可是我并没有碰到你身上一根汗毛,这玩弄二字从何说起?男女之间,合则聚不合则离……”   柴小清脸色又是一变,顿了一顿才道:“慕容平!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一个女孩子的自尊被你破坏无遗,你就想拍拍手一走了事吗……”   慕容平忍住身上的痛楚道:   “我已经把性命听由你处置了,你难道还不满足?”   柴小清摇头坚决地道:“不满足!我非要你受尽痛苦而死,还要一切跟你有关系的女孩子也受尽痛苦而死!快说!你要哪一边说的?”   慕容平歉咎地望了龙姑一眼,低声道:“你放过她吧!……”   柴小清冷冷一笑道:“办不到!你越求我,我越做不到,你不肯说,我就随便割了,反正两边都要割下来的。”   说着挺剑往龙姑的乳上削去,慕容平心如刀割,然而却一无办法,只有拼着取后的一点力气吼道:“柴小清,天必不容你……”   话没有说完,他就怔住了。   因为车中门帘一掀,窜出一道黑影,飞速地扑向柴小清,一把就攫住了她手中的那只长剑。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6   第 六 章 死生一线     那是一头巨大的猿猴,柴小清惊叫一声,车中又窜出另一头来,抱起龙姑就往车上送去。   慕容平连忙叫道:“大毛!二毛!快来……”   这两头巨猿原是黎东方托他送给李红药的,青城山中没找到李红药,他又急于赶到庐山来,就拜托龙姑代为照顾,并托胡大刚带着他们去寻访李红药,谁知他们却又摸到了这里来!   这两头巨猿身手矫捷,通灵解语,一身金毛刀剑不伤,在黎东方的训练下,尤擅武功招式。   尤其是现在的场合下,假如早一点叫它们出来帮忙,也许事情会大有转机,可恶的是这两头畜生,刚才几个人那等拼命法,它们居然藏在车子里不闻不见,一直到现在才钻了出来……   二毛把龙姑送回车中之后,迅速地回身出来,大毛把夺过柴小清的剑一拗两断,叫着又要去追她。   柴定芳与唐蕙仙深恐女儿受害,不约而同地赶过去,双剑并出,跟大毛就狠斗了起来!   王立明见情势不佳,顾不得别的,竟一剑刺向地上的慕容平,想先把他结束了,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他却已错过了一个最佳的机会,慕容平见到两头巨猿之后,求生之念突炽,早已在防备中。   王立明的剑才出手,他已忍住痛楚就地一滚,恰好避过了这一刺,然后急急地招呼二猿道:“大毛,二毛!快过来!”   王立明第二剑待发,二毛已窜了过来,轻舒毛臂,从容地架开了他的长剑,慕容平不要它拼斗,立刻又叫道:“过来!到我身边!”   二毛如命飞至,大毛也跟着来了。   慕容平此刻态度十分沉稳,他知道所有的希望全在这两头猴子身上,却必须妥为应用才行。   想了一下他才道:   “大毛扶着我到车上去,二毛注意着敌人,不许跟人家打架,只要防备着不让他们攻上来。”   大毛伸出长臂扶他起来,二毛果然紧紧地保护着,王立明与唐蕙仙等几度出手,都被它的长臂格了开去。   眨眼之间,他们已到达车上,慕容平又道:   “你们俩紧守着两边的车门,不准轻离,也不准别人接近过来,这是命令,你们一定要遵守!”   两头巨猿虎视耽耽地守着两边。   慕容平却忍住痛楚,伸手把龙姑拍醒了过来。   龙姑悠悠醒转,见到慕容平后,恍同隔世,也不管身上的累累创伤,一把抱住他,哽咽地哭叫道:“大哥……”   慕容平沉着地推开了她道:   “龙姑!不要慌,你父亲的药里面有没有马上能使我恢复精力的,你赶快取出来给我……”   龙姑怔了一怔才道:“有是有的,不过用后对人的身体很是不利……”   慕容平急促地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管得那么多?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事是保全性命,你快点把药给我……”   龙姑迟疑片刻,终于挣扎着在坐垫底下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颗红色的药丸,给了他一粒,自己吞下一粒。   慕容平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这一切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外面的人,王立明连攻两三次,都被二毛挥退了。   可是唐蕙仙与柴定芳却一动都不动。   王立明不禁急了道:   “柴英雄!你们二位也该帮帮忙呀……”   柴定芳摇摇头道:   “掌门人!愚夫妇曾在黎东方门下多年,对这两头畜生知之颇深,它们一身长毛能御刀剑,硬攻是没有用的,除非是诱使它们出手打斗,相机刺瞎它们的眼睛,否则对它们一无办法……”   王立明急了道:   “那该怎么办呢?”   柴定芳想了一下道:   “等等看,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目前有那小子在指挥着,要引诱它们出手是很难的……”   慕容平服下药丸后,虽然创口处已不再流血,痛苦也减轻了很多,可是体力并无恢复的样子,心中又急起来。   龙姑知道他心急的原因,苦笑一声道:   “大哥!这可是急不来的,药力要等一个时辰……”   慕容平一咬牙点头道:   “好吧!就等一个时辰,大毛二毛,你们耐心点,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先去缠着那两个老家伙,我就可以单独对付王立明,等我杀了那狗贼之后,再帮你们对付那两个老家伙去,今天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这番话听得那几个人脸色大变,然而却一无办法。   王立明暴跳如雷,大声对柴定芳叫道:   “柴英雄!你快些想个方法呀!真要等那小子复了原,你我都是一条死路,你没听见他的话吗?”   柴定芳皱着眉头,忽然瞥见唐日上站在一边发呆,连忙悄悄地对他发了一个手势,唐日上已经懂了。   王立明也看见了,急忙叫道:   “对了!唐老哥,你的落星追魂刚好可以派上用处,只要你解决了这两头畜生,剩下来的就简单了!”   唐日上狞笑了一声,鹿皮手套已经戴上了手,其余的人知道这暗器的厉害,自动地退了几步。   唐日上还没有掏出落星追魂,慕容平的身子已探出了车窗,手上也戴着一只鹿皮手套大笑道:   “王立明!多谢你提醒我,用不着等一个时辰,现在我就可以要你们的命,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一举另一只手,晃晃手中的皮袋,唐日上见状一惊道:   “难道你也有落星追魂吗?”   慕容平大笑道:   “不错!我上了一趟唐家堡,令兄唐日辉老爷子就是怕你利用那毒器作恶,把余下的落星追魂都送给了我!”   唐日上犹自不信道:   “胡说,落星追魂是我们唐家的独门暗器,严诫不得传于外姓,我不相信大哥会把它送给你……”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你还有脸叫他大哥,唐日辉早就把你逐出唐家了,你不信我有落星追魂,我倒可以试验一下给你看!”   说完用戴着手套的手伸进皮袋中取出一粒,轻轻弹向地上张浚的残尸,一声轻爆,扬起一蓬黑雾。   尸体沾上黑雾,立刻化为一滩黑水,然后只剩下一堆白骨与几片破布,唐日上失声惊叫道:   “不错!是落星追魂!”   慕容平又掏出一把握在手上道:   “现在你知道了吧!我们一起出手!来个同归于尽……”   唐日上惊呼一声,带着他的从人回头就溜了,只剩下唐蕙仙与柴定芳、柴小清与七煞剑派中人还呆站在那儿。   默然片刻后,唐蕙仙忍不住叫道:   “臭小子!你为什么不把落星追魂发出来?”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今天你们用剑把我侮辱够了,我一定也要在剑上讨回这笔债,等一个时辰后,你们就有得好受了……”   柴定芳脸色一变,向王立明道:   “掌门人!不是在下怕死,这小子有落星追魂在手,今天是无法收拾他了,我们还是改天再说吧……”   王立明没有回答他的话,带着凌一鸿、马世英与谢方域先行开溜了,柴定芳与唐蕙仙也连忙带着柴小清走了。   慕容平对着他们的背影叫道:   “你们最好躲得严密一点,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们一个个搜出来,让你们尝尝凌迟碎剖之苦……”   那些人充耳不闻,顷刻之间就走得不见了。   慕容平这时骤感一阵虚弱,几乎连手中的皮袋都握不住了,身子软软地倒在车座上,心里直发思。   龙姑却支撑着余力,从车垫下又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把药丸来,匆匆塞进他的口中,自己已昏倒了。   这时胡大刚已把地上的乌达救醒,赶到车上来探视二人,只见慕容平在辗转反侧,龙姑则口吐白沫。   乌达一看车中的两个瓶子,大惊失色,连忙抢起龙姑手中的药瓶,倒出一大把,塞进她的口中,急声叫道:   “龙姑!你怎么这样傻呢……”   胡大刚也失色地问道:   “怎么回事?”   乌达指着龙姑第一次取出的红瓶道:   “那是毒药,服下一个时辰后,立刻会丧失知觉而死,幸好她服下去还不太久,不然就没救了……”   胡大刚也是一怔,连忙问道:   “这白瓶中的是解药?”   乌达点点头,胡大刚才放了心,大毛二毛却已发现了墨池中黎东方的尸体,抢着跳下去捞了上来,抱尸悲啸不已。   口 口 口   庐山的夜色渐深,两头猿猴仍是抱着黎东方的尸体,一声一声地发着悲啼,乌达与胡大刚却心急地守着两个人。   慕容平先醒过来,发觉身上受创的地方都已用布包扎好了,只是身子还是很虚弱,但他还是努力地撑了起来。   首先他注意到两头巨猴在那儿悲啼,摇摇晃晃走过去,在它们身上各踢了一脚,怒声骂道:   “混帐畜生,你们要是早点出来,怎会让那批狗贼逃出我的剑下,更不会叫我多受那些折磨……”   巨猴挨踢之后,呜咽不敢稍动,还是乌达道:   “小兄弟!你别怪它们了,幸亏它们醒得早,否则我们都活不成啦,我们在打斗时,它们都不知道……”   慕容平诧然问道:   “它们都在车子里,怎么会不知道?”   乌达叹了一道:   “你前脚走,我们后脚也跟着来了,因为胡老伯说他也不知道青城山主夫人在哪里,我们只好再来找你,仗着这两头猴子的嗅觉灵敏,总算追上了你,可是龙姑伯它们在路上淘气捣蛋,给它们吃了昏睡药,让它们昏昏沉沉地……”   慕容平呆了一呆道:   “原来这么回事,我还以为这两头畜生是存心要我好看呢!不过这也太危险了,要是它们醒得迟一点……”   乌达轻轻叹道:   “我们怎么想到会碰上这种事呢?”   慕容平呆了片刻,才叹道:   “这也难怪,连我都没想到,……”   胡大刚走过来道:   “贤侄!你也是的,身上既然带着那种利器,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呢?硬靠着一个人的力量跟他们拼……”   慕容平摇摇头叹道:“老伯!你不懂的。”   胡大刚怒声道:   “我当然不懂,你现在是大剑客了,自然也不屑于用暗器对付敌人,可是你不该拿我们的性命当作儿戏……”   慕容平被骂得垂头无言,胡大刚却余怒未熄地道:   “我真不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离开青城山后,在外面作了些什么孽,那个姓柴的女孩子把你恨成什么样子了!现在你不是慕容刚的儿子了,我管不了你,否则,我一定重重地摔你几个耳光……”   慕容平跪了下来哽咽地道:   “胡老伯!您别这么说!虽然我不是慕容刚的骨肉,可是我顶着慕容这个姓长大的,我也不想改变了,尤其是对您,从小就把我当亲生儿子一般疼大的,您就是我的父亲,您要怎么责罚我都行。”   胡大刚的气色略转好了一点,伸手把他扶了起来道:   “算了我只要听你说句有良心的话就够了,我也不配有你这样的儿子,不过你把自己的身世弄明白了吗?”   慕容平脸上一阵激动,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道:   “可以算是明白了,不过我还要找个人问问清楚。”   胡大刚连忙问道:   “还要找谁?你见到你母亲了吗?这死的可是黎东方?他是怎么死的?又是死在谁的手上?”   慕容平听了这几句问话,不禁又烦躁起来,可是他不敢对胡大刚发作,见到二猿还在抱着黎东方悲啼气就来了。   狠狠地又踢了它们一脚踢道:   “人已经死了,你们还穷叫些什么,他又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快些挖个洞把他埋了就好。”   二猿见慕容平发怒,果然不敢再啼,同时在地下连抓带扒,片刻工夫,已挖了一个大坑。   慕容平将尸体推进坑里,又命二猿推下土石,他自己却走过一旁看看,胡大刚不禁奇道:   “这黎东方既然是你母亲的丈夫,自然也是你的……”   慕容平苦笑一声道:   “老伯!我母亲是金绿梅,这是不会错的,金绿梅是他的妻子也不错,可是他却不是我的父亲。”   胡大刚一怔道:“这是什么话?”   慕容平叹了一声道:“金绿梅到青城两年后才生下我……”   胡大刚点点头道:   “这也有理,那你的父亲一定是青城山中的人了,这就奇怪了,你母亲从来没有跟人交往过呀……”   慕容平烦躁地摆摆手道:   “老伯!您别再问了,有一天我把事情弄清楚了,自然会告诉您的,现在我宁可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胡大刚见他说话时神容很凄惨,倒是不忍心再去逼问他,想了一下,才轻叹了一口气道:   “好吧!我也懒得再问这件事了,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可得提醒你一声,那是郡主她……”   慕容平连忙问道:“盈盈怎么样?您找到她了?”   胡大刚摇头道:   “没有!我离开青城山就一直在追你,那有时间去找她,不过你倒是应该去找她,你们从小……”   慕容平神色一变道:   “是的!我会去找她的,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胡大刚点头叹道:   “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从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慕容刚的后人,虽然不反对你们交结,却一直担心你配不上她,昆仑奴固然也是人,总是……咳!总是不太好,现在你既然不是昆仑奴,我就放心了……”   慕容平又触及心中的隐痛,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神色惨然良久,他才一叹道:“老伯,我会找到盈盈,也会替她找一个理想的归宿,使她一辈子生活得很幸福……”   胡大刚一笑道:   “你别假正经了,你们的事还能瞒我,早先你们的身分不配,她对你还是那样痴心,现在……”   慕容平连忙道:“老伯!您弄错了,我不会跟盈盈成婚的……”   胡大刚脸色一变道:“什么?你不要她?你知道她为什么会从青城山中出走吗?那都是为了你,那天你受了王立明的毒剑所伤……”   慕容平摆摆手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只能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   胡大刚脸色更变,气呼呼地道:   “没良心的畜生,郡王哪一点不好,你在外面结识的这些女孩子哪一个比得上她,她为了你伤心出走,流浪天涯,你现在反而说出这种绝情的话,你对得起她吗?真没想到你变心得这么快……”   慕容平痛苦地道:“老伯!您不明白,我不能娶她……”   胡大刚冷笑道:   “我不明白?我比谁都明白,郡主是个冰晶玉洁,天仙一般的女孩子,她自然不会像那些野女人一样地对你卖弄风情,你认识的女人太多了,到处留情,享尽人间艳福,自然不再想她了……”   慕容平万分痛苦,逼得大叫道:“老伯!您不知道我……”   胡大刚冷笑道:   “我自然不知道,我若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下贱的东西,从小就扼死你,不容你活到这么大了,现在我杀不了你,可是再也不愿管你的闲事了,也不愿意再看见你了,由着你去自暴自弃吧……”   说完他愤然回头就走,慕容平连忙追上去道:“老伯!”   胡大刚愤然止步厉声道:   “别再叫我老伯,我们从此以后断绝任何关系,不但如此,我还要天涯海角去找到郡主,告诉她你是怎样的一个人,郡主对我恩深义重,我不能让她再上你的当,听你虚情假意的花言巧语……”   慕容平大急道:“老伯!您不能这么做!”   胡大刚冷笑道:   “为什么不能?我偏要这么做,你糟蹋别的女人我不管,可是却绝不容许你去玷辱郡主。”   说着回头又要走,慕容平伸手想拦,胡大刚一瞪目道:   “你要跟我动手?好呀!我现在是绝对打不过你,只要你杀了我,就再也不会有人捣你的蛋了……”   慕容平急得又跪了下来,流泪道:“老伯!小侄怎么敢……”   胡大刚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言不发,扬长地走了。   乌达傻怔怔地过来拉起慕容平道:“小兄弟,要不要我替你把他抓回来?”   慕容平怒声道:“滚开!你少管我的事!”   乌达被他骂得莫名其妙,怔了片刻,才嘟着嘴道:   “小兄弟!你不要对我这么凶,我也知道你看不起我,处处地方都给你惹麻烦,要不是为了龙姑……”   慕容平脸上一热,心中感到万分歉意,连忙又向他作了一揖,万分内咎地陪着笑脸说道:   “大哥!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对你凶,实在是我的心里烦,你为我几番出死入生,我感激之心无以言表……”   乌达仍是闷闷不乐地道:   “你不用感激我,只要你对龙姑好一点,别说骂我几句,杀了我都行,可是你若欺负龙姑,我说什么也不饶你。”   慕容平闻言不禁一怔,看看这浑厚天真的汉子,心中萌起一种异样的情操,那是一种由衷的尊敬。   记得有一次龙姑曾经跟他开玩笑,问他有没有爱过女人,他忸忸怩怩的蹩了半天才隐约透露出心中的感情。   他看上了一个姑娘,可是自知配不上那个姑娘,只希望那个姑娘有一个圆满的归宿,他就心安了。   龙姑在闲谈时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还叫自己想法子去套他的话,要他说出那个姑娘的名字。   没想到他心中深恋的那个女子竟是龙姑自己……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7   第 七 章 鸳侣梦碎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又走到车中去看龙姑,龙姑已经醒了,正扶着车门向他呆呆地望着。   乌达比他先赶过去,问道:“龙姑!你怎么样了?”   龙姑轻轻地道:   “我好了,你怎么跟慕容大哥吵架呢?我们的确是给他找了很多麻烦,实在不能怪他生气……”   乌达一低头,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慕容平却深知他心中的难受,连忙道:“龙姑!是我不好……”   龙姑却伤心地道:   “不!慕容大哥!我醒来半天了,心里也难受死了,我的确给你找了很多麻烦,第一是我不该把大毛二毛迷昏过去,使你失去了两个好帮手,否则你就不会受那些人的欺凌折磨……”   慕容平一叹道:“这怪不得你,要不是你们来得巧,我岂仅是折磨而已,连性命也保不住了,尤其是乌达大哥,他舍身救我,才使我能活到现在,算起来我真该好好地感谢他,你也不要再骂他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龙姑幽幽一叹道:   “我知道,可是我真恨自己,一点也帮不了你的忙,反而累了你,刚才我差点害死了你。”   慕容平微怔道:“你害死我?”   龙姑点点头道:“是的!你问我要药时,我给你的是毒药……”   慕容平惊道:“毒药!那不是恢复体力的药吗?”   龙姑弹泪道:   “不是,你受伤受得那么重,血流得那么多,任何药也无法使你立刻恢复,我们又打不过那些人,大毛二毛也不能永远阻止他们出手,我怕你再受到他们的折磨,所以给了你一颗毒药,一个时辰后,你就毫无痛苦地离开人世了!”   慕容平一呆道:“可是你自己也吃了一粒!”   龙姑以哭声道:   “我害死了你,自己怎么还能活着呢?自然只有陪你一死了,我不知道你带着那个落星追魂,可以把他们吓跑……慕容平大哥!你该好好地打我一顿,我实在对不起你,老是闯祸……”   慕容平呆了半天才道:   “龙姑!你没有做错,当时我根本没想到使用落星追魂,要是我知道你无法使我立刻恢复体力时,我会请你给我一颗更烈性的毒药,让我死得快一点,那一刹那我真想死,尤其是看着你为我受那非人的痛苦……”   龙姑却落泪如雨道:   “不!慕容大哥,我一点都不痛苦,相反地我还很快乐!那个柴小清……我倒真感谢她……”   慕容平大声道:“她那样折磨你,你还感谢她?”   龙姑擦擦眼泪,坚定地道:   “是的!我感谢她,在唐家堡中,我知道她曾经跟你好过,她那么美,比我强多了,我真担心……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她用我来使你伤心,足见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比她重要,你为了我向她求情,我高兴死了……”   慕容平鼻子一酸,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连忙止住她道:   “好了!龙姑!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情意,可是我实在不配你这样对我,你知道我……”   龙姑转颜一笑道:   “我知道!还有很多女人爱上你,除了那个柴小清外,还有那许秋英、顾芳莲、孙绛珠、上官婉儿,她们是神州五剑的女儿……许秋英为你断了一条胳臂,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也许微不足道,可是我高兴能为你受点苦……”   慕容平一皱眉头道:“你从哪儿听到这些名字的?”   龙姑笑笑道:   “胡老伯说的,他还告诉我你最爱一个女孩子,叫做林盈,是青城山主的女儿,也是你在睡梦中念念不忘的盈盈!我真不懂,为什么你刚才要对胡老伯说那种话呢?盈盈一定是最美的一个……”   慕容平长叹道:   “你不懂,也不必再问了,既然你知道我的过去,就不应该再对我那样好,我在感情上是个最残忍的恶徒!”   龙姑目中闪着异样的光芒道:“不!慕容大哥!我不同意你的话,我不认为你是个残忍的人,相反的你是个最仁慈的人,花落在水面上,并不是流水故意的招引,也不是花朵故意落下来,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   慕容平呆了,迟迟地道:   “你是从哪里得来这些怪想法的?”   龙姑凄然一笑道:   “这是我心中自然而然的想法,没有谁告诉我,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应该有很多人自动地爱上你,你不拒绝她们就是你仁慈的地方,至少你给了她们一点慰藉,使她们觉得付出的感情,多少有一点收获……”   慕容平听得满心羞惭,双手掩住耳朵大叫道: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龙姑呆了一呆道:“慕容大哥,你肯再让我说一句吗?只有一句……”   慕容平实在受不了她这种解释,因为这对他太宽大了,他为了一时的刺激,像游戏人生般地接连取得了五个女孩子的感情,固然是为了要取得神州五剑的剑法精髓,但多少也存有一点报复的心理。   报复他在青城山中所受到的蔑视与奚落。   可是龙姑把他说得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他惭愧。   龙姑的目光仍是深情万种地注视着他,使他无法拒绝在深情中的企求,所以他放下手来痛苦地道:   “好吧!我再听你说一句,不过你千万别再替我说好话了,我在感情上是个最大的罪人……”   龙姑幽幽一叹道:   “慕容大哥!我不管你是什么,我只有一个卑微的要求,虽然我只见过一个柴小清,可是我知道另外的那些女孩子,每一个都比我强,我也不敢奢望跟她们一样地得到你的垂青,只求你不要摒弃我,把我也当作飘零水面的一朵小花,我不知道将来会飘落到什么地方,只求你不要在半途把我抛到岸上……”   情深意挚,如杜鹃之哀啼,令人不忍卒听。   慕容平情激之余,握住她的手叫道:   “龙姑!你不是飘零水面的落花,你是我心田中一枝常放的玫瑰,只要我不死,你永远开放在我的心中……”   龙姑感动万分地偎在他的怀中,颤着声音道:   “谢谢你!慕容大哥,我真希望我现在就死了,这样我就能永远地留住这一刹那的幸福时光……”   慕容平忽然看见乌达在旁边,张大了眼,一颗颗的大泪珠直往下落,却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欢欣。   他微微一笑,抚着龙姑的头发轻轻地道:   “龙姑!你该感谢一个人,在我心中,你只是许多玫瑰中的一朵,在那个人心中,你却是一颗永恒的星光。”   乌达突然警觉慕容平说的是他,连忙一整神色叫道:   “小兄弟!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蹲踞在黎东方旁的两头巨猿突然跳了起来,吱吱怪叫着向前扑去。   慕容平等人也为之一愕,连忙跟着过去,却见蒙蒙夜雾中,飘然走过来一条白色的人影。   两头猿扑到那人影之前,不但没有敌对的行动,反而双双跪了下来,口中呜呜地哀啸不止。   那是一个中年的女尼,光头,披着一袭架裟,她双手抚摩着两头巨猿,以微带激动的声音低低地道:“大毛!二毛!你们还认得我……”   慕容平也怔住了,夜色中他仍可看清那女尼的面貌,长长眉毛斜飞入鬓角,口鼻都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用问了,她是金绿梅,是自己生身的母亲。   也是背夫弃子而后又亲手杀死自己丈夫的狠心妇人,可是,她的眉目之间,竟洋溢着一片慈祥……   慕容平的心情十分激动,一直呆呆地注视着那个女尼的行动,可是她对两头巨猿摩娑片刻后,神色已转为平静。   不过这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又以讶异的声音道:“咦?大毛,二毛,你们怎么会到此地来的,是来找我的吗?谁告诉你们的,是不是红表姐……”   她一口气问了很多问题,而大毛二毛却无法回答,它们只是指着地上黎东方的坟墓,同时又动手去扒开来。   慕容平本来想阻止的,可是不知怎么心中一动,居然忍住了,倒是龙姑发出一声清叱道:   “大毛!人都死了,你不许再去动他!”   大毛果然不敢再挖,龙姑又叫道:“把泥土再堆好。”   大毛照着做了,那女尼这才发现到除了巨猿之外,还有人在旁边,随便地用眼睛扫了一下。   慕容平连忙低下头,不让她看清楚自己的面目。   那女尼也没有对他特别注意,只是朝龙姑问道:   “姑娘,这两头畜生是你带来的吗?”   龙姑自然也不认识这个女尼,所以点点头道:“是的……”   龙姑觉得这女尼的面目颇为亲切,当然她并没有想到是因她与慕容平相似而亲切,可是对于她的问话却极为乐意回答,因此她含笑道:   “它们也不属于我的,是人家托我送到它们的旧主人那儿去的,难道您是它们的旧主人吗?”   女尼平静地摇摇头道:“贫尼不是。”   龙姑失望地道:“我看来也不像,不过您怎么认识它们呢?”   女尼轻轻一叹道:“贫尼过去跟它们也有点渊源。”   龙姑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么您是……”   大毛又哀叫起来,同时又想动手扒土。   女尼微微一笑道:“贫尼苦因,这坟是新的吧!里面埋的是哪一个?”   龙姑连忙道:“是一个叫做黎东方的人。”   苦因女尼微微一震,但是神色间并不太激动,合什对着坟前拜了一拜,喃喃地念了几句佛号:   “喔!原来黎东方死了,阿弥陀佛,祝他的灵魂早日安息……东方,我很对不起你,希望……”   后面的那句话已经说得很低了,以后更是喃喃不可闻,这使得慕容平为之一怔,因为看情形好像黎东方之死与她并无关系,不过黎东方在临死时仍喊着一个梅字,作为他死因的解释……莫非这女尼不是金绿梅?   那女尼喃语片刻才又问道:“黎东方真的是死了吗?”   语气中似乎还有着不相信的神态,大毛二毛却哀叫着连连点头,拖着那女尼的袖子。   苦因女尼拍拍它们柔声道:   “大毛二毛,不要吵,人总是要死的,死了就解脱了,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不过我真不相信他会死了……”   大毛又要扒土,龙姑道:   “不会错,我见过黎东方,这的确是他的尸体。”   苦因默然片刻才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龙姑摇头道: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尸体还浮在水池里,是大毛把他捞起的,不过您问问慕容大哥……”   女尼又是一震,颤着声音道:“慕容大哥?他是谁?”   龙姑笑着道:“慕容大哥是个很好的人,他叫慕容平……”   苦因更是一震叫道:“慕容平!”   龙姑诧然道:“是的!您也认识慕容大哥?”   女尼慢慢地下来,摇摇头道:“不!贫尼不认识他。”   龙姑点头笑道:“我相信您也不认识他,否则你们怎么不打招呼。”   女尼愕然道:“慕容平也在这里?”   龙姑手指慕容平笑道:“那不是吗?”   慕容平再也不能低头了,将头一抬道:“我就是慕容平。”   苦因神色激变,连退了两步,接着又跨前了几步,目光深注在他身上,凝视良久,目中充满了慈情。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冷静下来,轻轻地道:“好!很好!好极了!”   慕容平一直与她正眼对视,脸上却充满了一片冷漠,现在他已确定这自名苦因的女尼一定是金绿梅。   是他的生身母亲,因为她与自己简直是一个模样。   大家都不开口,只有龙姑傻兮兮地问道:“师太!您说什么好极了?”   苦因顿了一顿才道:“贫尼是附合姑娘的话说,慕容施主是个好人。”   龙姑满意了,慕容平却冷冷地道:   “师太不是想知道黎东方的死因吗?”   苦因怔了一下才道:“贫尼不过随便问问,并不一定想知道……”   慕容平却不肯放松,尖利地道:   “在下可以告诉师太,他是被人杀死的!”   苦因一愕道:“杀死黎东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慕容平冷笑道:   “对别人来说,岂止是不容易,简直不可能,举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杀死他,师太知道是谁吗?”   苦因摇摇头道:“贫尼乃方外人,多年不问世事,怎么会知道呢?”   慕容平嘿嘿冷笑道:“那人叫金绿梅!是一个女子!”   苦因神色一变急声道:“不!不可能……”   慕容平厉声问道:“为什么?”   苦因支吾地道:“因……因为……”   慕容平紧接着道:“因为金绿梅是他的妻子。”   苦因神色骤变,半晌才道:   “不错!他们曾经是夫妇,不过后来分开了……”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那只是金绿梅的想法,黎东方却不这么想,他始终对金绿梅未曾忘情,潜居小金川,在寒梅谷中广植梅树,用以表示他对那负情妻子的思念,好容易打听得金绿梅的下落,赶到此地来相见,结果反而遭了她的毒手……”   苦因失声道:“不,金绿梅没有杀死他!”   慕容平冷笑道:“师太何以得知?”   苦因呐然良久才哽咽地道:“因为金绿梅已经死了!”   慕容平一怔道:“死了?”   苦因又平静下来了,轻轻一叹道:“不错,金绿梅身死多年了!”   慕容平眼珠一转道:“这就奇怪了,我到这里的时候,黎东方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正在弥留状态,他亲口告诉我说他是死在……”   苦因连忙道:“说他是死在金绿梅手中的吗?”   慕容平点头道:“不错!他是这么说的!”   苦因怔然片刻才道:“他既然这么说也就算了。”   慕容平笑笑道:“师太不是说金绿梅已经身死多年了吗?难道她还会从坟墓中爬出来杀人?这倒是奇闻了!”   苦因平静地道:“贫尼是佛门子弟,对于许多不可解的问题,都以劫数使然四个字作为解释,因此贫尼倒不怀疑这件事。”   慕容平不禁怔然道:“那师太真的认为黎东方是死于鬼魂之手了?”   苦因轻轻一叹道:   “贫尼没有认定,只是相信而已,因为据贫尼所知,金绿梅绝不可能杀死黎东方,而黎东方偏又那么说……”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   “当我问起黎东方死因时,他只说了一个梅字……”   苦因脸色一动道:“只说了一个梅字?”   慕容平点头道:“不错!他来不及说出底下的话就死了!”   苦因又问道:“他死后的征象如何?”   慕容平想想道:   “全身发黑,肿胀得不像人样了,而且在死时异常痛苦,满地乱滚,一直翻到墨池里去了……”   苦因神色更为激动地道:   “他翻下墨池就一直沉到底了,过了一会儿又浮了上来,身上的黑紫与肿胀都消除了,恢复原来的样子……”   慕容平瞪了她一眼道:“不错!原来你都看见了!”   苦因摇摇头道:“不,贫尼赴普陀进香朝圣,刚刚才回来。”   慕容平不信道:“那你怎么如此清楚?”   苦因肃容合什,先念了几声佛号才低声道:   “现在贫尼已确知黎东方的死因了!”   慕容平连忙道:“他是怎么死的?”   苦因淡淡地道:“劫数使然!佛家所谓因果循环报应真是一点不错!”   慕容平满腹狐疑,启口正欲动问,苦因已经叹道:   “施主可以再回答一个问题吗?在黎东方居处的寒梅谷中,有一棵绿萼的梅树是否还在那儿?”   慕容平心中微动道:“不在了,黎东方离谷之前,放了一把火……”   苦因一呆道:   “都烧掉了?那也好……火是西方极乐世界的圣水,可以洗尽一切的罪孽,阿弥陀佛……   劫火之中见红莲……”   慕容平忽地一笑道:“劫火难灭魔障!”   苦因微异道:“施主此话怎讲?”   慕容平微笑道:   “你关心的并不是那棵梅树,而是深藏在树腹中的青梅神蛊吧,那是烧不死的,已经被人取走了!”   苦因脸色一变道:“被人取走了?谁?”   慕容平笑笑道:“自然是你们青梅蛊门中人。”   苦因呆了半天才摇头叹道:   “我只道可以真正离开人世了,谁知依然不得清净,唉!做人真难,连求一方安静土都不可得,冤孽!冤孽!”   慕容平莫名其妙,苦因又道:   “施主请便吧!贫尼还有要紧的事急需办理……”   说完回身就想走,慕容平连忙道:   “喂!你等一下,我们还有话没谈完呢!”   苦因停住脚步道:“贫尼与施主毫无纠葛……”   慕容平冷笑道:“黎东方曾经托我替他报仇……”   苦因轻轻一笑道:“贫尼没有杀死他,施主找贫尼有什么用?”   慕容平沉声道:“我现在想想黎东方之死可能与你无关,不过另外还有一件属于我本身的事,必须要弄弄清楚。”   苦因怅然笑道:“施主的事更找不到贫尼了!”   慕容平厉声道:“怎么会找不到你呢?据我所知,只有你才能告诉我那个狠心的女人的下落,她曾经背夫弃子……”   苦因脸色一变:“你是听谁说的?”   慕容平冷笑道:“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   苦因脸色略略一宽道:“施主一定是想错了,也找错人了!”   慕容平厉声道:“我相信没有错,你就是金绿梅!”   苦因为之一震,龙姑也叫起来道:   “大哥!你不是说到此地来找你母亲的吗?这位师太的脸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她莫不就是……”   慕容平咬着牙齿厉声叫道:   “不错!她就是狠心抛弃下我,使我受尽折磨的女人!”   苦因脸色激变,身子也在猛烈颤动,突然坐在地下,双膝盘起,眼中泪珠直滴,抖着嘴唇念道:“阿弥陀佛……佛祖如来保佑我……”   慕容平厉声道:“今天你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苦因用了很大的努力才把情绪稳定下来轻轻地道:   “好吧!说!一切都说,说清楚我也可以心静了……”   慕容平却回头对龙姑与乌达道:   “你们先走开一下,把大毛二毛也带走!”   龙姑失望地道:   “大哥!你终于找到自己的亲人了,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可是为什么不能让我也听一听呢?”   慕容平摇头道:   “不行,有许多事你不应该知道的,你不必知道,你该知道的,我等一下会告诉你。”   龙姑顿了一顿,终于含着眼泪,牵着大毛二毛,走到远远的地方痴立等候,乌达也嘟着嘴跟过去了。   苦因轻轻一叹道:   “孩子,你不必叫他们走开,要告诉你的话并不会使你感到丢人,也不会使你见不得人的。”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昆仑奴的身分长大的,还怕什么丢人呢?我叫他们走开是为着别的原因。”   苦因一怔道:“什么?红表姐居然这样对待你?”   慕容平冷笑道:   “你为什么不责备林如晦,一直到我离开青城山为止,他始终把我当作一个贱奴,顶着慕容这个可耻的姓氏。”   苦因泪落如雨,轻轻道:   “孩子,别恨这个姓,慕容刚是个最可敬的人。”   慕容平大叫道:“昆仑奴可不是最可敬的身分。”   苦因呆了一呆道:   “孩子,别怪他,你当然有恨我的理由,可是你听完了我的叙述之后,也许你会原谅我的……”   慕容平想叫起来,苦因的眼中却射出一股温柔的光芒,到底是亲子之间的天性,使他忍住了暴躁。   苦因又叹了一口气,开始她的叙述:   “孩子,你已经知道我叫金绿梅,是青梅蛊门的第四十七代掌门人,青梅蛊门是苗疆一个很神秘的派别……”   慕容平不耐烦地道:“这些我都听沙金虎讲过了。”   苦因一怔道:“这些事连红药表姐都不太清楚,沙金虎又是谁?”   慕容平低声道:   “他是第四十六代掌门人的弟子,也是那女孩的父亲。”   苦因喔了一声道:“那青梅蛊就是他取走的了?”   慕容平点点头道:“是的,我想杀死黎东方也是他的杰作。”   苦因点头叹道:“不错,只有青梅蛊毒才能杀死黎东方,也只有青梅蛊母杀人会有那种现象,不过蛊神只准掌门人使用,那老头子犯了大诫,我恪于师门规矩,必须要找到他,论以重典,刚才我说的重要的事就是指此而言。”   慕容平淡淡地道:“我也想到了,所以把他们支开了。”   苦因想了一下道: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女孩子,为了她,我可以……”   慕容平摆摆手道:   “假如能够对那老头子放宽一点,我也不反对,不过绝不是为了他的女儿,因为老头子救过我的命。”   苦因摇头道:“那恐怕不行,他若是青梅蛊门下的弟子,救你的命,甚至于为你牺牲生命,都是应该的,因为你是第四十八代的掌门人,我生下你后,就决定了这件事,他应该认识你身上的表记。”   慕容平一怔道:“什么表记?”   苦因道:   “你自己看不见的,在你的背心中间有一块青色的梅花图记,这就是继任掌门人的凭证。”   慕容平怔然道:   “真有这回事?那老家伙太可恶了……好吧,这事以后再谈,现在我把龙姑叫过来,您把我的身世与您的一切都说出来,我的事不怕人家知道……”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8   第 八 章 天伦难叙     龙姑满腹幽怨,正在痴望着慕容平母子二人谈天,只见他们手比臂舞,好像谈得十分热闹,心中顿有冷落之感。   后来见他们谈不了多久,忽而招手叫她过去,又不禁惊喜交集,连忙朝乌达比个手势,叫他一同过去。   谁知乌达冷淡地摇摇头:“龙姑,你去好了,我不去。”   龙姑为之一怔,乌达又不高兴道:“我们又不是他养的狗,高兴的时候就叫过去,不高兴的时候又赶走,我不愿意受这个气。”   龙姑作色怒道:“乌达,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说慕容大哥?”   乌达叹了一口气道:   “龙姑,慕容平或许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但是我劝你对他不要如此痴心,他对你再好也不会娶你的,因为你是个苗人姑娘而他是个汉人,苗女跟汉家郎之间永远没有好结果的,汉人都是没良心的。”   龙姑脸色一变道:“乌达!你不愿跟着慕容大哥就回去好了,可是你不准说大哥的坏话,否则我永远不理你!”   乌达急忙道:“龙姑!我完全是为你好……”   龙姑哼了一声道:“谁稀罕!我只要大哥对我好就够了!”   乌达脸色也变了,但是他没有发作,叹息着道:   “要是他以后对你不好了呢?苗女与汉郎之间的例子太多了,都是男的把女的遗弃了,因为他们没把苗人当人看待……”   由于他们之间的争执延误了时间,慕容平等不及,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凑巧听见了乌达的话。   于是他微微一笑道:“乌达大哥,我的母亲也是苗人,所以我也算是半个苗人,你的话我不同意,汉苗都是一样的人……”   龙姑不禁一愕道:“大哥,你的母亲也是苗人?”   慕容平微笑道:“不错!她也是个苗人,你看不出来吧?苗人与汉人之间,并没有任何差别,所以你不要以苗人为羞……”   龙姑关心的却不是这些,她急急地问道:“大哥!你的身世都弄清楚了?”   慕容平摇头道:“我们还没有开始谈呢,所以我来叫你过去一起听,免得再转述一次麻烦,你就快过去吧!”   龙姑赶着过去了,乌达冷飘一眼,慢慢地也过去了。   苦因默默地挥手示意,叫大家都在身前坐下,才开始说出那一段悱恻缠绵的故事,也说出了慕容平离奇的身世……   口 口 口   金绿梅是一个苗族千户长的独生女,千户长是归化熟苗的一种官职,实际上她的父亲也是一个小部族的酋长。   这一个部族汉化很早,她的父亲一方面接受了汉家天子的册封,一方面还统治着他的族人。   苗人尚武,所以他们这一族也聘请了一个汉人武师来教授族中子弟的武功,那个武师生得很英俊,武功也高,在族中教了三年之后,终于赢得了族长幼妹的倾心,入赘为婿,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就是李红药。   金绿梅比李红药小两岁,当她八岁的那一年,即已表现出超人的智慧,她们俩都是跟着李明道——她的姑父,李红药的父亲——学习武功,在一次练习中,她击败比她大两岁的表姊,可是在第二天又轻而易举地击败了她。   为了要表现她比表姊聪明能干,她曾日夜不休地苦练武功,虽然她成功了,但只成功了一天。   第二天她又失败了,于是她知道要想比表姊更高明,一定要再求别的明师,靠姑父教授武功是不够的。   表姊是姑父的女儿,而她只是李明道的侄女,父亲帮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因此她在当天晚上偷偷地走了。   她很幸运,没有流浪多久就遇上了另一个明师,那就是青梅蛊第四十六代的掌门人。   努力地学了十年的功夫,她不仅练成了一身卓绝的武功,也膺承了青梅蛊四十七代掌门的身分。   于是她又回到了家乡,那时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千户长的职位由她姑父李明道继任。   李明道欢喜她归来,也把千户长与族长的职位交还给她,可是金绿梅并不是为了这些回来的。   她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再一次击败她的表姊。李红药果然不是她的敌手,她又向姑父挑战。   李明道的武功并不容易击败,她在无可奈何下只得施展独门秘技——青梅蛊功,仗着蛊母之助,她算达到目的,不但使李明道受了伤,也使他因伤而致命,李明道对苗疆的情形很熟悉,知道她的身分后,赶紧叫李红药躲到他的一个故友处。   那人叫黎世强,也就是黎东方的父亲,剑术独步人世。李明道倒不是叫李红药去学技报仇,而是叫她去逃难。   因为他知道青梅蛊门是个神秘的帮派,武功诡异莫测,行事心狠手辣,李红药必将蒙受其害。   李明道认为只有那位老友才能庇护他孤女的安全,所以李红药带着她一对心爱的小猴儿走了。   金绿梅失手误伤姑父之后,心中也十分难过,更因为李红药的出走,使她连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她也离开了家,四出寻找李红药,要向她一申胸中的歉意,整整经过了两年,才在小金川找到了她。   李红药倒是不念旧恶,很客气的接待她,可是她却暗自心惊,因为黎世强已然物故,只留下一个儿子黎东方。   黎东方那时是二十四岁,比李红药大两岁,比她大四岁,她看出黎东方与李红药之间的感情十分融洽。   她也看到黎东方惊人的剑法,就是李红药在这两年的时间内,剑术的造诣也相当深了。   李红药虽然不会向她寻仇,可是她却不甘心落于李红药之后,要学得黎东方的剑法,只有把他抢过来。   凭着她的美丽,果然使得黎东方移情别恋,向她求婚,李红药在伤心之余,又偷偷地出走了,那对心爱的猴儿也没有带定,这对猴儿就是大毛与二毛。   李红药走了,金绿梅也遂其心愿嫁给了黎东方,可是她的心中却并不快乐,第一,她并不爱黎东方。   第二,她对李红药也满怀歉意,所以在三年后,她又偷偷地离开了黎东方,重新去找李红药。   为了要对李红药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她把自己最厉害的武器青梅神蛊留在一棵梅树中。   李红药走时并没有透露她的去向,要找她谈何容易,金绿梅整整找了一年,始终没有结果。   她在黎东方的口中曾经听过青城山这个名词,也知道黎家与青城山之间奇妙的规约,为了好奇,她找到青城山。   想不到居然在青城山中找到了李红药,她已经委身下嫁林如晦,成了青城山的夫人。   表姊妹又见了面,两人的感情十分亲密,大家都绝口不谈往事,那是为了避免双方的难堪。   再者也是为了不想引起林如晦的猜忌,因为林如晦并不知道她们是从黎东方那儿来的,也不知道黎东方就是青城山最顾忌的那个人。   金绿梅在青城山住了一阵,又开始羡慕李红药了。   林如晦不仅是个美男子,更兼俱风度翩翩、谈吐温雅,她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他,这是真正的爱慕。   林如晦也为这美丽的小表妹引动了心,瞒着李红药,他们间之产生了情恋,孽缘……   金绿梅发现自己怀孕了,真相再也无法隐瞒了,她只好跪在李红药的面前,祈求她的宽怒。   李红药很宽大,表示愿意退出,把林如晦再让给她,金绿梅却再也不能把表姊逼走了,她作了个断然的决定。   宣布下嫁给慕容刚。   青城山是个规矩极严的地方,青城山主是崇高的身分,他的行为,绝不允许有一点失德之处。   所以,金绿梅这一个决定算是成全了他,避免他的失德丑行为辖下的部属所知,但也是对他的一种难堪。   因为慕容刚是个众所不齿的昆仑奴。   慕容刚是林如晦最忠诚的奴仆,也是知道这个内情的唯一外人,为了山主的名誉,也为她的名誉。   她诚惶诚恐地与金绿梅结了亲,每天晚上他都睡在床前的地下,一直到孩子生下来的第三天,他横剑自杀了……   慕容平听着始终一言不发,这时才忍不住问道:   “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苦因叹了一声道:   “他虽然是个昆仑奴,却也有着人的尊严,为着林如晦,他忍耐到我分娩,可是他不能一直忍耐下去。”   慕容平仍是不解,苦因又叹道:   “我是他的妻子,我们的婚礼是当着全山的人公开举行的,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成为另一个男人的情妇,虽然那个男人是他最尊敬的主人……”   慕容平一怔道:“你们还继续来往吗?”   苦因点头叹道:   “是的,在我怀孕期间,林如晦还时常来看我,当着他的面,我们也时相偎爱抚,假如他不死的话……”   慕容平冷冷地道:“他假如不死,也只能作你名义上的丈夫。”   苦因轻叹道:“不错,我是逼不得已才嫁给他,要是真跟他亲近,别说我不愿意,林如晦也绝不肯答应。”   慕容平冷笑道:“人到那个时候,除了一死之外,大概没有别的路好走了,要是我的话,我也不想活,不过我不会自杀。”   苦因微异道:“那你要怎么样?”   慕容平大声道:“我会找林如晦决斗,公开宣布这件事……”   苦因神色微动,轻轻一叹道:   “慕容刚不会的,他是一个很忠心臣仆。”   慕容平冷笑一声,淡淡地问道:“以后又怎么样了呢?”   苦因叹息道:“慕容刚死后,我受刺激很深,也感到自己的罪孽深重,因此我也离开了青城山来到此地,皈依佛门……”   慕容平又问道:“林如晦没有来看你吗?”   “没有,我不想再见他,也没有把我的去向告诉他,只告诉了我表姐,她在二十年前曾经来看过我一次。”   慕容平冷笑道:“那时我五岁了,她没有说起我……”   苦因轻叹道:   “有的,她说林如晦为了表示慕容刚表示歉意,没有替你改姓,把你当作慕容刚的儿子了。”   慕容平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   苦因歉然道:“孩子!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慕容平立刻止住笑声,冷冷地道:   “不要说他是我的父亲,我没有父亲。”   苦因呆了一呆才道:“怎么?他对你不好?”   慕容平哼声冷笑道:“好!怎么不好?他教我读书,练剑,使我像他的女儿一样享受一切,只差没有叫我儿子……”   苦因轻叹道:“他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慕容平冷笑道:“你可以这么说,我却不能这样想。”   苦因微异道:“你怎么想呢?”   慕容平脸色一沉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只为了他自己做错事,就要我一辈子做昆仑奴,一辈子受人歧视。”   苦因默然片刻,才轻轻地道:   “孩子!这对你是难堪了一点,我不能怪你恨他,但是你更应该恨我,因为是我害你这样的。”   慕容平忽而脸色一动问道:   “你当初为什么偏偏要嫁给一个昆仑奴呢?”   苦因闭起双目道:   “那是为了对他的报复,我恨他,当我跪在红表姐面前求饶时,他在旁边竟然一声也不响,好像错是我一个人的。”   慕容平冷笑道:“恐怕不单是一个恨字吧?”   苦因睁开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平冷冷地道:“我认为还要加上两个字——自私,只有嫁给慕容刚,你们才可以继续来往,除了他之外,谁还肯甘心当王八……”   苦因脸色动了半天才轻叹道:   “你怎么怪我都行,可不要去侮辱慕容刚……”   慕容平脸色一正道:“我是不该侮辱他,因为他贱为昆仑奴,还有勇气维护自己的尊严而抹脖子,不过我也恨他……”   苦因微怔道:“你没有恨他的理由!”   慕容平寒着喉咙道:   “我恨他在自刎之前,为什么不先给我一剑,也免得我在耻辱中活到现在,还要更耻辱地活下去!”   苦因神色一变,慕容平则厉声狂笑道:   “昆仑奴纵然低贱,至少还是个人,我现在算什么,私生子!还顶着一个昆仑奴的贱姓……”   苦因慢慢地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才低声道:   “这是命,一切都是命,命是生来注定的……”   慕容平厉声道:“我的命都是你们安排的!”   苦因呆了片刻才道:   “孩子!我没有想到你会恨得这么深,可是我不能怪你,也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你可以杀我……”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那我成了真正的禽兽了!”   苦因默然片刻道:   “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我都说出来了,我知道对不起你,情愿你杀了我以泄恨,你又不肯这么做……”   慕容平大笑道:“我自有泄恨的方法,何必要杀人呢?”   苦因一愕道:“你有什么方法?”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我现在不说出来,不过你们都会看得见的,你们也会感受到的,那时你们才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   苦因长叹了一口气,又对黎东方的土坟拜了一拜,然后一言不发,回身向山外一直走了出去。   慕容平望着她的背影,也没有作任何挽留的表示。   龙姑怔然道:“大哥!你们就这样分手了?”   慕容平铁青着脸道:“不分手干嘛?难道我们还要来一场抱头痛哭?”   龙姑见他的神色不悦,不敢多说话,只是轻轻地道:“至少你也应该叫她一声……”   慕容平厉声道:   “不!我不叫她,我永远也不会叫她,也不想再看见她,早知如此,我这一场探索身世也是多余之举。”   龙姑呆了一呆道:“您至少知道自己不是昆仑奴了!”   慕容平大叫道:“我宁可当昆仑奴……”   龙姑吓得不敢再响了,慕容平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痴情的女郎不应该是他发作的对象。   默思片刻,他突然觉得万念俱灰,轻轻一叹道:   “龙姑,你想不想回去?”   龙姑脸色一变,凄然道:“大哥,你不要我了?”   慕容平这才知道她误会了,连忙一笑道: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老实说,这个世界已经令我感到厌倦了,我想陪着你回到那远离人寰的地方。”   龙姑立刻由悲转喜,欢声道:“真的?大哥!您陪着我一起回去?”   慕容平点点头道:   “是的,而且我永远也不离开你了,寒梅谷已经没有人了,我们可以搬到那里,把那里重新经营起来……”   龙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是,当她看到两头巨猴在一旁显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觉得不忍道:“那大毛二毛呢?总得把它们先送到人家那里去,可是我真舍不得离开它们,这一路上它们……”   慕容平一笑道:   “你要是喜欢,不妨把它们留下,重建寒梅谷时,也好有个帮手,它们的旧主人也未必希望它们回去……”   大毛二毛也高兴得跳起来,紧偎着龙姑。   龙姑摸着它身上的长毛笑容满面地道:   “那实在太好了,可是那些坏人呢?他们不会来找麻烦吧?还有许多您认识的人呢?您也不管了?”   慕容平烦躁地道:   “不管了,若是有人愿意与我一同隐居,我欢迎他们到寒梅谷来,若是有人敢来找我麻烦,我绝不饶他们!”   龙姑见他又生气了,不敢多说别的话,只是笑着道:   “大哥说得对,那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跟您作对,只是伯您去找他们的麻烦而已,要是知道不再去管他们的闲事,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来找您呢,至于您认识的那些……那些姊姊,我倒是真心欢迎她们一起来,寒梅谷是个很大的地方,人多一些才热闹……”   慕容平心头感触很深,皱紧双眉道:“好了,别说了,快准备走吧!”   龙姑跳着起来,把两头巨猴叫到车上,乌达则一声不响,跳上车座,拿起缰绳,龙姑忽然想到了道:“乌达!你是否跟我们在一起?”   乌达摇头道:“不!我不到寒梅谷去,我守着主人的老屋子。”   说完他挥动长鞭,策马急行,慕容平坐在他的旁边,望着他铁塔似的身形,化石般的脸庞上充满了落寞,只能发出一声叹息,这耿直的汉子的单相思美梦已经破碎了,即使他愿意放弃龙姑,龙姑也不会改投到他的怀中。   他开始体会到苦因所说的“命”。   “命”是人为的,也是天定的,有些人可以创造命运,有的人却必须接受命运的安排,乌达就是后者的例子……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29   第 九 章 君山水寨     车子像一阵风卷出了庐山、卷过鄱阳湖,向着南行路上急进,有了慕容平在一起,那两头猴子也自由多了。   至少它们不再受迷药的羁束,可以清醒地享受一切。   慕容平怀着惆怅的归意,却无须再谨慎。   因为他知道他的敌人此刻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是出来找麻烦了,所以他在落寞中多少还有点志得意满之感。   车辚辚,马萧萧,三个人在车上却怀着不同心情。   慕容平是无所谓,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龙姑连声催促,只嫌车子定得太慢。   乌达在她的催促上,疯狂地鞭策着马匹,脸色却愈来愈沉重。   慕容平是了解他心事的,到了小金川后,虽然石堡与寒梅谷近在咫尺,他是再也不会去看龙姑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或许是他与龙姑相处最后的岁月。   因此他反而劝龙姑道:“现在又没有什么急事,慢慢走不好吗?”   龙姑却幽怨地道:   “大哥!也许是我太快乐了,反而使我不敢相信,不到寒梅谷,我始终不能放心,总是怕半路上会发生什么事。”   慕容平微笑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龙姑摇摇头道: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有着一个预感,我觉得我们赶不到寒梅谷,你就会离开我而去了。”   慕容平笑笑道:   “别傻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影响我远离人世的决心,你还是叫乌达慢慢走吧!”   龙姑叹了一口气道:“但愿这样……”   不过她倒是不再催促乌达了,蹄声得得,车子刚进入三湘地界,后面突然追来了两匹急马。   马上驮着两个老者,仆仆风尘,却是许明非与胡大刚。   慕容平颇感诧异,连忙跳下车子,拱手招呼道:   “胡老伯,许……老伯……”   对于许明非,他自然不能再叫庄主了,想了半天,才吐出老伯两字,除此以外,他也想不出什么恰当的称呼。   许明非还没有开口,胡大刚已冷冷地道:   “慕容平!要不是许大侠坚持,我实在不想找你……”   慕容平一惊道:“什么事?莫不是秋英……”   许明非冷笑一声道:“秋英很好,为了她的事我也不会找你。”   慕容平听出他的语气不豫,连忙道:   “老伯,我并没有忘记秋英,她为我断了一条胳臂,我永远都会感激她的,只是不知道您们在哪里。”   许明非哼了一声道:   “你不必再找秋英了,她对你算是死了心,虽然她是为你而残废,可是她不愿再以残废之身见到你,她已经回到秋枫山庄去了,把她从前的住房改为家庵,古佛青灯,将是她此生最好的归宿……”   慕容平心如刀割,失声叫道:“她出家了?”   许明非冷笑道:“虽未削发,却已心如止水……”   慕容平释然吁了一口气道:“那还好——”   许明非脸色一沉道:“你把她害得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的?”   慕容平连忙道:   “老伯!您别误会,我早已有了一个计划,在小金川的大渡河畔,有一所寒梅谷,我准备在那里终老此生,也请想秋英一起到那儿去……”   许明非脸色略见和缓道:“你真有这个打算吗?”   慕容平指天为誓道:“小侄如有一句虚言,天诛地灭!”   龙姑也下车来了,帮着他道:   “老伯伯,是真的,慕容大哥确作了这个打算,寒梅谷的地方很大,风景更佳,是一片世外乐园……”   许明非脸上微绽笑意道:   “这还算他有良心……我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实在也不愿意见她如此而终,何况还有一个顾芳莲……”   慕容平一惊道:“芳莲也在那儿?”   许明非叹了一口气道:   “是的!她们俩是同病相怜,这些女孩子真不知着了什么魔,造了什么孽,年纪青青要受这么多的折磨……”   龙姑连忙道:“那我们快去接两位姊姊一起到寒梅谷去……”   许明非将手一拦道:“这不忙,我不是为这些事……”   慕容平急问道:“那老伯是为了什么?”   许明非轻叹道:“林盈!”   慕容平失声道:“盈盈!她怎么样?”   胡大刚怒哼一声道:   “她为了你,单身从青城山出走,此刻失陷在君山。”   慕容平一惊道:“君山!洞庭湖中的君山?”   许明非点头道:   “不错!君山水寨中原来都是一些绿林小盗,可是最近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年青高手,叫做‘四海神龙’高猛。”   慕容平连忙问道:“那个人怎么样?”   许明非又叹了一口气道:   “那家伙年纪不过二十多岁,武功却高不可测,手中一柄月钩,尽败洞庭湖七十寨好手,成了水道绿林霸主,自封为洞庭君,声势之雄不仅卷盖三湘,两湖河洛闽粤不久都将成为他的势力范围……”   慕容平对这些倒不关心,只是急切地道:“盈盈也落在他的手中了?”   许明非点点头,慕容平怔怔地道:“那这个人或许真有几分本事,盈盈手中一枝剑并不比她父亲差多少,老伯!您怎么知道的呢?”   许明非道:   “我与魏博生顾清芝三个人在洞庭湖畔见到了林姑娘的随身侍婢,得知她失陷的消息,念在青城山主对我们尚有情谊,不能不管,结果我们三个老家伙报名访山,见到了高猛,要他放出林姑娘……”   慕容平等不及问道:“结果如何?”   许明非叹道:   “说来惭愧,我们两枝剑与魏博生的一双落梅掌联合进攻,都败在那小伙子手中,顾清芝与魏博生受了伤,只有我一个人幸保全身而退,本来我想找到青城山主夫妇的,可是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刚好碰上胡兄,也打听得你们的车子经过此地……”   胡大刚冷冷地道:“慕容平,我不求你,郡主在你身上算是用错了心思,要是找不到山主,我宁可去求王立明。”   慕容平脸色变了一变,却依然耐着性子道:   “那高猛为什么要困住盈盈呢?”   许明非一叹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呢?林姑娘貌若天仙,剑法卓绝,高猛是个年青人,武功绝世,他自然会对林姑娘……”   胡大刚冷笑道:“我倒希望郡主会爱上那个姓高的,听说他人品不错,长得很英俊,比你强多了!”   慕容平笑笑道:“假如真是如此,我倒该去劝劝盈盈,叫她嫁给这个姓高的算了,不过他必须放弃做强盗……”   胡大刚变色叫道:“慕容平!你说的还像是人话吗?”   许明非也愕然道:“秋英她们就是因为见到了林姑娘,才对你灰了心,因为她们自惭形秽,再不敢与她相争,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你竟然也放得下,连我都替她不甘心,刚才听胡兄说起你对林姑娘的态度,我还不敢相信……”   龙姑也瞪着眼道:   “大哥,这个盈盈姊姊不是你最爱的人吗?你在梦里还念着她的名字,怎么肯把她让给别人呢?”   胡大刚更是气愤万状地吼道:   “慕容平,你简直是狼心狗肺,郡主在君山上受尽折磨,守志不屈,都是为了你……”   慕容平却叹了一口气道:   “龙姑!别人对我不谅解,你听过我的身世,怎么也说出那种话呢?难道你还不知道盈盈是我的什么人吗?”   龙姑眨着眼睛,想了一下,突然叫道:   “喔,我明白了,她是你的妹妹……”   胡大刚与许明非都为之一愕,慕容平痛苦地道:“胡老伯,现在您不怪我了吧?”   胡大刚翻着白眼,怔了半天才道:“原来那个人是山主……”   慕容平又点点头,胡大刚却叫起来道:“难怪……”   慕容平连忙摆手道:   “胡老伯!请你不要说了,过去的事我不愿再提!”   胡大刚顿了一顿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慕容平低声道:“上次见您的时候……”   胡大刚叫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明,害得我生一肚子气。”   慕容平道:“那时我只在心中猜测,直到两天前才正式证实。”   胡大刚想想道:“两天前你还在庐山……喔!你见到你母亲了!”   慕容平怒声道:“不要说她是我母亲,也不要说林如晦是我的父亲,我不会承认他们的,老伯,您还是把我当作慕容刚的儿子好了,把我当作昆仑奴都没有关系,反正我这一辈子都将是慕容平这个人了。”   胡大刚怔了一怔,见他满脸痛苦之状,知道他一定有苦难言之隐,乃轻轻一叹,柔和地说道:   “好吧!我也高兴慕容刚有个好孩子,他是我最知心的老友,孩子,我说他死于毒蛇之口是骗你的,他……”   慕容平大声道:“我知道,他是自杀的……”   胡大刚初是一怔,继而落下泪珠来,叹息道:   “你都晓得了,他自杀时,我就在旁边,可是他不肯告诉我是为了什么,也不许我说出他自杀的事,因此大家都认为他是被毒蛇咬死的,这位老友也真怪,他一向是个很达观的人……”   慕容平摇手道:“好了,别再说了,我现在就到君山去。”   胡大刚点点头道:   “好吧!现在情势不同了,你去见到郡主,把话对她说明白,也免得她老是在心里念着你,至于她肯不肯移情改嫁高猛,你倒不必勉强她,我想她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情一定很激动,一时间也许无法平复……”   慕容平点点头,龙姑赶过来道:“慕容大哥!我……”   慕容平道:   “你不必去了,我这一次去不是跟人打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你跟去也没有甚么用。”   龙姑扁着嘴,忍住不哭出声音道:“那我们做什么呢?”   慕容平想想道:“你先回小金川也行。”   龙姑摇头道:“不!我一个人绝对不回去,我宁可在此地等你!”   许明非却笑笑道:   “我倒有个主意,这位沙姑娘不妨跟我到秦中去,把消息通知那两个丫头,这对她们说来,未尝不是个新生的希望,光是我一句话,怕她们还不相信呢,而且我觉得还应该通知上官不予跟孙一峰,至于柴小清……”   慕容平低头叹了一声道:“老伯看着办吧,柴小清不必去管她了……”   许明非轻叹道:   “我听胡兄说过你们在庐山的情形,她的表现也是太毒了一点,因此不能再说你什么了,你们……”   慕容平立刻道:   “我等事完之后,就赶到许老伯处来会合,同时也把魏老伯与顾老伯送来,他们的伤不要紧吧?”   许明非叹道:   “大概死不了,这一次可真是没道理,尤其魏大哥,你知道我们三个老家伙为什么要卖这场命,一切都还是为了你,也可以说是为了我们那两个宝贝女儿,我们希望能先保全林姑娘,也许可以使你对她们好一点……”   慕容平惭愧万分地道:“老伯们爱顾之情,我当永铭于心版……”   许明非摆摆手道:   “不必说了,顾家只有一个女儿,魏大哥与我可以说是共一个女儿,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慕容平只是点点头,于是许明非坐上了车子,把马匹给了慕容平,在龙姑恋恋不舍的泪光中,乌达又挥鞭走了。   口 口 口   两骑急马赶到了洞庭湖畔的岳阳,君山就在对峰,他们势必弃马渡江,可是天色已晚,湖畔找不到一艘渡船。   他们在江边来回地巡迳着,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叫着胡大刚,接着一个小女孩匆匆地过来。   见到慕容平后,不禁一怔道:“怎么是你来了?”   慕容平下了马急问道:“小月!郡主怎么样了?”   小月一扁嘴道:“郡主以为你死了!”   胡大刚却急声道:“小月!你有船吗?”   小月点点头道:“有的,不过你们不能用,那是给山主准备着的。”   慕容平沉声道:“别胡闹,快载我们过去。”   小月摇头道:   “不行!君山水寨派给我两条船,专为接待与郡主有关的人,夫人已乘了一条,你们再乘去一条……”   慕容平诧然道:“夫人已经去了?”   小月道:   “是的!夫人刚去没多久,她说山主不久也会赶来的,叫我在此等候,要不你们也等一下……”   慕容平大声道:“胡说,我们不能等,山主来了叫他自己想办法,或者你叫他不必去了,我不想见他,郡主的事我办得了!”   小月鼓起眼睛,胡大刚也喝道:“小月!快把船叫过来,别误事。”   小月才举起手中的火折子打亮了,在江边晃了几下,不久就听见橹声咿呀,驶来一条快艇。   艇上一个大汉朗声问道:“可是青城山主驾到?”   小月连忙道:“山主还没有来,来的是慕容平。”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   “慕容平来了!这倒是件天大的喜讯,总瓢把子一直就想看看他是个怎么样的长相,使得那妞儿如此痴心。”   慕容平一言不发,与胡大刚二人跳上了快艇。   那大汉又叫道:“小姑娘!你不来看看,总瓢把子见了慕容平,一定有一场精采的好戏,而且你们郡主的命运也决定于这一场比斗,听说慕容平是个很高明的剑手,咱们瓢把子却是一条绝世神龙,龙争虎斗,那一定是够好看的……”   小月迟疑片刻才道:“我要等山主。”   那大汉笑道:   “慕容平来了,青城山主来不来都没有关系,不过我可以再派一只船在这里等着,接青城山主见见新女婿。”   小月怒道:“放屁,郡主宁死也不会嫁给那个姓高的!”   那大汉一笑道:   “当慕容平死在总瓢把子断玉钩下,她自然就会改变心意了,其实我真想不透,这个慕容平看来比总瓢把子差多了,她为什么偏要死心塌地……”   慕容平沉声喝道:“开船!”   声音不怒自威,那大汉居然为他声势所慑,不敢再说下去,小月也终于跳上了船。   八支长桨,两支长橹,把一条快艇推得如飞而进,慕容平等了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月!盈盈还好吧?”   小月咬着牙齿道:   “好!当然好,她的眼泪都为你流干了,要不是想等着见你一面,她早就自杀了,你倒快活,听说你结交了几个女的……”   慕容平沉声道:“胡说!”   小月一拧头道:   “怎么胡说?你从小金川回来,一路长行,就带着一个娇滴滴的苗子女人,昨天君山水寨中又捉到一个唐小瑶……”   慕容平一惊道:“怎么!她也出来了?”   小月冷笑道:   “她是追着你出来的,说是你救过她的命,口口声声要以身报答你,真不得了,她才十六岁呢……”   慕容平摇头道:“胡闹……”   小月披嘴冷笑道:   “她现在跟郡主在一起,该怎么解释你去说给郡主听,我可管不了你的事,不过我倒要看你怎么对得起郡主。”   胡大刚看出慕容平的神色不对,连忙喝止她道:   “小月,你还是小孩子,懂得什么?”   小月冷笑道:“那个唐小瑶不比我大,她怎么懂得出来追男人的?”   胡大刚又要发作,倒是慕容平阻止他道:   “胡老伯!她心中只有一个盈盈,自然会对我不谅解,您再说也没有用的,好在事情马上可以揭穿了!”   胡大刚果然不说话了,小月却偏着头道:“揭穿什么事?”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告诉你不得……”   小月却叫起来道:   “慕容平,你别没良心,君山水寨中对你的行踪十分清楚,有好多事情我都替你瞒着郡主,就是怕她伤心。”   慕容平一笑道:“你用不着瞒她,她真要对我伤透了心倒好了!”   小月气得走到快艇的另一头,不再理他,慕容平只是对她的背影笑了一笑,却对胡大刚叹了一口气。   舟行甚速,不一会已经可以看见君山黑压压的缩影。   山脚下舟樯林立,灯火照耀通明,声势壮大。   老远已有人喝问道:“是谁来了?”   慕容平提足中气,朗声答话道:“慕容平前来拜山,求见总瓢把子洞庭君高猛。”   他根本不懂江湖道上的规矩,拜山时居然连名带姓一起喊了出来,可是慕容平三个字的力量太大了。   那些排列紧密的船只立刻分开一条水路,让他们这只快艇直驶向山脚下的小港中,两旁船上都是手持武器的劲装大汉,火光映着刀光,使人有森寒的感觉。   慕容平却淡淡地对胡大刚一笑道:   “林如晦当青城山主也没有这种气派。”   胡大刚一皱眉头,心中微感不满,是因为他对青城山主提名道姓之故,虽然他不明内情,却知道青城山主是他的生身父亲,一个儿子用这种口气来称呼他的父亲,至少使他感到不习惯。   不过他并没作何表示,快艇抵达峰边,小月第一个跳了下去,迳直向峰上跑去,走不了多远,她就被一列人拦住了。   那列人是从横里突然岔出来的,没有掌灯,却个个手持钢刀,当先来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很年青,玄缎劲装,英雄巾中间镶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珠光照着他俊秀而英朗的脸貌。   女的却是山主夫人李红药。   他们迎向慕容平而来,李红药看清来人真的是慕容平后,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呼,激动地叫道:“孩子!你终于来了!”   慕容平对这孩子的称呼听来十分刺心,可是他并不回答,只是目光炯炯地盯视着那个年青人,然后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在这种场合下纵声大笑的确是件很放肆的行为,可是慕容平的笑声中却只有着友善与诚恳。   因此那年青人只是皱皱眉头道:“慕容兄何事好笑?”   慕容平止住笑声,作了一个揖问道:“台兄可是洞庭君?”   年青人也拱手回礼道:   “兄弟高猛,承四海弟兄抬爱,推作总瓢把子,洞庭君也是朋友们赐赠的匪号,兄弟未敢以此自尊……”   慕容平又是一阵大笑道:   “好!兄弟在江湖上也闯练过几天,高兄却是第一个令兄弟看得顺眼的人,今日相逢,颇慰平生……”   说完又笑着道:   “闻兄之名,以为高兄一定是个虬髯雄魁的伟丈夫,却不料高兄竟是个温和儒雅的美少年呢……”   高猛的脸色一变,略带愠意地道:“以貌取人,失之子都……”   慕容平连忙道:   “高兄误会了,兄弟刚才的那番话是出之真心的赞扬,绝无轻视之意,而且兄弟很高兴高兄不是想像中粗豪之相。”   这时行列中另一个大汉忍不住粗声粗气地道:   “当强盗并不一定都需要具有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我们总瓢把子可是绿林中的极品人物……”   高猛微皱眉头道:“王大哥,说这些干什么?”   那个姓王的大汉高声道:   “慕容平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无耻的淫徒,我们干嘛要对他如此客气?至少我要告诉他,你这个总瓢把子是仗着自己的本事打出来的,不像他光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在女人堆里混出来的臭名……”   慕容平脸色一沉,朝那大汉一瞪眼道:“阁下请出来一步讲话。”   那大汉跨前一步厉声道:“出来就出来,老子王子方……”   慕容平沉声对高猛道:“高兄,这个王子方在君山中是什么身分?”   高猛尚未回答,那王子方又大声叫道:   “高老弟未来之前,老子是君山水寨的头领儿,也是洞庭七十二寨的总瓢把子,高老弟的武功人品值得老子敬服,所以甘心把这个位子让给他,至于你这种江湖败类,老子跟你讲话都觉得恶心……”   慕容平怒哼一声道:“很好!阁下马上就可以不恶心了,因为你的心不会留在原来的地方了,现在你趁早把后事交代一下……”   王子方哈哈大笑道:   “老子从十五岁落草为盗开始,早就准备把脑袋提在手里过日子了,没有什么后事可预备的。”   慕容平含怒对高猛道:“高兄,兄弟今日本来不想动手的,可是……”   高猛不待他说完连忙抢着道:   “慕容兄,今日兄台前来拜山,一切都该冲着兄弟,即使要动手较量,也不应该找王大哥……”   慕容平脸色一沉:“那这姓王的所说的话呢?”   高猛想了一下道:   “王大哥既然在君山中说话,自然也可以代表兄弟。”   王子方大声道:   “总瓢把子,你不要管我的事,老子把这小子一刀劈了,岂不省了你许多的麻烦?慕容平!你来吧!”   高猛将脸一沉道:   “王大哥,私底下咱们是兄弟,公事场面上,咱们可得分分清楚,今天是谁在这儿发号施令?”   王子方嗫嚅地道:“自然是总瓢把子。”   高猛沉声道:   “好!那你立刻退下去,什么话都不许说,刚才你已经太过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没规矩。”   王子方悻悻地退回行列中,慕容平沉着脸道:   “高兄,对那个姓王的你准备作何处置?”   高猛淡淡地道:“他越规发言,蔑视我总瓢把子的尊严,这事情可大可小,假如我不想追究,这件事就此算了。”   慕容平怒声道:“我是说他对我所发的那些侮辱之言……”   高猛轻笑一声道:   “王大哥是君山的弟兄,虽然话是他说的,未始不可以算是我们洞庭七十二水寨全体的意见。”   慕容平脸色一变道:“高兄,我本来把你当个通情理的人……”   高猛笑笑道:   “当强盗的只有道义,没有情理,一个人的事就是大家的事,这就是我们绿林中所讲的义气……”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看来你对当这个强盗头子很感兴趣……”   高猛哈哈大笑道:   “强者无所惧,盗者从心欲,故为盗者必强,我是总瓢把子,当然更必须是强中之强者……”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我看错人了,想不到你的贼性如此之深。”   高猛沉下脸道:   “你用错字眼了,盗与贼是回会事,我是强盗,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来从心所欲,不像那些偷偷摸摸的无耻之辈,用卑鄙的手段来满足一己欲望,那些人才是贼,偷财窃货犹可恕,窃取女孩子的感情则该杀……”   慕容平沉声道:“你说哪一个?”   高猛冷笑道:“谁是那种人自己心里有数!”   慕容平气得全身发抖,胡大刚在旁边轻声道:   “贤侄!你打错主意了,郡主绝不可托付给这个人!”   高猛微微一怔,李红药在旁边诧声道:“你们说什么?”   胡大刚轻叹道:“夫人,小平本来是想来劝劝郡主,叫她……”   李红药脸色一沉道:   “混帐!盈盈对他那样痴心,他居然生出这种混帐念头,慕容平,你这样做法究竟是何居心?”   慕容平奇道:“夫人……我是否可以称你一声表姨?”   李红药点头道:“自然可以,我跟你母亲本来就是表姐妹,而且我们的感情比亲手足还深,你叫我姨妈都不算过份……”   慕容平怔然道:“姨妈……”   李红药连忙道:“慢来!慢来,你忽然改口叫我表姨,必然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谁告诉你的?胡大……”   胡大刚黯然道:“老奴怎敢饶舌,小平已经见过黎东方……”   李红药脸色微变道:“黎东方知道个屁,他是个最糊涂的人……”   慕容平道:“黎东方糊涂,金绿梅可不糊涂……”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0   第 十 章 仗剑护情     李红药神色又是一变道:“你见过你母亲了?她怎么样?”   慕容平轻吁一声道:“她已经出家了,改名叫做苦因……”   李红药脸上微现惨容道:   “她太苦了,我感到很对不起她,希望她已经原谅了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就想向她表示心中的歉意,可是她再也不肯见我的面,我没有办法,只好在你的身上报答她,所以我从不阻止盈盈跟你来往……”   慕容平大声叫道:“姨妈!你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盈盈是我的什么人吗?难道你要用这种方法来对我们报复吗?”   李红药脸色一怔道:   “什么报复?我这是向你母亲赎罪的唯一方法……”   慕容平气得混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觉得李红药太卑鄙了,自己的母亲从她那儿抢去黎东方,又与她的丈夫林如晦发生苟且的行为,这当然不对,可是李红药不应该用这种手段来报复。   她要叫自己与盈盈相爱,甚至于联成婚姻,叫自己与胞妹造成乱伦的行为,这……实在太卑鄙了……   胡大刚也怔住了,他见慕容平的眼中已涌满了杀机,连忙又将他扯住,低声地劝解着道:   “小平!夫人不是这种人,也许中间还有什么内情……”   慕容平大声叫道:“还有什么内情,事情都已经清清楚楚了……”   李红药也看出慕容平的神情有异,连忙道:   “小平!你们母子见面后,究竟说了些什么?”   慕容平悲愤填膺,怒声叫道:“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了她当年的丑事,说出我见不得人、不可告人的身世,说我成为慕容平的始末……”   李红药连忙道:“就说了这些,没有告诉你别的?”   慕容平一怔道:“还有什么别的?”   李红药迟疑片刻才低声道:“她离开青城山后的一切……”   慕容平冷冷地道:   “她离开青城山就削发为尼了,更名苦因,自忏生平,可是她没有想到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红药轻叹道:“孩子!别怪你母亲,她的一生够苦的了,可是在青城山你并没有受到委屈,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   慕容平冷笑道:“林如晦可没有把我当自己的孩子。”   李红药脸色一变道:   “他才是真正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你不想想他是如何造就你,然而他是山主,人言可畏……”   慕容平怒声道:“所以我才必须要做昆仑奴……”   李红药轻叹道:   “他并不想永远如此,所以他暗中帮助你脱出联手剑阵,放你出去求发展,谁知道你会回来呢……”   慕容平怒声道:“你如早点告诉我内情,我绝对不会回来。”   李红药脸容一变:   “我是希望你回来的,希望你回来与盈盈配成一对。”   慕容平脸色又变了,李红药这才警觉地道:   “咦!你母亲没有对你说起盈盈是谁吗?”   慕容平一怔道:“盈盈?难道她不是……”   李红药连忙用手止住他说下去,将他拖到自己的身边,用手抚着他宽厚的肩膀,以激动而又低细的声音道:   “你母亲是个很伟大的人,她只说出自己对不起我的地方,却把我对不起她的地方隐忍不宣,我可以告诉你,盈盈是我的女儿,却不是林如晦的骨肉,这是我对你母亲最负咎的一件事,所以才想促成你与盈盈……”   慕容平神色大变,颤着声音道:“盈盈……她……”   李红药按紧他的肩膀道:   “我知道你爱盈盈,也知道盈盈爱你,你们可以成为一对理想的爱侣,也可以把上一代的情天缺憾弥补起来,在青城山中,我只能暗中促成你们,因为我必须要瞒住林如晦,唉!   当年的事,实在不堪释提……”   慕容平正想问得更详细一点,忽然远处又吹起一阵响亮的号角,接着是一个声音宣布道:   “青城山主到……”   李红药低声道:   “你父亲来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只是你千万别再转什么傻念头,也不要有放弃盈盈的想法。”   慕容平一怔道:“那我怎么对他说呢?”   李红药道:   “不关你的事,我来对他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盈盈救出来,这个高猛很不好对付……”   说着一列火燎,已引青城山主林如晦来到了。   他见到李红药与慕容平后,不禁一怔道:“你们都在此地?”   李红药微微冷笑道:“你还记得来?”   林如晦脸色微红地道:   “夫人,不是我不关心盈盈,实在是另一件事太重要了,我们最担心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慕容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冷冷地道:   “你不必担心了,黎东方已经死了。”   林如晦一怔道:“死了?”   慕容平面对着自己的生身父亲,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可是他依然维持住冷静的外表道:   “不错!死了,死在庐山之中,是我亲手埋葬他的。”   林如晦脸色一松,高兴地道:“那就好了,我的消息的确太不灵了!”   慕容平冷冷地道:   “王立明他们都知道了,你怎么会不晓得呢?”   林如晦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我得信自然要比他们慢一点,因为给我传递信息的人只是七煞剑派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他要等到王立明他们稍作透露,才暗中传递给我,因此我处处都要迟一步……”   慕容平冷冷一笑道:“七煞剑派中的人居然会给你通消息?”   林如晦略有得色道:   “十色之邑,必有忠信,不会每一个人都背叛我的……”   慕容平不再理他,转头对发怔的高猛道:   “高兄!现在我们可以把问题解决了!”   高猛微微一笑道:“很好!尤其是青城山主来得更好,我们可以把问题作个彻底的解决,山主!你接到我的通知了?”   林如晦点点头道:“接到了,小女多承照应,在下十分感激。”   高猛微笑道:   “在下对令媛一见倾心,可是令媛的一颗心却全在慕容平的身上,竟然向我表示非他不嫁……”   林如晦连忙道:“不行!他们绝不可结成夫妇……”   慕容平正待发作,却为李红药的眼光止住了,因此他顿了一顿,才故意用讥嘲的语气问道:“山主!为什么?因为我是昆仑奴吗?”   林如晦脸色略变,咬咬牙齿道:   “慕容平,你不应该问我这些话的,在青城山中那么多年,我从没有以下人看待你,这还不够吗?”   李红药与慕容平的那番低语胡大刚并未听见,因此他觉得慕容平的态度似乎太过份了一点。   虽然他对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纠纷不清楚,但是他认为慕容平既然已经知道林盈是他的胞妹,便不应再说这种话。   所以他立刻发言道:“山主!小平已经……”   李红药立刻制止他道:“胡大!你少管闲事!”   胡大刚不敢再开口了,李红药又低声对慕容平道:   “先对付强敌,其他稍等一下再谈。”   高猛却高兴地道:   “山主既然不愿将令媛嫁给慕容平,那就是答应在下之请了,可是令嫒方面却要请山主去劝导一番……”   林如晦沉吟片刻才道:   “看你的人才还配得上我的女儿,不过我有几个附带条件,你要是办到了,我们才可以商讨下去。”   李红药又把慕容平拖住了,下让他发作。   高猛笑道:“山主尽管吩咐好了!”   林如晦想想道:“第一,你要帮我惩治叛徒。”   高猛大笑道:“没有问题,七煞剑派与君山水寨早已有了磨擦,他们立派之时,曾经遣了三个年青剑手到君山下来请柬邀我去作客观光他们开派盛典,被我手下痛惩一番,就是不为山主之事,我也要找他们算帐的……”   林如晦又道:   “第二,你必须放弃绿林事业,我不能把女儿许配给一个强盗头儿,让她在绿林中生活下去。”   高猛沉吟片刻道:   “这一点颇费思量,我已经与大家歃血为盟,永不相负,怎能为了一个女子而弃道义于不顾?”   林如晦脸色一沉道:“那就不必再谈下去了!”   高猛想想道:   “山主不必急,这还有个变通办法的,我可以辞去总瓢把子不干,只要水寨中的弟兄不受人家欺负,我就不管事,否则我还是要帮帮他们的忙,这样总可以说得过去了吧?因为我不能作负义背盟的小人……”   林如晦沉思片刻才道:   “行,只要你不要在绿林中混,我就对你不作过分要求,因为我也不愿意有个负义背盟的女婿。”   高猛大笑道:“那就说定了,山主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林如晦道:“第三,我要考考你究竟有多大本事……”   高猛大笑道:   “应该,应该,青城之名虽经七煞剑派传出,可是在下已知山主剑术盖世,要想坦腹东床,自然要有两手才行,但不知山主要如何考验法?”   林如晦道:“你在我剑下能走过三招,便算合格了!”   高猛微笑道:   “假如我连三招都应付不过,君山水寨中的人,山主任杀任砍,我们也不必再谈什么条件了!”   林如晦正色道:“我知道你很自负,但是我这三招并不好过。”   高猛笑着道:“山主放心好了,也许小婿用不了三招就通过考验了!”   林如晦沉下脸道:   “你别改口得这么快,等你应付过去再叫还不迟……”   高猛淡淡一笑道:“是,山主请赐招吧!”   林如晦抽出长剑,高猛一抬手,旁边有人送过一柄雪亮的钢刀,分量看来很沉,高猛接过轻轻一抖。   刀身发出呛然急鸣,四周的火炬都为之一震。   就凭这一手即知他内力的深厚,慕容平本来想反对他们考验的,见状居然忍了下去,退至一边静作旁观。   高猛捧刀微笑道:“剑为兵中之王,刀却为兵中之圣……”   慕容平忍不住叫道:“我只听过刀为兵中之草,任何人都可以使……”   高猛笑道:   “这话也不错,刀是最贱的武器,走江湖卖艺的都能使几手花刀,可是最平凡的武器也最难练,把刀练到我这种程度,圣字可以当之无愧!”   林如晦不说话,只是作了个注意的手势,已经刺出一剑,用的竟是他最拿手的神剑三式中的第一式!   慕容平在青城山中费尽心力才挡过两招,而且还在第二招上受了微伤,当然那时候青城山主并未使出全力。   当时他并没有那种感觉,直到他从黎东方那儿学会了破解这三式的方法后,才知道自己所用方法的幼稚可笑。   当他知道自己是林如晦的儿子后,才明白自己何以能在那两招下逃过性命,因为林如晦并不想杀死自己。   现在林如晦可不同了,他的第一招即用出了八成威力,可是高猛扫刀迳劈,在一声轻响中把剑锋逼开了。   林如晦与慕容平都发出了一声轻叹,不过两个人惊诧的原因却有着显然的不同,尤其是慕容平……   林如晦惊异的只是对方化势之妙,出乎他的想像,而且还有着一点喜悦的意味……   慕容平除了震惊高猛的刀法之外,还奇怪林如晦何以不把威力使到十成或者是十二成。   那样高猛还是能够挡过去,却不会如此轻松。   林如晦对高猛并无手下容情的必要,他为什么不把威力使足呢?想了一下,他已明白了。   林如晦实在已经有答应高猛的意思,当然不愿意真正把他杀死,可是他也不愿意把女儿许给一个庸才。   因此八成威力是最恰当的分量,挡不过是高猛不够格,该死,挡得过就太好了,像这样才貌俱佳的年青人很难得。   所以慕容平对林如晦惊诧中的那点喜悦也明白了。   当慕容平初见高猛的时候,还把林盈当作自己的胞妹,对于这个年青人也感到同样的满意。   现在他的心情却不同了,李红药的话给了他希望,他曾经放弃了这个希望,放弃得非常痛苦……   当李红药又重新给回他希望时,真像在久枯的井中注入了新的泉源,把枯干的心园又润湿了。   也因此他对林如晦的举动有着极端的不满,李红药是完全了解的,所以又靠近他轻轻地道:“我假如不是因为你的原故,也会看上这个年青人的,因此你必须忍耐一下,看着以后的变化。”   慕容平轻声道:“照高猛的情形看来,他通过神剑三式绝无问题!”   李红药微笑道:   “你担心什么呢?即使林如晦答应了也没有关系,盈盈不是个能随意改变的人,否则她就不会离开青城山。”   这句话给了他无比的信心,是的!只要林盈不变心,任何人也夺不去她的意志,任何人也抢不走他的盈盈。   李红药又说话了:   “现在你多注意一下高猛的刀法变化,假如你也无法胜过他,才是最值得耽心的事。”   慕容平这才知道李红药的用心,她之所以表示缄默,静观这件事进行,目的在给他一个了解虚实的机会。   林如晦沉吟片刻后,又发出第二剑。   这次他没有容情,剑招在十足的威力下施了出来,他从第一次的交手中已经看出,这个年青人不需要他的通融。   高猛的长刀再提,迳直对剑上撞去,这是最笨的解法,因为神剑三式的变化无穷,绝不是硬碰所能化解的。   然而事实往往出人意外,林如晦在他长刀的一击之下,竟然退后了两三步,任何变化都没有施出来。   慕容平失望了,开始觉得林如晦实在太偏心,他好像是存心让高猛轻而易举地过关。   只是林如晦的态度却并没有如慕容平所想像的那么轻松,他的神色变为十分凝重,而且带点难堪的意味。   沉吟片刻后,他正准备发出第三剑。   慕容平已忍不住叫道:“山主何必还装摸作样呢?”   林如晦脸色一沉喝道:“你说什么?”   慕容平不顾李红药眼色的暗示,冷笑一声道:   “山主在青城山中施展神剑三式时,我也领教过,好像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也许山主是求婿心切……”   他在愤激中,说话更形尖刻,而且还隐隐表示,我是你的儿子,你对我也没有这样客气过。   林如晦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厉声道:   “你以为我是在故意容情未出全力……”   慕容平冷笑道:“我也不是瞎子……”   一言未毕,林如晦已大声喝道:“混帐!你懂个屁……”   慕容平忍不住也大声叫道:   “我要是不懂才是天下最大的混帐,假如神剑三式是这样使法,你这个青城山主也不必当了!”   林如晦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指着慕容平,嘴唇不住地抖动,断断续续地只发出一个字……   “你……你……”   你了半天,仍是没有下文,倒是高猛冷冷一笑道:   “慕容平!你要是不服气,不妨自己下来试试。”   慕容平挺剑而出,朗然道:“你不找我我也会出来的。”   林如晦这才回过气来,大声喝道:“滚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慕容平冷冷地道:   “我已经不是青城山中的人了,你没有资格对我大呼小叫,更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行为!   你少开口。”   林如晦脸色铁青,厉声吼道:“我没有资格?”   慕容平目光炯炯逼视着他道:“你有什么资格?”   林如晦的脸色由青转白,像是要爆发出什么话,可是他居然忍下去,退后了两步,低声道:“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资格管你……”   慕容平有着报复的快意,也有着轻微的惆怅,他虽然不愿承认林如晦是他的父亲,但是林如晦的表现也令他失望,他居然也没有勇气公开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   因此慕容平把满腹的怨气都发泄到高猛头上,长剑摆好个进击的势子,厉声大叫道:   “上啊!你还等什么?”   高猛却满不在乎地道:   “我与山主比剑,是为了确定我的翁婿的身分,规定的三招未完,你出来算是什么玩意?”   慕容平厉声叫道:“我出来阻止这件事……”   高猛哈哈一笑道:“慕容平,你提出任何理由,我都可以陪你一战,就是这个理由我无法奉陪,你算是什么东西……”   慕容平忽然不生气了,把眼睛望着林如晦,看他作何反应,林如晦瞪大了眼睛,良久不作表示。   慕容平见他脸上肌肉不住抽动,好像在克制着内心极大的痛苦,微微感到不忍,乃转向高猛道:   “我什么都不是,不过我不能让盈盈嫁给你这样一个绿林盗贼,就凭这个理由,我要管这件事……”   高猛笑着对林如晦道:“山主听见了吗?”   林如晦迟疑片刻,居然点点头道:“听见了,他这种说法未尝不可。”   这种答覆倒是令高猛大出意外,怔怔地道:   “山主!你怎么会让一个局外人来参预这件事……”   林如晦大声道:“他不是局外人!他是……”   慕容平十分紧张,以为林如晦终于要宣布自己的出身了,谁知林如晦顿了半天,才接下去道:   “他是青城山中出身的人,对于青城山的事,他自然可以表示意见,假如他对这件事不满意,我……”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不仅慕容平听来不顺耳,连高猛也觉得莫名其妙,冷笑一声,撇撇嘴角道:   “这倒是天下奇闻,青城山主要嫁女儿,一个下人也可以表示不同意,连我们绿林中,也找不出这种荒唐的规矩。”   林如晦的脸色涨得通红,但依然倔强地道:   “我们青城山就是这样的规矩。”   高猛冷笑一声道:   “我要想娶得令嫒,势非征求全部青城山的同意了?”   在他咄咄逼人的言词下,林如晦无言可答。   倒是李红药挺身而出道:   “青城山中人数虽众,可是王立明所带的那批人都是青城山的叛徒,因此目前的人算是全部在场了。”   高猛嗯了一声,指着慕容平道:   “刚才他自己还亲口说脱离了青城山……”   慕容平一听这家伙的口齿太尖利,连忙道:   “那是我离开青城山,并不是青城山背弃我,只要我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到青城山来……”   高猛冷笑一声又对林如晦道:“山主!你承认他的话吗?”   林如晦毫不考虑地道:“承认。”   对于林如晦态度的改变,高猛怎么样也想不透,不过他对自己的刀法有着相当的自信,因此毫不在意地道:“好吧!那我们就得重新来过了,你要怎样才能同意?”   慕容平斩钉截铁地道:   “求姻之事你免开尊口,今天我要你无条件地把盈盈交回给我们,再把你们对我侮辱之事作一个交代。”   高猛把眼睛移向林如晦,见他居然不作任何表示,好似对慕容平的一切都表示绝对的支持,乃一咬牙道:   “很好!只要你赢过我手中这柄刀,整个君山都随你处置,你所提的那些条件,也自然解决了。”   慕容平正想发动攻击,林如晦却阻止道:“等一下!”   高猛轻哼一声道:“山主还有什么见教?”   林如晦庄容道:“我们前来索还小女,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高猛大笑道:“令媛很好,敝寨把她当公主一般供养着……”   小月也道:   “郡主在这儿倒是没有受委屈,不过她自己忧郁过生了病,躺在床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林如晦又沉吟片刻道:“我们能见见小女吗?”   高猛大笑道:“当然可以,高某也想叫她亲眼看到我与慕容平决战的情形,只要我杀死他,令媛的病立可霍然而愈。”   慕容平冷笑道:“也许杀死的是你自己。”   高猛一笑道:“那你们把人抬走,什么问题也解决了!”   说完回头对王子方道:“去把林小姐抬出来。”   王子方应命而去,小月也跟着去了,高猛带着手下的人退到一边列阵以待,林如晦则过来与慕容平等人会合在一起,慕容平颇感不解,出声问道:   “山主!只要我杀了那家伙,再去接盈盈也来得及,你何必多此一举,反而拖延时光呢?”   林如晦沉着地道:   “我给你一个逃命的机会,趁着对方不注意,我们赶快合力突围,也许可以抢到一条船逃出去。”   慕容平一怔道:“为什么?难道那姓高的真有那么厉害?”   林如晦低着喉咙沉重地道:“不错!这个年青人的刀法简直莫测高深,连我都不是对手,你更不用说了,因此你还是赶快准备脱身吧!”   慕容平表示不信,林如晦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手止住他发言,然后以更低的音道:   “刚才我发第二剑时,的确已用上全力,可是被他用力一碰,居然将我的劲力分散,底下的变化根本施展不出来,那时他要趁势反击,我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他大概是为了盈盈的关系,没有那样做……”   这番话,慕容平、李红药都听呆了。   林如晦轻轻一叹道:“我练剑这么多年,从来没碰到这种尴尬的事,刚才你误会我手下容情,其实却他手下对我容情……照理说,盈盈嫁这样一个人,我应该表示满足了,可是为了你不答应,我也只好放弃了……”   慕容平怔怔地道:“山主!这……”   林如晦脸色一沉道:   “你别多想心思,我答应你不把盈盈嫁给他,可是也不会嫁给你,快走吧,等他们看出来就走不成了!”   慕容平眼中一亮,对于金绿梅的心情十分明白,也非常感动,林如晦对他毕竟有着父子之情,连忙道:“山主!你弄错了,盈盈……”   李红药暗中碰了他一下,阻止他说出来。   他只好改口道:“盈盈的事暂时不提,不过我绝不走。”   林如晦变色道:“你真的想找死不成……”   慕容平笑笑道:“我不怕那个姓高的。”   林如晦一怔,慕容平又笑道:   “我也不是当年的慕容平了,当年您手下留情,我才能在神剑三式之下留住性命,如今我已能破解神剑三式了,不过举手之劳,因此我决心要跟这姓高的碰一碰,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林如晦不信道:“你在说梦话……”   慕容平正色道:   “这不是梦话,是千真万确的实事,您最担心的那个黎东方在临死前,把他的剑法全部都传授给我了,以剑而论,我敢说天下不作第二人想……”   林如晦仍在瞪眼表示不信,胡大刚却加以证实道:   “这话不错,那天老奴也在场,小平一把剑,将王立明等人杀得望风而逃,他的剑法的确够得上举世独步……”   林如晦虽然相信,却又忍不住埋怨道:   “你为什么不一举而歼灭这批叛贼?”   “那天我刚学会剑,还无法得心应手地施展,只好让他们多活几天,现在我已经把那些招式融会贯通了……”   林如晦还想说什么,那王子方已经回来了,林盈昏睡在一张软榻上,唐小瑶与小月二人抬着她。   请续看《孤剑行》第四册——情海波澜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1   第 一 章 情恨纠葛     慕容平心情一阵激动,忍不住就想过去,小月却对他摇摇手,示意他不得妄动,慢慢把软榻放下道:“郡主刚吃过药,最好是不要惊醒她……”   唐小瑶点头道:   “慕容大侠,她的身子十分虚弱,骤然看见你,如果情绪一激动,很可能就会送了她的命……”   高猛却急叫道:“那你们把她抬来干什么?”   王子方一怔:“总瓢把子,是你自己吩咐的。”   高猛也觉得自己太冒失了,转头对林如晦道:“山主!令嫒的病势很沉重,假如你不想叫她送命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留在这里。”   林如晦尚未答话,慕容平已抢着道:   “我赞成!小月!快把她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   小月点点头,这时唐小瑶却跑过来叫道:   “慕容大侠!我终于见到你了!”   慕容平眉头一皱道:“唐小姐!你好好地离开家干什么?”   唐小瑶嘴角一扁,差点要哭出来。   李红药先到这里,对她的情形已经明白了,于是慈祥地走到她身边,把她搂进怀中柔声地道:   “唐姑娘!你现在别跟他说话,他马上就要跟人作一场生死的决斗,你必须给他一个安静心境……”   唐小瑶咬紧嘴唇,垂泪低声道:“我知道,小月告诉我了!”   慕容平见高猛已经作出场的准备了,唐小瑶也准备过去帮小月将林盈的软榻抬走,他心中忽然一动道:“唐小姐,请你留在这里。”   唐小瑶立刻停住脚步,慕容平对高猛道:   “你找人把盈盈送走吧,我跟唐小姐说一句话……”   说着把唐小瑶叫到身边,附在她的耳畔嘱咐几句话,然后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交给她拿着。   然后再持着长剑,面对着高猛正色道:“姓高的!我们可以开始了!”   王子方与小月将软榻抬得飞快而去,他们也想快点赶来看他们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   慕容平沉思良久,始终不知道该用哪一招比较适合,因此他执剑在手,只做了个姿势,一直没有动作。   高猛也是一样,二人相对有时,小月与王子方已二度赶了回来,见他们还是站立着,小月不禁开口道:   “你们最好快一点,郡主已经醒过来了……”   高猛闻言一急道:“那你应该守在她身边……”   小月淡淡地道:“郡主打发我来的,她等着知道你们比斗的结果。”   慕容平一怔道:“盈盈已经知道我来了?”   小月点头道:“是我告诉她的,我认为应该让她知道。”   慕容平连忙道:“她作何表示?”   小月轻瞄了高猛一眼道:   “她希望你能胜利,不过她也知道这希望很渺茫,因此另外带了一句话要我转给高总瓢把子。”   高猛也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话?”   小月面向王子方道:“还是你说吧!”   王子方嗫嚅半晌才道:   “林小姐说假如你杀死了慕容平,可以得到她的尸体,假如你败在慕容平手中,可以得到她的人……”   高猛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王子方迟疑地道:   “我也不懂,不过她说二位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她多加说明,自然会也懂得她所说的意思……”   二人默思片刻后,表情都有着剧烈的变化。   高猛所表现出来的虽是沮丧,可是在沮丧中又有着骄傲。   慕容平则是相当愤怒,大声对小月叫道:“你把盈盈再抬回来,我要她看看我,是不是像她所想的那么无能,也用不着她替我操心……”   小月平静地道:“郡主用不着人去抬,她听到你来了,自己已能从病榻上站起来,可是她坚持不来看你们的决斗……”   慕容平涨红了脸道:“不行,你非把她拖来不可……”   李红药却用手朝他摆了一摆道:“小平!不要吵了,你多用点心放在战斗上吧,盈盈自然有她不来的理由,你应该感激她才对……”   慕容平又想了一下,脸上突然现出兴奋的神色,长剑一摆,迳自对高猛刺了过去,威势十足。   高猛用刀一封,虽然把剑势架开了,神态却显得很凝重,直退后了两三步,才振腕反击一招。   慕容平却施出了一字慧剑十三式的前六手,剑势如急风劲雨般地涌了过来,不但化开了刀上的攻势,而且还把高猛圈在剑光中,使高猛无法攻出第二招,因为一字慧剑十三式的前六手完全是劲厉的攻招。   高猛一刀翻飞,将险阻遏住了,好容易等他六式攻招使完,才喘了一口气,可是慕容平不等他缓过手,一字慧剑十三式的后七手又连续使出,逼得高猛又抡动长刀,忽前忽后地尽力封架着。   十三手全部使完后,慕容平大喝一声,集中全部劲力,又刺出一剑,这一剑正是黎东方最后用来想杀死他的招式,至坚至刚,剑劲直逼高猛前胸,高猛尽最大的努力,用劲推出去。   锵然一声轻响,刀背虽将慕容平的剑势略略拨歪了一点,可是仍为剑气逼进来,在他胸前划破了一条长口。   那条口子入肉并不深,除了衣衫尽透之外,肌肤上隐隐地渗出血迹,然而高猛的刀势也反挑回去,掠过慕容平的手背,彻骨的疼痛,使慕容平的长剑再也无法握住,当的一声,落在地下。   高猛退后一步,惨然一笑道:“阁下剑艺不凡,敝人心悦诚服……”   说完当的一声,将长刀丢在地上,慕容平呆呆地望着他,李红药急声提醒他叫道:“小平!你还等什么?……”   慕容平脸色一变,急忙弯腰拾起长剑,高猛却冷笑一声,朝王子方做了个手势,然后又对慕容平道:“敝人已经认输了,阁下何苦还要赶尽杀绝……”   慕容平哪里顾得跟他多话,左手挺着剑追过去。   王子方已一声呼啸,那列跨刀的大汉一起抽出腰刀,结成一道人墙,将高猛隔在后面。   同时四周也突然抢出一排黑衣人,每人手中都举着一架机弩,驽上架着五支利箭,比着慕容平等人……   高猛从一个黑衣人手中接过一支机弩道:“慕容平!你只要再进一步,我就不客气了,也许你还不了解这玩意的厉害,我给你看个榜样吧!”   说完用手指一按机簧,五支利箭立刻射了出来,并排插进慕容平脚前的一块大石上,每支箭都没羽而入。   高猛又迅速地换过一柄机弩,朝王子方一示眼色。   王子方脱手将钢刀向天空掷去。   高猛再按机簧,蹦的一声后,又是叮然轻响,钢刀倒插在地上。   可是刀身上并排现出五个透明小孔,显然是利箭在上面穿过的痕迹。   慕容平不禁微微一怔。   高猛得意地笑道:   “你看见了吧,我这金钢机弩穿铁裂石,无坚不摧,只要我一声令下,可以把你射成一个马蜂窝。”   慕容平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猛一笑道:   “这是给那些不知进退的人一个教训,我已经承认失败了,可是你要再不识好歹,我只有采取严厉的手段……”   慕容平大声叫道:“我是真正地使用剑术将你击败的……”   高猛一笑道:“我并没有否认呀!而且这也是林小姐的希望……”   慕容平大叫道:“胡说!盈盈并不是这个意思……”   林盈荏弱的身影,缓缓在高猛后面出现,轻轻地道:   “慕容平!我是这个意思,我很感谢你来救我,但我并不想跟你离开这儿,我已经决定嫁给高猛了……”   慕容平急声叫道:“不!盈盈!你上了他的当了,我……”   林盈用手一摆,微弱地道:   “我全都明白,你不必再说了,爱你的女人很多,你不必为了我而令她们失望,你快走吧……”   慕容平急得双脚乱跳,正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高猛又接过一架机弩,比着他的心口道:   “慕容平,你不要逼我出手……”   慕容平仍是不理他,可是林盈却在腰间掏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刀尖对准自己的前胸叫道:“慕容平!你不要逼我死!”   她坚决的神情使得慕容平不敢再走过去。   林盈惨然作了一个苦笑道:   “慕容平!我的心已经给你了,再也不会给别人,高猛只能得到一个没有心的躯壳,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慕容平呆呆的不作声,林如晦也叫道:   “慕容平!走吧!盈盈为你所作的牺牲已经够大了,你要是再逼死她,我永远也不会饶你。”   李红药轻轻地走到慕容平身边道:   “走吧!事情不是一时可以讲得明白的。”   慕容平急道:“姨妈,您是知道的……”   李红药点点头道:“我知道,包在我身上,你先走……”   林如晦一怔道:“你叫她姨妈?”   李红药冷冷地道:“他已经见过绿梅,什么都知道了……”   林如晦神色大变,定向慕容平道:“孩子,你明白了也好,我……”   慕容平大声叫道:“走开,我永远都不想再见你……”   林如晦呆住了,慕容平气冲冲地回头就走,到唐小瑶身边一把抢过了上衣,却见她已把鹿皮手套带好了。   盛装落星追魂的皮袋也提在另一只手上。   慕容平把皮袋抢过来叫道:“把手套给我!”   唐小瑶呆呆地道:“慕容大侠!你要打谁,由我来代办好了!”   慕容平大叫道:“不要你管……”   唐小瑶见他脸色铁青,不敢跟他多说,连忙把手套褪下来,同时还替慕容平套上,然后走过一边。   慕容平伸手拈起一粒落星追魂。   林盈一直呆呆望着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有什么图谋,心中一急,惨声叫道:   “慕容平,你一定不想活,我就先走一步了……”   叫着把匕首朝胸前剠去,幸而高猛就在附近,连忙伸手一挥,将她的匕首劈了开去,同时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   慕容平的落星追魂本来已瞄准了高猛想发出去,见状不禁一怔,改朝王子方弹了过去。   王子方只见一点淡影飞来,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伸手就把那点淡影接住,慕容平已大踏步走了。   胡大刚与唐小瑶连忙追上去,背后传来王子方的叫声:   “好毒的暗器……”   等王子方的身子化为一滩血水时,慕容平等三人已走到江边,抢了一只小船急急驶了出去……   口 口 口   慕容平坐在船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唐小瑶忧愁地坐在中间,胡大刚则使劲地划船急行。   洞庭湖的风浪很大,胡大刚的操舟技术又不佳,虽然他使尽了力气,那小船仍是走得很慢。   约莫行出两三里水程,唐小瑶忽然回头一看惊叫道:   “他们追来了……”   慕容平掉头望去,果然见到一艘大船,挂着风帆,船的两侧还有十几支长浆打水,如飞一般地追来。   他双眉一竖,厉声叫道:   “这批杀不尽的狗贼,我非给他一点厉害瞧瞧不可……”   叫声中又戴上了手套,扣住一把落星追魂。   倒是胡大刚叫道:“小平,不可造次,看样子是小月在上面……”   大船追得很快,眨眼间已来到临近,果然是小月站在船头上,双手不住地挥动,高声叫道:“不要动手,是我……”   慕容平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小月瞪他一眼道:   “你用的是什么暗器?把王子方化成一滩血水,连骨头都不见了,君山中的人都要找你拼命呢!”   慕容平哼声道:“让他们来好了……”   小月又瞅了他一眼道:   “你放心,郡主叫高猛把他们压下来了,你真是混帐,郡主被你气得吐了好多血,你害得她还不够……”   慕容平一瞪眼道:“盈盈才混帐,她……”   小月抢着道:   “她知道你绝对打不过高猛,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她作了多大的牺牲,你还不明白,居然……”   慕容平大叫道:“胡说,我明明已经胜了他……”   小月冷笑一声道:“你做梦,要不是郡主那番话……”   慕容平叹了一口气道:“我跟你讲不通……”   小月哼声道:   “你自己才不通呢,郡主对你还不清楚?你以为从黎东方那儿学来几手剑法就能胜过高猛了吗?”   慕容平连忙道:“为什么不能,刚才……”   小月冷笑道:   “刚才的情形郡主都看见了,她嘴里说不要看,还是偷偷地来了,你那一剑的确是很厉害,可是并没有杀死高猛呀!你还吹什么呢?高猛的刀法你没见过,君山水寨中高手如云,他那总瓢把子是凭真本事打出来的!”   慕容平干脆闷声不响,小月叹了一口气道: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除了那一剑以外,你还有更高明的招式吗?可是高猛的杀手还没有施出来呢!”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再过几天,等我把那一招练得精熟一点,高猛的杀手就施不出来了,光是那一招他就躲不过……”   小月冷笑道:   “那是以后的事,今天你那一剑,只伤到高猛的一点外皮,可是你自己的剑都丢了,假如高猛再继续进招,你的命也丢了,你以为郡主看不出来吗?要是论比武的话,是可以算你胜,高猛自己也不讳言,可是今天是性命之争……”   慕容平这下子才呆住了,小月不放松地道:   “性命之争要拼到敌死我活才算胜利,你神气什么呢?假如不是郡主有话在先,高猛会让你活下去吗?”   慕容平怔了片刻才道:“盈盈现在怎么样?”   小月寒着脸道:“呕血不止,命若游丝,可是她会活下去的,她必须为着你活下去,她一死,高猛绝不会放过你。”   慕容平又生气起来叫道:“我不怕他!”   小月气哼哼地道:“可是郡主伯他,她叫我带一句话给你,‘大家活着才有希望’,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慕容平怔了片刻才硬声道:   “我明白!你回去告诉盈盈;我一定不叫她失望……”   小月轻叹一声道:“你明白就好了,上大船来吧!”   慕容平一怔道:“为什么?”   小月冷笑道:   “送你们上岸呀!光是这一叶小舟,你们就想渡过洞庭湖了?这也是郡主替你请求高猛派来的。”   慕容平倔强地道:“不用麻烦!我自信洞庭湖的水还淹不死我……”   小月怒声道:   “你是想表现什么?匹夫之勇还是男子气?真正的大丈夫绝不会把生命轻掷在无聊的赌气上,郡主希望你能有一天把她从高猛那儿夺回来,要是你喂了洞庭湖的鱼,又置郡主于何地……”   慕容平一口气,耸身跳上大船,胡大刚与唐小瑶自然也跟着上去。   小月指指内舱说道:“那里还躺着两个人,顾清芝与魏搏生,是高猛叫人交给你的,该往哪儿送你自己瞧着办吧!”   慕容平点点头道:“他们的伤势不要紧吧?”   小月点点头道:   “伤全好了,只是这两个老家伙脾气太坏,整天都是骂人,高猛给他们吃了迷药,让他们安静地躺着……”   慕容平又点点头,然后问道:“山主与夫人呢?”   小月哼声道:   “我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怎么夫人又成了你的姨妈了呢?你们是什么时候攀上亲的?”   慕容平连忙道:“这你不要管,我只问他们现在怎么样?”   小月道:   “郡主愿意下嫁高猛,他们就是泰山泰水了,还能怎么样,高猛将他们待若上宾,准备办喜事了……”   慕容平急声道:“什么?他们都同意了?”   小月冷笑道:   “郡主自己同意了,他们怎么会反对呢?以郡主目前的情形,亲事可能还要耽搁一阵,夫人说最好请你母亲到君山来一趟,问题就容易解决了,这几句话是背着山主对我说的,我真不明白……”   慕容平烦躁地打断她的话头道:“你无须明白!”   小月不悦道:“我也不想明白,可是夫人等你的回话呢?”   慕容平沉吟片刻才道:“什么回话?”   小月道:“自然是你去不去?”   慕容平正想摇头,可是小月又接着道:   “夫人怕你反对,还特别关照,叫你千万不要再任性,而且要尽快找到你母亲,叫你不要自误误人。”   慕容平想了半天才道:“好吧!我尽量试一下……”   小月扁着嘴道:   “我一切都交代清楚了,以后的事你自己去办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郡主是个非常烈性的人,一旦她成为高猛的妻子后,即使你能杀了高猛,得到的也恐怕只是她的尸体,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我相信绝对正确。”   慕容平脸色沉重地点点头,小月冷笑一声定到一边不再理他,胡大刚却轻声斥责她道:   “小月!这些话你不怕高猛听到吗?这船上都是他的人,他们回去之后一定会告诉高猛的……”   小月冷笑道:“你以为高猛不知道?郡主早就说得清清楚楚,她的心永远都在慕容平身上,即使她嫁给高猛,也只是一具躯壳而已,可是世上就有这么痴心的男人,一个武功盖世的英雄,居然比一条狗还可怜……”   慕容平看了她一眼,心中忽地一动,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而且还朝胡大刚眨眨眼,叫他也不要再多说话。   船行甚速,顷刻又到岳阳,小月叫船上的水手,把昏迷不醒的顾清芝与魏搏生抬上岸,回舟扬帆而去。   胡大刚轻叹一声道:“这丫头的一张嘴简直比刀子还利……”   慕容平也轻叹道:   “她的心里也苦到极点,为了对盈盈的忠贞,她希望我能杀了高猛,为了她自己,她又希望我被高猛杀死……”   胡大刚怔然道:“这是什么话?”   慕容平忽然笑起来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她爱上了高猛!”   胡大刚又怔了一怔,想想小月方才说话的情景,倒是有点相信,呆了半天才长叹一声:   “现在的年青人真不得了,你们简直把我搅胡涂了,撇开小月的问题不谈,你与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平神情激动地道:“盈盈对我太好了,我发誓绝不负她……”   胡大刚一瞪眼道:“她不是你的同胞手足吗?”   慕容平摇头道:“先前我以为是的,现在我知道她不是……”   胡大刚诧然,正待发问,慕容平摆摆手道:   “这件事我还不清楚,因此无法详细对你说明,等我重上庐山后,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告诉您吧!”   胡大刚深知他的个性,他不肯说的话,再逼他也没有用,因此他又转变了话题,问起动手的情形……   慕容平却忧形于色地一叹道:“那个高猛真是个怪人,他一身武功是从哪儿学来的?要不是小月加以说明,我还真以为盈盈是上了他的当呢!可见盈盈比我聪明,也比我更了解他……”   胡大刚不解道:   “你究竟说些什么?郡主叫小月转告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我简直弄昏头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慕容平一叹道:   “她知道要脱离高猛,只有把他杀死,可是她也知道杀死高猛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才作了那番交代,他之所以不阻止我们一战,当然是对我还寄有一分希望,可是她后来一现身却又破坏了我的计划……”   胡大刚仍是不懂,慕容平只得解释道:   “她在我们决斗前,叫小月传出那番话的目的,原是替我留条退路,假若我力能杀死高猛,自然一切就迎刃而解,可是我很惭愧,虽然我能够胜过他,仍是无法杀死他,反过来,他要杀死我,倒是很容易,决斗场上的情形你是目睹的,用不着我多说了……”   胡大刚想了一下才点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你们一触之后,高猛虽然落败,却放弃了杀你的机会,反而朝后退去,他是怕失去郡主,所以才对你如此容忍,可是以我看来,她并没有破坏你的什么计划呀……”   慕容平厉目瞪视了唐小瑶一眼,唐小瑶嗫嗫地道:   “慕容大侠!我是不敢出手,绝不是我怕死,我是为了您,假如我用落星追魂杀死了高猛,那些弩手一定不会放过您,对于这种暗器我了解得很清楚,请您原谅我,我实在是为了您……”   慕容平轻叹一声道:   “算了吧,高猛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谁会想到他也安排了这一手呢?要想杀死他只有靠真正的武功了……”   胡大刚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想利用落星追魂对付他的?”   慕容平轻轻地道:“看他与山主较量的刀法,我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我才想出这个方法,不过还是没有用……”   胡大刚想想道:“后来你自己把落星追魂抢过去可是想对付他?”   慕容平道:   “不错,可是盈盈偏偏在那个时候来上那一手,落星追魂杀死高猛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盈盈也不免波及……”   胡大刚轻叹道:“郡主是存心破坏你的计划,她与唐小姐的想法一样,不愿意见你同归于尽,所以才那样做,你没有听见小月转告的话吗?活着才有希望,她为了希望才活下去,你不要辜负她的希望……”   慕容平想了片刻才道:   “是的!我一定不让她落入高猛之手,因此我必须再上庐山去一趟,找到我母亲来阻止他们的亲事……”   胡大刚怔然道:“你母亲能阻止他们的亲事吗?”   慕容平道:   “姨妈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而且我也必须找到母亲,问问详细的情形,胡老伯,这件事情不能耽误,这两个人只有麻烦您送到陕中秋枫山庄去了……”   说完他回身就走,唐小瑶也急急地追了上去,只留下胡大刚伴着两个昏迷的人,站在湖畔发呆。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2   第 二 章 古墓之谜     重新踏进谜一般的庐山,慕容平心中却有着太多的感慨,当他上一次离开此地时,他曾发誓再也不来了!   可是曾几何时,他打破了自己的誓言,把自己投入烟雾迷蒙山之怀抱,来寻找那个自己痛恨的人。   对于他的母亲……现已更名苦因的金绿梅,与他生身的父亲……青城山主林如晦,他始终没有消除自己的恨意。   他们是两个极顶自私的人,为了一段不正常的私情,为了他们对自己行为的忏悔,为了求他们内心的平静。   他们给了他……慕容平,一个悲惨的命运,一个耻辱的姓名,一腔说不出来的悲愤与怨恨。   可是当他踏上庐山时,不知怎地,这股怨恨竟慢慢地消除了,爱与恨之间,只有一线之差。   没有了恨,便代之以爱,渐渐地,他对母亲,父亲,开始由恨转而为爱了,于是他想到母亲所受的委屈。   她当年一定是一个热情而美丽的少女,现在却托身空门,长受着无边寂寞的煎熬而变得那样苍老。   他也想起了父亲——林如晦,曾经多么慈祥的抚育他长大成人,只除了没有亲口叫他一声儿子。   他更同情父亲了,有一个不敢相认的儿子,也有着一个不是亲骨肉的女儿,而自己还不知道……   他不知道李红药将如何告诉林如晦,说盈盈是她与另一个男人所生的孩子,更不知道林如晦将如何接受这件事。   他开始想起上次与母亲会面时,她喃喃地说着一个字:“孽……”   不错!这是孽,也是佛门中所谓的因果。   这些年来,他相信李红药、林如晦、金绿梅三个人的心中俱都充满了痛苦,这痛苦是他们自己招来的情孽……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变得如此宽大,想了半天,他才明白了,这是为了爱,爱!使人仁慈,使人宽恕。   因为他可以爱盈盈了!   他一直是爱着她的,为了她,他才勇敢地面对一切困厄奋斗,为了得到她,他才不顾一切地追求。   为了她,他才得那么颓唐,那么玩世不恭,他才以游戏人间的态度去与别的女孩子周旋而追求刺激。   可是他在别人那儿得到越多,心中越空虚,爱他的女人越多,他越觉得盈盈的可爱,直到他得知了那个错误的消息后……盈盈是他的同胞手足后。   他几乎要放弃了生活下去的意志,幸好李红药又适时燃起了他希望的火苗,使他又能勇敢地为爱而活下去。   目前,他最急切的事就是找到他的母亲——金绿梅,问明当年的隐事……盈盈的生身父亲究竟是谁?   然后再请母亲陪着他一起到君山去,帮他夺回盈盈。   为了这个希望的促使,他急急地赶着路,以致于始终没有发觉在他的身后追蹑着痴心的唐小瑶。   庐山并不太大,可是要找一个人却相当困难。   慕容平差不多踏遍了庐山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始终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影子……他的母亲。   虽然他只见过一次面,然而为了迫切思念的原故,母亲的影子已像烙铁一般地印在他的心中。   他也曾访问过一些寺院,奇怪的是那些尼僧,从来也不知道庐山中有一个名叫苦因的女尼。   金绿梅剃度之后,一直住在庐山,为什么人家会不知道她呢?慕容平开始对这件事感到焦虑了。   最后他得到了一个结论,他的母亲一定是潜居在一个人迹不到的地方,所以几十年来未被人发觉过,根据这个结论,他改变了搜寻的方法,专向那些无人到达的僻谷峻峰上搜寻。   口 口 口   这样又过了两天。   在一个深夜,他信步所至,漫游在一处蔓草丛生的平坡,这个平坡他到过很多次,四周寂寂。   仅有凄迷的月色照着他的孤独的身影在徘徊踟蹰,当他略有倦意时,便坐在一所荒颓的石墓上。   这石墓是平坡上唯一的建筑物,墓碑已被荒草所埋,斜倒在土中,看不出墓中人究竟是谁了。   当然慕容平也没有那么好的兴趣去扶起墓碑来看一下,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墓顶上,用无声的长叹去发泄心中的焦灼,可是坐了半天之后,他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因为他听见一种奇异的声息。   那种声息仿佛是金属碰触硬物的摩擦声,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声音呢?   虽然那声音听来还很遥远……   所以他立刻凝起心神,专心去探索那声音的来源,听了半天,他的背上不禁淌了冷汗。   一点都不错,那声音是发自他身下的墓中,他把耳朵贴在墓上时,可以听得更为清楚明晰。   这座石墓建筑了很久,墓中人骸骨早已与黄土同朽,怎么会有这种异声发出呢?除非是里面……   他尽量想排除鬼魂作祟的思想,可是除此而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   他在懔惧中有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是他并没有就此逃走,好奇渐渐地克服了恐怖,又停了一下,他终于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在我的一生中经过多少次危险了,就是没有见过鬼,假如这墓中真是个复活的幽灵,我倒要见识一下!”   在这个主意下,他开始用手轻扣墓石,想找出一个比较薄弱的地方,便于破墓而入,一探究竟。   然而那墓是用很多坚固的青石彻成的,每一个地方都很坚实,不是人力所能破坏的。   同时因为他这一阵敲击,墓中的声音也停止了。   这是说那鬼魂已经发觉了他在上面,由于声音的停止,使得慕容平的胆子又壮了一点。   幽灵的感觉十分敏锐的,绝对不会因为他的敲击才发现上面有人,幽灵也不会怕人,无须因他而停止活动……   因此他破墓之心更加坚定了,墓上不可为,他跳了下来,绕着石墓四面踏勘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来到墓碑前,不经意地对它踢了一脚,这一踢倒使他有所发现,因为那墓碑居然被他踢动了尺许。   在墓碑下他看见了另一方石块,墓的四周都是土地,这方石块是做什么用的呢?为了好奇,他干脆把墓碑扶了起来,碑上并无出奇,镂刻着墓中人的姓名,以及生卒年月等等,可也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因为那些碑文只占了一半的地方,另外一半是空白的,好像还留着准备为另一个人镌刻之用。   有许多情意缠绵的夫妇,往往愿意死后同穴,先死的刻下碑文,留下一半给未死的人,这也是常有的事。   墓碑上是个男人名字,叫做周志宏,那另一半应该留给他妻子,墓碑只用了一半,证明那妻子尚未身故。   这对夫妇既然感情好得要共葬一穴,而那个妻子还没有死,何以会容这墓地荒废若此?   慕容平想了一下,这墓碑上的事并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地方,便又改去审视那碑下的石块。   看了一下,他又觉得那方石块很奇怪,第一是这个地方用不着设这么一方石块,第二是有许多长草的一半伸向右下。   草性向阳,怎么会向右下生长呢,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被石块压下去的,为什么会被压住呢?   由墓中的异声再想到这方石块,慕容平突然明白了,这墓中埋骨之所一定很深,那是由传声的微弱而判断的。   而这方石块一定是通向墓中的入口,基于这个发现,慕容平兴奋向石块四周摸去。   果然那方石块的厚度只有半尺,拨开四周的乱草,即可看出它的面积很大,约有六七尺见方。   那是一块石板,慕容平轻轻用力,就把石块抬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板下是一个大洞。   微弱的月光照不到洞里,可是慕容平却可以知道这洞很深,因为他搬动石块时,洞中有空空的应声。   可是当他丢下一块小石子作正式的试探时,却又不禁糊涂了,因为那石子的回声很快,足证洞深不过丈余。   然而那回声又激起铮铮的和鸣声,似乎洞又极深。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明白了,那丈余处必有一落脚的地方,然后再迂回而通幽,是以才有那种现象。   一切的情象都思索出一个轮廓,目前的问题是要不要下去?他着实为此费了一番思量。   因为他身上负着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也背着他与盈盈两个人的命运,实在不应该轻易涉险。   鬼魂的想法已经由这个洞穴的出现而推翻,孤墓深穴,定属人为,而深藏在地下的人可能会对他不利……   又想了半天,星依稀,月将残,曙色欲透,他才下了一个决心:下去看看!   母亲不在庐山,别处找她更难。   或许这个洞穴与她有点关系?   作了决定之后,他也不敢疏忽,先用枯草扎了一个草把,敲燃火石点着后,先丢了下去。   眼看草把在丈许处燃烧得很正常,火光照见三面都是石壁,只见一面空不见物,想必是向下的通路。   洞中十分寂静,证明其中并无凶兽或毒蛇的埋伏,火光颜色不变也证明洞中没有害人的毒气。   以他累积的经验判断得知洞中很少凶险,他才一手握着剑,一手戴上鹿皮手套,扣住一枚落星追魂向下跳去。   脚踏实地后,他看见空的一面果然是一道阶梯,俱由石块砌成,通得很远,在阶梯丈余处插着一枝火炬。   他略作沉思,终于将落星追魂暂时收起备用,手套不除下来,空出那只手将火炬点好,擎着前行……   走出四五丈后,墙上又有一枝铜燎,却是钉死在上面的,铜盂中盛着菜油,盛放着灯芯。   慕容平十分细心,观察了一下,才知道这火燎的用途,因为他看出这洞中还有很多的支道,错综复杂。   这火燎定然是为着进入时辨路之用,因此把油灯点上了,果然这灯火发出一点绿光,直照四壁。   左手的壁上嵌着一块铜镜,反射着绿光,指向另一个通道的门户,他遂照着光线所示的门户而行。   八九丈后,墙上出现第二盏铜灯,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迅速点燃油灯,找出正确的进行方向。   行行重行行,大约经过十三盏铜灯之后,深入地腹已有百余丈了,他才来到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宽广的地室,正中间停着一具铜棺,棺身已满布铜绿,可见年代十分久远了,棺前镂着斑驳的篆文。   地室四角都钉着一盏较大的灯燎,东西两面各有一个门户,暗然不可见物,慕容平先把灯火点着了。   这些灯芯都有手指粗细,发出拳头般大的绿火,照得室中阴气森森,十分恐怖,慕容平的心中也异常紧张。   可是这室中除了那具铜棺之外,别无他物,他等了半天,却无法决定行止,只好去研究那铜棺上的篆文。   字迹虽然古朴难辨,他到底还是认了出来。   一边是周志宏的名字,与外面石碑上完全一样,另一边却颇为奇怪,原来的字迹被人用生铜嵌补起来,在补填的铜块上另外镂上三个字,辨识了半天,他的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因为那赫然是李红药三个字。   篆文本就古朴难识,周志宏三个字是因为有了墓碑上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李红药三个字的确是费了他不少思量,才约略得到了这个概念,然而这已经够他震惊的了。   李红药!青城山主……他的生身父亲林如晦——名正言顺的妻子,盈盈的母亲,他的表姨母……   她的名字怎会出现在这具铜棺上,与另外一个男人镂刻在一起呢?会不会是偶然的巧合呢?   想了很久,他仍不得结果,只好再去研究另外的文字,那是刻在两个名字上面的,是五个横刻的篆文。   由揣摸加上判断与印证,他才认出那五个字是:   “同心鸳鸯椁!”   “同心鸳鸯椁”是多么哀艳缠绵的名词,可是把李红药的名字安在上面却使慕容平深深感到不解。   本来他想打开铜棺来看一看,可是手刚摸上棺盖,他又停住了,椁中的周志宏已经身死多年。   那个李红药假如就是青城山主的夫人,则她现在并没有死,自然不会有尸体在里面,他也用不着看。   假如李红药另有其人,则这一对生时同心的鸳鸯俦侣正在享受他们死后同椁的宁静与幸福,他不应该去打扰。   因此沉吟片刻后,他忽然萌起一个异想,用剑把棺上的李红药的名字剔了开去,看看原来的字迹。   这一看他才真正受了震动,对于内情也大致有了一个了解,因为棺上原来刻着他母亲的名字——金绿梅!   那么这李红药三个字不会是别人了,一定是现在尚生存于人世,留在君山上的山主夫人。   这个姓周名志宏的男人也一定是自己母亲离开青城山后所结识的男人,他们的感情可能很好。   然后李红药前来探视她表妹时,不知怎地又与周志宏发生了一段孽缘,而且怀了孕,生下了盈盈。   从黎东方到林如晦,金绿梅一共抢走了李红药两个丈夫,现在李红药又抢走金绿梅一个男人,这真是因果报应。   周志宏死了,原来他准备与金绿梅同葬一椁,由于李红药的介入,自然要更换一个名字了。   想到这里,他有点兴奋,因为盈盈不是自己同胞手足之事可以得到一点明证了,可是也感到无限厌恶。   由黎东方而林如晦而周志宏,他的母亲一共换了三个男人,中间还夹着一个有名无实的慕容刚。   他极不愿意用淫贱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母亲,可是他也无法对她这一连串不贞的事而加以原谅。   默思良久,忽然对棺中这个姓周的男人起了莫大的反感,为了林如晦,也为了含屈而死的慕容刚。   一个是自己生身的父亲,一个是自己挂名的父亲,他们的牺牲、屈辱,都被这个姓周的男人弄得毫无价值了。   于是他的内心起了一种无明的怒火,这怒火是对着棺中的周志宏,也是对着那削发的金绿梅。   在怒火的冲击下,他只想揭开这具铜棺,砍碎那堆枯骨,用以发泄他心中的不平,因此他飞起一脚,踢向棺盖。   棺盖很重,他的力气也很大,一脚过后,棺盖发出沉重的响声,露出了一片窄缝,可以看到棺中人的一角衣襟。   当他还想踢第二脚时,远处突然又传来那金铁交触的响声,而且渐渐向这边移近,声音也越来越大。   慕容平心中一动,判断声音是从东门中传来,连忙闪身进入西门,那是他进来的门户,躲在暗处向室中张望。   片刻之后,东门口走出一个男人,中旬年纪,身材很高,却显得瘦弱,脸貌很俊秀,慕容平看得很眼熟。   可是他相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因此他也很奇怪这个似曾相似的印象不知从何而来。   那男人的双手套着一条银色的长链,脚下也是一条同样的银链,后面还拖着一把沉重的铜锁。   慕容平更奇怪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像囚犯似的将自己锁起来,而且还深藏在地下的古墓中呢?   “他是谁呢?为什么看来那么眼熟呢?”   那男人走到棺前,好像为看不到人而感到失望。   黯然片刻才凄声一叹道:“梅娘!你还是不肯原谅我!还是不肯见我吗?你知道我多么渴望见到你,每当我听见你来到这里时,我心中立刻充满了希望,可是你一直不肯多走几步来看我一下,今天我是实在忍不住了……”   说了半天,躲在暗中的慕容平自然不会回答他的,同时心中又增加了一份新的愤然之反感。   这个男人口中所称的梅娘,自然是指他的母亲金绿梅而言,这是继周志宏以后第五个男人。   这男人口称的梅娘,可见他们的感情绝非泛泛可言。   “该死的女人!不贞的女人……”   慕容平在心中咀咒着,对母亲刚生的一点好感又完全消除了,差一点就想回头走出墓穴不再找她了。   那男人又黯然一叹道:   “梅娘!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该为我想想,我太寂寞,你又一直拒绝我,道义之交,神精友侣,这只是口上说说,谁能真正做得到呢?不过我还是恨我自己意志太薄弱,二十年来,我一直把自己锁在这里,这个惩罚也够了吧?   二十年不见天日的暗狱折磨,我已不像个人了!”   声音中充满了凄楚之情,慕容平心中却又是一怔。   “二十年,那正是李红药到此地来探访金绿梅的时候,她回去不到八个月,就生下了盈盈,莫非这人……”   “不错!这人就是周志宏,是盈盈的生身父亲,难怪我觉他脸熟,因为他的面貌轮廓有几分像盈盈……”   这个发现使慕容平兴奋了起来,可是又生了新的问题。   “他若是周志宏,则他并未身死,为什么要在墓碑与铜棺上将名字刻好呢?是预立墓碑吗?不可能!”   “假如是预立墓碑,他应该像棺上一样将两个名字都刻上去,墓碑那一片空白何必留着呢?”   慕容平几乎想现身出来问问明白,但想想还是忍住了,而且那个男人又开始说话了,面向着他藏身的地方道:   “梅娘!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慕容平心中一急,恐怕他会走过来,连忙退了几步。   可是那男子只轻轻一叹道:   “梅娘!你不必走,不得你允许,我绝不走过来看你,我们就这样谈谈吧,你有五天没来了!你好吗?”   慕容平自然不能出声回答,那男子凄然道:   “梅娘!你对我越来越残忍了,连话都不肯跟我说了,你这样折磨我要到什么时候呢?   我都快发疯了……”   他一直在那自言自语,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神情显得十分失望,凄然长叹良久,才又幽幽地叹道:   “梅娘!你这次来是做什么呢?粮食送进来不过才五天,我最近吃得很少,现在还存着很多呢!”   慕容平仍是不回答,那男子继续道:“我看你好像在动那具铜棺,何必还去动它呢?你不肯原谅我,把字都改了,换上你表姐的名字,我也不会用它了,红药有她自己的丈夫,我也不愿意跟她同葬在一起,当年只是怪我……咳!不必说了!我真恨自己……”   “梅娘!你把名字又改过来了!你原谅我了……”   由于过度的高兴,使他的脸色由苍白变为血红,被绿色的灯光一照,现得异常地怖人。   可是那男子已手舞足蹈起来,双手先是一挣,将银链扯断除下,接着又拉断足下的银链叫道:“梅娘!谢谢你,你终于答应我了,我也可以从这个桎梏中解脱了,梅娘,你使我等了二十年……”   一面叫一面挥舞手中的断链,抡得呼呼有声,把四壁的灯火震得突突直跳,口中还大声道:“梅娘!这二十年我并没有白费,你看,我一手就可以把锁情链挣为两断,我们再也不必怕什么黎东方了……”   说时“吧”的一鞭,打在铜盖上,那细细的银链竟把厚约半尺,重逾千斤的棺盖打得粉碎,慕容平看得心中暗惊,似乎没想到这个人的功力如此深厚,那个人犹自疯狂般地叫道:   “梅娘!你看见了没有,那个黎东方绝不会比这铜棺更结实吧!梅娘!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   慕容平更不敢出去了,因为他想到那人若是知道这棺上的文字是更改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那人得不到回答,似乎怔了一下,但立刻又笑道:   “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我击碎了铜棺,怕我们将来身后无法且同棺同椁吗?   梅娘!你太傻了,我们还有不少的日子可以共享呢,何必急着求死,等我们一起出去,我一定找一具更好的铜棺,梅娘!你出来吧,二十年不见,我不知道你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还是像从前那样美……”   慕容平忽然瞥见棺中安放着两具尸体,而且是两具男尸,不禁失声惊叫了起来,不过立刻又止住了口。   那一声惊叫使得那个人也为之一怔,同时也注意到棺中的尸体,不禁脸色大变,抢到棺旁叫道:“梅娘!你是怎么弄的?哪里来的两个死人?”   说起端起铜盖,将尸体倒了出来,那是两具男人的尸体。   慕容平终于忍不住现出身形,因为他认得这两具尸体,一具是黎东方。   另一具却是龙姑的父亲沙金虎。   由于慕容平的出现,使得那个人也为之一怔叫道:   “你是谁?梅娘在哪里?”   慕容平不理他,俯身检查沙金虎的尸体,发现他全身紫黑,与黎东方的死状一般无二。   于是他也站了起来,厉声问那人道:“你是谁?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两人对视片刻,那人突然沉声道:“这棺上的字是你刮掉的吗?”   慕容平点点头,那人怪叫一声,先将两截断链结了起来,再把脚上的断链结好,然后挥动手中的链索击向慕容平,慕容平挺剑一拨,不但没把链索拨开,自己的长剑反而被沉重的内力震脱了手去。   由于这人一招就使得慕容平的兵器脱手,的确使慕容平大惊失色,连忙掏出一粒落星追魂,扬手打去。   那人见到寒星微闪,而且又见到慕容平手上的鹿皮手套,心知一定是含毒的暗器,然而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等那点星影来到面前,他才鼓嘴如球,猛力吹出一口真气,那口气好像是一张无形的网。   裹住了落星追魂,反朝慕容平回击过来,这下可把慕容平吓呆了,他深知落星追魂的厉害自然不敢用手接。   在万分无奈中,他只好向旁边一闪,尽量躲开立脚的地方,可是那颗落星追魂也怪,眼看将要触墙之际,忽然改变了进行方向,追在他身后袭来,一点寒星在绿光的照映下,呈着死亡的蓝色。   慕容平心中更为吃惊了,他知道这个人的玄功变化已经至出神入化的程度,一口内家劲气也运用到了收发由心之境。   那颗落星追魂被他的劲气裹着,迟早都可以击到自己的身上,怎么躲都没有用,所以他将心一横,立定脚步。   他不想再躲了,也不甘心束手就死,伸手入囊,把所有的落星追魂都掏了出来,准备作同归于尽的打算。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3   第 三 章 孽情幽怨     那人将落星追魂逼送到他身前尺许之处忽然止住不前,伸手轻轻一挥,用内家隔空传劲的力量托住了它。   然后才放松了口中的真气道:“小子!你是从哪儿来的?”   慕容平懒得理他,手中扣紧一把落星追魂,将那人落脚的位置看准,以便作孤注一掷的准备。   那人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傲然一笑道:   “小子!你别打错了念头,我看你这暗器,好像是四川唐门中的落星追魂?我说的对不对?”   慕容平沉声道:“不错!你的见识很广!”   那人却又似不信道:   “唐家的暗器不传外人,他们家没有像你这样年青的男人,你是怎么弄到手的?你究竟是谁?”   慕容平怒声道:“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口中在说着话,心里却在盘算,要用什么手法才能将掌中的暗器全部发出去与对方同归于尽。   那人也怒道:“小子!你既然能使落星追魂,总知道它的厉害,现在它被我隔空运劲控制住,只要我一松手……”   慕容平厉声道:“你也活不了!”   那人似乎微微一怔,慕容平趁他疏神之际,已经把手伸了出去,比着那个人傲然地道:   “我手中还有五六颗落星追魂,我可以利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来,每个方向都不落空……”   那人哼道:“这样就可以奈何我了吗?”   慕容平冷笑道:   “你自己知道,只要你有办法不沾染上它的毒气,自然就不必怕它,否则我们就一起死在此地。”   那人四下看了一遍,发觉慕容平这一手果然相当狠毒,因发慕容平正站在屋子的中央,刚好控制了两边的门户。   假如他真心想同归于尽,在这四无退路的石室中,势必遭受波及,可是他并不因此而气馁,反而更生气了叫道:   “小子!我本来不想杀死你,现在你使出这种狠毒的手段,我倒是不能再放过你了,来吧!”   说完脸色一沉,正想挥手收劲,慕容平却叫道:   “等一下!你真的要死吗?”   那人不动声色地道:   “生已无趣,死当更乐,能够在落星追魂的剧毒下死得皮骨俱熔,未尝不是一个干净的归宿!”   慕容平冷笑道:“你刚才说过在这儿等着一个人,而且等了二十年之久,就这样死了,你不会感到遗憾吗?”   那人果然又怔了一下,但立刻坚决地道:   “不遗憾!我这一生的憾事太多了,还是死了干净!”   慕容平却呆住了,他实在不想死,尤其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墓穴之中,而且陪着一个疯子似的狂人。   可是他见到那人的表情,知道不会使对方改变心意了。   于是他沉重地一叹道:“好吧……”   右手正待扬起,那人也作势欲发,东边的地道口却突然传出一个低沉沉的声音,极具威严地喝道:“都不许动!”   紧接着抢进两条人影,一个是唐小瑶,另一个却是慕容平遍寻无著的生身母亲——改名为苦因的金绿梅。   她进来之后,首先朝那人怒瞪一眼道:“你敢伤害我的孩子?”   那人怔了一怔,看清苦因的面貌后,失声叫道:“梅娘,是你……”   苦因沉声道:“你还认得我?”   那人情绪十分激动,语无伦次地道:“梅娘!我怎么会不认得你,这二十年来,我无时不在想念着你,可是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苦因微怒道:“废话少说,还不快把那害人的东西收回去!”   那人不敢违抗,伸手一招,飘浮在空中的落星追魂缓缓地向后移去,唐小瑶连忙叫道:   “那东西沾不得!”   苦因解下慕容平身边的皮囊,凌空一兜,先将那颗落星追魂收了进去,然后再递回给慕容平道:“你这孩子也太不爱惜自己了,动不动就跟人拼命!”   慕容平将掌中的落星追魂放回皮袋中道:   “我是逼不得已,他要杀我!”   那人连忙辩解道:“我没有!是他先要杀死我的!这毒器也是他的……”   慕容平大叫道:“是你先跟我动手的,你用那条链子先打我,把我的剑也震飞了,为了自卫,我当然要采取手段……”   那人语为之一结,半晌才指着地上的尸体道:   “你把别人的尸体放到我的铜棺中……”   苦因哼道:“就为了这个你才要杀死我的孩子?”   那人呐呐地道:“梅娘!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孩子!”   苦因冷冷地道:“是别人你也不该这样做。”   那人急了道:“梅娘!你知道这具铜棺对我的意义多大,而且他还把上面的名字剜掉了,我起先以为是你……”   苦因冷笑道:“我不会的,我知道你在铜棺上存的什么心,我把表姐的名字补上去,可是你还不肯死心,我只好再移两具……”   那人连忙叫道:“这两具尸体是你放进去的?”   苦因道:“不错!我想这样使你更死心一点!”   那人垂头不语,十分丧气。   慕容平却指着沙金虎道:“这个人是你杀死的?”   苦因点点头道:“是的!我一生中只杀死这一个人,那是为了不得已,他偷去了我的青梅蛊,我必须杀了他,”   慕容平指着黎东方的尸体道:“那么这个人呢?”   苦因道:“他是沙金虎用青梅蛊杀死的。”   慕容平这才明白了,黎东方在临死前只说了一个梅字,使他误会是指金绿梅而言。   苦因又道:“青梅蛊是最厉害的一种毒药,沙金虎是青梅蛊门中的弟子,他自然懂得用法,我不能容他仗此横行……”   慕容平默然无语,苦因又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唐小瑶怯怯地道:“慕容大侠,我在外面碰到了伯母,把话都告诉她了!”   苦因叹道:“幸亏我来早了一步,否则事情将不可设想了,这也怪我不好,上次我应该把话对你说清楚的……”   慕容平冷冷地道:“你为什么不说呢?”   苦因轻叹道:“你并没有给我机会,因为你心中认定我是个坏女人,我的一切作为,只能使你增加耻辱……”   慕容平抬头道:“你的确是如此。”   苦因脸色微变,但还是忍了下去。   那人却怒叫道:“放屁!你的母亲是个最值得尊敬的妇人……”   慕容平冷笑道:“尊敬她人尽可夫的艳事吗?”   那人愤然举起手中的银链,苦因却喝止他道:“放下来,你想干嘛?”   那人悻然放下手道:“梅娘!你怎么忍得下……”   苦因黯然叹道:“我应该忍!因为我的确亏负他太多!……”   说完她换了慈祥的语气道:“孩子!你知道这个人吗?”   慕容平道:“我当然知道,他叫周志宏,是你最后的一个情夫,不过被李表姨抢走了,所以你才愤而落发出家……”   那个人的脸色又变了,苦因却摇手止住他道:“志宏!不要你管!”   周志宏气呼呼地道:“他假如是我的儿子,我非宰了他不可!”   苦因苦笑了一声道:   “你千万不要存这个心,他虽然不是你整个的儿子,却是你半个儿子,你们应该互相客气点。”   周志宏一怔,苦因又道:“你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二十岁了,我的儿子很想娶你的女儿,事成之后,你们就是翁婿……”   周志宏莫名其妙地道:“我有一个女儿?我哪来的女儿?”   苦因轻叹道:“红药表姊走的时候,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她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走的,以后她生了个女儿……”   周志宏跳起来叫道:“真有这回事?”   苦因道:“红药表姊与你盘桓了三个月,走的时候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那个孩子当然就是你的了。”   周志宏怔了半天才叫道:“我怎么不知道呢?”   苦因一笑道:“你们整天形影不离,鳒鳒鲽鲽,哪有工夫去想其他的事?红药表姊发现怀孕后才告诉我的……”   周志宏垂头不语,片刻之后才低声道:   “我女儿现在在哪里?她长得怎么样?”   苦因道:“我没见过,可是我相信她一定是美得像天仙一般,否则我这个孩子不会为她迷恋到这个程度。”   周志宏又想开口,苦因却道:“慢来!慢来!我们先把当年的事对平儿说说清楚,他跟你的女儿两心相印,目前正遭遇到困难,说不定还要你这个老丈人出头帮忙解决呢!”   周志宏脸上现出迫不及待的神色,却被苦因压制着不许开口,只得按捺住自己,静听苦因诉说当年的往事。   口 口 口   金绿梅在离开青城山之后,怀着一颗创痛的心与满腹的忏悔来到庐山,准备在寂寞中渡过此生。   可是她命中注定是不得安静的,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有一句咏杨贵妃的诗曰:“天生丽质难自弃!”   如此一个美丽的女人,必是有着无数倾慕她的男人,“红颜多薄命”,美丽常是不幸的根源。   在庐山安居不到一年,她就遇到了周志宏。   这或许是她一生中最爱的一个男人,从李红药手中夺过黎东方是为了赌气,与林如晦发生一段孽缘是情不自禁,这些男人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太深的印象,所以她离开他们时心中并无太多的悲戚。   周志宏是个值得爱的男人,只可惜他们见面得太迟了,金绿梅在肉欲中饱受了许多痛苦……   因此她对周志宏的爱情只想维持精神上的接触。   周志宏对她也爱到了极顶,所以尊敬她的意思,二人在庐山上朝夕相处却不及于乱。   就这样维持了四年的纯洁交往,接着李红药来了。   她原是为着探视表妹而来的,可是也因为周志宏翩翮风度而吸引,留下不想走了,跟他们一起住着。   周志宏陪着两个美丽的少妇,日居灵山,过着神仙一般的岁月,应该是相当满足了,可是他仍感到缺陷。   因为他是个人,活生生的人,有着人的需要。   金绿梅尽管对他情意绵绵,惟独在肉欲上不肯答应他的要求,因为她不愿以含罪的身子去冒渎那番纯情。   李红药却不同了,她的感情是奔放的,为了取悦周志宏,他不惜献出自己的一切,任何的一切。   一边是冷如冰霜,一边是热如烈火,周志宏终于跟李红药在不克自持下发生了进一步的关系。   金绿梅对于这一点倒是不在乎,她自己无法给予的,并不禁止周志宏从人家那儿获得。   可是周志宏却后悔了,他发现自己深爱的人仍是金绿梅,在情欲中放纵了一个多月,他忽然觉醒了。   李红药也觉醒了,她深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足与金绿梅抗衡,男人们始终会倒向金绿梅那边去了。   黎东方如此,林如晦如此,周志宏依然如此。   因此在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时,悄悄地走了,金绿梅倒是劝她留下的,然而李红药觉得她留在此地,反而增加彼此的痛苦,周志宏对她已不如先前的热情,有时反而讨厌她插入他们之间的谈话。   李红药走了,周志宏并不惋惜,对金绿梅更热情了。   他在庐山发现了这所古墓,特制了一具可容双人的铜棺,刻上他与金绿梅的名字,以便死后埋骨于此。   为了躲避他的纠缠金绿梅只得立誓与他决绝,周志宏以为她是为了李红药的事而恨他。   特地冶制了一副坚逾精钢的银链,将自己的手脚都束缚起来,把自己关在墓穴深处,声明金绿梅若是不肯下嫁给他,他情愿饿死在地穴中,金绿梅本来想离开此地的,然而又怕他真的想不开而死了。   只得答应他伴随他住在此地,按时给他送食物去,但是拒绝再见他面,就是这样过了将近二十年。   他们经常在墓中离得远远地谈话,闻声不见人,周志宏仍未放弃努力,每次谈话中总是提出要求。   金绿梅始终不肯答应,为了表示决心,她将铜棺上的名字改为李红药,而且还又落发为尼。   周志宏就在希望中渡过了漫长的岁月,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希望,金绿梅也不敢离开他,因为她必须为他送食物去,否则他就要饿死了,而且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成为精神上的伴侣。   口 口 口   长长的一篇话说完了,慕容平心中有如千潮起伏,半晌无语,良久才轻叹一声,向苦因叫道:“娘……”   苦因的神色略现激动,颤着声音道:“孩子!你终于叫我了!……”   慕容平愧疚地道:“娘!这些事你应该早告诉我的。”   苦因一叹道:“我说出来,势必将牵连到红药表姊,她一生中只有这一件失德的事,我何必去破坏她的名节呢?”   慕容平道:“可是她已决心向林如晦说明了!”   苦因叹道:“那是为了你!”   慕容平一怔道:“为我?”   苦因道:“为你也为盈盈,她必须说明这件事,才可以促成你们的结合,否则你父亲怎会答应呢?”   周志宏道:“现在该告诉我女儿在哪里了吧?是不是落在那个叫黎东方的手里?那不要紧,我相信我可以击败他……”   苦因摇头道:“不是!黎东方已经死了,他的尸体就在你脚前。”   周志宏一怔道:“黎东方死了?那还有谁能……”   慕容平道:“盈盈在君山,被一个叫高猛的人软禁起来,那个高猛的武功很奇特,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周志宏不信道:“一个年青人会那么厉害?”   苦因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志宏怔然道:“我去?”   苦因微笑道:   “你当然应该去,红药也在那儿,她叫平儿来找我,实际上是要找你,想借重你的先天无极气功去挫败那个高……”   周志宏摇头道:“我不去,我不想再见红药!”   苦因脸色一沉道:“为什么?难道你的心还没有死?”   周志宏毅然道:“我的心永远不会死,除非你……”   苦因摇头道:“我决不会更改我的决定。”   他惨然一叹道:“那我也永远不出这个墓穴,我入墓之初,已经把墓碑刻好,我不能改变你,你也不能改变我。”   苦因庄容道:   “你纵然不想见红药,难道也不想见见你自己的女儿吗?何必这么死心呢?   我们的儿女都这么大了!……”   周志宏仍是摇头,慕容平却道:   “娘!您陪我走一趟吧!我并不想要别人帮忙!”   苦因摇头道:“我去有什么用呢?”   慕容平道:   “我想红姨的意思并不是要这个人去帮忙,对付高猛的事我也不用人帮忙,您只需要去对林如晦说明盈盈并不是他的女儿,我们之间并无血统的关系……”   苦因沉思片刻才对周志宏道:“你真的不去?”   周志宏点点头,但忽然又摇头道:   “我要去!但是我去的原因并不是帮助你的儿子得到我的女儿,相反地我还要阻止他们结合。”   苦因大感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周志宏冷笑不语,慕容平却道:   “娘!我明白了,假如娶了盈盈,他就再也不会得到您了,因为你们成了儿女亲家!……”   苦因沉声道:“周志宏!你是这样想吗?”   周志宏点头道:“不错!我已经等了二十年!”   苦因倏地变色道:   “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没有儿女们的关系,我也不会答应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   周志宏大声道:   “我明白,我活着不会再得到你了,可是我们死后仍可共葬一穴,假如你的儿子娶了我的女儿,连这一点希望我都要落空了,二十年生葬的代价,换回一个亲家母的称呼,我死了都不会甘心……”   苦因脸色一沉道:“在我有生之日,你别做这个梦!”   周志宏哈哈一笑道:“当你死了之后,我的梦想就可以实现了,因此我绝不容许有任何破坏我梦想的事情发生。”   苦因脸色一变,周志宏又道:   “那个叫高猛的年青人困住我的女儿,一定是想娶她为妻,我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就得快点赶去,先使他们成婚,绝了你儿子的念头,然后我再赶回来,为我们的身后事作一番料理……”   说完他身形一闪,从西门退去,慕容平连忙追进去,可是眼前一黑,已经失去了他的踪影。   苦因持着火炬跟进来,拉住慕容平道:“别追了,这个墓穴的道路很复杂,只有他一个人弄得清楚,真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这样……”   慕容平默然片刻才道:“他是应该变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变,为了爱,为了感情的刺激,人是会变得比什么都可怕,娘!从前我对您太不了解了,这二十年来,您的表现比谁都伟大……”   苦因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泪珠涔涔地滴下来……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4   第 四 章 运数天定     初秋天气,梅树上应该是一荫绿叶,看不见半点花影,可是这一株梅树却特别,它竟然开放得花团锦簇。   慕容平站在树前,向身旁的苦因微笑道:   “娘!您的青梅神蛊果真奇妙,居然能在一夜之间,将整树的花都催放了,假如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绝不会相信……”   苦因却脸色庄重地道:   “孩子!别多说话,你准备好了吗?”   慕容平点点头道:   “准备好了!”   苦因肃容道:   “那你跪下去,把誓言在心中暗念一遍,记住,一定要诚意正心,然后才能气与神合,蛊人一体……”   慕容平皱皱眉头道:“娘!我知道了,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好,青梅蛊门并不是什么太好的帮派,让它断了就算了……”   苦因点头叹道:“我何尝没有这个意思,可是目前你需要蛊神为助,才能击败高猛夺回盈盈,假如你能放弃她……”   慕容平忙道:“不!娘!我绝不放弃……”   苦因正色道:“那么你必须接受这掌门人的职位,否则就无法使用蛊神,孩子,快跪下去,别再三心二意了……”   慕容平只好跪了下来,凝重地对着树,把那些希奇古怪的誓言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两眼却一直望着梅树。   盛开的梅花慢慢地枯萎了下来,花瓣无风自落,像下了一阵花雨,苦因连忙大声的喝道:   “蛊神要出土了,快作准备!”   慕容平飞快地起身,卷起袖子,苦因取出一柄匕首,在他的臂上刺破了一个小洞,血涌如泉。   他擎着手臂,让血液滴在那蠕动的土块上,一滴,二滴,三滴,直到四十七滴时,他才将手移开。   苦因已预备好止血药物,帮他敷在伤口,然后道:   “好了,血蛊已凝为一体,从现在开始,你已是青梅蛊派第四十八代掌门人了,也是青梅蛊神的新主人了!”   慕容平怀疑地道:“可是我还没有学会驱使神蛊的方法。”   苦因凝重地道:“用不着,此后它与你的心神已合为一体,动念之际,它已有了感应,自然而然地会出而攻敌。”   慕容平不信道:“我岂不是根本不需要用武功了?”   苦因庄重地道:“也可能这样说,不过我不希望你这样做。”   慕容平奇道:“这是怎么说呢?”   苦因道:“青梅蛊神十分凶险,出必杀人而后已,所以你心中动了杀机时,它才会起感应,因此我希望尽量少用到它。”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今后我与人对敌时,最好运用我所知的武功去克服对方,却不可存杀人之心。”   苦因道:“对了!沙金虎只知青梅蛊的厉害,却没有了解到它的习性,他持之杀了黎东方之后,自以为是天下无敌了,但他仍是怕我籍着蛊神与我的感应而找到他,假装要把蛊神交还给我,暗中却想用杀手暗算我,结果反而害了自己,因为他不知道蛊神与我的心神,是相通的。”   慕容平连忙问道:   “娘!您能把详细的情形说一下吗?”   苦因轻轻一叹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离开你之后,就到那所古墓中给周志宏送食物去,因为我往普陀进香朝圣,上次送去的干粮快吃完了,沙金虎利用蛊神追蹑在我身后进了墓穴,我斥责他不该妄用蛊神,他假意装作悔罪,双手献上蛊神,却在手中暗藏一根点燃的线香……”   慕容平怔然道:   “线香有什么用?”   苦因轻叹道:   “青梅神蛊最怕火,受到线香的炙烤,一定会暴起发难,黎东方就是那样死的,可是他用来对付我却找错了对象,我发觉了他的意图后,心中立生警念,蛊神受了感应,回过头去反咬了他一口,他就那样死了!”   慕容平默然片刻才道:“那是他自取灭亡……”   苦因道:“是的!他必须死,否则必将成天下之大患,青梅神蛊在杀满一百人之后,本身气候已成,就不再受人控制,那时就没有方法除去它了!”   慕容平连忙问道:“它现在杀死多少人了?”   苦因道:“连沙金虎在内是九十五人了,所以我劝你要特别慎重使用,因为你只能用三次,最后一次是第九十八次……”   慕容平连忙道:“为什么是第九十八次呢,不是到一百才满数吗?”   苦因叹道:   “当你用到第九十九次时,第一百次就轮到你自己,而且那一次不由你自己控制了,所以你用到九十八次后,必须将它投入烈火,熬炼九十八天,化去它的凶性,才能再次从头使用……”   慕容平又问道:“我现在先炼去它的凶性不行吗?”   苦因摇头道:   “不行!不到火候,一炼就成了废物,连带你本身都会受影响而元气大伤,正因为有这么多的顾忌,所以我本来打算让它永不出世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被我师父所料中了!”   慕容平不解道:“您师父怎么料中的?”   苦因道:   “我师父是四十六代掌门人,她是个苗疆的巫师,善能预料将来,她判定四十八代掌门人必是我的儿子,所以你出生之时,背上就有一块青梅的斑记,那是青梅蛊门的掌门标记,我当年离你而去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慕容平一怔,苦因又道:   “我生你之后,本可以将你一起带走的,可是我把你留在青城山,就是为了要使你摆脱青梅蛊掌门人的命运……”   慕容平诧然道:“掌门人的命运是怎么样的?”   苦因道:   “青梅蛊派所有的掌门人都是很悲惨的,无论男女,都有一个相同的征象,他们受到很多异性的热爱,却无法得到自己所爱的人……”   慕容平脸色一变,可是苦因却笑笑道:   “这只是一个巧合,虽然每一代的掌门人都不相信这回事,然而连我在内,四十七人中无一能摆脱这个恶运。”   慕容平大声道:“娘!那您为什么还要我……”   苦因摆摆手笑道:   “孩子,不要急,娘不会故意害你的,你和盈盈必能成为一对佳侣,青梅蛊给掌门的恶运不会降临到你……”   慕容平表示不信,苦因又笑笑道:   “我师父又作了一个预言,青梅蛊门最后一代的掌门人必可达到这个希望,我以前曾经希望是我自己……”   慕容平想想道:“所以您才把青梅蛊神留在黎东方那儿……”   苦因道:   “是的,我曾经试图以人力挽回天命,直到我与林如晦分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有幸福了……”   慕容平不信道:“您假如肯嫁给周志宏,不是就达到心愿了吗?”   苦因苦笑一下道:   “当你身上出现青梅的标记后,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掌门人了,所以我必须接受命运……”   慕容平道:“所以您一直不肯嫁给他?”   苦因点头道:“不错!我早知道自己的命运。”   慕容平不信道:   “您的说法太牵强了,您与周志宏相守了二十年,他爱着您,您也爱着他,没有人能阻止你们结合。”   苦因望了他一眼,目中泛起一种异样的表情,却没有回答,慕容平觉得很奇怪,紧紧地追问道:“娘!您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话?”   苦因长叹一声道:   “假如我得到了幸福,我就是最后一代的掌门人了,照我师父的预言,你也就不可能存在。”   慕容平怔然道:“我会死吗?”   苦因长叹道:“我不知道,可是我不敢尝试。”   慕容平终于明白了,激动的道:   “娘!原来您是为了我才牺牲自己的幸福,您太傻了,一个不可知的命运您为什么要相信它?”   苦因轻轻一叹道:   “我必须相信,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不能拿你的生命来冒险,我已经亏负你很多了,不能再自私了……”   慕容平大声叫道:“不!娘!您为我牺牲得更多,这太不值得了……”   苦因微笑道:“值得的,听你叫我一声娘,我就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给了你生命,就必须也给你幸福,这是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你现在不会懂,当你自己也有了儿女后,就会明白其中的意义了。”   慕容平激动万分,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苦因抚着他粗壮的胳臂道:   “世人任何一种爱情在母亲对子女的爱前就显得渺小了,你看红药表姐她为了盈盈,竟不惜暴露自己最羞耻的往事……因此你必须珍惜这份难得的恩情,不要辜负了我们所作的牺牲……”   慕容平泪水盈眶垂头不语,苦因等了一下,才扒开树根下的泥土,取出一条青色的小虫交给他道:“收起来吧!好好地利用它!”   慕容平数了一下虫身上的环节,果然发现有四十八节,乃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上,忽然又问道:“我怎么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代的掌门人呢?”   苦因想想道:   “这倒是很难知道,因为神虫灵气所钟,就会产生一个身上带有青梅标记的人,那人一定是将来的掌门人选,自然而然会使你碰上那个人,可是这个人是否存在,却无法预知,假如你能与盈盈顺利结合,那个人自然不会存在。”   慕容平又道:“假如我们不能结合呢?”   苦因道:   “那要看你了,人定未必不能胜天,你在使用到九十八次以后,彻底毁了蛊母,自然就不必去耽心其他的事了!”   慕容平深沉不语,苦因却道:   “走吧!别想得太多,感情的事很难说,也许你真正所爱的人并不是盈盈,也许你还会受上别人……”   慕容平坚决地道:“我不会爱别人了!”   苦因笑道:“那你还担心什么,赶快去得到盈盈,然后毁了蛊母,你就不必耽心另一个有青梅标记的人了。”   慕容平道:“假如我毁了蛊母,那个人是否会遭受不幸呢?”   苦因道:“很难说,可是你并没有像我这样的顾忌,自然不必去管那个人的生死,何况那个人并不一定存在。”   慕容平什么都不能说,母子二人默然下了山峰,唐小瑶还痴痴地等在那儿,见到他们后,忙迎上来道:“慕容大侠,你们的事办完了?”   慕容平点点头,唐小瑶却兴奋地道:   “那我们快上君山去,林小姐在那儿一定等得很急……喔!那位林小姐应该改叫她周小姐了!”   慕容平一皱眉头道:   “在事情尚未明白以前,最好还是把她当作姓林。”   唐小瑶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到那儿我不会多嘴的。”   苦因也道:   “假如红药表姐还没有把话说明,最好由我来向林如晦说,否则对红药表姊太难堪了一点……”   慕容平却道:“周志宏去了,会不会先把话说出来?”   苦因想想道:“我以为他不敢,他怕见红药表姊……”   慕容平把盛放落星追魂的皮袋连同手套一起交给唐小瑶,她莫名其妙,推辞不肯接受并且道:“慕容大侠,您更需要它……”   慕容平笑笑道:   “这原是你们家的东西,我不能长期借用,而且我现在已有了更好的自卫利器,用不到它了。”   唐小瑶望望苦因,她也微笑颔首表示慕容平的话不错,唐小瑶才伸手接了过来,低低地道:“那也好!反正我总跟着您,必要时由我来使用也是一样,我们这就到君山去吗?李夫人叫您要尽快回去的……”   慕容平点头道:“不错!我们马上动身!”   唐小瑶飞身在前引路道:   “我在山下预备好了快马,加劲一点赶,两三天就可以到了,我真希望看到林小姐能跟您在一起……”   苦因望着她的背影一叹道:   “这又是一个痴心的孩子,她心里迷恋着你,却希望你能与盈盈结合,这孩子对爱情与牺牲的道理,懂得比成人还多,平儿!听说在秦中还有很多女孩子在等你,你将来要怎么处理她们呢?”   慕容平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将来再说了,目前我只想到盈盈……”   苦因欲言又止,二人加速前进,出到山口,唐小瑶果然牵着三头骏马在等他们,大家上马飞奔而去。   口 口 口   披星戴月,栉风沐雨,只用了两天,他们已赶到了君山对峰的岳阳城,却意外地发现李红药一个人伫立江畔。   她见到苦因之后,先是呆了一呆,才激动地迎上前来道:“表姊!你终于来了……”   苦因也微微有些激动,却比她平静多了,只是合什道:   “表姊!为了孩子们,你太委屈了!”   李红药苦笑一下,二人都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慕容平却迫不及待地问道:“姨妈!情形怎么样了?”   李红药轻轻地道:“盈盈还没有跟高猛成亲。”   这一句话使得慕容平的心一松,李红药又道:   “那是因为盈盈的病还没有大好,你父亲要高猛先实践诺言,两个人到巫山去扫荡七煞剑派去了。”   苦因却眉头微皱问道:“周志宏来过没有?”   李红药神色一变道:“他他……还没有死?”   苦因微异道:“你怎么说他死了呢?”   李红药轻声道:   “我曾经又到庐山去了一趟,没看到你,却看到他的坟墓,我以为他死了,才死心塌地回到青城山去。”   苦因轻轻一笑道:“你还在想他?”   李红药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轻声道:   “平儿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必隐瞒……在庐山那三个月,的确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真的没死?”   苦因道:“没有,那座坟墓是他假设的。”   李红药目中泛起希望的色彩,激动地问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苦因淡淡地道:“跟从前没什么改变。”   李红药片刻才道:“他来了?”   苦因道:   “他比我们早走一天,应该先到此地了,你怎么没有见到他?”   李红药略有失望地道:“没有!我想他早把我忘了。”   慕容平却问道:“盈盈在哪里?”   李红药用手一指道:   “在山上,她还在等着你,这孩子听说你是林如晦的儿子之后,一急之下,又吐了很多的血。”   慕容平急忙问道:“是谁告诉她的?”   李红药叹道:“是你父亲,他为了要她下嫁高猛,把什么都告诉她了,差点没把孩子逼死,幸好我又偷偷地告诉她另外的一番话,才使她略微有转机,可是她对我们的话,都不肯相信,非要等你们来大家当面问个清楚,我弄得很为难,天天在江边等你们,几乎把眼睛都望穿了,好不容易今天才盼到……”   慕容平深思片刻,忽然道:“娘!周志宏会不会去看盈盈?”   苦因脸色一动道:“这倒是可能的……”   李红药连忙问道:“周志宏知道了?”   苦因点了头道:“是的!我都告诉他了……”   李红药还没有作何表示,忽然江心摇来一只小船,其行如箭,隔得很远就看见小月站在船头叫道:   “夫人!山上来了一个怪人,拿着一根银链子,武功高得出奇,把郡主劫走了……”   “周志宏!”慕容平与苦因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有着这么大的变化,周志宏竟比他们早一脚赶到了君山,他不敢与伫立江畔的李红药相见。   却劫走了正在病中的林盈。   慕容平仍是不放心,继续追问小月道:   “那个劫走盈盈的人长得怎么个样子?”   小月想了一下道:   “那个人的身材很高,脸白得像死人一样,手上脚上都拖着银链子,武功高得出奇,打死了很多人……”   一点都没有错,那人的确是周志宏,听说林盈落在她生身父亲的手中,慕容平倒是不太着急。   李红药却厉声问道:   “盈儿所居的来凤阁,机关密布,埋伏重重,而且又十分隐密,那个人怎么会找得到去的?”   小月嗫嗫地道:“这个婢子不知道……”   慕容平忽地一笑道:“小月!恐怕还是你把那个人引去的吧?”   小月将眼一瞪,脸色大变李红药也厉声道:   “不错!盈儿在来凤阁上连君山本寨的人都不知道,只有你我等有限几个人得知,那个人怎么找得到……”   小月又蹑蹑地道:   “正因为那人武功太高,小婢无法阻挡,只好将他引往来凤阁,原是想利用那些机关阵图将他困住的,谁知……”   李红药哼了一声道:   “做梦!君山上那点布置在他眼中看来,连小儿的玩具都不如,你居然想把他给困住,你……”   小月哭丧着脸道:“婢子怎知这人如此厉害呢?不过婢子看那人对郡主好像不存什么恶意,他抱走郡主是非常小心……”   李红药不禁默然了,苦因这时才问道:“他是从哪一个方向走的?”   小月想了一下道:“他抢了一只小船,顺江往下游去的。”   苦因顿了一顿又道:“我们是追下去呢?还是另作区处?”   李红药连忙道:“自然是追下去,盈儿怎么可以一直落在他手中……”   慕容平却微微一笑道:“我觉得让盈盈跟他一起也好,至少可以使您使免除了许多的麻烦,娘以为如何?”   苦因点点头道:   “这话对,红表姊,孩子的事慢慢再谈不迟,目前不如由我陪着你找到林如晦,把话跟他讲明白。”   李红药脸色微红,嗫嗫地道:“你去跟他讲就行了,何必把我也拖去呢?”   苦因微微一笑道:“表姊!我觉得你还是跟他当面说清楚的好,周志宏既然重出人世,你也该为自已作个打算。”   李红药一愕道:“我……”   苦因笑笑道:   “同床异梦二十年,你把自己折磨得也够苦的了,且喜儿女都已成长,你大可为自己找一个愉快的晚年。”   李红药低下了头不作声,苦因又道:“周志宏那个人相当古板,你不与林如晦作个明白的交代,我相信他还是会一直在躲者你……”   李红药沉思有顷才道:“那么你呢?”   苦因轻叹一声,凄凉地笑笑道:   “我一生罪孽深重,只有古佛青灯,贝叶黄卷才是最好的归宿,我这次是为了孩子的事践履人世,刚好也可以附带替你尽一点力,等于把我一切都作个完美的交代后,找个深山古洞,再也不蹈红尘了……”   李红药眼中有着感激的光芒,也有着一丝歉咎,却是一语不发,倒是小月兴奋异常地说道:“夫人!婢子给您找船去……”   慕容平匆地脸色一沉道:“小月!你不必跟着去。”   小月鼓起眼睛,欲待跟他争执,慕容平又沉声道:   “小月!你的心事我全明白,因此我劝你不必自作聪明,反误了自己,我和盈盈的结合已经没有问题了,你还担心什么呢?乖乖的等在这里,当高猛失望之余回到君山时,才是你最好的机会。”   小月怔了片刻,终于朝江中那驾小船的大汉道:   “快去找一条大的快船,送这几位到巫山上去。”   那大汉似乎不太情愿,小月又怒声道:“你听见了没有,这件事的关系很重大,如你误了事,总瓢把子回来,你可得要完全负责。”   那大汉不敢违拗,立刻掉桨而去。   小月才怔怔地道:“慕容……公子,我……”   慕容平含笑摇手道:   “不用说!我全明白,我也很同情你,可是你要记住,只有我成功,你才有希望,下次别再胡闹了!”   小月低声道:“是!谢谢公子!婢子一定记得!”   大家都很奇怪,不明白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可是也不便动问,沉默有顷,那个大汉又乘着一条快帆来了。   小月请他们都上了船,又嘱咐船上的水手道:   “慕容公子是到巫山去支援总瓢把子的,你们一路上要听他的指挥,而且要尽快赶到巫山……”   那些水手答应一声,立即扬帆启舟,小月在岸上挥手相送,舟行轻速,很快就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5   第 五 章 飘迹巫山     慕容平见唐小瑶一直闷闷不乐地据在船头,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什么,可是他仍硬着心肠对她道:   “唐姑娘,船到了四川,你也可以回家了,一个年青的姑娘,长年流荡在江湖上并不是好事。”   唐小瑶的眼中满是泪水,哽咽地道:   “慕容大侠!假如你讨厌我,我可以立刻下船!”   慕容平连忙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唐小瑶以带哭的声音道:“那你就不要赶我走!”   慕容平轻叹道:   “我不是赶你走,我劝你回家是为了你好……”   唐小瑶一擦泪水,毅然地道: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好歹,而且我也不会碍你事,到了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的。”   慕容平倒是不能再说什么了,回身走到舱中,见苦因盘膝闭目静坐,李红药却瞪着眼睛发呆,乃轻轻招呼道:“表姨!您在想些什么?”   李红药蓦然警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在想盈盈,她的病不知怎么样了?”   慕容平一笑道:   “那您不用担心,周志宏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而且她知道周志宏是她的生身父亲时,心情立刻会好转……”   李红药苦笑一声道:“我在担心她不知会用什么眼光看我。”   慕容平道:   “盈盈与我的感情您是知道的,她病势转剧的原因,正是为了得知我们是同胞手足的消息,现在推翻了这个事实,她一定对您万分感激……”   李红药轻叹道:   “但愿如此,可是我伯周志宏带着她藏了起来,叫我们不知往哪儿找,我倒无所谓,你可苦了……”   慕容平轻松地一笑道:   “您放心好了,他们跟我走的是同一条路,说不定在路上就可以碰上他们,至迟在巫山我们定可见到面。”   李红药不信道:“这怎么可能呢?小月说他们是往下游去的。”   慕容平笑道:“这是小月最笨的地方,她不该骗我们……”   李红药愕然道:“小月为什么骗我们呢?”   慕容平道:“您还没有看出来,小月早就为高猛而倾心了!”   李红药怔然叫道:“这妮子真是人小鬼大!高猛会看上她吗?”   慕容平一笑道:   “以姿色人才而论,小月可称上选,就是因为有盈盈在前,她才显得黯然失色,假如没有盈盈作为比较……”   李红药不禁愤然道:“这妮子简直混帐,难怪周志宏轻而易举地登上来凤阁劫走了盈盈,我相信一定是她引路的。”   慕容平微笑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相信这是必然的事实,只有让盈盈脱出高猛的掌握,她才有获得高猛青睐之机。”   李红药想了一下,忽然又道:“那她为什么要骗我们呢?”   慕容平道:“自然是怕我得到盈盈了。”   李红药不解道:“我这就不懂了,盈盈只爱你一个人,你跟盈盈能够结合,高猛才会死心,她应该成全你们才对呀……”   慕容平笑笑道:“她以为我的武功不如高猛,假如盈盈跟我在一起,高猛必不死心,仍是可以把盈盈夺回去……”   李红药怔了半天才道:“这妮子的心机太重了……”   苦因一直是闭着眼睛,这时突然睁开双目一叹道:   “你们两人一个太懵憧,一个太聪明……”   慕容平微异道:“娘!难道我的分析不对吗?”   苦因点点道:“是的!你一切的分析都不错,只是错解了小月!”   李红药连忙问道:“小月怎么样?”   苦因叹道:   “我的鉴人术虽不高明,却从不会看错人,小月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不但毫无心机,而且还用心良苦。”   慕容平不以为然道:“她的用心何在?”   苦因道:   “小月固然对高猛倾心,对盈盈更为忠心,所以她才不愿意你们结合,因为你得到盈盈之后,高猛必不甘休,势必要找你拼命,假如高猛杀死你,盈盈必会愤不欲生,结果落得大家悲惨下场……”   慕容平微愠道:“难道我不能杀死高猛吗?”   苦因想想道:   “我想那成份不高,虽然你们较量过一次,而且你还胜了,可是高猛是为了盈盈而故意输给你的。”   慕容平大叫道:“我不信,那一次我的确是胜了他……”   苦因道:   “假如你真胜了他,盈盈就不会用自杀来要胁你离开了,我是听唐姑娘说起那天动手的情形,我也知道黎东方的那一手杀着,那是必杀之着,你若是真能运用精熟,高猛应该万无生理,可是你并没有杀死他。”   慕容平略感气馁地道:   “我那时才学会没多久,现在我相信必不容他逃出手去,一招精妙的剑式必须假以时日才可。”   苦因摇头道:   “别的剑式也许是需要时日,就是那一招例外,完全视一个人的天赋而定,学得怎样就是怎样。”   慕容平仍是不服气,苦因摆摆手道:   “你不必辩了,我与黎东方相处有年,对他的剑术知之甚详,你现在只有一手杀死高猛的方法。”   慕容平连忙道:“什么方法?”   苦因望他一眼道:“你自己明白,不过我并不希望你用这个方法。”   慕容平低下头,知道她是指青梅蛊而言。   李红药犹自不解地道:   “表妹!我对你的话还是不明白,小月既然对盈盈极其忠心,为什么要让她被周志宏劫走呢?”   苦因道:   “小月并不知道周志宏是什么人,可是她知道周志宏的武功足可胜过高猛,因此才将周志宏引去。”   慕容平愤然道:“她并不知道盈盈与周志宏是什么关系……”   苦因轻轻一笑道:   “她并不需要知道,盈盈是个善良的女孩子,谁都不会去加害她的,因此她在哪儿都是安全的。”   慕容平仍是气怒不已,苦因抚着他的肩头笑道:“孩子!你是否仍然在恨小月?”   慕容平长叹一声道:   “盈盈被她父亲带走了总比留在高猛手中好,因此我并不恨小月,否则我刚才并不会轻饶她。”   苦因道:“可是你并没有谅解她。”   慕容平道:“我自然不会原谅她,更不相信您对她的分析,她明明知道盈盈与我的感情,即使盈盈不能跟我在一起,也不会嫁给高猛的,对她说来并无妨碍之处……”   苦因轻叹道:   “你真是死心眼儿,只要盈盈留在君山,你与高猛永远都得不到平安,而你的危险尤其大,不如让盈盈落在一个更强的人手中……”   慕容平:“这样我就平安了吗?”   苦因笑道:   “至少你们都可以暂时活下去,人的希望是寄托在生命中,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现在你明白了吗?”   慕容平虽明白了,但他仍负气地道:“失去了盈盈,我活着也没有意义!”   苦因道:   “这就对了,小月所以使盈盈被周志宏带走,也就是为了这原因,你要想从周志宏手中得到盈盈,必须在武功上更进一步努力,假如你成功了,高猛自然死心了,假如你不成功,高猛也不会再找你……”   慕容平哼了一声道:   “说来说去,她还是为了使高猛避免与我一战,这不是为了自私的打算吗?她的用心有何可取?”   苦因笑道:   “你别忘了,在她的估计中高猛强于你,她要使你们避免拼命,至少是帮助你的成分较多。”   慕容平这才不作声了,他们在谈论这个问题时,唐小瑶已经进来了,不过并没有参加谈话,一直在默默地听着。   直到谈话告一段落时,她忽然幽幽地道:“我很替慕容大侠担忧。”   苦因微异道:“你担忧什么?”   唐小瑶轻声道:   “对你们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我是比较清楚的一个,因此我才替慕容大侠担忧,周志宏为了伯母拒绝他的原故,对慕容大侠反感颇深,至少他是不愿郡主与慕容大侠结合的,我记得他自己曾亲口表示过……”   慕容平连忙道:“不错!他是这样说过,那又会怎么样呢?”   唐小瑶道:   “假如他与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很可能也是到巫山去找高猛,那就对慕容大侠很不利了!”   慕容平想了一下,突然叫起来道:   “对啊!他是要促成盈盈与高猛的结合……”   苦因怔然道:“我想他不至于如此吧!”   慕容平道:   “为什么不会呢?高猛的人品武功都颇有可取之处,他见到高猛之后,一定会满意的,而且还可以藉此报复我。”   苦因长叹道:“他哪里是报复你呢?根本是报复我。”   慕容平苦笑道:   “他永远不会怀恨您的,此举只是一种要胁的手段,用来迫使您对他改变心意,否则他就用以打击我……”   苦因木然无语,李红药忙道:“你们在说什么?”   慕容平将他与周志宏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李红药听得也呆了,沉思良久才黯然一叹地道:   “为了我们的事,累得孩子们这样受苦,似乎太不公平了,表妹,假如真是这样,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一下。”   慕容平不等苦因作答,随即问道:“那您呢?”   李红药苦笑一道:   “到了我这般年龄,孩于们的事心本身更重要了,只要盈盈能够幸福,我什么都可以牺牲,表妹!你……”   苦因摇头轻叹道:“我是情海中跳出来的人,难道还要跳回去不成?”   李红药急了道:“表妹!你应该想到平儿……”   慕容平却端重地摇摇头道:   “不!母亲!除非您真的愿意接受周志宏的情感,否则就不必为我考虑,我尊重您的决定……”   李红药一呆道:“难道你不要盈盈了?”   慕容平正色道:   “我要盈盈,就是为她死了我也不后悔,可是我不能为了盈盈,而要母亲去改变她的决心。”   李红药道:“你母亲原是爱周志宏的。”   慕容平一笑道:   “可是我为母亲不答应嫁给他而感到骄傲,当初母亲不是为了我而拒绝他,就不必为了我而答应他。”   苦因想了一下才道:“假如周志宏阻止盈盈嫁给你呢?”   慕容平想想道:“我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必要时我可以动用青梅蛊,我不是有三次机会吗?用来对付他与高猛后……”   苦因微怔道:“你想杀死他吗?”   慕容平道:“只要您不反对。”   苦因道:“那样你还能与盈盈结合吗?”   慕容平想想道:   “我想盈盈不会因为这一点而怪我的,周志宏对她并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也不配作一个父亲。”   苦因不以为然道:“他前几天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   “那都无所谓,问题是,他见到盈盈之后,就知道她的决心了,假如他爱盈盈,就应该成我们,假如他忽视盈盈的感情而阻挠我们的结合,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怪物,这种人杀之并不为过。”   李红药也点点头道:“对!我同意平儿的说法。”   苦因沉默片刻才叹道:“我不阻止你这样做,可是我并不赞成。”   慕容平连忙道:“您可是……”   苦因摆摆手道:   “你不要误会,我对周志宏已谈不上感情二字,我只是不赞成杀戮,那到底不是一个好的手段……”   口 口 口   “长江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这是首川中的民歌,极言巫峡之险与景色之凄,扬子江到了此处忽转狭隘,水急而滩多,两峰峻壁仅见猿猱出没。   君山水寨中的舟子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绿林好汉,平素视冒险为家常便饭,然而到了这儿也不禁有了震栗之感。   普通的民船,都必须有熟悉地形的领航人才敢行驶,而慕容平等人所乘的这艘却未曾注意及此。   所以,进了峡口不久,就被水流冲上了一处险滩,搁浅在江心,弄得进退不得,离峰又远,船舵也撞坏了。   慕容平急着赶到巫山去,眼看着已经到了地头,出了这种事,憋得心头冒火千丈,大骂混帐不止。   那些驾船的水手对于这一趟远行本就不乐意,哪里还肯受这种气,慕容平才骂了几句,水手领班已佛然道:   “慕容平!咱们并不是吃你的饭,又不是受你的雇用,都因为小月姑娘的嘱咐,才送你到这儿来……”   慕容平怒声道:“你们连水路都弄不清楚,还当什么水强盗?”   领班冷笑一声道:   “水道中的地盘分得很清楚,如果是在洞庭湖中出了这种事,算我们对不起你,长江上我们可不负责。”   慕容平怒叫道:“你们不负责谁负责?”   领班冷笑道:“你们自己负责。”   慕容平见他在耍赖了,呛然拔出佩剑喝道:   “你快想办法把船弄靠岸去,否则就有你们好看的!”   那领班知道他的剑术高明,自然不敢跟他动手,可是也不甘在他的威胁下屈服,乃冷笑一声道:“慕容平!你别发狠,有本事你自己上岸去,老爷们可没有义务听你的差遣,我们先走了!”   说完一声呼哨,船上的水手纷纷都跳入江中,顷刻之间,走得一个也不剩,苦因不禁埋怨他道:“平儿!你的性子也太急了。”   慕容平望着那些泅泳的人头在江上起伏,怒声大叫道:   “你们记着,慕容平下次再见到你们时,绝对不忘记今日之事,你们一个都别想逃过活命……”   那领班在远处回头笑道:   “慕容平!只要你淹不死,老爷们总等着你!”   慕容平怒声朝唐小瑶道:“唐姑娘!放落星追魂!”   唐小瑶对他的话从不违拗,估计着腕力尚可够及,连忙带上鹿皮手套,却被苦因拦住了道:“别胡闹!长江的水路他们是不清楚。”   慕容平冷笑道:   “娘!您太老实了!君山水寨统辖天下水道,上起清海下及东海,都在统属之内,他们怎会不清楚水路?”   苦因一怔道:“那他们是故意如此的,为什么呢?”   慕容平道:   “这还用说,他们一定是想将我们耽搁在此地,抢先找高猛通风报信去了,否则就是另有阴谋……”   苦因摇头道:“我看不可能吧,我们此去原是帮高猛的忙。”   慕容平用手遥指着道:“您看那些人可是像普通的水手?”   苦因见那些水手拍波泅泳,十分熟练,每一个人的身手都相当矫捷,不过她仍是为之解说道:“他们是水盗,水性一定是好的。”   慕容平冷笑道:“水性好,武功并不一定好,可是你看他们的兵器。”   苦因这才微微动容,此刻距离已远,自然看不清楚,可是印象所忆,那群水手中有两三个人背上带的是判官笔,还有一人带的是分水峨眉刺,尤其是那个领班,他腰间别的是一对龙虎钢环。   判官笔是十八股武器之外的短兵器,兼可作点穴之用,自非一般普通武师所能使,峨眉刺水陆并用,也不多见。   龙虎钢环是海碗大的两个钢圈,圈上镶着三支尖刺,除了锁拿敌人兵器外,还有破气功练门之用。   这些武器都必须武力极具根底的人才能使用,那这几个人的确不简单,至少不是普通的水手……   苦因怔了一怔才道:“你老早怎么没有发现?”   慕容平道:   “他们以前并没有带着武器,我也是等他们跳下江之后才发现的,而且我见他们都换上了水靠。”   唐小瑶也讶然道:   “是啊!他的的服装换得真快,大部份是预先穿好的,下水之后脱去外衣就成了,可见是早有预谋。”   李红药从舱里走了出来道:“船底漏了,有水冒上来。”   慕容平连忙抢进舱中,但见船板上已流着一大滩水,连忙掀开船板,底舱也已被水浸满了。   从冒水的地方看来,竟有十几处破洞,可知是存心破坏的,李红药等人跟了进来,见状也是一惊道:   “这就奇怪了,我一直在舱中,并没有见到有人凿船,怎么会漏水呢?就算他们在水底动手,也该有声音呀!”   慕容平冷笑道:“这些漏洞都是预先凿好的,用木塞堵住,他们下水之后,在船底拔去木塞,水就渗进来了……”   苦因深思道:   “沉船的目的是想淹死我们,可是船搁在滩上,不会下沉多少,他们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慕容平想了一下,忽然抓起一块木板叫道:   “每个人找一块木板作为浮身之用,赶快离开这条船,而且越远好好,快!再迟就来不及了。”   说完首先从船窗中跳了出去,他略知一点水性,利用木板,顺着江流,拚命向下游去。   李红药与唐小瑶也跟着来了,苦因落在最后,约莫飘出十几丈光景,背后天崩地裂地一声巨震。   但见木屑纷飞,水面掀起丈许的怒涛,那条船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了,溅起的水珠像急雨一般地洒下来。   --------------------------------------------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6   第 六 章 炸船毒计     好容易江上才恢复了平静,慕容平等大家集拢过来,才认明方向,朝岸边游去,用了许多力气,费了很久时间。   最后总算全体攀上了一块突出的大岩石。   慕容平喘息片刻才道:   “幸亏我发现得早,否则此刻我们都是粉身碎骨,像那一条船一样,连影子都已找不到了……”   苦因直是摇头叹息道:“这些人的手段也太狠了。”   慕容平怒声道:   “做强盗的有几个好人?娘!现在您不会再说我对他们狠了吧!将来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苦因摇头无语,李红药却轻叹道:“平儿!你怎么知道船会爆炸呢?”   慕容平道:   “我并不知道船会爆炸,我只是想到船上一定藏有甚么阴谋,所以我才通知大家赶快离开。”   李红药道:“你又怎么知道船上有阴谋呢?”   慕容平道:   “那是被您一语提醒的,他们若是只想将我们耽搁下来,根本用不着沉船,沉船的目的是想害死我们……”   李红药道:“这也看不出有什么蹊跷呀?”   慕容平轻叹道:   “船在浅滩上,沉船也淹不死我们,凿破船底有什么居心?当然是为着炸船阴谋而作的准备呀!”   李红药道:“那他们直接炸船好了,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慕容平笑笑道:“沉船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假如我们一心去补船,自然无暇去注意其他的事,岂不是恰中他们的奸计……”   唐小瑶笑笑道:“慕容大侠,你一切都猜对了。”   慕容平连忙道:“这不是猜!而是一种推想。”   唐小瑶仍是含笑着道:“猜也好,推想也好,对您的急智我异常佩服,只是最后一句话你说得不对,他们沉船的目的固然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却不是主要的目的。”   慕容平诧然道:“那是为了什么呢?”   唐小瑶笑道:“炸船自然是利用炸药,炸药必须以火引燃,可是您看见他们点火了吗?   您发现他们有举火的征象吗?”   慕容平摇头道:“没有!我相信那药线一定是藏在最隐密的地方。”   唐小瑶摇摇头道:   “没有药线,也无须举火,药线燃烧一定会有声音与气味,无论是藏得多严密,总瞒不过人的。”   慕容平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唐小瑶道:“他们引水沉船的目的最主要的在于发动炸药。”   慕容平不信道:“水能引发炸药?”   唐小瑶点头道:   “是的!我们唐家是制造暗器毒药与火器的专家,对于这一方面的知识我比人家知道得多一点。”   慕容平大感兴趣地道:“这个我倒是闻所未闻,你能指教一下吗?”   唐小瑶道:   “他们的炸药埋藏在船板的夹壁中,炸药上面盖有一层生石灰,水淹到某一个程度后,流进夹壁的洞里……”   慕容平抢着道:“生石灰遇水生热,热量引发炸药。”   唐小瑶笑道:   “正是这样,他们所用的炸药中含有黄磷很多,只要普通开水的程度,就可以引起爆炸了。”   慕容平呆了一呆道:   “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事,然而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唐小瑶手指着身上的点点白粉道:   “这是水珠中带来的石灰,除非是引发黄磷,否则在船上绝对用不到这种东西,含有黄磷的炸药是天下最厉害的一种,不仅爆炸力量强,而且黄磷本身还有溃蚀皮肤的毒性,幸亏是你发现得早,假如再迟一点……”   慕容平笑道:“那我们不被炸死也免不了中毒是吗?”   唐小瑶点点头,慕容平忽然大笑了起来。   苦因一皱眉头道:“你这孩子也是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笑。”   慕容平笑道:   “高猛若不是使用了这一批胆小如鼠的笨蛋,则他杀死我的计划便不会落空了,智者千虑,总有一失。”   李红药怔然道:“你认为这是高猛所主使的了?”   慕容平一笑道:“岂仅是他主使,根本就是他安排下对付我的。”   李红药不信道:“高猛根本不在君山。”   慕容平笑道:“正因为他不在君山,才留下这一手杀人之策。”   李红药道:“我看他不像是阴险的人。”   慕容平正色道:   “您是被他的外表所欺骗了,高猛是个极端阴险的人,他算准我短期内必会重返君山,所以才安排下这条船。”   李红药道:“这条船是小月临时找来的。”   慕容平摇头道:   “小月也被他利用了,我与高猛是生死冤家,假如不是先有交代,凭小月一句话怎能调动一条船来供我们差遣使用呢?”   李红药仍是不信道:   “我们不是说过此去是为了支援高猛对付七煞剑派的吗?他们装载我们前来也是情理中事……”   慕容平微微笑道:“假如您是高猛的部下,您会相信我们吗?”   李红药想了一想,默然不语。   慕容平又道:   “那几个水手的胆子也不小了,假如他们不急急地离开现场,我还不至于怀疑到船上有问题。”   李红药轻叹一声道:   “炸船是事实,我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替他辩护,不过我仍是不相信高猛会采用这种狠毒手段。”   慕容平微怒道:“您为什么相信他是好人?”   李红药道:“因为他无须借重于计谋来杀死你。”   慕容平哼了一声道:   “他也许可以利用武功来杀死我,可是他无法再得到盈盈了,您想盈盈会嫁给一个杀死我的人吗?”   李红药道:“你若是死在船上又有什么不同呢?”   慕容平冷笑道:   “那他就可以推卸责任,反正船毁人亡,死无对证,他可以慢慢地想法来搏取盈盈的欢心。”   李红药想想道:“难道他连我也想杀死吗?”   慕容平一笑道:   “高猛并不想杀死您,他也没想到您会上船,因为他想不到平空会出来一个周志宏劫盈盈,假如盈盈仍是留在君山,您不会离开她吧?”   李红药点点道:   “是的!盈盈等于是我的第二生命,她又在病中,处处都需要我照顾,可是高猛又怎能使你坐上那条船呢?”   慕容平冷笑道:   “我想他总会有办法的,小月要他们准备船,正好切合了他的计划,也免得他另外找借口了!”   李红药犹在将信将疑之间,慕容平冷笑道:   “假如您不信,等见到高猛时,可以直接问他。”   李红药摇头叹道:“不必了,反正我不想把女儿嫁给他。”   慕容平神情忽然一动道:“您不妨叫他高兴一下。”   李红药诧然道:“这是怎么说?”   慕容平笑笑道:   “等一下我们分头前往巫山,您先去找他,告诉他我已经死在江中了,这岂不是他最高兴的事?”   李红药不解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慕容平笑笑道:   “第一使您了解他的阴险,第二我另有一个作弄他的计划,叫他知道我也不是好欺侮的人。”   李红药道:“我们是在一起的,何以你死了我却能独生?”   慕容平想想道:   “这倒是个难题,必须要找个很妥当的理由,唐姑娘,你拿得准船上的炸药的确含有黄磷吗?”   唐小瑶点头道:“绝对不会错的!”   慕容平一笑道:   “这就成了,您见到高猛后,就说我们随后也离开了那条船,不过我走得最迟,船爆炸后,我虽然没炸死,却得了一种怪病,全身溃澜,终于不治身死,您装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高猛一定会明白的。”   李红药想想道:   “这个理由也许说得过去,可是你父亲也在一起,他得知你身死的消息一定会痛不欲生。”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我不相信林如晦会为我而伤心。”   李红药连忙道:“你不要这样想,他一直是关心你的。”   慕容平一笑道:   “那更好,您可以在言语间暗示我是死在高猛手中的,看看林如晦是否会为我向高猛寻仇。”   苦因眉头又皱起来叹道:   “平儿!你不可以用这种方法试验你的父亲!”   慕容平冷笑道:   “这正是他证明爱我的机会,假如他能为我向高猛拼命,我就拼着对不起死去的黎东方了。”   苦因一怔道:“怎会又扯到黎东方身上去了?”   慕容平笑道:“黎东方到死都不知道我与林如晦的关系,他在传我剑法时,连带也将监视青城山的责任托交给我。”   苦因怔然道:“难道你准备对自己的父亲用武吗?”   慕容平冷冷地道:   “那要看他这一次的态度表现了,假如他没有向高猛寻仇的打算,我也不必再顾念什么父子之情。”   苦因默思片刻道:“你打定了主意了?”   慕容平坚决地道:   “不错!他亏负我的地方太多,我也要给他一点折磨,那自然是他能为我的死,感到悲伤,否则……”   苦因点点头道:   “也好!红表姊,我陪你走一趟,看看林如晦究竟是什么态度,因为我也不愿意平儿有一个绝情的父亲。”   李红药这才放心地道:   “有你陪着我就不在乎,因为我怕周志宏先找到了他们,说穿了当年的事,我感到很难对林如晦。”   话讲得差不多了,各人的精神也复原了,苦因与李红药准备动身登临巫山,乃招呼唐小瑶道:“唐姑娘!你是跟谁在一起走呢?”   唐小瑶黯然地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叫我跟谁就跟谁。”   慕容平忽感不忍,轻轻地道:   “娘!您二位先走吧!我与唐姑娘跟着就来。”   口 口 口   巫山的神女峰上,怅立着一个孤独的人影。   在他的脚边横着一具具的尸体,流着殷红的鲜血,间而传来一两声痛苦的呻吟,那是由垂死的重伤者发出的。   可是这血腥气的场面,这痛苦的呻吟,对于那个怅然而立的人似乎不发生一点作用,他始终是呆呆地站立着。   良久之后,他忽然感到背后有着簌簌的声响。   一种基于本能的动作,使他警觉地回过身来。   背后的情景令他怔住了。   李红药与苦因并肩站在不远的地方,她们的脸上现着一片悲天悯人的惨然神色,为着满地的残尸而叹惜。   他怔了片刻,才低声道:“夫人!你怎么也来了!我以为你……”   李红药低声道:“你以为我还在君山吗?”   那人正是青城山主林如晦,他黯然地摇摇头道:“不!我以为你死在长江中了。”   李红药神色微动道:“这么说来,高猛的手下已经先来过了?”   青城山主点点道:“不错!他们来了,说是你们……”   李红药朝苦因望了一眼,抢先道:“高猛呢?”   林如晦道:“走了!跟一个名叫周志宏的人,还有盈盈。”   李红药一怔道:“他们也来过了?”   林如晦点点头,紧接着道:“那个周志宏说盈盈是你与他所生的女儿,有这回事吗?夫人!你告诉我,真有这回事吗?”   李红药低下了头,旁边的苦因代为回答道:“不错!有这回事。”   林如晦似乎没有注意到苦因的存在,厉声大叫道:   “夫人!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咦!你不是跟小平同一条船来的吗?你没有死,那小平呢?”   李红药又朝苦因望了一眼道:   “平儿死了,他及时发现了船上预埋了炸药,催促着我们赶紧离开,而他自己却慢了一步。”   林如晦痛苦地道:“他被炸死了?”   李红药摇摇头道:“不!船炸的时候他也离开了,可是等他到了岸上,全身好像中了什么毒药,溃烂起泡、流脓。”   林如晦一下坐了下来,用双手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神情中充满了痛苦与悔恨,惨声大叫道:“完了!完了!我为了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竟然害死了我亲生的儿子,这是报应,我一生作恶的报应。”   李红药见他那样悲伤失神,心中颇为不忍,本来想把慕容平尚未身死的消息告诉他的。   可是听到他的话,不禁怔然道:“你说些什么?”   林如晦仍是用手敲击着自己的头,喃喃地叫着:“报应!报应!”   李红药渐渐有点明白了,连忙问道:“你是说平儿之死是因为你的原故?”   林如晦抬起头来,茫然地道:   “不错!正是我献策高猛,叫他准备下这条船的,火毒兼施,连神仙都逃不过,小平果然死在磷毒之下。”   李红药脸色一变道:“你……你怎么对自己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   林如晦脸色突然又转为愤怒道:“我想他未必肯认我这个父亲。”   李红药沉声责备他道:“你怎么知道?”   林如晦长叹一声道:   “我当然明白,为了阻止他与盈盈的婚事,他已经恨透了我,因此我知道他绝不会再认我这个父亲了!”   说完又对李红药厉声道:“夫人!你也太残忍了。”   李红药一顿道:“我……”   林如晦飞快地道:“我说你残忍并不是因为你背着我另外与别人好,我早知道你的心中另外有着一个男人。”   李红药虽然感到很难堪,但还是诧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林如晦冷笑道:   “当绿梅离开青城山后,你曾经出去看了她一次,回来后神情就有所改变,甚至于拒绝与我同床。”   李红药呆了一呆道:“那个时候你就发现了?”   林如晦道:“不错!有时你虽然勉强与我睡在一起,可是你睡梦之中,常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我虽然听不清楚,但我确知你叫的不是我,对你的不贞,我却无颜责难你,因为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李红药轻吁一气道:“既然你知道了,怎么还怪我残忍呢?”   林如晦大声叫道:   “可是你不该把盈盈的事瞒着我,使我作了一个最错误的抉择,使我牺牲了我唯一的亲骨肉。”   李红药愕然道:“你是为了盈盈才想杀死平儿的?”   林如晦道: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小平在君山上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世了,可是他对盈盈并未放弃希望。”   李红药道:“那是因为他知道可以娶盈盈。”   林如晦叫道:   “他知道我可不知道,我不能容许林家出现一个乱伦逆子,所以我决定放弃他,而且我还有一个理由。”   李红药冷笑一声道:“我知道,那是为了黎东方!”   林如晦一怔道:“你怎么也知道这个名字?”   李红药道:   “我当然知道,我与绿梅表妹都是从黎东方那儿来的,否则我们怎么会找到青城山呢,可是黎东方已经死了!”   林如晦点头道:   “我也知道,黎东方虽然死了,可是他的剑法已传给了小平,这也是我必须杀死小平的原因之一。”   李红药不以为然地道:“平儿并没有杀死你的意思。”   林如晦大声叫声:   “可是青城山受黎家的气也够了,小平虽然是我的儿子,他的剑法却是黎家的,我不能忍受这件事。”   李红药淡淡地道:“黎东方的剑术虽术高于你,可是传到平儿手中,对青城山只有好处,为什么你不能容他呢?”   林如晦怒吼道:“不!我不希罕这种好处,我要青城山的剑法独步人世,我要重整青城山的基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法……”   李红药嘴巴一扁道:“就为了你这点野心,才忍心对平儿下那等毒手?”   林如晦点头道:   “不错!尤其是我见到高猛之后,对这件事更具信心,这个年青人的武功另成一家,虽然他不擅剑法,可是他的刀法中有许多可以改为精绝一世的剑招,有这样一个女婿,我君临天下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李红药冷冷地道:   “平儿已经死了,你的剑法足可称雄一世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呀!”   林如晦摇摇头道:   “不!柴小清的父母出世了,他们的剑法也是从黎东方那儿得来的,那几手剑法仍是强于我。”   李红药冷笑一声道:“那怕什么,你还可以利用高猛去对付他们呀!”   林如晦一叹道:   “本来是可以的,我与高猛合手,已经将他们逼上绝路,可是那个叫周志宏的又突然出现了。”   李红药颇为紧张地问道:“他们现身后怎么样?”   林如晦道:“他三言两语就把高猛带走了,王立明、柴世芳与唐蕙仙夫妇、还有凌一鸿、马世英等也跟着逃走了……”   李红药冷笑道:   “该死的人都没死,不该死的人都死了……”   林如晦连忙道:“谁该死,谁不该死?”   李红药冷冷地道:   “你想杀死的人一个都没死,却偏偏用毒计害死了平儿,假如他不死,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也用不着你去求助于外人了。”   林如晦脸色又是一阵变动,良久才道:“小平临死前说些什么?”   李红药冷笑道:   “他以为是死在高猛的毒谋之下,要求你替他报仇的,想不到真正杀死他的却是他的亲生父亲。”   林如晦脸色又是一阵大变,良久才道:   “平儿还是该死,他不死我永远也不得安心,柴世芳夫妇只学得黎东方剑术的皮毛,我只要多用点心思,不怕胜不了他们,至于王立明等那几个狗贼我更不放在心上,青城山的顾虑已去,我总有出头之日。”   李红药一呆道:“这是你说的话?”   林如晦毅然地点点头道:   “不错!青城山传到我的手中已经是第四代了,能够在我这一代发扬光大,我就对得起地下的祖宗了!”   李红药道:“你对得起地下的儿子吗?”   林如晦略有惭色,随即又大声叫道:   “我不管,只怪他投错了胎,他不该是我的儿子,更不该做了我的儿子后又去学黎家的剑法。”   李红药忍无可忍,手指着苦因道:   “你又怎么对得起绿梅?”   苦因一直默然不言,这时才轻轻地道:   “表姊!别说了,这个人已心神丧失而不可理喻。”   李红药愤然道:“我真不知道以往几十年是跟他怎么在一起过的!”   苦因长叹一声道:“唯其同床异梦,才能相偕白头,人世福禄有数,恩爱夫妇,几人能相终老,梦醒了,你们也可以分手了!”   林如晦脸色顿变,跳前一步,想去握苦因的手。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7   第七章 弑子毒心     苦因轻轻地闪开了,他才如梦痴般地道:“你是绿梅?”   苦因淡然地道:   “贫尼苦因,前世为金绿梅,曾与施主有一段缘法,世事多幻,相逢阳世,施主自然不认得了!”   林如晦激动异常,喃喃地道:   “你真的是绿梅,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绿梅!你好吗?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苦因淡淡地说道:“贫尼曾以一点骨血付君,托君妥为照顾,方才听施主之言,已知施主之心,贫尼深为感激。”   林如晦愧然道:   “绿梅!你不要这样说,我对那孩子不好,多半还是因为你的关系,我爱你日深,恨他也日深。”   苦因苦笑道:   “关爱之情,贫尼不胜感激,然为贫尼故,竟迁恨一无知小儿,倒使贫尼百思而不得其解。”   林如晦道:   “我恨他拆散了我们,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离开青城山,绿梅!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苦因怔了一怔才道:   “贫尼已是世外人,眼中一切尽是空,真也空,假也空,爱也空,恨也空,施主不必再向贫尼说什么了。”   林如晦大急道:“绿梅!这么年多年,我积存很多话,等着向你一吐,好容易今天才见到你,绿梅!你一定要听我说。”   苦因摇摇头道:   “贫尼身心俱空,不着一物也不容一物,施主说了也是枉然,施主还是留点精神去对另一个人说吧!”   林如晦一怔道:“除了你,我还去对谁说?”   苦因庄容道:“对你的儿子!”   林如晦一惊道:“你是说小平?他没有死?”   苦因点点头道:   “不错!适才只是一番试探,是平儿要我们来试探一下你对他有多少情份,他本来对你已充满了恨意。”   林如晦木然道:“我知道他在恨我!”   苦因摇头道:   “怀恨不是单方面的因素造成的,贫尼本来想你们排解一下,然而听过你的表示后贫尼觉得不必多事了!”   林如晦如受电击,呆呆地道:“他,他在哪里?”   苦因道:   “他就在附近,可能马上就会来了,施主还是考虑一下该如何与他见面吧,贫尼不作调人,亦无须在此。”   林如晦急道:“不!绿梅!你不要走!”   苦因冷冷地道:   “经过施主之变后,贫尼对世情看得更透了,施主留下我们,可能对施主更为不利,表姊!我们走吧!”   李红药点点头,与苦因转身离去,林如晦仍是不舍,紧紧跟在后面,苦因回头作色微怒道:“贫尼已经表示得很清楚,施主还苦苦跟随作甚?”   林如晦坚定地道:“绿梅,我再也不放你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跟着你,即使你拿剑杀了我,我的灵魂也要追随着你!”   苦因倒是怔住了,良久才一叹道:“贫尼削发入山,原为求得内心的平静,施主连这一点都不容贫尼得到,浮生又何堪依恋,不如一死以解脱。”   林如晦哈哈大笑道:   “好!好极了!老实说一句,我的生命失去了你,活着也没有意思,我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李红药虽然与他恩断义绝,听了这番话也感到不是滋味,脸色一变,双目赤红,怒冲冲地道:“你怎么活到今天还没有死?”   林如晦哈哈一笑道:“我活着就是为了想再见到绿梅一面,今天果然如愿以偿,死复何惧,绿梅!你真要我死吗?”   苦因淡淡地道:“贫尼早已跳出三界外,不理人间生死!”   李红药却抽出腰间剑指着林如晦叫道:“我要你死!”   林如晦视若无睹,轻轻一笑道:   “夫人!我们同床异梦,作了几十年的假夫妻,大家都很明白,你这个醋吃得不是太没意思吗?”   李红药被说得很不好意思,收剑归鞘冷笑道:   “我才不吃醋呢!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卑鄙的样子!”   林如晦淡笑道:   “卑鄙也好,龌龊也好,我只是表达自己的真情,绿梅,我不畏一死,可是我不能孤独而死。”   苦因漠然道:“施主究竟意欲何为?”   林如晦一笑道:   “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你活着我就像影子一样地附着你,你死了,我立刻横剑自刎,以期魂魄相守。”   苦因对他实在没有办法,良久才一叹道:   “我真希望有一个办法使我能像风一样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有那样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宁静。”   林如晦呆呆地望着她,一言不发,眼中却射出火一般的情焰,李红药则在愤怒中带着惆怅。   三个人都像是木刻的雕像呆立在原地,谁都不知道该如何了局,山下却气喘喘地奔来了一个人。   那是神色惊惶的唐小瑶,她见到三人后,立刻叫道:   “伯母!林夫人!不好了!你们快去……”   李红药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平儿呢?”   唐小瑶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道:   “慕容大侠跟那个周志宏在山下打了起来了。”   苦因神色一惊,连忙问道:“他们怎么会碰上的?”   李红药也急着问道:“盈盈与高猛呢?”   唐小瑶摇头道:   “我不晓得,我们只走到半山,那个周志宏就拦住了我们,讲不了几句话就动手打了起来。”   苦因神色一变道:“平儿打得过他吗?”   唐小瑶急道:   “恐怕不行,慕容大侠的剑法虽然厉害,可是那姓周的武功更是深奥,一根银链把慕容大侠逼得险象百出。”   李红药急道:“那我们是要赶快去看看。”   苦因却并不紧张,微微一笑道:   “不要紧,平儿到了必要时,自有自救之策。”   李红药急道:“不管怎么样,总是别让他们拼命的好。”   说着第一个向下赶去,林如晦也急了道:“绿梅!你不急?”   苦因笑笑道:“表姊是怕平儿将周志宏杀死,我用不着那么急。”   口中说着,脚下也开始移动,林如晦忙跟在后面,唐小瑶不放心,倒又抢在头里了走到半山处。   果然一团银光裹着一片青影急舞,金铁交触声夹以叱吒声,两个人的战况进行得十分激烈。   李红药的长剑虽然也出了鞘,却是无法介入进去。   苦因与林如晦在旁边观战片时,见慕容平渐有不支之状,剑招上守多攻少,攻势乏力,守得更勉强。   林如晦也忍不住了,抽出长剑,刚好找到一个空隙,加入进去,周志宏见他也进来了,连忙撤鞭后退道:   “林兄!你假如为了尊夫人而找我拼命,兄弟自甘引颈就戮,因为兄弟一直为了此事耿耿于怀……”   林如晦摇摇头道:“不!我不为了她!红药虽嫁给我在先,却爱你在后,可见她对我并无真情,你若是喜欢她,现在就可以带她走!”   周志宏也赶紧摇摇头道:“不!兄弟绝无此意。”   林如晦淡淡一笑道:   “那就算了,我只是告诉你我对件事的态度,也是为了酬答对红药的一点歉意,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于你!”   周志宏稍感羞惭地道:“林兄不可如此说,你们是多年夫妇。”   林如晦冷笑道:“同床异梦,不如早点分手的好!”   周志宏怔了一怔才歉声道:   “兄弟不知该如何说,当年之事,兄弟是一时糊涂,因而铸下大错,林兄虽然不究,兄弟却不能一错再错。”   林如晦道:   “最先错的是我,我先对不起她,她移情别恋,自为理所当然,因此我已下定决心成全你们……”   周志宏对苦因望了一眼道:“兄弟与尊夫人之间并无情意。”   李红药忍不住怒叫道:   “那你为什么要勾引我,连孩子都生下来了,你却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还算个人吗?”   周志宏顿了一顿才道:“红药!我说了那是我一时糊涂!而且……”   李红药紧逼着道:“而且怎么样?”   周志宏朝林如晦望了一眼道:   “以当年的情形而言,并不能说是我勾引你。”   李红药全身起了一阵颤抖,激动地叫道:“那么是我勾引你!”   周志宏低下了头,半响才道:   “红药!事情已过去多少年了,大家何必还来重提这些难堪的话呢?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了……”   李红药眼中已充满了泪水,可是她仍不肯罢休叫道:   “不!我必须要你说个清楚,是不是我勾引你?”   周志宏努力地道:“至少不是我勾引你。”   李红药手中的剑当的一声坠落地下,那是激动得太厉害,手抖得连东西都握不住了,林如晦却冷笑道:“红药!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   苦因斜睨他一下,冷冷地道:“林如晦!这是你做丈夫应该说的话?”   林如晦呆了一呆才道:“你要我怎么样?难道为了她去找人拼命?”   李红药立刻尖叫道:“那你刚才插进去是为了什么?”   林如晦呆了一呆,没有答话,李红药又叫道:“你不要说是为了小平,你明知道他是你的儿子,却献策高猛,安排下火舟的毒计想害死她。”   慕容平一呆道:“这是真的吗?”   李红药叫道:“自然是真的!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林如晦急了道:“可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盈盈不是我的女儿,为了不使你们做出逆伦的行为,我只有在你们之间牺牲一个。”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现在你知道了?”   李红药来不及地抢着叫道:“他还是不把你当作亲生骨肉,他恨你!为了你逼得他不能与你母亲在一起,他一直在恨你。”   林如晦大急道:“红药!你不能这样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   李红药冷笑道:   “这是你亲口说的,而且还当着绿梅的面,你难道想赖了吗?小平!你问你母亲,他说了没有?”   苦因的脸上毫无表情,也不作答覆。   林如晦无可奈何地道:   “小平!我是那样说过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她们告诉我说你中了磷毒,全身溃烂而死。”   慕容平脸色一变,冷冷地道:“是我要红姨这样说的。”   林如晦一怔道:“为什么呢?”   李红药抢着道:   “为了要测验你这个做父亲的对他有多少关心,你没有叫他失望,你给了他一个最满意的答覆。”   林如晦连忙道:“小平!你别听她胡说。”   慕容平淡淡地道:   “我希望红姨是胡说,否则我就真要如你所云,做出逆伦的行为了,因为那是你逼我做出来的。”   林如晦连忙道:   “小平!我不知盈盈与你不是同胞手足,所以才处处阻挠你们相爱,现在我会支持你们,帮助你们的。”   慕容平冷冷地道:“这件事不用你帮忙,当我发现你是我的生父后,我心中已有成全高猛之意,可是红姨告诉我内情后……”   林如晦道:“那时你们该告诉我,我就会帮你对付高猛了!”   李红药冷笑道:   “你会吗?你不是说过重振青山的基业,小平学了黎东方的剑法,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发生,你也不会容他!”   林如晦怒道:“红药!你如此破坏我,究竟是什么用心?”   李红药大声叫道:   “我要把你们这些伪君子的面具撕下来,露出你们丑恶的本相,让每一个人都看清楚你们是衣冠中的禽兽!”   林如晦的剑尖开始指向她,目中隐露杀机。   慕容平却横剑冷声道:   “父亲!这是第一次叫你,是为了酬答你在青城山上教育我二十年的恩德,其实那也不能算恩德,因为抚育我长大的是胡大刚伯伯,爱我如子的是红姨,给我温情的和鼓励的是盈盈,你从未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   林如晦怒声道:“畜生!你不想想是谁教你的剑法?”   慕容平冷冷地道:   “你教我剑法,只是为了利用我去抵抗王立明的跋扈,你早知他们有不臣之心,除了我之外,你别无可用之人!”   林如晦一呆道:“那我从五剑联手阵中偷偷把你救出来呢?”   慕容平冷笑道: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到需要被杀死的时候,是你叫我出去观摹神州五剑的剑法以作为参考,你当然要帮我出去。”   林如晦一叹道:“那只是一个借口,我只是要你离开盈盈。”   慕容平点点头道:   “就算这么说吧,那个时候你心中已不当我是儿子了,因此我实在不亏负你什么恩德,所以我刚才那一声称呼,也是最后一声称呼,从现在起,我就是慕容平!与你没有任何瓜葛。”   林如晦脸色大变,歇了片刻才叫道:   “也好!反正我也不指望有你这个儿子!”   慕容平却淡淡地道:   “我与你没有瓜葛,黎东方与青城山却有着算不完的帐,他死了,监视青城山的责任就交到我肩上来了!”   林如晦一瞪眼道:“你要杀我?”   慕容平道:“我学了他的剑法,必须对他有个交代!”   林如晦将剑一摆叫道:“上来!畜生!你以为我真怕你?”   慕容平冷冷地道:   “我会杀了你,但却不是今天,因为我刚叫过你一声父亲,你可以父不父,我却不能子不子。”   林如晦冷笑道:“你还认得父子两字是怎么写法的?”   慕容平长眉一掀道: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你不要再逼我做出逆伦的事,只要你敢对红姨动一下剑,我马上就不再容情!”   林如晦一呆道:“你为她要杀我?”   慕容平道:   “不错!我生下来时并不知道谁是父母,亲情之恩生于抚育,是她让我在爱中长大,养育之恩尤重于生身之德!”   李红药十分感动地道:“小平!我总算没有白疼你。”   林如晦废然地收回了剑,心中微有内咎之感。   苦因念了一句佛号,回头就走。   “你到哪儿去?”   慕容平与林如晦、周志宏三人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苦因站住脚,淡淡地道:“贫尼看透世情,无意再在人间逗留!”   林如晦大急道:“你不能撇下我,刚才我……”   苦因立刻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向周施主出手的。”   林如晦欣然道:   “绿梅!你居然知道我的心,他与红药的事我完全不在乎,可是我听说你已陪了他十几年,真恨不得杀了他。”   苦因淡淡地道:“施主大可不必,贫尼与周施主不过是道义之交。”   周志宏一怔道:“绿梅!你怎么把我们的感情一笔抹杀了!”   苦因轻轻一叹道:   “十余年如一梦,贫尼不否认过去对施主确是有情。”   周志宏眉头一震,林如晦却愤然色变,可是苦因转过脸来,对他凝视片刻,使他连忙又充满希望道:“绿梅!那你对我……”   苦因仍是淡淡地道:“贫尼对施主尤为难忘。”   林如晦神色更为欢欣,然而苦因却脸色一庄道:   “可是贫尼一点凡心,却因二位施主今日之棒喝醒觉痴迷,深幸回头尚早,庶免苦海沉沦。”   林如晦一怔道:“绿梅!你别说禅语,我听不懂!”   苦因想想道:   “那贫尼就用简单一点的话来说吧!二位施主都认为对贫尼用情极深,这点想二位不会否认吧?”   林如晦忙道:“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表达。”   周志宏也抢着道:   “绿梅!我为了你自埋土下十几年,而不出一句怨言,难道还不够深刻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苦因淡淡一笑道:   “二位施主对贫尼深情,贫尼感激无状,可是贫尼要问二位一句,二位都认为是世间第一有情人吗?”   二人都点点头,苦因笑道:“你们既以有情人自许,而又先后与红药表姊有过……”   李红药微微色变道:“表妹!我已经够苦了,你何必还取笑我呢?”   苦因正色道:   “我不是取笑你,我只问问这两个有情人对你是否有情,假如他们对你毫无情意,那他们就是玩弄女性的骗子!”   林如晦微感难堪地道:“绿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苦因转向周志宏道:“你呢?”   周志宏连忙道:“我自然不是那种人!”   苦因冷笑一声道:   “很好!你们都承认对红药表姊有情,那你们今天对她的这种态度,贫尼就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周志宏嗫嗫地道:“绿梅!那都是为了你的原故!”   苦因冷笑道:   “为了我的原故,你们就对一个曾经有情的女人如此摒弃侮蔑,异日若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你们对我……”   林如晦大急道:“这绝不可能!你知道我不会再爱上别人的!”   苦因道:“我怎么能相信呢?”   周志宏也急了道:“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呢?”   苦因道:   “我怎么样也不会相信,即使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再爱你们,因为你们对情之一物,了解得不够……”   林如晦连忙道:“怎么样才算够?”   苦因想想道:   “贫尼已是方外人,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作比喻,只有拿身边的事来作浅近的说明,平儿!”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8   第 八 章 绝情断念     慕容平莫名其妙,连忙道:“娘!什么事?”   苦因笑笑道:“你很爱盈盈吗?”   慕容平立刻道:“自然是的。”   苦因又笑道:“可是你后来又惹上许多情孽。”   慕容平不知道为什么又扯到他头上来了,只得讪然地道: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苦因道:“那些女子与盈盈能相比吗?”   慕容平道:“不能!娘!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呢?”   苦因笑着道:   “这不必管,你老实回答我的话就行,假如有一天你跟盈盈结合了,准备对那些女孩子怎么处理呢?”   慕容平痛苦地道:“我不知道,娘!我简直不敢想这个问题。”   苦因笑笑道:   “那你就不必想它,只是我替你担心一件事,万一盈盈要你放弃那些女子,才肯跟你结合,你怎么办?”   慕容平想想道:   “盈盈不会这么做的,她已经见过许秋英与顾芳莲,也知道我与别的女孩子的事,可是她并没有为这一点烦恼过。”   苦因点点头道:   “盈盈是个圣人,我就及不上她,想必二位施主也有同感,所以才深怕我容不下红药表姊。”   林如晦连忙道:“绿梅!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周志宏也道:   “我与红药在一起时,你也在旁边,你并没有表示反对,更没有为此而轻视我,不理会我。”   苦因脸色一沉道:   “好!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我并没有容不下红药表姊,何以你们为了表示对我有情就必须侮辱红药表姊呢?”   两个人都低下头,不作声。   苦因冷冷地道:   “你们这种卑劣的行为,只使我感到恶心,你们谁再敢对我说上一个爱字,那就是侮辱我!”   两个人的头更低了,苦因冷笑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林如晦满脸愧色地抬起头道:   “绿梅!我没有话说了,可是我相信我还不是那种人!”   苦因沉着脸道: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可感到惭愧吗?小平与红药都在这儿,他们一个曾经是你的妻子,一个曾经是你的儿子,我所以要加上这曾经两个字,就因为他们现在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是哪一种人,他们很清楚!”   林如晦没有话说了,周志宏却一叹道:   “林兄!我们不必说了,绿梅对我们已经死了心了!”   苦因道:   “不错!是你们使得我死了心,也使得我的道心更为坚定,刚才你们其中若是有一个能赶上小平的……”   林如晦立刻道:“怎么样?你会因此而改变初衷吗?”   苦因轻叹一声道:   “那很难说,我这一次所以跟着小平前来,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但总是尘心未尽的表现。”   林如晦连忙道:“那现在我……”   苦因手一摆道:“太迟了……红表姊!我们俩是同病相怜。”   李红药不解道:   “我怎么能跟你比呢?你是弃而不取,我是求而不得!”   苦因苦笑了一声道:“我不是指这一方面。”   李红药道:“那是指哪一方面呢?”   苦因长叹道:   “我们一生中浮沉情海,却没有遇到一个真正值得爱的男人,我已经找到归宿了,而你呢?”   李红药满满泪痕,凄然地道:“表妹!你不介意多了一个道侣吧?”   苦因微笑道:   “自然不介意,而且还很欢迎,不过你真能放得下一切吗?”   李红药手指着周志宏与林如晦道:“这两个男人吗?”   苦因摇头道:“不!我是指你的女儿盈盈!”   李红药苦笑一声道:   “盈盈现在已经知道她的身世了,她爱如何选择她的终身用不着我去操心,而且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苦因一笑道:   “好!你能想到这一层,足见你已悟彻了,我们走吧!表姊,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小的时候,感情十分要好?”   李红药凄然道:   “我记得!当时我们曾相约此生同一归宿,现在倒是真正做到了,可是我们同归的对象却是古佛青灯……”   苦因笑道:   “那有什么不好?佛门是广大的,佛是慈悲的,佛境是空明宁静的,对我们说来,那是再好也没有的归宿了。”   说完一言不发,回头迳走,李红药跟着她,林如晦也想跟上去,但是刚一举步,又自动停住了。   慕容平却依依不舍地道:“娘!您连我也不要了吗?”   苦因轻叹道:“孩子!您活到这么大都没有母亲,现在又何必多这一层挂虑呢?你自己的事还很多,我们去的地方,也不是你该去的,你要去的地方,也用不着我们,大家各管各的吧!我会在佛祖面前为你祈祷的。”   说完走了几步,匆又停下来道:   “小平!我很骄傲有过你这样一个孩子!”   苦因最后的一句话,又触发林如晦与周志宏心中的愧咎,使他们低下了头,无言目送二人离去。   口 口 口   慕容平等她们走远了,才对林如晦一挥剑道:   “你也可以走了,不过我真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而惭愧!”   林如晦的怒气这时整个都发了出来,摆剑大叫道:   “小畜生!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慕容平摇摇头道:   “我不必教训你,你自己所得到的教训已经够多了,可是我要告诉你的重点不在此,我劝你乖乖地回青城山去!”   林如晦怒吼道:“放屁!你管我上哪里去!”   慕容平冷冷地道:   “不是我管你,是黎东方在管你,只要青城山的剑法不在人世出现,我保证你安然无事,否则……”   林如晦怒攻出一剑叫骂道:“畜生!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   慕容平电速挥剑反击,不但轻轻地架开了他的剑,而且还用剑划开了他胸前的左衣,然后才冷笑道:   “你看见了吗?并非我不能杀你,而是我不愿下手!”   林如晦整个人呆住了,他虽然得知慕容平已经学得了黎东方大部份剑法的真传,但没有想到会如此厉害。   半晌之后,他又悲又怒地叫道:   “畜生!你杀了我吧……”叫着扑了上来。   慕容平再次用剑把他挡开道:“我今天实在不想杀你,不过你一定要找死的话,我可以另外给你作个安排,唐姑娘,准备落星追魂!”   唐小瑶一直呆立在旁边,听见招呼后,立刻带上了鹿皮手套,拈了一粒落星追魂,可是她略有迟疑地道:“慕容大侠!你叫我……”   慕容平沉声道:   “不错!这个人第三次找我纠缠时,你就出手!”   唐小瑶怔怔地道:   “我自然听你吩咐,可是这个人是你的父亲……”   慕容平哈哈一笑,笑声中却充满了激愤,像哭般地道:“不错!他曾经是我的父亲,记得你为了你父亲要将你与我射死在一起时,你非常地恨他,我还劝你不要太激动,他那样对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曾几何时,我居然来要求你帮忙杀死自己的父亲了。”   唐小瑶被他提起了往事,脸色一大变,手已举了起来,慕容平却以更激动的声意说下去道:   “拿你的父亲与这个人一比,不知好多少倍,可是我仍无法下手杀他,不过你若杀死了他,我绝不怪你。”   林如晦朝唐小瑶望了一眼,似乎有不信之意。   慕容平又沉声道:   “你不用怀疑,四川唐门的暗器名闻天下,我叫唐姑娘对付你,足证我已下了最大的决心。”   林如晦立片刻,终于不敢轻试,颓然地收回了剑。   周志宏冷眼旁观,这时发出一声冷笑道:   “林兄!青城山主之名,兄弟虽是初闻,可是在高猛的口中,却对你推崇备至,今天看来……”   林如晦神色一变,慕容平却抢着道:   “周志宏!你少说风凉话,一个学剑的人,最大的憾事是不能丧生剑下,所以我才用这个方法逼他走。”   林如晦脸色方始一松,废然回头走去。   周志宏冷笑一声道:“我不是学剑的,你们不妨用那落星追魂对我试试!”   慕容平沉声道:“目前我还不想杀死你!”   周志宏冷笑道:“你杀得死得我吗?”   慕容平道:“我如想杀你,根本无须凭仗武功,只在举手之间,只是我怕杀了你之后,得不到盈盈的下落。”   周志宏大笑道:“小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慕容平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周志宏阴笑道:“我作主叫她嫁给高猛,她居然不听我的话,我一气之下,将她一掌打落了长江,现在多半是喂了鱼了。”   慕容平全身如受重击,耳际轰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可是他还勉强支持自己不倒下来,厉声问道:“这话当真?”   周志宏厉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   慕容平咬紧了嘴唇,齿痕入唇,连血都流下来了。   唐小瑶也颤声音叫道:   “你怎么下得了那种毒手,盈姊姊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周志宏冷笑道:“她是我的女儿,自然我有权处置她。”   慕容平厉吼道:“周志宏!你是禽兽,你是畜生!”   周志宏哈哈一笑道:   “你再骂也没有用,反正那贱人是死了,你母亲毁了我一生,我不能对她报复,只有在你头上出气!”   慕容平怒叫道:“你怎么样报复我都可以,怎么能害到盈盈头上?”   周志宏笑笑道:“只有这样才能叫你伤心。”   慕容平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沉声道:   “我若是让你这种人再留在世上,便是上天不长眼睛,姓周的!你准备着,我要杀死你,要你死得……”   “要你死得尸骨不留!”   这句话是唐小瑶说的,话刚离口,已是一颗落星追魂脱手飞出,迳朝周志宏击去。   周志宏伸出银链想去反击,慕容平却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探剑绞住银链,将他拖了一跤,然后抱住他,就地向外连滚。   波的一声,落星追魂在空中爆开,一团蓝色光雾,罩及的范围约有三四丈见方,幸而慕容平动作快。   两个人差一点没有被波及,蓝雾所罩的地区内,连土地都龟裂开了,石块蚀得粉碎,草木化为一阵轻烟。   周志宏也变了颜色,他完全没想到落星追魂会如此厉害,见慕容平扑过来,以为他是要趁机偷袭。   唐小瑶的脸都吓变了色叫道:“慕容大侠!你这是干什么?”   所以把银链一圈,绕住了慕容平的脖子,正想暗运劲力,将慕容平的脑袋勒下来,见状才知慕容平是为了救他,一时也呆了,伸手抖开银链,将慕容平拉了起来道:“小子!你为什么救我?”   慕容平伸手摸摸被勒红的颈子道:“你别弄错,我不是救你!”   周志宏一怔道:“你不是救我?”   慕容平沉声道:“不错!我也想杀死你,怎么会救你呢?只是我不想你死得这么痛快,我要你受尽痛苦而死。”   周志宏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   “小子!你敢情是疯了,靠着那歹毒的暗器,你或许还有机会杀死我,除此以外,你别想碰我一根汗毛。”   慕容平两眼中冒着怒火,沉声道:“我不必碰你,我要你自己折磨自己。”   周志宏一怔道:“我自己折磨自己?小子!你莫不是急昏了头?”   慕容平厉声道:“我的头不昏,倒是你的头现在马上开始要昏了!”   周志宏又是一怔,忽而脸色急变,一跳三四丈高,下来时竟连身子都站不直了,双手抱头在地下乱滚。   唐小瑶触目惊心,颤着声音问道:“慕容大侠!你可是……”   周志宏跳了起来,无限痛苦地叫道:“小子!你用什么鬼手段?”   他连话都说不下去了,抱着头四下乱窜。   慕容平沉声道:“你与母亲相处十几年,该知道她是什么人?”   周志宏此刻似乎痛楚稍止,坐倒在地上,汗水沾着泥粒,形状像鬼魅般的狰狞,厉声大叫道:“她是什么人?”   慕容平冷冷地道:“她是青梅蛊第四十七代掌门人。”   周志宏叫道:“可是她把本命神蛊留在黎东方的寒梅谷中……”   慕容平道:“那是以前的事,最近有一个门中的弟子盗得蛊母,用来杀死黎东方之后,又被我母亲收了回去。”   周志宏大叫道:“你胡说,她已经发誓不再接触蛊神。”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你爱信不信,那个人己被我娘杀死了,尸体就放在你制的那个铜棺之中,你曾经亲眼目睹。”   周志宏又叫道:“难道你也用……”   慕容平点头道:   “不错,娘把青梅蛊传给了我,所以我是第四十八代掌门了,刚才我接触你时,已经将蛊毒种到你身上……”   周志宏大叫一声,抡起银链想朝慕容平身上打来,可是他的手才举到一半,慕容平却轻轻哼了一声。   周志宏又像发疯似的抛开银链,拼命用手撕开自己的胸前衣服,露出雪白的胸膛,再用指甲在上面乱抓着。   锐利的指甲抓破了皮肤,挖出一道道的血痕,他却似不知痛楚,恨不得将内脏也挖出来一般。   他的双目中射出火般的怒焰,脸色在痛苦中更形狰狞,嘴角已扭歪了,牙齿晈着舌尖,血涔涔滴下。   慕容平冷笑道:“蛊神与我的心神是相通的,我可以利用神气的感应指挥它动作,要你在哪儿受罪,你就得在哪儿受罪!”   周志宏痛翻在地上叫道:“小子,你杀了我吧!”   慕容平冷笑道:“没这么便宜,你把盈盈打落在江里淹死,我也要你死在那里,而且要你替我把她的尸体找出来。”   周志宏怒叫道:“我偏不如你如意!”   说完将舌头伸得更长,正想咬断舌根以求解脱,慕容平伸手一举,击在他牙床上,将他的颚骨卸了下来。   周志宏的嘴唇不住开合,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更因为颚骨松脱,连说都无法说了,口中呜呜直叫。   唐小瑶微感不忍,轻轻劝道:“慕容大侠!你就让他痛快地一死吧!”   慕容平摇头道:“不行!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   唐小瑶惨然道:“盈盈姊已经死了,你再折磨他有什么用?”   慕容平大叫道:“除非是盈盈复生,否则我绝不饶他!”   唐小瑶又掏出一颗落星追魂,想要帮助周志宏脱离苦海,慕容平见状跨前一步,站在周志宏一起道:   “唐姑娘!你可以把我们一齐杀死,否则你别想动他!”   唐小瑶悲声道:“慕容大侠!我想不到你是这样残忍的人。”   慕容平厉声道:“你看不顺眼就别站在这里!仇恨可以使绵羊变成虎豹,可以使雏鸟变成兀鹰,你不会懂的。”   唐小瑶哭着道:   “我不是不懂,我只知道你是个仁慈侠客,你在乱箭中救我出来时,我对你是多么景仰,多么感激,所以我才弃家出走,不惜千里迢迢,来追随着你……”   慕容平被她说得愧由心起,无言低下了头。   唐小瑶又哭着道:“你失去了最爱的人,不能怪你恨他,可是你杀了他也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他呢?”   慕容平突然抬起了头,厉声叫道:   “我现在是恶魔,今天一天我受的打击太多了,这些打击使我恨这个世界,也恨每一个人。”   唐小瑶叫道:“恨不能解决问题,秋枫山庄上还有很多爱你的人!”   慕容平烦躁地大叫道:“你给我滚开,滚得远远地,不要管我的事!”   唐小瑶脸色一变,慕容平又叫道:“要不然你就掏出落星追魂把我杀了。”   唐小瑶抹抹泪珠,终于咬咬牙齿道:   “慕容大侠!我不会杀死你的,基于你对我的恩情,你对我们唐家的恩情,我不会杀你,可是我不想再见你了!”   慕容平巴不得她赶快走开,所以立叫道:“那你就走吧!”   唐小瑶咬着交齿道:“好!我走!我是自己走的,不是被你赶走的!”   慕容平道:“你怎么说都行,只是别再在这儿烦我!”   唐小瑶轻叹一声,望望他,回头都走了,她走得很坚决,连头都不回一下。   口 口 口   直到她走远了,慕容平才若有所失。   看看地上的周志宏,他的脸色更阴沉了,冷冷地道:   “周志宏!起来!到江边去!”   周志宏哼着,含糊不清地道:   “你杀了我,把我的尸体扔到长江去吧,否则你别想我移动一步,只要你靠近我,我就拼忍着痛苦宰了你。”   慕容平冷笑一声,加紧摧动蛊母,周志宏将两手深插地中,全身不住颤抖,可是他居然忍住不哼一声。   慕容平等了一下,匆地冷笑道:   “你倒有种,我看你能硬到几时?”   说完脸色转为阴沉,用怨毒的眼光望着他,片刻之后周志宏的身上冒出阵阵的热气,像急火上的蒸笼。   又过了一阵,热气开始稀淡了,全身的皮肤开始干缩得像一张团皱了又摊开的绵纸,嘴唇被内火烤得乌焦……   他实在受不了了,终于哼着道:   “小子!你做做好事,要不杀了我,要不给我一口水!”   慕容平冷笑道:“杀你尚非其时,想喝水倒简单,长江就在下面……”   周志宏又怨毒地望了他一眼,慢慢挣扎着在地上爬行着向山下移动,慕容平铁青着脸,毫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爬了一阵之后,周志宏的体力已衰竭到了极点哀声道:   “小子!我一切都依你,只求你先给我弄一点水。”   慕容平冷冷地道:“少废话!到了江边随你爱喝多少……”   周志宏道:“要是我爬不到江边就渴死了,你又岂能如意?”   慕容平看看他的样子,的确无法支持到江边,想了一下,走到山坡上拔了一把青草丢在他前面道:“你的行为简直连禽兽都不如,给你这一把草已经是很客气了,快吃下去吧!这点草汁足够支持你到江边了!”   周志宏一言不发,抓起草就往口中塞,可是慕容平并未替他把腮骨合上去,他依然无法咀嚼。   慕容平见状冷笑道:“你别作梦,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嚼舌自尽的,你既有下手杀死盈盈的狠心,自然也有整吞青草的勇气。”   周志宏一言不发,塞下了几茎草叶,体内得到那一点草汁的滋润,精神略略好转一点。   因此他勉强能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江边走去。   折过一个山口,滔滔的江水在望,周志宏拼命地冲了过去,倒伏在江岸上,鲸吞狼饮起来。   慕容平一心注意着他的行动,忽略了江畔停着一条小木船,以及船伫立的几个人,直到周志宏喝过水抬起头来喘气。   船中突然钻出一个素衣女郎,失声惊呼道:   “爹!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慕容平抬头惊望,全身立刻又像雷击一般跳了起来,因为这个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林盈。   她连跳板都没有用,直接飞身跳下江中,近岸之处,水深不过及膝,她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周志宏道:“爹!是谁把您折磨成这个样子?”   慕容平却上前握住她的胳臂,激动地叫道:“盈盈!你没有死?”   林盈望了他一眼,立刻又移向周志宏道:“爹!您怎么……”   周志宏用手为自己推合腮骨,痛得他直皱眉头,可是他仍忍着痛将他推了上去,然后指着慕容平道:“孩子!这就是你一心想嫁给他的人?”   林盈急道:“是啊!你们怎么样了?”   慕容平一愕道:“盈盈,你……”   林盈睁着睛道:“平哥!我现在才知道你是林家的儿子,而我不是林家的女儿,我们的婚姻再也无阻碍了,爹也答应了。”   慕容平一怔道:“他答应了?”   林盈道:“是啊!爹听说你来了,特别上去找你……”   慕容平急向周志宏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   周志宏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想娶我的女儿,却又想杀死我。”   慕容平大急道:“你胡说!是你一见面就找我拼命……”   周志宏道:“我要试试你的武功,我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饭桶!”   慕容平道:“你后来为什么又说盈盈死了……”   林盈道:“我的确是差一点死了,我听林如晦说你是他的儿子,我们是同胞手足,不能婚配,我差一点急死。”   慕容平急道:“不是这样子,他说他杀死了你!”   周志宏哼了一声道:   “我会杀死我的女儿?我恨不得把性命去换她的健康!”   林盈连忙道:“是啊!爹对我疼爱极了。”   慕容平急得青筋直冒叫道:“你明明是对我说你把她在长江里淹死了!”   周志宏握住林盈的手道:“孩子!你相信爹会这样对你吗?”   林盈激动道:“自然不会了,您把我当作命根子。”   周志宏手指慕容平道:“可是这小子却强指我杀死了你,要杀死抵命!”   林盈脸色一沉道:“平哥!因此你把我爹打成这个样子!”   周志宏冷笑道:“他若是论武功,连我一根汗毛都碰不到,可是他利用他母亲传给他的青梅蛊对我暗下毒手。”   林盈一呆道:“青梅蛊?那是什么东西?”   周志宏长叹声道:“青梅蛊是一种最厉害的虫,中人无数,孩子!我们聚首才不过几天,马上又要分手了,生聚何短,死别永诀!”   林盈哭了道:“平哥!你杀死了我爹?”   慕容平神色一变,想想才对周志宏道:   “快把真气聚到别处,空出左臂。”   周志宏眼睛一掠过一丝得色,依言聚气如所嘱,慕容平手起剑落,将他的左臂砍了下来,盈盈惊叫一声,昏绝过去。   周志宏却自动咬牙运气止住血流,以一条独臂搂着林盈的细腰,飞身上了那只木船,厉声叫道:“小子!你还想见我的女儿,可以上君山来。”   慕容平正想冲上船去,舱中突然闪出一条白光,那是高猛的大砍刀,慕容平冲势为之一阻,船已离岸驶向江心。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39   第九章 灰心遁世     轻舟片帆,顺着江流而下,很快就看不见影子了,慕容平却痴立在江岸上,心中涌起江涛一般的怒潮。   “周志宏!周志宏!周志宏……”   他不断地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次,他愤怒的恨意也跟着加深,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周志宏是真正胜利了,他报复自己的目的真正达到了,他没有杀死盈盈,却从自己身边夺走了盈盈。   “我再也无法得到盈盈了,不管如何解释,盈盈也不会相信我了,那老贼的阴谋太狠毒了。”   “他使盈盈目击我的残行,然后可以随心所欲地捏辞诬蔑我,使盈盈对我深恶痛绝,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他有事实可以证明!我有什么证明呢?”   “有了!唐小瑶!她是唯一在场的证人,她可以证明周志宏是如何与我冲突的,我为什么要对周志宏如此?”   可是这一个兴奋很快就消失了下去,唐小瑶是在对他满怀失望的情绪下离去的,她还会替他证明吗?   即使她肯证明,又用什么方法去告诉盈盈呢?盈盈是否又会相信她的话呢?即使盈盈相信了,又是否能谅解呢?   他们是父女,周志宏对她爱护备至,无论如何,自己对周志宏一番酷虐是事实,那是无法用言词抹去的!   而且盈盈一定已经死心塌地答应嫁给高猛了,即使我能找到唐小瑶赶了去,一切也太迟了!   “怎么办?赶到君山去,利用青梅蛊把周志宏跟高猛都杀死,这样也许可以消得心头一口恶气。”   “可是我并不能因此得到盈盈,反而加深她对我的怀恨,也许她会不顾一切地跟我拼命,要杀我替他们报仇。”   “杀了他们!再给盈盈杀死,这样恩怨两消。”   冲动之下,他几乎要作如此决定了,可是转念一想,又废然而止,这样一来大家都没有好处……   “盈盈在杀死我之后,也许会跟着自杀,也许会碎心地活下去,这样对她都太残忍了,她不应该有如此悲惨的下场的。”   “可爱的女郎,让你在心底恨我吧,让你唾弃我吧,至少你可以幸福地活下去,高猛也是个很不错的人……”   “当你在幸福中,即使是一杯苦酒,我也会甘之如饴,含着泪,带着笑吞下去,在心底为你祝福……”   “你会很快地忘了我,我会永远地怀念你。”   一直到这个思想在他心中定了根,他才郁郁地佩好长剑,拖着沉重的脚步,对那如蚁的一点舟影投了最后一瞥。   接着第二个问题又来了。   “我将何去何从?”   “到秋枫山庄去吧,那儿还有几爱我的女郎,把盈盈长埋在心里,把另一份感情分给她们。”   挺一挺胸膛,抖落了心底的创伤,他又昂然就道,准备接受一个新的生活,步入一个新的世界。   他不再恨周志宏,也不再恨高猛,更不再恨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林如晦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爱。   “我失落了一份爱,让需要的人得到更多的爱,我的剑法为扫除不平而磨,我的血,将为伸张正义而洒。”   豪情重新激起了他生的意志,反而比以前更坚强了,为了避免与君山水寨的人起冲突,他舍弃了水路。   在巴东买了一头壮建的小川马,配上一副黄铜扣子的鞍辔,鞭丝帽影,得得蹄声中,直向秦中进发。   口 口 口   翻过峻峨的大巴山,穿越崎岖的秦岭山道,一直北行,计算着再越过终南山与五台山,再赶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长安了,那汉家陵阙故都的城郊,就是秋枫山庄,庄上的那些女孩子,对他一定是望眼欲穿了吧……   因此,他的心中此时又涌上了一丝焦灼,对着沿途的景色也失去了赏玩的兴趣,急急地催着小川马上道。   行抵终南山下,已是落日黄昏之际,人也许不要休息,马却不能昼夜兼程和不停地赶路。   他只好找了一家村店住下,同时叫店家把马牵到村中的铁匠处,换一换蹄上被磨平的蹄铁。   店家牵了马走出没多远,忽然惊叫了起来,慕容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赶了出去。   只是店家挥着一双空手,跳脚大叫道:“强盗!强盗,抢马的强盗……”   暮色中有一个人正骑在他的小川马背上向西南方急驶,慕容平对于丢了一匹马原是无所谓。   可他还要靠这匹马赶路,在这穷乡僻野中另买一头骏马倒是不太容易,而且西南正是登向终南山的路途。   那个抢马的并不是看中他的马,好像是利用那匹马作为赶路之用,因为在不远之处的地下还丢着一块银子。   店家只知道那马匹被抢,并没有看见银子,慕容平的眼光何等的锐利,不但已看见了银子,也看出那银块的大小。   估计着约莫有五十两左右,足可偿马资而有余,因此他过去拾起银块,笑着对店家道:   “你不要叫了,人家不是留下银子了吗?”   店家见了银块,知道不会要他赔马了,心中大定,于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膛讪笑着道:“那家伙也是个冒失鬼,自己有银子为什么不去买马呢?这块银子有五十两吧?应该可以买匹更好的马呀!”   慕容平不去理他,只是沉声问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店家想了一下道:“小的没有看清楚,不过他身上穿了道袍,八成是山上的道爷吧!客官难道还想追上去把马要回来……”   慕容平笑笑道:“当然!我那匹马是二百两银买的……”   店家连忙叫起来道:“客官,你别讹人了,那匹马最多只值三十两,人家给了五十两,您已经赚了对本儿利了。”   慕容平一笑道:“可是我那马鞍上钉的是金鞍子。”   店家这下子可吓怔了,叫道:“客官!这小的可赔不起,我给你报官吧,好在强盗上了山,绝对逃不了,您一个可不能去追。”   慕容平微异道:“为什么?难道山上真有强盗不成?”   店家摇头道:“不!山上有座三清宫,里面的道爷都是好武功,强盗怎能立足,而且当家的玄风老仙长清规极严,也不容许他们下的道爷做坏事。”   慕容平道:“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去追呢?”   店家道:“小的看官也带着剑,八成儿也会几下功夫,玄风老仙长就是讨厌会武功的人,去了准没个好的。”   慕容平故意一皱眉头道:“那我的马就白丢不成?”   店家连忙道:   “那倒不会,您到官里去把情形一说,由官中派人去见老仙长,一定可以替您把马匹要回来。”   慕容平摇摇头道:“不见得吧,他们要是不承认呢?”   店家陪笑道:   “您放心好了,玄风老仙长很讲情理,一定不会昧下您的东西,而且刚才那抢马的人一定是他庙里的,否则他不会留下银子,因为老仙长最恨门下弟子作威作福,他一定不知道您的鞍子值钱,也许明天就会给您送下来。”   慕容平一笑道:“你说得这么有把握,刚才为什么又要大叫强盗呢?”   店家不好意思地道:“刚才小的没有看到银子,以为是外来的强盗。”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这里到三清宫有多远?”   店家道:“大概有三四十里地吧!”   慕容平道:   “三四十里,走路也要不了多久,那家伙干吗要抢我的马呢?离道他赶上山有什么急事吗?”   店家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小的敢保证那人不是外来的,不是存心抢您的马,否则他就不会留下银子!”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   “好了!马匹我自己去要回来,你也不必去报官了,这块银子就给了你吧,可是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店家连忙道:“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慕容平道:   “假如我在山上到明天还没有下来,你就到长安秋枫镖局去通知一声,告诉他们慕容平在什么地方。”   店家平白得了票横财,高兴得什么都忘记了,恭身连答应了几个是,抬起头来,慕容平已走出老远了。   口 口 口   平路不过二十多里,再上去就是山路了,慕容平以他轻捷的身形,像一头夜鸟似的飞掠而上。   等他看见一片灯光与一抹红墙的道观时,也看见他的小川马系在观门外头,而混身汗气直冒,口中也在吐气。   这证明那个人比他早到不了多久,他思索片刻,还是不动声色,轻轻地翻进掩进大殿,上面供着元始天尊神像。   烛火辉煌,香烟缭绕,仍是寂然无人。   他心中略感犹豫,可是恃着艺高胆大,依然不动声色地向殿后方行去,穿过一重院落,来到另一座大殿前面。   殿门是闭着的,窗子也关着,白色的窗纸透出亮光。   他用舌尖舐湿了窗纸,刺破一个小洞看进去,只见这是讲经的场所,黑压压坐地满了道装的三清弟子。   每一个人都抱着一枝长剑,剑光映着灯光,再照在那些人的脸色个个神情异常严肃。   正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须发全白的老道士,另一个年纪较轻的也是穿着道装,却因为背着向他,看不清面貌。   可是那身形却颇为熟悉,至少是他见过的人。   那老道士轻叹了一声道:“道友是绝对不肯出手的了?”   话是对那个道装的人说的,只听见他答道:   “玄风兄!这一点请您原谅,贫道自从三年前,败在一个无名少年手下后,发誓不再用剑了。”   声音更熟,慕容平记起来了,这个人正是神州五剑之首的“风雷剑客”顾清风,自己离开青城山后,第一个就找到他,利用青城山中学得的剑法挫败了他,可是却也发现他的剑法颇有可取之处,因此才萌起习神州五剑技击之心。   顾清风在落败之后,曾经发誓不再谈剑事,所以自己潜入到他家中结识他的兄长顾清芝时,并没有再见到他。   万想不到居然会在此处重见到他,那坐在他对面的老道士一定是本观的主持玄风道长了,只听他又是一叹道:“贫道自知不能勉强道兄破誓,可是今日乃本观近百名弟子生死存亡之关头,道兄难道忍心坐视不救……”   顾清风摇摇头道:   “小弟承蒙道兄收留观中,已为本观一份子,怎会置身事外,所以小弟一接到通知,立刻就赶了来。”   玄风道长摇头轻叹道:“道兄若不肯用剑,来了也没有用!”   顾清风不以为然道:“道友不必担心,小弟虽不用剑,近年研习指掌技击之道亦颇有心得,用起来并不逊于剑。”   玄风道长沉吟片刻,才无可奈何地道:   “但愿如此,本观百余条性命,要全系于道兄之手了!”   顾清风却颇为怀疑地道:“小弟曾观摩过观中十方剑阵,其威力之巨,尘世应无敌手,道友何以如此懔惧呢?难道对方真有那么厉害吗?”   玄风道长长叹道:“道兄没有见过对方,自然是不清楚,这两个对头十年前即曾来观中寻事一次,十方剑阵勉强支持到六十招,正在支持不住的时候,他们自动歇手退去了,这不是他们认输,而是他们有过规矩,六十招不胜,即不再动手,事隔十年后,卷土重来,他们必是已有了相当的把握,是以贫道十分担忧,但愿得道兄之助。”   顾清风却道:“这两人从不在江湖出面,何以专找本观的麻烦?”   玄风道长叹道:“他们看上了本观的轩辕藏经。”   顾清风微怔道:“轩辕藏经,那上面有什么呢?小弟也看过了,而且还是道友特别指定推荐的,可是小弟并不觉得有何玄妙。”   玄风摇摇头道:   “贫道自先师手中得到这部藏经,即蒙指示说其中蕴有内家吐纳真诀,可是贫道百思不解得其要,道兄来到本观后,贫道以之相示,原是希望道兄能有所发现的,可是道兄阅后亦无所得,必是未能领悟其要旨。”   顾清风一怔道:“那两个家伙难道能找出要旨吗?”   玄风道长道:“本观藏有此经,原是异常秘密之事,他们却来指名相素,必定是知道其中奥妙,是以贫道深为之虑。”   顾清风道:“既是此经留在手中一无用处,何不干脆给他们算了!”   玄风道长连忙摇头道:“不可!下可!先师交代过说此经关系至钜,天下只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奥秘,那几个人都是心胸极毒的魔王,藏经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必将掀起滔天巨波,这两个人指名索取藏经,可见必是那几个恶人之嘱。”   顾清风还想动问,玄风道长却摆摆手说道:   “道友还是快养养精神,以便少时应付强敌。”   顾清风一笑道:   “这倒不必,小弟在上山之时,为恐赶不及,抢了一匹马,利用骑马上山那段时间,调匀了一下真气,现在并不疲倦。”   玄风脸色微动,顾清风笑道:“道有不必担心,小弟夺马之后,曾经留下了一锭银两,定可偿马资而有余,不至破坏寺观清誉。”   玄风这才点点头道:“那就好了,贫道在山上率同门下弟子练武,原是不得已之举,因此力诫弟子生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顾清风笑道:   “道友说得极是,小弟昔年也因为道心不坚,才参与论剑之举,身外浮名,反而惹来一身烦恼,若不是那无名年青剑士一番刺激,小弟还是无法想开,更不会找到这一块清静的净土了!”   玄风一叹道:   “此地何尝清静,马上就有一场杀伐了,我不生事,事情还会找到头上来,世上求一块净土实在太难了。”   说完犹自唏嘘不已,窗外的慕容平却诧然不止。   原来顾清风折剑退出江湖后,就一直隐居在这里,难怪他对几年江湖风云一无所知,还把自己当作无名剑手。   刚才山下抢马的是他,看来这山上遭遇到个极大的麻烦,有两个人要来抢夺什么轩辕藏经,所以才着人请他前来帮忙应付。   慕容平对藏经并无兴趣,事情也与他并没有关系,他原可以悄悄离去,可是他对那两个人却有了好奇之心。   是两个什么样的人会令这老道士如此担心呢?看他说话时中气十足,内功剑法都有相当火候,而他们门下的这些道士也个个身手不凡。   可是他对那两个来犯的人仍是抱着如临大敌般的紧张,足见那两个人必然更为厉害,慕容平倒真想看个究竟。   院中如飞鸟般地落下两条人影,轻捷如叶坠无声。   接著有一个响亮的笑声道:“玄风老牛鼻子,你准备好了没有?”   殿门轻轻地打开了,玄风道长率着一队手抱长剑的道士鱼贯而出,后面跟着面容肃穆的顾清风。   慕容平本来也想现身出来的,但是他心念一动,反把身子朝暗处挪了一挪,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   最后出来的是十名年青道士,他们手中没有拿剑,却持了一面白绸的长幡,幡顶上是一个铜斗,里面盛了油,浸着棉花的灯蕊,冒出许长的火苗,将院中照得雪亮,分站到四周去。   慕容平这才看清那两个人,见他们都是文士装束,年龄约在四十左右,白净面皮,一高一矮。   那身材较高的人又朗声大笑道:   “玄风!十年来你怎么毫无长进,还是那些套?”   顾清风排身而出道:“十方剑阵如故,只是多了一个贫道,顾清风不才,想以一双肉掌,先领教一下二位高招。”   那两人微微一怔,最后那身材略矮的人冷笑一声道:   “风雷剑客弃剑用掌,传出去倒是一大奇闻。”   顾清风一言不发,站在中央,凝神以待一搏。   那两个人对望一眼,似乎在互相征询该由谁出去对付,最后还是那身材略矮的人跨前一步道:“焦老大!我去试试神州五剑的高招吧!”   顾清风朝他看看道:“贫道在未动手前,想请教一下二位高姓大名?”   那人笑笑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顾清风朗声道:   “阁下太客气了,听说二位在十年前,即闯过本观的十方剑阵,相信定非泛泛之辈,何必吝于赐告?”   玄风道长在旁道:   “这位是清净散人金北固,那位是浮生闲客焦而化。”   顾清风努力在思索这两个名字,金北固已笑道:   “风雷剑客不必多费脑筋,我们两人的名号是自撰的,因号思义,可见不会在江湖上落过形迹……”   顾清风笑笑道:   “从二位的雅号上看来,倒是对世俗虚名十分恬淡,何不一本撰号之初衷,真正地享受下松风水月闲情?”   金北固哈哈一笑道:   “顾道长说得太对了,我们对于世俗虚名的确是不太感兴趣,所以神州五剑论雄泰山,我们虽然自审未必会逊于五剑,却不想前去参加。”   顾清风连忙道:“那二位为何对本观的轩辕藏经不肯放松?”   金北固笑笑反问道:“道长对轩辕藏经知道多少?”   顾清风淡然道:   “贫道承玄风道兄不弃,曾将经本见示,那只是一本普通的道家经典,其中并无玄妙之处。”   金北固笑道:“你们若能识出其中妙旨,我们就不会前来求经了!”   顾清风装作不解道:“施主此言怎讲?”   金北固道:“假如你们能解得经文之义,自然就可以练成绝世神功,我们想抢也争不到手,既然你们认为没有用,何必还拼死命把住不肯放手,损己而不利人,为智者所不取。”   顾清风微笑道:“那么二位是有自信可以解得经中之义了?”   金北固点头道:   “不错,举世之间,能够解出经中要义的,恐怕只有我们两个人,因此我们非得到它不可!”   顾清风正色道:   “宝剑赠壮士,以其能善用故也,假如二位不用强求的手段,贫道倒是可以请玄风道长将藏经奉赠。”   金北固笑道:   “不必!我们两个人向来不喜欢受人之惠,玄风老道在十年前也讲过这话,我们就是不想领情。”   顾清风微怒道:“那二位是一定要强取了?”   金北固点头道:“不错!而且势在必得!”   玄风道长又轻叹道:   “顾道友,不必再说了,这两人若是通晓情理之人,贫道怎会拿全观数十条生命付之一搏?”   顾清风也叹道:“道长旨在无争,那经文中的功夫若是对济世有益,本观一定不敢敝帚自珍,可是以二位的心性看来……”   金北固大声道:“我们的心性怎么样?”   顾清风凛然道:“二位实非可付经文之人,贫道本已封剑谢世,可是为了不使经文成为助恶之器,只有全力以保之。”   金北固哈哈大笑道:   “全力还不够,全命也不见得能保得住那部藏经!”   顾清风不再说空话,朗声道:“请施主赐招!”   金北固朝他凝视片刻才道:   “我们向来不占人家便宜,你还是用剑的好!”   顾清风毅然道:   “贫道在三年前败于一无名少年之手,发誓不再用剑!”   金北固一怔道:“可是我非用剑不可!”   顾清风平静地道:“贫道并未限制施主用什么。”   金北固连忙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呛然一声,撤出腰间长剑,正待进攻,那高身材的浮生闲人焦而化却眉头一皱,出声阻止道:“老二!你不能违背了我们的初衷!”   金北固连忙道:“焦老大,难道你要我也用空手跟他对招?”   焦而化正色道:“假如你无法使他用剑,只好用空手了!”   金北固有点不情愿地道:“这不是要我弃长从短吗?”   焦而化淡淡地道:   “不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我们替自己立下那种规定呢,要是我们肯耍赖的话,十年前就可以将这批臭道士杀死了,何必还坚持要在六十招上,明明占了上风而退定呢?把剑收起来!”   金北固虽然收回长剑,却满心不情愿地道:“焦老大!我不用剑可以,可是等我制服这顾老道时,不知道还能剩下几招,你一个行吗?”   焦而化笑笑道:“不行就再等十年,反正藏经不会长翅膀飞了去!”   金北固哼了一声,伸掌斜劈过来,顾清风迎出一指,他虽然不用剑,指风劲烈,并不亚于剑气之凌厉,而且他将风雷剑法的精髓完全化在指法上用出,指发隐含风雷之势,指掌相接。   金北固已退了一步叫道:“焦老大!这家伙很扎手!”   焦而化淡淡地道:“没关系,即使你把六十招全使完了,还有我呢!”   金北固第二次出招时,已经慎重多了,同时也改掌为拳,拳风呼呼,又疾又猛,眨眼间攻出十几招。   顾清风仍是用指相抵,旁观的慕容平却看得暗自心折,他发现顾清风在这三年中进境颇深。   他虽然不用剑,那短短的两枚手指却比剑更为有力,而且收发由心,用在招式中反而显得轻灵空妙。   三清宫中的道士们个个凝神谛视,全视贯注,好像把希望都寄托在顾清风的身上,观主玄风道长尤为关心。   眨眨眼二十招过去了,顾清风的以指代剑威势加强,由守而转为攻,同时还隐隐地占到优势。   那些道士都现出兴奋之色,只有焦而化冷静地数着金北固的招式进行次序,对于胜负却毫不关心。   庭院中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九,三十……”   战况愈来愈激烈,顾清风的精神也更加振奋,烈烈的指风把金北固逼得手忙脚乱,好像是支持不住了。   五十招之后,金北固更形狼狈,三清宫中的道士们却神采飞扬,不自由主地附合焦而化数了起来……   五十三,五十四!五十……   蓦地殿后冒出一片红光,夹着冲霄的浓烟。   金北固支持过五十六招,忽而止手叫道:“停!好像有地方起火了……”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0   第十章 计护宝经     三清宫中的道士们都在极度的兴奋中,以至于忽略了身外的环境,听见他的叫声后,才有所警觉……   玄风朝后一望道:“是藏经楼起火了……”   有几个道士仓惶地向后涌去,准备去救火,玄风道长却神色一动,抢在他们的面前,阻此他们前去道:“站住!你们急什么?”   然后面含怒色地朝金焦二人道:“二位施主另外还带了帮手吗?”   焦而化冷冷地道:“我们两个人一向独来独往,哪里来的帮手?”   玄风道长也冷笑一声道:   “本观弟子齐集于此,这火因何而起?而且偏偏是藏经阁失火,二位难道不觉得有些异常吗?”   焦而化笑了一声道:“我倒不觉得奇怪,这明明是你们自己放的火!”   玄风怒道:“我们自己为什么要放火?”   焦而化冷笑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你们自己保不住轩辕藏经,才故意放火焚毁经楼,以息止我们夺经之念。”   玄风怒道:   “贫道是个出家人,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而且贫道若有毁经之意,也不会等到二位来时才放火。”   焦而化道:“那是你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玄风大声道:“这话怎么说?”   焦而化冷笑道:   “这是最通常的江湖手段,你事先将轩辕藏经移到别处,再趁着我们在场时放火烧了藏经楼。”   玄风气得满脸通红道:“藏经楼中收藏着许多道家的经典,而且有不少是本观先师们手录的遗泽,在本观弟子心目中看来,比什么轩辕藏经珍贵多了,贫道怎会为了一部轩辕藏经,作出这种欺师忘宗的乖谬行为?”   焦而化笑笑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二人没有带一个帮手,这场火也赖不到我们身上,你还是快去救火吧!”   玄风凝重地摇摇头道:“贫道不想去救!”   焦而化淡淡地道:“为什么?难道你愿意那些经典被烧光吗?”   玄风哼了一声道:“贫道无法硬说这场大火不是二位放的!”   焦而化笑道:   “自然不是我们放的,要是你们自己也没有放火,那就是一场天火,合该你们藏经楼遭劫!”   玄风突地哈哈大笑道:   “施主说得好!这是一场天火,藏经楼该遭天劫!天意叫二位施主夺不走轩辕藏经,二位该可以死心了!”   金北固神色一变叫道:“什么?难道轩辕藏经也在楼上?”   玄风仍是大笑道:   “不错!轩辕藏经放在顶楼,此刻恐怕早已化为灰烬了!”   金北固飞身要往后面抢去,焦而化喝止他道:“老二!你干什么?”   金北固道:“去把经书抢出来……”   焦而化冷笑一声道:   “老二!你也太容易受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会放在那个无人看守的地方?你别听他的鬼话了。”   玄风却淡淡一笑道:“以二位施主之能,假如是暗中前来取经,任何隐秘的地方也无法瞒过二位,因此贫道干脆不自作聪明,就将藏经放在最不受注意的地方,这样反而安全一点。”   金北固愕然道:“老大!这倒是可能的,看来我们是自作聪明了!”   玄风立刻厉声道:“二位自己承认放火了!”   金北固也厉声道:“不错!火是我们放的!”   玄风怒道:“二位自命清高,刚才为什么不敢承认?”   金北固冷笑道:   “火是我们自己放的,我们先潜入藏经楼,埋伏下火种,计算准时间,等待火势自动发作……”   玄风冷笑道:“二位用心很深,为何又耍赖呢?”   金北固沉下脸道:   “我们几时赖了,你说我们另带帮手纵火,我们自然不承认,你并没有问那场火是否我们放的。”   玄风呆了一呆道:   “施主此言虽属强辩,倒不能说没有道理,贫道因见二位都在此地,故而没有想到二位身上。”   金北固哼了一声道:“我们做的事哪会给你想得到。”   玄风却又笑起来道:   “可是轩辕藏经亦在火勃之中,二位也没想到吧!火是二位自己放的,这可怨不得贫道了……”   金北固怔了片刻才一叹道:   “焦老大!十年苦心,却毁在我们自己手上,这也只好归诸天意了,走吧!还是靠我们自己的本事去苦练吧!”   焦而化却冷冷一笑道:“我没有那么容易放手!”   金北固一瞪眼道:   “藏经已毁,就是宰光了这批臭道士又有什么用呢?”   焦而化哼了一声道:   “我不会像你这么老实,容易受骗,假如那藏经真在楼上,他会任它遭受火焚而不去抢救吗?”   金北固神色又是一动,玄风却淡然道:   “贫道自知力不足与二位抗衡,留着藏经,反足以引来杀身之祸,倒不如任之焚毁,好叫二位死心。”   焦而化笑笑道:“玄风!你这些话只能骗骗金老二。”   玄风怫然道:“施主凭什么认为贫道说谎?”   焦而化冷笑道:   “金老二与顾清风对手时并没有占到上风,你明明有保全藏经之力,何以会甘心任它焚毁?”   玄风轻叹道:   “二位施主十年前闯剑阵时,武功何等惊人,今日金施主对顾道兄时,虽然未曾用剑,贫道也看出二位武功较之十年前更进一层,藏经旦夕不保,贫道实不愿落入二位之手,唯听之焚毁一途矣。”   他说话的神色平静而自然,好似不加思索就说了出来,因此那心计较深的焦而化也有点相信了。   玄风移头向后面看了一下道:   “轩辕藏经已经焚毁了,如蒙二位允许,贫道想率领门下弟子去扑灭火势,以免延烧到其他地方。”   “你快去吧!我希望你动作快一点,能够将轩辕藏经的断简残片抢出一两片来,证明它的确是焚毁了。”   玄风立刻道:“这个贫道可不敢担保。”   焦而化沉下脸道:   “快去!少噜苏,假如你提不出一个确切的证据,我们绝不会死心,缠得你今生今世都别想安宁。”   玄风迟疑片刻,才掉头向那些道士们施令道:“立刻取水救火!”   那近百名道士一哄而散,动作十分迅速,却毫不凌乱,有的分散取水,有的则迅疾奔向火场,现出平时早有训练。   玄风与顾清风同时启步走向后殿,金北固与焦而化二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慕容平也遥遥暗蹑。   藏经楼是一栋孤独的小楼,分为上下两层,焦而化埋藏火种的是顶楼,现在发火的也是顶楼。   有部份空手的弟子想冲进底楼去抢救未遭波及的经卷,玄风却喝止了他们,叫他们赶紧扑灭火势。   顾清风连忙道:   “道兄为什么阻止他们抢救经卷呢?据小弟所知重要的经卷全在底楼,也许可以救出一部份来!”   玄风长叹一声道:   “我何尝不如此想,可是他们一定会怀疑轩辕藏经也杂在那些经卷中被抢救出来,岂不是反而添麻烦?”   顾清风瞪了身后两人一眼道:   “那道兄是忍心放弃那些前人的手泽了?”   玄风黯然叹道:   “现在只希望能尽快压灭火势,能保留多少算多少,万一抢救不及,只能归诸于天劫使然了。”   这时已有很多人提了水桶前来,开始扑灭火焰,他们的动作很快,武功基础也极佳,站在楼下浇水,水力却可以直接到达楼上,人多,水源近,工具充足,每个人又出死力施为,片刻工夫,火苗已被压了下去。   又过了一阵子,火势己整个被扑灭了,从外面看来,只有部份屋瓦被烧堕下来,损失并不太严重。   玄风对楼窗中冒出袅袅的青烟与水气望了一眼叹道:   “火起之时,贫道希望轩辕藏经烧得一点都不剩,现在倒希望还能留下一点残骸,以为取信二位之用。”   焦而化冷笑道:   “不错!你们三清的尊神若是有灵,他应该听见你的祝告而帮助你,因为这关系着你们的生死。”   顾清风怒声道:“玄风道兄!你为什么要这样怕他们?”   金北固冷冷一笑道:   “顾道长!神州五剑在我们眼中并不算一会事,别看我刚才打不过你,要是我用剑来对付你,早就宰了你。”   顾清风虽然不太服气,却也无话可说,他对于技击之道颇有自知之明,自己化剑为指已有三年苦功。   金北固在拳掌上虽然胜不了自己,可是他看出对方的长处并不在此,甚至于根本不懂得拳掌功夫。   他所用的招式完全是从剑式上演化出来的,只是没有经过一番抉择与练习,才现得那么笨拙与生疏。   因为有些剑式并不适用于拳掌,有些必须稍加修饰,顾清风深自了解,只要三个月的研琢,对方的成就就足可压倒自己三年的苦练,自然这是指空手对敌而言,假如双方都用剑,他今天就占不了便宜。   想到这儿,他神情又有点异样,泰山论剑,他虽然以谦虚为怀,倡议五剑并尊,实际上他确信自己可以稳居其首。   三年前碰上一个无名少年,吃了一个闷亏,虽然无人知道,却已使他心灰气短,想不到今天又碰上这两个人。   金北固已然难敌,那个焦而化心机极深,他的剑法一定更是刁钻恶毒,世上的无名高手太多了。   此时火势已全灭,玄风首先跳上了楼窗,然而焦而化本想跟着上去,但是他只一抬腿,立刻又停住道:   “金老二!你跟去看看,我在这儿监视着楼下的人。”   他心思细密异常,连一点小地方都不放过,金北固答应着去了,顾清风也懒得上去了,轻轻一哼道:“阁下太多疑了!玄风道兄不会骗人的。”   焦而化冷笑一声道:“假如是顾道长主持本观,在下一定信得过,我与玄风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对他太了解了。”   顾清风与玄风只有三年交往,多少对他也有点了解,在有些地方他固然正直不苟,有时也不免机心太重。   所以他对焦而化的话,倒是未加驳斥,片刻之后,楼上先后飘下二人,玄风空着一双手,神色如恒。   金北固却拿着几页水淋淋的焦破残篇苦着脸道:   “焦老大!这次我们是找自己的麻烦了,那藏经就放在第二层木架上,只剩下这一点点了。”   焦而化一言不发,接过那几页残篇看了一下才道:“不错!这的确是原本,原来这藏经只有九十六页。”   玄风轻叹道:“是的!全经分十三篇,共九十六页,现在是整个都完了,火虽由二位所放,贫道也成了师门罪人。”   焦而化猛地出剑,抵在玄风的心口前厉声道:   “玄风!你少跟我要滑头,那藏经当真全毁了吗?”   玄风怒声道:“物证尚在,你难道还不相信?”   焦而化冷笑道:“正因为物证在此,我才不相信你!”   这一番话连金北固也觉得他是在故意找麻烦了,皱皱眉头,正要出言阻止,却被顾清风抢先道:“焦施主!既然你已经认出是真迹,怎么还要要赖呢?”   焦而化冷笑一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原经,怎么知道是真迹呢?”   金北固一怔道:“刚才你明明说是真迹。”   焦而化点头道:   “不错!我说过它是真迹,也相信被烧毁的真迹,因为我在烧剩的残篇上得到了确切的证明。”   金北固莫名其妙的道:“你得到什么证明?”   焦而化一只手持剑比准玄风,另一只手举着残篇道:“你自己看去!”   金北固又看了半天,顾清风也凑着看了一下道:   “此经贫道亦曾过目,确是真迹无误!”   焦而化笑笑道:“顾道长在读此经时,可曾看到这些墨污?”   顾清风见残篇上有几点墨污,摇摇头道:   “此经原来虽十分整洁,可是它系手抄本,墨迹染水之后,自然会化开来,墨污是理所当然之事。”   焦而化大笑道:   “顾道长也太容易受骗了,这经文原篇是用极好的徽墨所书,乃越久越亮,经水不染,怎会有墨污?”   顾清风一怔道:“那施主是说此经是膺品了?”   焦而化摇头道:“也不是,此经若是膺品,应该全篇俱为水染,不会只在几个字上产生墨污,现在道长明白了吗?”   顾清风摇头道:“贫道还是不明白!”   焦而化冷冷一笑道:   “顾道长也是老实人,所以不往深处想,此经本身不怕水染,那墨污只有一个可能的来源。”   金北固恍然叫道:“我明白了!这经文已经被人临拓过了!”   焦而化大笑道:   “你总算想通了,那墨污正是临摹之时,落笔太重,墨迹透了过去,被水一浸才污染开来。”   玄风变色道:   “胡说!贫道使想留副本,只须抄录一遍就够了,何必要描摹原本,留下痕迹呢?”   焦而化笑道:   “你说得很对,可是这藏经的奥秘并不全在经文的字句,字体本身也占着极大的关键,你除了临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保留藏经,而且我现在也知道为什么要另外留下一部副本了。”   玄风低头不语,金北固却代问道:“为什么?”   焦而化一笑:   “假若我们今天不放火,说不定他会将原经送给我们,因为那部原经,每页都有三分多厚,保管收藏都太费事,他不得已,才杂入其他藏经一起,我们火焚藏经楼,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玄风立刻道:   “你错了!贫道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藏经交给你们,万一不敌时,贫道准备将原经当着你们的面加以销毁!”   焦而化笑道:   “不错!不错!这是一个更好的方法,如此一来,你身边那一份摹本就再没有人来抢夺了!”   玄风一怔道:“你怎么知道贫道身边有一份临本?”   焦而化笑道: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原经太大,自然不好放在身边,否则你当会考虑交出摹本而留下原经。”   金北固迫不及待地道:“他身边真的藏有描本吗?”   焦而化一笑道:   “我相信不会错,他为了便于携带,一定是用极薄的丝绢描绘了一份副本,所以才会在原经上留上下墨迹。”   玄风大叫道:“姓焦的,你不愧聪明,一切都猜得很对。”   焦而化笑道:“这不是猜的,而是我根据迹象所推测的事实。”   玄风怒哼一声道:“不管你猜也好,推测也好,可是有一件事你可没想对,轩辕藏经确有副本,却不在贫道身上。”   金北固连忙问道:“那在什么地方?”   焦而化笑笑道:“玄风!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由我杀了你之后……”   金北固忙道:“假如不在他身边,杀了他岂非断了线索?”   焦而化冷笑一声道:“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金北固道:   “你看住这老牛鼻子,我去将那些臭道七一个个杀了,看他肯不肯将抄本交出来。”   那些救火的道士们闻言脸色俱都一变,各人抛开了手中的水桶,迅速又将十方剑阵排列起来。   焦而化一笑道:   “你一个人行吗?要知道除了十方剑阵之外,还有一个风雷剑客在场,他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金北固呆了一呆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一起动手!”   焦而化摇摇头道:   “这也不行,只要这老家伙一离开了我剑尖的威胁,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毁了经文的抄本……”   焦而化脸色一沉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都又白忙一场?”   焦而化脸色一沉道:“没那么容易,玄风!我跟你打一场赌!”   玄风摇头道:“出家人与世无争,贫道从不接受任何睹约!”   焦而化冷笑道:“出家人也不准打诳言,你却说了不少假话!”   玄风微怒道:“那是逼不得已,相信祖师爷会原谅我的!”   焦而化笑笑道:   “祖师爷也会原谅这场赌约的,因为你别无选择的余地!”   玄风想了一下才道:“怎么赌法?”   焦而化沉声道:“你说经文抄本不在你身边?”   玄风点头道:“不在!”   焦而化笑笑道:   “很好!我说他一定在你身边,若我在你身边搜不出经文,我们立刻就走,从此再也不找你们麻烦。”   玄风想了一下道:“你真能守约?”   焦而化大笑道:   “我与金老二向来说一不二,上次交手之后,我们说十年之后再来,连一天都没有多,也没有少。”   玄风立刻道:   “好!你把剑收回去,贫道将身边之物取出来任你们检查,希望二位找不到经文时,遵约而退。”   焦而化笑着摇头道:“你想得太美了,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玄风怒道:“那你想怎么样?”   焦而化道:   “假如你像顾道长一样是个一言九鼎的英雄,我们自然信得过你,可是你玩过好几次花样了,我不得不提防着点。”   玄风大笑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焦而化笑笑道:“你站着不要动,由金老二在你身上搜一遍!”   玄风厉声道:“放屁!贫道乃一观之主,怎能让你如此侮辱!”   顾清风也道:“二位这样做太过份了!”   焦而化笑笑道:“假如他趁此机会毁了经文,顾道长是否能作担保?”   顾清风默思片刻才庄容问道:“玄风道兄!你身上真的藏有经文吗?”   玄风怔了一怔才道:“道友对贫道也不相信了吗?”   顾清风立刻转头对二人道:“好!贫道愿以性命作保!”   焦而化眼珠一转道:   “既是顾道长肯作担保,在下自然不再坚持,不过在下深为道长惋惜,把命送在这个地方太冤枉了!”   顾清风庄容道:“贫道与玄风道长俱属三清弟子,自应互相信任!”   玄风却急声道:“你还不把剑放下去?”   焦而化摇摇头道:   “不!我虽相信顾道长,却不相信你,我的剑还是不收,以免你有所异动,搜身之事,请顾道长为之。”   玄风正要表示异议,焦而化已沉声道:   “这是对你最客气的让步了,否则我一剑杀了你,不怕搜不出经文来,顾道长身分何等清高,由他来搜身,难道还怕屈辱了你?”   顾清风也道:   “道兄假如身边没有藏经,由谁来搜都是一样,我们道家子弟的养心之本,就是在摒除杂虑,无欲则刚,无争则平,身外浮名不足取,荣辱之念不可有,道兄修为有年,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开呢?”   玄风默然片刻,才轻叹一声道:“道友!你来搜吧!”   顾清风走上前去,将他身边的零碎物件一齐取了出来,又上下都摸了一遍;然后含笑二人道:“玄风道长身边的确未藏经文!”   焦金二人脸色微变,金北固忍不住埋怨他道:   “焦老大!你料事如神,今天却连连失算,放火、打赌……都是你的主意,却把我们十年苦心全白费了。”   焦而化脸色一沉道:“我不相信会算错!”   顾清风也沉下脸道:“施主难道怀疑贫道搜查不尽心吗?”   焦而化沉思片刻,忽而剑尖轻挑,将玄风胸前的道袍划了一个小小的裂缝,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   顾清风脸色一变,呛然抽出玄风肩头的长剑道:“你这是干什么?”   焦而化笑笑道:“顾道长不是封剑了吗?怎么又破誓了呢?”   顾清风怒道:“贫道封剑之事,不对无信的匹夫!”   焦而化冷笑道:   “顾道长等一下再作此论,最不讲信义的人,恐怕是你们三清门下的高士,你为什么不看看清楚?”   顾清风怒声道:“还有什么可看的?”   焦而化笑道:   “你们道长力求返璞归真,崇尚自然,但这位玄风老观主却反其道而行之,你不晓得他的衣着很特殊吗?”   玄风脸色大变叫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师从未受过这种侮辱,弟子们!上!本师宁可一死,也不能忍受这奇耻大辱!”   那些道士们都群情愤激,持剑围了上来。   顾清风却一挥剑叫道:“等一下!”   玄风怫然道:“道友难道不顾同门之义,甘心目睹贫道受辱吗?”   顾清风庄容道:   “贫道连封剑之事都顾不得了,就是为了这同门的义气,不过我必须把事情弄清楚,焦施主!你……”   焦而化淡淡一笑道:   “我不过是觉得道家用丝绸作内衣似乎太少见,而且多穿几件内衣,也不见得能挡住凛冽山风。”   顾清风朝玄风的胸前望去,果然那白色的内衣是丝绸所制,微有光华透出,而且层数颇厚,怔了一怔才道:“道兄有以教我否?”   玄风道长低头道:“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与别人并无关系。”   焦而化冷笑道:“假如把经文誊录在衣服上,与别人就有关系了!”   顾清风脸色一变道:“请道兄将外袍脱了,以证明焦施主之言不实。”   玄风怒声道:“顾道友!贫道是请你来助拳的,并不是请你来帮助外人威胁贫道脱外衣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清风呆了一呆,他知道玄风的内衣上一定是经文的抄本,不禁长叹一声,黯然地道:   “道兄维护藏经之用心,小弟无以为责,可是小弟以性命作保,道兄却以虚言相对,未免叫小弟寒心。”   说完又对焦而化正容道:“贫道所保不实,谨以一死为酬!”   横剑就朝自己项上抹去,暗中的慕容平却再也无法坐视了,脱手将长剑飞掷出去,人也跟着飞了出来。   当的一声,顾清风的剑仅以寸许之差,被慕容平掷出的剑击落在地,然后眼前一花,站着一个年青的汉子。   他怔了一怔,才认出正是三年前击败自己的无名少年,不禁神色微变,张大了嘴,讲不出一句话。   慕容平弯腰将两柄长剑都拾了起来,交给他一柄道:   “道长别来无恙!还记得我吗?”   顾清风呐呐地道:“记……记得!阁下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慕容平一笑道:“道长上山太匆忙,抢了在下的马匹。”   顾清风哦了一声道:“原来那匹马是你的,贫道已经留下了银两。”   慕容平笑笑道:   “留银与抢马是两回事,在下并未答应将马出售,道长纵然留下银两,也不能算是买马之资。”   顾清风呆了一呆才道:“尊骑尚在观门外面,阁下尽可收回。”   慕容平一笑道:   “那是小事情,现在可以不谈,在下觉得道长这样死了实在太不值得,故而出手拦了一下。”   顾清风神色一黯道:   “那是贫道之事,阁下一片盛情,贫道十分感激,可是……”   慕容平连忙道:“到现在为止,道长并未搜出经文,自可不必就死!”   焦而化冷笑道:“可是把这老道士的外衣脱去,就可以发现经文了!”   慕容平脸色一沉道:“你凭什么要人家脱衣服?”   焦而化一怔,似乎没想到这年青人会讲出这句话。   金北固最是暴躁,立刻怒叫道:   “你是哪来的小杂种,竟敢多管闲事?”   慕容平冷冷地道:   “藏经是人家的,你们无端上门强取,已经是不应该了,居然还要强逼人家脱衣搜查,这种强梁的行为,我就是看不惯,因此我出来打这场不平,可不能算是管闲事,你们识相的就滚吧!”   金北固悖然震怒,挺剑刺了过来,慕容平反手一绞,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攻势化开,同时还将他格退两步。   金北固又羞又怒,哇哇大叫又要冲上来。   慕容平却一摆剑道:   “你动手不是有六十招之限吗,对顾道长已经用去了五十六招,刚才又去了一招,只剩下三招,你得慎重一点。”   金北固怒叫道:“小杂种,我要宰你用不了三招!”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   “我也不想叫你凑满六十招,像你这种破剑法,要是在我眼前使满六十招,实在是我们剑手的耻辱。”   金北固又想冲上来,焦而化却沉声喝止道:   “金老二!沉住气!你这样浮燥,正好着了人家的道儿,这小子剑术颇有根底,你别丢了我们的人。”   请续看《孤剑行》续一册——轩辕藏经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1   第一章 更上层楼     金北固闻言心神一震,果然平心静气下来,剑抱满月,脚踩星位,作了一个蓄势待发的姿态。   慕容平仍是淡淡的笑道:   “这样子更不行,我本来还打算用两招将你击败的,现在看起来,连一招都嫌太多了,只要半招就够了。”   焦而化也淡淡地道:   “小子!你最好说话谨慎些,要是吹砸了怎么办?”   慕容平望了他一眼笑道:   “你不是很喜欢找人打睹吗,我们再来赌一下如何?”   焦而化冷冷地道:“怎么赌法?”   慕容平道:   “我在半招之内,将他的剑击脱手,只要我多用半招,立刻自行奉上脑袋,假如是我胜了,你们……”   焦而化轻轻地一摇头道:“我不赌!”   金北固立刻瞪眼道:“焦老化,你这么瞧不起我!”   焦而化笑笑道:   “以我们两人的身分要是接受了这种赌约,实在太看不起自己了,因此无论胜负,我都不赌!”   金北固怒叫道:“你不赌我赌,不过我也不想占便宜,我只剩三招可使,大家都以三招为限,在三招之内,只要你还能站在这里……”   慕容平立刻道:“怎么样?”   金北固叫道:“随你要怎么样都行!”   慕容平一笑道:   “假如我用三招才能胜你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了,这样吧,我们也不必对赌了,各人赌自己好了,你用三招,我用半招,分出胜负之后,各人再履行自己的诺言!”   金北固怒不可遏地叫道:“好!就是这么说!”   顾清风却颇为忧虑地道:   “兄台太托大了,虽然三年前兄台胜了贫道,可是这位金施主的剑法却较贫道高明得多了。”   慕容平笑笑摇头表示不在乎,金北固已挺剑攻了上来。   这一剑金北固是在极其慎重的情况下攻出的,不仅是攻势凌厉,而且所攻的范围极广,剑气呼啸而至。   慕容平端立不动,以他在剑术上深厚的造诣,冷静地判断对方的来势,他知道那一剑攻势虽繁,而吃重的只有一点,在那一点没有确定之前,他不想作多余无谓的应付动作,任凭砭体的寒光在他面晃来晃去。   焦而化的剑仍没有放松对玄风的监视,目光却一直凝注在慕容平身上,开始感到真正地吃惊了。   从顾清风的口中,他已经知道这个年青人就是三年前挫败风雷剑客的无名剑手,也知道他相当高明。   却万想不到会如此了得,以金北固的攻势而言,别说是个陌生人了,就是他与金北固几十年的交往,互相之问的剑术武功已到了闭目能数的程度,却也不敢如此托大,因为金北固的攻势中虽多虚招,却随时都可实为。   这个年青人不是不知厉害,就是不怕死,所以才敢对那游移不定的剑光视而无睹,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两者都不像。   他的镇静,他的从容,像是具有绝对的把握,可以从千钧一发的危机下取得那毫厘之间的先机。   金北固的心中也是同样的犹疑,他的剑照遍了每一个可攻的部位,只要多递一两寸,就可以刺中对方。   可是他反而无从取舍了,对方好像是全无反应,对他的攻势,任何一个部位都敞开在剑刃的威胁。   但也就是这种全无防备的守势困惑了金北固,当他把剑转到第三个巡回时,他作了个最笨也最聪明的决定。   猛地撤回了攻势,怒声叫道:“小子!你是死人?”   慕容平笑笑道:“这一招可以不算,你为什么止手不攻了?”   金北固怒道:“我从来不杀死没有抵抗能力的对手!”   慕容平笑道:“你没有试过,怎知我不会抵抗?”   金北固怔了一怔才叫道:   “难道说在刚才的情况下你还有解脱的方法?”   慕容平点点头道:   “不错!我知道你那一剑可攻十八个方位,因为我只有半招可还,所以必须要留到最有效的时机才作还手之想。”   金北固似信非信,抱剑在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清风却轻轻一叹道:   “金施主,贫道劝你还是放弃了吧,这位世兄年纪虽轻,在剑道上的造诣绝非你我所能及。”   金北固怒叫道:   “胡说!我就不相信他有多大苗头,刚才他不过是虚张声势,也许他根本就是吓呆了,所以毫无反应。”   慕容平笑笑道:“你看我像吗?”   金北固大声道:“不管你像不像!反正我绝不肯就止罢手!”   顾清风又轻叹道:“那施主刚才为什么要收回攻势呢?”   金北固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收回攻势,脸上泛起一片红色,一半是由于羞愧,另一半却是为了愤怒。   顾清风再度劝告他道:   “以技克人者谓之霸,以气服人者谓之王,这才是练剑者最高的境界,贫道到今天才算真正见到了王者之剑。”   金北固哼了一声,长剑再度攻出,仍是用刚才的招式,不过这一次他横定了心,十八手中无一虚势。   每一手都攻到了顶点,眨眼之间,剑尖在慕容平的身上挑开了十八处破洞,却没有一剑能伤及他的皮肤。   慕容平仍是没有还手,也没有移动脚步,只是顺着他的剑势,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刚好到达剑力不及的地方。   金北固攻完最后一手时,收回长剑,脸上现出真正的惊色,他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这年青人以最平静的态度,最危险的方法,化开了他视为无人能敌的一着煞手。   呆了半天,他才叫道:“小子!你是人是鬼?”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刚才你只要多动一下脑筋,我就是剑下之鬼了,幸好你不会用脑筋,我勉强还能算是个人。”   金北固还没有听懂他的话,焦而化已哼声道:   “金老二!你实在太笨了,对着这样一个狡猾的敌手,你何必还着重于剑法的变化呢?要是你集中于一式攻过去,不把劲力分散在其他的变式上,早已得手了,现在还剩下两招,你好好用点心思吧!”   金北固终于明白了,他为了迁就其余的变化,每一式都点到为止,以至劲力只能达到某一个程度,慕容平才能躲了开去,要是他专心于一式急攻,也许不一定能伤得了对方,至少也不会叫他如此从容应付过去。   慕容平回头对焦而化一笑道:   “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什么人用什么方法,这才是上乘的剑击之道,这个姓金的人不算太坏,我才对他客气一点,刚才若是换你,我自然不敢那样冒险,不过你也不会像他那样便宜,还有使下一招的机会。”   焦而化神色微动,终于还是轻轻一笑道:   “等你从金老二手下留住性命,我们自然有一战的机会。”   慕容平笑笑不做声,金北固则埋首深思,想着下一招该如何进攻,焦而化轻咳了一声,比了一个手势。   金北固虽然看见了,却摇摇头道:“那还有用吗?”   焦而化怒哼道:“你真是一块点不化的木头!”   慕容平笑道:“他是不是叫你还用刚才的招式?”   金北固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平笑道:   “因为那是最有效的方法,第一我不会再防备到那一招,第二那一招使用出来我绝无还手的余地。”   金北固想了一下道:   “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不过我不想用,我会的精招虽然不多,却绝不对一个人用第二次。”   慕容平笑道:“这是你聪明的地方。”   说完长剑突出,凌空反挑,正是黎东方临死前用的那一手绝招,金北固连忙用剑去推。   可是他的剑才推出一半,慕容平的剑式已到,剑光匆地在他肘弯轻轻一点,刚好刺在他的麻筋上。   金北固的手臂立时感到一阵酸软,连剑都握不住了,当的一声,落在地上,而慕容平的剑尖又抵在他的咽喉上。   金北固感到冰凉的剑刃紧贴肌肉,长叹一声道:“好小子,算你赢了!”   慕容平收回长剑,朝焦而化一笑道:   “你看见了吧?要是他刚才听了你的话,妄想集中劲力冲进来,我虽然不杀他,他也会撞上我的剑尖。”   焦而化神色一变,无语可答,慕容平这一剑的确只使到一半,假如他再推进一步,金北固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顾清风悚然动容叹道:   “剑道至此,可叹为观止矣!三年前台端与贫道对手,互拆二十余招,方定胜负,实在是剑下留情,否则只须这一招,贫道就束手无策矣……”   慕容平笑笑又向焦而化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焦而化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道:   “你今天到此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慕容平淡淡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本来是为了追回马匹才上山的,凑巧赶上了这场热闹,忍不住就管了一场闲事!”   焦而化连忙道:“那你不是为了轩辕藏经而来的了?”   慕容平摇头道:“不是!我不久之前才听说轩辕藏经之名。”   焦而化顿了一顿才道:“假如是为了藏经而来,我只好甘心认输,把藏经让给你,既是你无意于此,就请暂时放过,等我办完此事,再跟你另作交代!”   慕容平一笑道:   “你这不是自说白话吗?我既然出头管了闲事,自然要管到底,哪里有精神跟你多作纠缠?”   焦而化冷笑一声道:   “我为了轩辕藏经,已经下了几十年的苦心,绝对下容许任何人插手其间,你假如一定要干涉,我只有一个办法……”   慕容平笑笑道:“什么办法?”   焦而化深沉地道:“我杀了这道士,毁了他身上的藏经,然后再跟你决一死战,即使你杀掉我,也不让藏经落入别人之手!”   慕容平一笑道:“你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焦而化深沉地道:   “在目前的情况下,我没有只顾全自己的好处,唯有来个同归于尽,叫大家都得不着好处!”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道:“假如我也有意思得到藏经呢?”   焦而化阴恻恻地一笑道:   “那就好办了,今天我剑法不如你,争也争不过你,只有暂时让给你,以后再想法子从你那儿夺回来!”   顾清风连忙道:“你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焦而化笑笑道:“这个道理只有一个人明白!”   顾清风诧然问道:“是谁?”   焦而化冷笑不答,慕容平忽然道:   “好!我接受藏经,暂时由我保管,以后你再想法子夺回去好了,不过你有把握夺回去吗?”   焦而化冷笑道:   “有没有把握是另外一回事,至少我还有一个机会。”   玄风在焦而化的剑尖威胁下,脸色数变,始终不说一句话,这时忽然像发疯一般地跳地来叫道:“十方剑阵弟子们上!”   那十名手执长剑的道士闻声蜂涌而上,十支长剑像潮水一般,从四周集中攻了过来,将每个人都罩在剑风之内。   顾清风与金北固都是赤手空拳,慕容平为了保护他们不受伤害,挥出一片剑光,挡住四枝长剑的进攻。   另六支长剑一齐涌向焦而化,声势相当惊人,焦而化逼不得已,回身先挡开了他们的攻势。   玄风却趁这个机会,拔腿向外冲去,那六个人的目的就是要救他出险,立刻散开队形,让出一个空隙。   玄风的身子刚踏进空隙,匆面背后掠过一道寒光,不但砍下了玄风的脑袋,而且还杀伤了临近的两个道士。   顾清风见这人竟是慕容平,不禁大为诧异,连一声没有叫出来,慕容平手起剑落,又砍伤了两名道士。   十方剑阵已去其四,阵形顿乱,慕容平一手拖住玄风无头的尸身,一面挺剑对其余的道上们厉声喝道:   “我不想多事杀戳,要命的放下武器站在一边去!”   这一声大喝中极其威严,更少有一半的人接受了他的命令,只有那六名剑阵弟子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慕容平又厉声道:“你们是不是不怕死?”   那六名道士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向顾清风道:   “顾道长!请你作主!”   顾清风愤然从地下拾起一柄长剑道:   “贫道还以为阁下是个仗义打不平的侠士,谁知……”   慕容平摆摆手中长剑笑道:   “顾道长,等一下我自然对你有个交代,现在请你暂时忍耐一下,我先把这两个人打发走了再说。”   焦而化立刻道:“小子!你留下个名号,我们以后好见面!”   慕容平朗声道:“在下慕容平!”   焦而化一怔道:“你就是慕容平!新近崛起江湖的年青剑手!”   慕容平淡然一笑道:“不错!你以后别找错了人!”   焦而化顿了一顿道:“好!冲着你慕容平三个字,我相信你也不会躲藏起来不敢见人!后会有期,金老二!走吧!”   金北固却摇摇头道:   “焦老大!恐怕我们要散伙了,我已经败在这年青人的手中,依照我们动手前的约定,我得由他处置……”   焦而化脸色一变,金北固连忙又道:   “焦老大!你放心好了,对于轩辕藏经的秘密,我绝不泄露一字,这一点你总该信得过我金老二……”   焦而化沉思不语,慕容平却道:   “姓焦的!轩辕藏经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万一将来有所泄露,你可不能怪到姓金的头上去。”   焦而化一怔道:“你会知道藏经之秘?”   慕容平笑笑道:   “不错!虽然我还没有见过经文,可是我确信已经了解到它奥秘何在,这是玄风老道士告诉我的。”   焦而化脸色一变叫道:“胡说!他几时告诉你的?”   慕容平笑道:   “他虽然没有说,可是我照他的方法,一样可以找出其中的关键,你最好是死了这条心吧!”   焦而化厉声大叫道:   “慕容平!我们辛苦了几十年,却给你捡了个现成便宜,你记着,无论天涯海角,我也会再找到你。”   慕容平大笑道:“只要我慕容平一天不死,我总等着你!”   焦而化的身子像一头夜鸟般隐入黑暗中不见了!   那十方剑阵中的六名道士又想围过来找慕容平拼命。   慕容平却笑笑道:   “各位不必如此,轩辕藏经原是贵观之物,我无意掠为己有,不过像玄风观主这种假冒伪善之辈,实在不配作各位的领导,现在我把藏经交给顾道长,请他作一个适当的处置,各位意下如何?”   那六名道士果然不再上前,一起用将信将疑的眼光望着他,半晌后,才由一名道士代表发言道:“你真能这样做吗?”   慕容平一笑道:   “我当着各位的面交割,各位应该可以相信了!”   说着将玄风的尸体掷向顾清风身前道:   “顾道长!请你收下,我想那藏经一定在他的内衣上,而且这一册抄本一定比原文易解多了!”   顾清风怔然莫知其所以,呐呐地道:“无尘!这是怎么回事?”   无尘是那六名中的一个,他想了一下才道:   “不错!观主在誊录原经时,的确已经发现了经文中的奥秘,所以我们的十方剑阵才变得那么厉害。”   顾清风神色一变道:“那他为什么还要骗我?”   无尘默然片刻后,才轻叹道:   “顾道长!你对观主应该很清楚,他对谁都不信任,连我们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因此我也无法告诉你详细的情形。”   顾清风怫然道:“他既然发现了经文之秘,何必还要我来帮忙?”   无尘道:   “观主在三天前誊录经文时,才发现其中的奥秘,不过因为时机太过迫促,来不及准备,才请你来帮忙,只要挡过今天这一关,以后再也不必担心了,至于经文中的奥秘究竟是些什么,我们却无从得知。”   慕容平一笑道:   “我倒知道了,经文的奥秘全在字形的变化,他假如不描录一次,恐怕永远也不会发现其中的道理。”   金北固忍不住道:   “不错!那十三篇的篇首题名,隐含十三式神奇的剑法,篇中的经文只是阐述变化的内容。”   顾清风怔了一怔才道:   “即使他秘而不宣,慕容大侠也不必杀死他呀!”   慕容平一笑道:   “他死有应得,顾道长如有不信,不妨问问其他的人,他准备用什么方法对待你,我假如不是因为接了十方剑阵的一招攻式,还不会对他痛下杀手呢!”   顾清风又望着无尘,期待他的答覆。   无尘默然片刻才道:   “观主只教了我们一招‘潜龙勿用’,叫我们掺在十方剑阵中使出,据说这一招可杀死所有的敌人。”   慕容平道:“你还没有说完全吧?”   无尘顿了一顿才道:   “观主由于攻势太强,叫我们利用顾道长与对方动手时发动攻势,这样才可以将对方一网打尽,当然顾道长也可能会受到波及!”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事情的演变偏不如人意,那焦而化竟然先下手为强,把他给制住了!”   无尘一叹道:   “是的!正因为观主也在阵中,我们投鼠忌器,迟迟不敢发动,最后到了万不得已,才将阵力分成两部,结果……”   慕容平大笑道:   “结果杀死了他自己,居心险恶者,必无善报,这是我们立身处世最好的一个警诫,顾道长,现在你不怪我了吧?”   顾清风呆了很久,才长叹一声道:“慕容小友,贫道三年前败在你手中,心中犹有不平之念,所以才封剑归隐,实在是为了跟自己赌气。”   慕容平微笑道:“道长这个赌气的方法太奇怪了!”   顾清风仍是叹息着道:   “贫道身在空门,嗔心未除,封剑归隐,实非本心,总是在想哪一天能胜过你时,再继续用剑,可是今天……”   慕容平笑了一下道:“今天道长可是放弃归隐之念了?”   顾清风摇头道:   “不!经过今天的事情后,贫道出世之心更坚,第一是贫道确知今生绝对无法在剑术上胜过小友……”   金北固在旁边道:“你学过轩辕藏经上的功夫就不同了!”   顾清风连忙道:“轩辕藏经也是这位小友保全了,假如贫道能学,这位小友自然也能学,而以贫道之才智,万不足于与之论高低。”   金北固却摇摇头道:   “这倒不尽然,轩辕藏经是道家的功夫,你们修道的人学起来,比旁人容易得多,进境快,火候也深。”   说时用眼望着慕容平,暗中却是在警告慕容平,叫他别把藏经留给顾清风,慕容平只是淡淡一笑,未作理会。   顾清风倒是相当诚恳地道:   “既是如此,贫道就不学藏经上的功夫了!”   慕容平连忙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顾清风慨然地道:“今日见到小友的行事居心,贫道深知莫堪言敌。”   慕容平一笑道:“道长昔年在泰山论剑时,明明可以挫败其余四人,却不愿独居鳖首,而倡议五剑并尊,单是这种胸襟……”   顾清风一怔道:“小友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慕容平笑道:“在下是听陕中剑客许明非说的。”   顾清风点点头道:“神州五剑中只有许明非与上官不予胸怀较为冲和,也许肯将此事说出来,其余二人是绝对不肯承认的。”   慕容平实在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下去,因为说到许明非,难免要扯到顾清芝与顾芳莲。   看来顾清风还不知道自己与他侄女之间的事,自己又何必要说出这些令双方都难堪的事呢?因此他立刻道:   “在下学剑并非为了与人争雄,道长也不必拘泥成见,玄风观主已死,这所道观非道长来主持不可,轩辕藏经的功夫,道长尤须于短时间内加以精练,因为在下马上就要离开,那个焦而化可能会去而再来。”   顾清风怔了一怔道:“那小友就不想看看藏经了?”   慕容平轻叹一声道:   “照理在下不应生此不情之请,可是在下目前有点急事,假如这藏经上的功夫宜有点用处,在下想借阅一下。”   顾清风连忙道:   “小友说哪里话来,如非小友及时出手,藏经早已为焦而化夺去了,小友尽管慢慢研究不迟。”   慕容平笑着摇头道:   “那倒不必,在下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请道长将藏经取下,在下就在此地拜读一遍即可。”   金北固连忙道:“那藏经记载深奥,光看一遍是不够的。”   慕容平笑笑道:“你不是说过这是道家的经典吗,高深的内家功夫,必须以道家心法为基础,我想从头学也太迟了,因此我只拣简单一点的练剑法门,稍事充实,于愿已足。”   金北固道:“就是那一点也不是旦夕之功,玄风道人研究了三天,只能使十方剑阵的威力加强了一点。”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   “这个不要你耽心,玄风贪多而不化,所以才毫无心得,我只想获求一点进益,自然用不了多少时间。”   金北固心中虽然不满意,却也不敢再说了。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2   第二章 死亡疑云     顾清风扶起玄风的尸体,脱下他的内衣,果然,上面写着密密层层的字迹,递给慕容平。   慕容平就着火光,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又还给他,顾清风接了过来,却怀着满腔的疑惑道:“小友这就够了!”   慕容平笑笑道:   “轩辕十三篇确是十三式神奇的剑法,只可惜在下与道家无缘,一点都看不出它的妙处来,还是请道长慢慢研究吧!”   顾清风展开经文,略读了几句,皱眉道:   “不错!这上面都是道家的丹语,恐怕贫道也无法解悟得了,小友若是有兴趣,不妨与贫道共同推敲一番。”   慕容平笑笑道:   “不用了,在下只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番,那些都是道家普通练气的心法,想来道长会知道的。”   顾清风正色道:“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平想了一下才道:“何谓五行之主?”   顾清风怔了一怔,想不到他一下子就问到那么深奥的境界上去,但还是诚意正心地回答道:   “东魂主木,西魄主金,南神主火,北精主水,中意主土,凡此五者,均皆种于一体之内。”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又问道:“何谓和合四象?”   这个问题比较简单,顾清风毫不考虑地道:   “藏目之神,凝耳之韵,调鼻之息,缄舌之气,务使五官意识入无受无感之境,如珠之在椟,剑之在鞘。”   慕容平连忙道:“这就行了吗?”   顾清风一叹道:   “小友以为这很容易吗?多少修道人穷毕生之虔修还到不了这个境界,珠在椟而不减其光,剑在鞘而不损其利,是所谓藏真守璞,这仅是外务的修养,更进一层地及至内功就更难了……”   慕容平笑道:   “我明白了,目不视而魂在肝,鼻不嗅而魄在肺,舌不吟而神在心,耳不闻而精在肾,四肢不动而意在脾……”   顾清风失声惊道:   “小友之参悟尤在贫道之上,请教是何处得来这些内家宝典的,此即世所谓五气朝元之象。”   慕容平笑笑道:   “我在医书上见过什么肝木肺金肾水脾土之说,一直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现在才知道是魂魄精神意之寄。”   顾清风连连点头道:   “贫道也不明白,今天听小友一说才顿开茅塞,看来贫道也要向小友多多请求教诲才对呢!”   慕容平笑笑道:   “道长把轩辕藏经多研究一下,自然就明白了,在下也只是现学现卖,粗解皮毛,绝对不会比道长所知更多。”   顾清风手捧着藏经不禁呆住了,他没有想到慕容平在草草浏览一遍后,居然将道家生死之门勘透了。   慕容平又道:   “这藏经所载的是剑式,刚才所谈的都是练剑的法门,道长如欲剑法更进一步,最好是收起封剑之誓。”   顾清风讪然一笑道:   “封剑之举,不过是自欺欺人,事实上贫道手不及剑,心中却时刻都不忘剑法,几十年的习惯,一时哪能丢却?”   慕容平大笑道:   “道长这一说我就放心了,焦而化此刻锻羽而去,一定不会甘心,他失去金北固为助,势必求之于其他人,再度前来,绝对不是今天那样容易打发了,道长除了将自己的剑锋磨利之外,最好也能将全观的弟子也加强训练一番。”   顾清风肃容道:“贫道谨受教,小友尚有其他指示没有?”   慕容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想想又咽了下去,只是笑笑不作声,顾清风却忍不住地催促道:“小友有话尽管说好了。”   慕容平终于轻叹道:“道长立志清修,固见松月胸襟,但是世风不古,我不犯人,人却犯我,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道长是个聪明人,用不到我多说了!”   顾清风神色一动,犹豫未作答覆。   慕容平却笑笑道:“在下只是提供管见,道长自行斟酌便了。”   顾清风长叹道:   “小友指示极当,贫道也曾在江湖闯荡过,深知祸福之来,不由自己作主,今后三清宫必为多事之地,可是贫道能力有限,轩辕藏经或许确能帮助我们狙退来敌,然而短时间内我们却无法学成它。”   慕容平想了一下,忽而心神一动,用剑在地下划了几个图示,然后对顾清风微微一笑地道:“这是在下贡献给道长的一个自保之策,在下相信世上只有道长一人看得懂,也只有道长一人明白如何使用它!”   顾清风对着地上的图研究半天,差一点要失声叫了起来,这是他风雷剑法中的精招,却略略经过一些修改。   这些修改的地方,正是他剑法中缺点所在,风雷剑法长于攻而短于守,攻敌不中即无法自保。   慕容平替他想了一个补救的办法,另外给他布置了六个人专司守御,那是十方剑阵中剩下来的六名全真弟子。   用这六个为辅坚守,加上他居中主攻,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剑阵,只须稍加练习配合就可以运用了。   当他从惊喜中觉醒,准备向慕容平道谢时,慕容平已经带着金北固离开了,观门外响起清脆的蹄声悠悠远去。   口 口 口   慕容平轻骑得得地下了山,心中充满了兴奋,他原是为着好奇而上山,更是为了路见不平而管了一桩闲事。   却想不到这场闲事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收获,以他超人的智慧,将草录的轩辕藏经看了一遍,立刻就熟记在心。   轩辕十三式虽然精妙,却并不比他所学的剑式更有用,因为那些剑式学来太费功夫,还需要道家的内力作基础。   他的收获是剑式中的注语,使他对剑学的了解进入一种新的境界,可以将他所会的剑式发挥最大的威力。   黎东方在创下那些剑式时,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根据经上的指示,他将让许多人力无法表达的精妙之处都能表露无遗,这是一个剑手最高的境界,他自信以剑术而言,世上已不作第二人想了。   可是当一阵兴奋过了之后,他又陷入惆怅了,剑下无敌有什么用呢?他再也无法得到盈盈了。   寂寞地走了一阵,他忽然觉得有人跟在他的马后,回头一看,却是金北固紧蹑在他身后走着。   他怔了一怔才道:“你怎么还跟着我?”   金北固毫无表情地道:“我说过要由你发落的,自然是跟着你!”   慕容平笑笑道: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认真,我以为你跟焦而化拆伙留下是想一个人偷偷去打轩辕藏经的主意。”   金北固微有愠色道:“你怎么把我看成这样卑鄙?”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我看人从不会错,你外相虽然装得老实,可是我知道你骨子里比他还坏,看起来你似乎处处都比他笨。”   金北固道:“我本来就比他笨!”   慕容平一笑道:“守智若拙,我以为你聪明多了。”   金北固神色一变,终于叹道:   “你真了不起,焦而化与我相处了几十年,还不如你一夕之间对我的了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慕容平微笑道:   “这太明显了,焦而化虽然精明,却并不比你聪明,为什么你会处处地方都听他的指挥呢……”   金北固一叹道:   “他武功剑法都比我高,假如我不装着痴呆,早就会引起他的猜疑,被他杀掉了,因为世上得知轩辕藏经秘密的只有二个人,若不是我能受他的指挥,他怎会容我活在世上合作共谋藏经呢?”   慕容平微笑道:   “他利用你倒不如说你在利用了他,我相信你们得到藏经后,第一个倒霉的人一定是焦而化。”   金北固点头道:   “不错!我受他的气也够了,总要给他点苦头吃吃,叫他知道我不是那么容易受欺侮的人。”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那今天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不再合作下去呢?”   金北固道:   “今天被你一闹,藏经的秘密已泄,我知道他不再有希望了,所以我才改变主意而跟着你!”   慕容平笑道:   “你以为我会把藏经据为已有,所以才跟着我,想在我身上打主意,可是我并没有带走藏经,你为什么还跟着我呢?”   金北固轻叹道:   “原来我的确有那个打算,可是现在我对藏经已经没有兴趣了,纵然我得到藏经,也不会比你所知更多。”   慕容平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金北固笑道:“你最后那几句话,已经把藏经的奥秘全部说出来了,与其得到一部死的经,不如跟着一个活的人。”   慕容平笑笑道:“你的理由不会这么简单吧?”   金北固点点头道:   “不错!我知道你一目之下,已经把藏经整个地背了下来,否则你绝无法说出那番道理来。”   慕容平觉得这个家伙的确不简单了,他虽然闷声不响,料事之明,却并不在自己之下,笑笑又道:“你跟着我会有什么好处?”   金北固笑道:   “你天资过人,虽有过目不忘之能,可是藏经之妙义,绝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你现在不过是知其大概而已,要想进一层地了解,势必非借重我不可,你背出一句经文,我就解释其中的微妙之处给你听……”   慕容平摇头道:“你想我会同意吗?”   金北固道:“你应该不会拒绝,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慕容平一笑道:“你不必费心了,我想我所知道的已经够了!”   金北固笑笑道:   “我现在再说你也不会相信的,因此你不妨让我跟着,等你随时觉得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候命。”   慕容平想了一下,终于笑笑道:“那你就等着吧,也许会有机会的。”   说完重新策马就道,金北固却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步行着,脚力之快,并不比他骑着马差。   慕容平到底有点不过意,出了终南山后,在一个市镇上帮他买了另一头马,金北固也不客气,仍是默默地追随着他。   口 口 口   双骑进了长安,慕容平的心又急起来了,驰马掠过乐游原,一迳向秋枫山庄进发,当远远一抹红林映入眼帘时,他的心中又涌起如海的波涛,许秋英、顾芳莲、还有那苗女龙姑都在急切地等着他。   这些女郎虽然北不上盈盈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毕竟还是被他爱过而又深爱着他的,今后他更要好好地对她们。   蹄尘踏过小桥,穿过枫林,他感到有点奇怪。   秋枫山庄应该住着不少的人,为什么会如此冷静呢?为什么庄门上挂着一片素白,像是在办丧事呢?是谁死了?   他急急地策马进了庄门,居然找不到一个问讯的人,下马走进正屋,迎面布置着一片灵堂,素帷白烛。   他一看灵堂上供的神位,不由更怔住了。   那是他的牌位,“先夫慕容平之位”。   他好好地活着,此地却供上了他的灵位,他还没有娶亲,却有人把他称为先夫,慕容平不禁啼笑皆非。   金北固也跟着进来了,见到灵位也是微微一怔,但是却不动声色地向四下张望着,看到靠墙角放着许多冥锭的纸包。   金北固过去一看,不禁笑道:   “你的家室还真不少,让我数数看,一二三四……”   慕容平赶过去一看,更是作声不得,那冥包上却写着先夫慕容平冥用,底下是一大排名字,写着:   “未亡人顾氏芳莲、许氏秋明、孙氏绛珠、上官婉儿。”   最妙的是沙龙姑,竟然安上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妾字。   金北固笑笑道:“正室是五个,如夫人却只有一个,这岂不成了众月拱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慕容平一气之下,抬脚就把那些锭纸包踩得扁平,又把那灵堂牌位都用剑砍得粉碎,可是他心中忽地一动。   因为他在那一堆未亡人的名字里居然发现了柴小清,先前没有注意,此刻想起来倒是大惑不解。   柴小清虽然也像神州五剑的女儿一样与自己有过一段关系,可是她早已与自己反目成仇了。   在庐山的时候,她为了对自己报复,纠合了王立明等人差一点杀死了自己,龙姑是亲眼目睹的。   为什么把她也列名进去了呢?难道她也来了吗,还有这上面列着孙绛珠与上官婉儿,难道她们也来了?   是谁告诉她们我死了呢?无凭无据,又不见尸首,她们怎么会相信呢?就算这几个女孩子阅历浅,她们的父亲都是老江湖,不应该如此鲁莽呀?   怀着满腹的疑困不得其解,可是庄中却空空的连一个人都没有,他想找个人问问都办不到。   在室中发一阵脾气,将灵堂都捣毁了,他又走到后面,却看见后园的草地上新起了一座土坟。   一个老头子在那儿弯腰烧着钱纸,他一看那墓碑,赫然又是他的名字,倒是真的惊奇了。   有墓有碑,自然也有尸体,他没有死,那这墓中埋的是谁呢?抢步过去先一脚踢倒了墓碑,然后用剑去挖坟。   他急于想看看墓里的尸体是谁,那烧纸的老头子却疯狂似的扑了过来,空着一双手向他就抓。   慕容平背着脸没看见,金北固已代他挡住了,顿地一脚,将那老头子踢得翻滚在地,可是那老头子飞快又爬了起来,继续扑过来,口中还怒吼道:   “万恶的狗强盗,你们杀了小平,割去了他的头还不够,现在居然要刨他的坟,毁他的尸……老汉跟你们拼了!”   慕容平闻声回顾,不禁又是一怔。   这老头子神容枯稿,他几乎都认不出了,可是在身材与脸形轮廓上,勉强还可以看出他是胡大刚。   是在青城山中将他一手带大的胡伯伯,因此他连忙叫道:   “伯伯!是我!小平回来了……”   胡大刚对他看了两眼,才以惊悸的声音低呼道:   “小……小平!伯伯知道您死不瞑目,伯伯也想跟着去替你报仇的,可是她们硬求我留下照顾你的坟墓。”   慕容平见他肥胖的脸上已瘦得颧骨外凸,连绕颊的叫须也失去了光采,变得又黄又枯,心中一酸,惨声道:   “伯伯!您看看清楚,我是小平!”   胡大刚哽咽着道:   “伯伯认得你是小平,你死得太惨了,小平!你若是真的有灵,应该保佑那几位姑娘,顺利地杀死那个恶贼!”   慕容平又好气又好笑,大声叫道:   “伯伯!您再看看清楚,我没有死!谁说我死了?”   胡大刚怔住了,半信半疑地道:“小平!你不要吓我,伯伯年纪大了……”   慕容平知道跟他多说也没有用,上前握住他的手道:   “伯伯!您摸摸看,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胡大刚触手有感,证明眼前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不会是虚无缥渺的幽灵,也不是冷冰冰的尸体,倒不禁呆了。   凝视良久后,他才确定这真是慕容平无误,不觉欢动颜色,抓住慕容平的手连连摇撼叫道:“小平!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慕容平见他情绪太激动了,乃含笑不语,直等他的情绪平静下来,才拍拍他的手笑着说道:“我自然没有死!是谁说我死了?”   胡大刚闻言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没有死,那这墓中的尸体是谁呢?”   慕容平笑笑道:“这就要问您了,难道您连我都不认识了?”   胡大刚轻吁了一口气道:“伯伯虽然是从小看着你长大,却从来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特征,而且这尸体上又没有脑袋……”   慕容平连忙道:“一具无头尸体就能冒充我,骗得你们都相信了?”   胡大刚却叹了一声道:   “那尸体虽然没有脑袋,体形皮肤一切都跟你像极了,而且龙姑一口咬定是你,我们才相信了!”   慕容平怔然道:“龙姑怎能认出是我呢?”   胡大刚道:“你曾经到她家求医,由她的父亲替你刮骨疗毒,她是由尸体上的伤痕认出来的,自然不会有疑问了!”   慕容平呆了一呆才道:“哪有这么巧的事?”   胡大刚道:“一点也不错,龙姑侍候过你,每天为你换药,她对你身上的剑疤自然异常熟悉,经她认定之后……”   慕容平拦住他的话头问道:“是谁把尸体送来的?”   胡大刚道:“柴小清。”   慕容平叫起来道:“柴小清!这怎么可能?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对我如何?她的话能够相信吗?   龙姑更是糊涂!”   胡大刚却轻叹一声道:“这不能怪龙姑,实在是柴小清说得太逼真了,而且地所指出的行程与事实,使我们不能不信。”   慕容平顿了一顿才问道:“她怎么说的?”   胡大刚道:“她说你在巫山与高猛相遇,还说盈盈郡主另有一个生身父亲,叫做周志宏,你们在巫山全照过面了,由于你对那周志宏很不好,使得郡主对你转爱为恨,改爱高猛,你去找高猛拼命,结果被高猛杀死了。”   慕容平低头沉思不语,胡大刚不禁问道:“这都对吗?”   慕容平苦笑一下道:“除了我被高猛杀死外,其余一切都很对!”   胡大刚道:“这就是了,否则我们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因为孙一峰与上官不予带着女儿上巫山去找你……”   慕容平一掀眉头道:“他们也上巫山去了?”   胡大刚点头道:“是的!许明非回家之后,立刻派人去通知他们,叫他们到此地来相会的,谁知他们走到半路,却听说你跟几个人向巫山进发,他们就追上巫山去了,结果迟了一步,刚好遇见柴小清在收殓你的尸体。”   慕容平冷笑一声道:   “柴小清倒是真不错,居然找到一具能冒充我的尸体!”   胡大刚立刻道:“小平!你不要这么说,柴小清带着你的尸体来到此地,我看她的悲伤之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慕容平冷冷地道:“她会为我悲伤?她恨不得杀死我!”   胡大刚一叹道:   “小平!我很少接触女人,但是我敢相信柴小清对你的感情绝非虚伪,她想杀你是一回事,你被人家杀死了又是一回事,据我所知,她带着棺木来到此地,眼泪一直没有干过,整天不说一句话,三四天粒米不进,人瘦得剩下一把骨头,这些都不是装得出来的。”   慕容平呆了一呆才道:“她在哪儿找到尸体的?”   胡大刚道:“巫山下的江边上。”   慕容平又道:“她看着我被人杀死的吗?”   胡大刚摇摇头道:   “没有,山主与高猛上巫山去找七煞剑派的晦气,她与她的父母也在那里,正在打得激烈的时候,那个周志宏带着郡主也跟去了,由于周志宏更厉害,他们自知不敌,都纷纷逃走,柴小清听说你也会去,又溜回来找你。”   慕容平道:“结果找到我的无头尸体!”   胡大刚点点头,慕容平冷笑一声道:“她怎么知道这尸体就是我呢?”   胡大刚道:“她只是觉得那尸体有点像你,可是还不相信你真的死了,那时江边还有一个打渔的老渔夫。”   慕容平摇头道:“这就不对了,我并没有看见江边还有别人。”   胡大刚道:“那个老渔夫见你们打得很厉害,躲在江边的芦苇里不敢出来,一切的情形都是那渔夫告诉柴小清的。”   慕容平想想道:“那老渔夫怎么说?”   胡大刚道:   “那老渔夫说你叫慕容平,杀死你的人叫高猛,他将你们动手的情形描述了一遍,更说最后高猛割下你的头,坐着船走了,不久之后,孙一峰与上官不予父女四人也来到了,才买了棺木,将尸体运到了此地,经过龙姑指认之后,大家才相信你的确是死了,于是大家才为你设灵……”   慕容平却神色微动地问道:“我被杀死的情形都是那老渔夫说的了?”   胡大刚想想道:   “是的!因为那老渔夫不像是江湖中人,他所说的人名都没有错,一切的情节也合理,自然没有人怀疑……”   慕容平又道:“那老渔夫是什么样子?”   胡大刚轻叹道:“这个就不知道了,由于龙姑证实了你的尸体,大家伤心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去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呢?”   慕容平又道:“他们人呢?”   胡大刚一急道:   “他们都到君山去找高猛为你报仇去了!连龙姑都带着那两头猴子去,就留下我一个人守灵,他们说要把你的头带回来重新安葬,同时还要带高猛的头来血祭,尤其是那几个女孩子,她们都为这件事急疯了,每个人都把你当作了真正的丈夫,说是将来她们要结芦守在你的墓旁,一辈子陪着你。”   慕容平低头不语,胡大刚却急了道:   “这件事若非出于误会,便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虽然他们去的人很多,恐怕仍不是高猛的对手。”   慕容平沉声道:“他们走了多久?”   胡大刚道:“才一天!你赶快追上去还来得及!”   慕容平道:   “假如只走一天,我相信一定可以追得上,可是我目前一定要把事情弄弄清楚,到底是谁设下那个圈套呢,假如不是柴小清,就一定要是那个老渔夫,在我的记忆中,好像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胡大刚更急道:“只要你不死,还管这些事干吗呢?最要紧的莫过于把他们追回来,免得他们跟高猛起了误会。”   慕容平一言不发,突然用剑加紧刨墓,由于是新土,所以动作很轻松,片刻之后,已见一红棺……   胡大刚又急急地道:“你还看它干什么?”   慕容平道:“这关系很大,我或许可以找出一点线索,推究是哪一个人设下的圈套了,才可以决定应付的方法。”   胡大刚一怔道:“什么应付的方法?”   金北固也忍不住插嘴道:   “是啊!目前最急的是把人追回,再慢慢研究其他的问题也不迟。”   慕容平却镇静地道:“目前可能设计诓骗的只有两方面,不是高猛就是王立明那一批人,高猛的可能性大,可是那周志宏对我恨切入骨,也许他设下这个圈套,那他的目的在于我,对其他人不会怎么样的,我自然可以慢慢地对付他,假如是王立明那边的人,则一定会知道我要赶去君山,可能会在半路上阻止我,或者是陷害我,我自然要作好万一的准备,所以我必须先把事情弄弄清楚。”   胡大刚这才不响了,金北固一叹道:   “慕容平!我真佩服你临事冷静的修养,撇开你的剑法武功不论,光学学你这份气度,我也觉得跟着你不冤枉。”   慕容平笑了一下,便将棺木从土堆中拖了出来,用剑去砍棺盖,可是剑砍上去,只削掉一点木屑,乃笑笑道:   “这个家伙沾了我的光,居然用得这么好的棺木,将来我真的死了,还不知道是否有这么大的福气呢!”   金北固也笑道:   “他已经够倒霉的了,为你白白地丢了脑袋,落不到全尸不算,还要受你刨坟破棺,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慕容平笑笑道:   “不过我也对得起他了,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为他哭干了眼泪,五个妻子一个姬妾为他守丧。”   胡大刚微戚不满地道:“小平!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   慕容平一叹道:“我不是说风凉话,我实在是羡慕他,有的时候我倒希望是真的死了,反而免却许多烦恼。”   胡大刚一怔道:“小平!你这是什么话?”   慕容平苦笑一声道:“我现在死了,至少还有着一大批女孩子为我伤心,哭泣拼命要替我报仇,假如我将来死了,说不定她们中间还有人要刨我的坟,鞭我的尸体来泄愤呢!现在她们只记着我的好处,将来她们只会记得我的坏处了,我死了,她们固然伤心,我活着,说不定她们会伤心得更厉害。”   胡大刚还是不懂,慕容平忽而又转笑道:   “伯伯!你不会明白的,我也无法使您明白,现在不说那些,还是借重您的钢斧,替我把棺木劈开吧!”   胡大刚停顿了一下,回头走到一边,拿起倚在树身上的斧头,用力地砍劈了一阵,总算将棺盖劈开了。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3   第三章 暗探君山     那具尸体穿着很整齐,而且还用泥上做了一个头安在颈子上,面貌与慕容平十分酷肖。   胡大刚叹道:“这也是柴小清做的,假如她心中没有对你深厚的感情,如何能把你的面貌捏塑得如此逼真?”   慕容平默默无语,将尸体倒了出来,因为死去多日,内脏已开始腐烂,发出触鼻的臭味。   慕容平捏着鼻子,摒住气息,将尸体的衣服剥了下来,详细地审查每一个地方,从手到脚,一点都不放过。   胡大刚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你有什么发现?”   慕容平一叹道:   “假如不是我还活着,我一定认为这是我自己的尸体,柴小清只是塑造了我头部,这个伪装的人将我的全身俱仿制得一点不差,就是叫自己来做,恐怕也不会比这具尸体更详细了。”   说着又在尸体上凝视片刻,忽然用手在尸体的背部抹了几下,露出一朵小小的青绿色梅花记痕,神色又是一变。   胡大刚诧然道:   “小平!你身上好像也有这样一个记号,而且一生下来就有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没想到这个尸体上也会有着相同的记号……”   慕容平咬着嘴唇,连连低声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胡大刚连忙问道:“什么不可能!”   慕容平道:“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够伪造这具尸体。”   胡大刚兴奋地道:“那你一定知道他是谁了?”   慕容平点头道:“不错!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胡大刚与金北固都是一怔,呆呆地等着他作更多的解释,可是慕容平却无意再说下去,只是低头将尸体放回棺中。   胡大刚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谁?”   慕容平摇头道:“我不能说,您也不必问!”   说着将棺木推回墓穴中,掩上沙土道:   “我必须要赶上去追回那些人。”   胡大刚连忙道:“对啊!那才是最要紧的事,既然你没有死,那我也不必再在此地守墓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慕容平也不反对,胡大刚却十分兴奋,举起钢斧,要把墓碑劈碎,却被慕容平拦住了,胡大刚怔然道:“你还留着它干什么?”   慕容平笑笑道:   “无论如何,这个人总是为了我而死,我不能不对他表示一点歉意,留个碑给他做纪念吧!”   胡大刚莫名其妙地道:   “你这不是胡闹吗?这是你的墓碑,怎么可以给别人借用呢?那上面刻着你的名字,难道你不怕倒楣?”   慕容平笑道:“我给你们当作死人供了几天也没有倒楣,我们江湖人哪有这么多的迷信,不过上面的字倒是该改一改。”   金北固扶起墓碑,在顶上一掌,将它拍入土中笑道:   “由我来代劳吧!要怎么改?”   慕容平笑道:“什么字都不必动,只在我的名下加上替身两个字。”   金北固立刻运指如刀,刻石如腐,刹那间已然完成。   慕容平笑着念道:   “故剑士慕容平替身之墓!这太有意思了,将来我死了,就葬在这儿旁边,刻上故剑士慕容平正身之墓,这两块墓碑树立在一起,给后人看了,定然会当作一件极饶情趣的佳话流传下去,不仅我得以不朽,连这个无名的替身也跟着沾光了。”   胡大刚却叹了一声道:“小平!别尽说疯话了,我们快走吧!”   慕容平点点头,三个人转身出外。   胡大刚自己到房中略事收拾,牵了一匹马,慕容平却奇怪地问道:“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胡大刚叹道:“许明非不傀是个忠厚的长者,他在出发之前,知道此行颇多凶危,为了伯高猛的部下来寻事,把所有的人都遣散了,不过城中的秋枫镖局还有几个旧日的伙计在看守着,我们等一下叫他们回来照顾着吧!”   慕容平也叹息一声,微感歉咎地道:   “我以前实在太过份了,只为了自己兴之所至,任性胡闹,却惹出这么多的麻烦,害得神州五剑家家不宁。”   胡大刚正色道:   “过去的不必再提了,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的错处,好好利用这有为之身,创一番事业以赎前愆。”   慕容平肃然受教,胸中又激起了凌霄豪情。   口 口 口   马行甚急,很快就进了长安城,秋枫镖局早已歇了行业。   只有几个旧日的伙计守着空屋子,他们都认识慕容平的,所以见到他之后,一个个都流露出无比的惊讶。   慕容平却很和气地向他们拱拱手道:“各位不要害怕,我没有死。”   一个老镖师对他凝视片刻,才悸然地道:   “慕容大侠,老汉也相信你不会死的,可是总镖头与局主却为了你到君山去了,君山水寨现在势盖天下……”   慕容平笑笑道:   “我知道,我现在就赶去追他们回来,只是庄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麻烦各位前去招呼一下。”   那镖师却十分兴奋地道:   “这个不劳费心,老汉理会得,现在大侠的名气已经凌驾于五剑之上,将来可以开个神州镖局。”   慕容平没有精神跟他闲聊下去,只是拱手道了几句费神,就与胡大刚,金北固二人匆匆地走了。   奔出长安城后,立刻取道东南,向洞庭进发,由于迟了一天,他们必须昼夜兼程,才能追上那群人。   一路定,一路打听许明非等人的消息,江湖上虽然已经腾传着慕容平传奇性的事迹,却很少有人见过他。   所以大家都不认识他,自然也不知道慕容平的死讯,可是慕容平得到的消息也很令他着急。   因为神州五剑在江湖上声望还是很高,认识他们的人也很多,尤其是他们集中在一起,行踪更易打听。   据得到的消息说那一大批人是十匹马,一辆车,也是匆匆地赶路,早就过去了,算算行程,并不比慕容平等人慢。   神州五剑少了顾清风与尹相毓,却补进了顾清芝与魏博生,仍然是五个人,加上五个女孩子,刚好是十骑。   至于那车子里,一定是龙姑,乌达与灵猿大毛二毛,他们是存心拼命,所以把两头猴子也带着帮助声势。   而且他们复仇之心,一定很急,大概也是昼夜兼程,所以始终领先在慕容平等三人前面一天的路程。   披星戴月,马不得停蹄,问关千里追下来,一直赶到鄂南的沙市,仍然是没有追上那批人,却知道他们已过去了。   慕容平不禁心中一沉,沙市到君山不过是一天的路,假如事情要发生,无论如何是来不及阻止了。   可是他毕竟是冷静的人,知道事情无法挽回时,便不作无谓的努力,所以他干脆在沙市停了下来。   胡大刚自然又不懂了,急着道:   “小平!现在我们赶着去都来不及,你怎么又停了下来?”   慕容平一叹道:   “正因为来不及赶去,我才停了下来,等待事情的结果再作处理,而且我相信事情不会糟到哪里去。”   胡大刚瞪大了眼睛叫道:   “神州五剑联于虽然势力很雄厚,可是要与高猛一争上下仍嫌不够,你等什么,等他们都死在君山?”   慕容平轻叹一声道:   “您错了!他们是为了我去找高猛报仇的,可是高猛并没有杀死我,自然不会为这个理由而与他们结仇。”   胡大刚道:“可是他们不知道你还活着,怎肯与高猛善罢?”   慕容平道:   “以实力而论,他们强不过高猛去,因此他们不会有危险,至少盈盈不会让高猛伤害他们。”   胡大刚气极万分地道:   “小平!我不知道你变成怎么样一个人了,那么多的人为着你去拼命,你自己倒好像是一点都不着急。”   慕容平轻吁道:   “我怎么不着急,可是着急能济事吗?假如要阻止他们冲突,我们赶了去也来不及了,因此我主张等一天。”   胡大刚道:“为什么要等一天呢?”   慕容平淡然地道:   “听候君山的消息,看看他们碰面的结果究竟如何,假如高猛伤害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绝不与他干休,那是我替他们报仇,早一天迟一天都不会有关系,这样我就是杀了高猛,也心安理得了。”   胡大刚张大了嘴,想了半天才道:“你可是为着郡主?”   慕容平黯然地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盈盈已经恨透了我,她若是下嫁了高猛,我一点也不怨她,我再去找高猛也要证明绝不是为了她的原故。”   胡大刚还是不明白,金北固却挨近他的耳边低声道:   “胡老,你不要催他吧!这一天的等待是必要的,慕容平这次去,定然要把事情作一个了结,自然也要有个充分的准备,你我也不必去打扰他,让他静静地休息吧!”   胡大刚终于明白了,他已经知道慕容平在终南山上得阅轩辕藏经之事,先前为着赶路,一直没机会静研。   慕容平要等待一天的用意,实际是想利用这一段时间将藏经中玄功溶入剑法以求深进,这样就是要动手,把握也大一点,反正已经是迟了,就得作最坏的打算与最周密的准备,因此他也不响了。   三个人在沙市找了一家店房住下,慕容平立刻把自己关在房里,胡大刚却跑进跑出地打听消息。   金北固安详地守在慕容平的门口,半晌之后,他听见慕容平在里面有一点响动,立刻就凑上去道:“我等了很久了,我知道你会用得到我的。”   慕容平打开房门,微微一笑道:   “你的确聪明,进来吧,不过你以后见了焦而化要如何交代呢?你不是答应过他绝不先偷阅藏经的吗?”   金北固笑笑道:   “我只是替你解释一下疑难,并没有偷阅藏经,我相信焦老大不能为着这一点责我违约的。”   说着进入屋子,重新又开上门。   胡大刚焦急地等了一天,好不容易见他们二人从房中出来,已经是深夜了,连忙迎上前去道:“现在该走了吧?”   慕容平点点头道:“君山有消息吗?”   胡大刚摇摇头道:   “没有!我只听说他们都上了君山,除此以外,一点讯息都探听不到,君山寨的事外界也无从得知。”   慕容平依然很沉着,结清店帐,三人跨鞍上马,急急向洞庭而去,快天亮的时候,他们已到达湖滨。   金北固忽然道:“我们是明闯还是暗探?”   慕容平笑笑道:   “最好是暗探,可是君山水寨戒备森严,想暗中踩进去是不可能的事,自然只有明闯了!”   金北固摇摇头道:   “那倒不尽然,除了剑法我不如你,其他方面我可能比你强多了,你既然要暗探,我绝对能叫你如意。”   说着一个人沿着湖滨摸索过去,片刻之后,摇着一条小船过来,慕容平认识那是君山水寨的船倒是一怔。   金北固已笑着招手将他们叫到船上,他自己已换上了水寨中的服式,船上另外还放着一套衣服。   胡大刚连忙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可是衣服还少一套!”   金北固笑道:“我与慕容平换上衣服就够了,胡老可用不着!”   胡大刚一瞪眼道:“为什么我用不着,难道你们想把我留下?”   金北固笑道:   “胡老的性子太急了,我们怎么会把你留下呢?而且要想顺利进入水寨里,还需要借重你才行!”   胡大刚仍想动问,慕容平却道:“你们走着再说吧!”   说着自行将那套衣服换上了,金北固熟练地操舟驶向湖中,慕容平见他所走的方向竟是背道而驶,连忙道:“你走错了。”   金北固道:   “一点也不错!这条船是属于东寨的,从东寨上岸,一定瞒不过人,所以我们要从西寨进去。”   胡大刚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把一切都摸得很熟!”   金北固笑笑道:   “我运气不错,刚好碰上这一条外围的小船,船上的两个家伙都是小喽罗,两个手指头就解决了,在分筋错骨的手法下,还怕他们什么不说出来?只是我最后把他们仍在湖里的时候心中有点不过意。”   胡大刚连忙道:“什么?你杀了他们?”   金北固一笑道:   “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我总不能把他们留在岸上等人家来发现,好在他们在当水盗的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胡大刚叹了一口气,金北固又道:   “胡老要准备一下,一会儿有人盘问的时候,你尽量装得气派大一点,同时也不必说假话,就讲你是来找神州五剑的。”   胡大刚连忙问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金北固道:   “这倒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他们都还活着,也没有跟高猛起冲突,详细的情形只有等见到面再说了。”   胡大刚与慕容平都松了一口气,金北固又道:   “不过也很难讲,今天水寨中的气氛很紧张,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你不见湖上巡弋的船只往来不绝。”   胡大刚轻松地道:   “不管他什么事,只要许明非他们安然无事就够了,还有!你为什么要我说实话呢?我们不是要暗探吗?”   金北固笑道:   “我们两人是小脚色,不够资格进入内寨,所以必须要你带领着进去,你说了实话,才能帮助我们顺利进入。”   胡大刚还想再问,金北固却道:“有船过来了,你准备一下吧!”   果然朝雾中有一条大船慢慢逼近,老远已叫道:“来船报底!”   金北固大声道:   “东寨倪头领辖下,龙字十九号外艇王老四、陈大方有紧急事务要求入寨,艇上载有外宾一名。”   大船上喝问道:“是谁?”   胡大刚立刻大声叫道:   “老夫胡大刚,原系青城山出身,现居秦中秋枫山庄,为紧急事故来特找陕中剑客许明非。”   大船上停了一下才道:“来人移上大船,外艇回原区候命。”   金北固却道:“不行!除载客外,我们另有消息禀告总瓢把子!”   大船上怒喝道:“渴帐!你们也配去见总瓢把子!”   金北固冷笑一声道:“船上是哪位大哥,说话客气一点,东寨外艇走西寨,自然有我们的道理,恐怕你们刘头领都管不着。”   大船上忽然静了下去,片刻才道:   “跟着进来,你们艇上果然只有一个人吗?”   金北固大剌剌地道:“你长着眼睛,难道自己不会看?”   大船上果然不作声了,掉转船头在前领路,片刻之后,朦胧中已可看见君山的影子,两只船一先一后地靠了岸。   胡大刚掮着铁斧跳下小船,金北固与慕容平也跟着上了岸,大船上却跳下一个中年汉子过来拱手道:“兄弟刘豹,请教胡老英雄有何贵干?”   胡大刚淡淡地道:“我来报告慕容平的消息!”   刘豹怔了一怔道:“慕容平的消息?他到底死了没有?”   金北固却打了一躬道:   “刘头领,请你立刻带我们去见总瓢把子,有什么话轮不着你盘问,我们也不必向你报告!”   刘豹的脸上涌起一阵淡淡的怒意,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胡大刚跟在后面,慕容平将头上的皂阳竺压得很低,使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见金北固说话的态度很傲慢,而那刘豹分明是西寨的大头领,居然会忍气吞声,不禁大感诧异!   金北固低笑道:   “我杀死的那两个家伙,是高猛派在外面的亲信细作,平时不露身分,遇有紧急事故就进寨呈报,身分很特殊,连这些大头领都惹不起。”   慕容平低低一笑道:“我说呢!你这一次倒真是碰巧了……”   金北固笑了一下,三人加速脚步,追在刘豹的身后,直向内寨行去,慕容平是第二次前来,回忆前尘,不禁感慨万端。   来到上次他与高猛决斗的地方,刘豹也不敢进去了,在谷口向一个守卫的壮汉低语了几句。   那壮汉抬头向三人看了一眼,回身就走,金北固却不待通报,笔直向里面闯去,刘豹伸手拦住道:“等一下,总瓢把子还没有允许你们进去呢!”   金北固脸色一沉道:   “刘头领,你眼睛放亮一点,我要进去用不着高猛批准,高猛自己也不敢拦我呢!你算什么玩意儿?”   刘豹脸色一变,但是他看见金北固伸出一只右手,立刻转为异常恭谨,弯腰打了一躬,低声道:“是!是!请恕属下无状……”   金北固哈哈一笑道:“算了!你走吧!没你的事了!”   刘豹回身走了,慕容平却神色微变,他发现金北固与君山之间甚至于跟高猛之间都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第一是他对君山的内情异常熟悉,第二是他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铁指环,高猛手上也有着一枚,款式完全一样。   以前他并没注意,可是刘豹见到那指环后,立刻改口自称属下,而且态度转变得异常恭敬,才引起他的怀疑。   因此慕容平立刻站定脚步,厉声叫道:   “金北固,你先站住把话说说清楚。”   金北固也知道慕容平看出破绽了,乃笑了一下道:   “慕容平!你不必紧张,反正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要暗探君山,我尽力帮助你不露形迹地进来了。”   慕容平沉声道:“不行!你一定要把话说说清楚!”   金北固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都看见了,我也是水道的一份子,身分与高猛差不多,不过不像他那样公开活动罢了。”   胡大刚也怔住了,诧声道:“你……”   金北固笑道:   “我与焦老大两人是水道的前任盟主,我们原来是在长江的金焦北固两处,后来我们得知了轩辕藏经的秘密,为了一心要取得藏经,懒得多费心神在这一方面,刚好高猛适时而出道,我们就把盟主让给了他。”   慕容平似乎还不太相信地道:“刚才那个刘豹怎么先不认识你?”   金北固轻轻一叹道:   “我们本来就很少与同道中的人见面,一些后起之秀自然不认识我们,可是我手上的铁指环却是盟主的令符。”   慕容平低头不语,金北固又道:“你放心好了!我与高猛的关系不过如此,尤其是现在已经跟了你,绝不会帮他来害你的。”   正说之间,高猛已远远而来,金北固忙道:“高猛来了!你若是现在还不想表露身分,不妨低下头来跟着我,等我把话问清楚了你再作决定。”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司马紫烟《孤剑行》续一册 轩辕藏经   第四章 银链之威   慕容平还来不及作何表示,高猛已来到临近,本来他是想对胡大刚有所询问的,可是见到金北固后,立刻拱手道:   “金大哥,是什么风把你大驾吹来了,大哥也真是太爱开玩笑了,早点通知一声,兄弟一定会摆仪阵相迎。”   金北固微微一笑道:“愚兄特来贺喜,听说老弟将慕容平杀了。”   高猛微微一怔道:“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金北固笑道:“这等重大的新闻,愚兄怎会不知道,慕容平曾经剑挫神州五剑,老弟杀死了他,足可名扬天下了。”   高猛叹了一声道:   “这真是从哪儿说起,昨天来了一批人,包括神州五剑中三位与他们的五个女儿也是为这件事来找兄弟报仇,兄弟逼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在今日日出时作一了断,可是他们同来的几个姑娘等不及,昨天夜间就跑来找兄弟……”   金北固一惊道:“你们打了起来?”   高猛道:   “兄弟怎会与女流之辈一般见识,可是她们却惹脑了家岳,尤其因为她们自承是慕容平的妻子,使得家岳对他们更是不满,施展重手法,将她们都打伤了,要不是兄弟一再拦阻,她们一定都死在家岳手下了。”   慕容平强忍住自己的激动,胡大刚却叫道:   “什么!你已经跟盈盈郡主成婚了?”   高猛得意地一笑道:   “盈盈不是青城山主的女儿,你也不必叫她郡主,我们虽未成婚,不过已蒙她亲口答应下嫁,所以我也用不着杀死慕容平。”   胡大刚冷笑一声道:“凭你也能杀死慕容平?”   高猛也冷笑一声道:   “慕容平剑剑术虽精,却真不在我眼里,假如我想杀死他,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倒希望他还没有死。”   胡大刚要说话,慕容平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金北固却微冷问道:   “照老弟的口气听来,慕容平是真的死了?”   高猛点点头道:“大概是吧!否则那些女孩子不会疯了似的来找我拼命了,金大哥来得正好,可以赶上一场热闹。”   金北固连忙问道:“什么热闹?”   高猛笑道:   “昨天那批人来找兄弟拼命,兄弟虽然没杀死慕容平,可是家岳却代我承认了下来,害得那几个女孩子半夜里来找兄弟拼命,又被家岳打伤了,现在是几个老的为了女儿与家岳邀斗恐怕已经开始了。”   金北固急忙道:“这个热闹倒是要看一下,我们快去吧!”   高猛笑道:“是啊!迟了可赶不上了!”   说着回头就走,慕容平等三人也不敢多事耽搁,匆匆地跟在他身后。   口 口 口   走了一阵,又是一片平坡。   坡上聚着一堆人,剑光闪铄,却是许明非、孙一峰、上官不予与顾清芝四人围着周志宏在激斗。   四枝长剑都相当凌厉,可是周志宏一根银链舞得呼呼风生,从容不迫地挡住四人凌厉的攻势。   落梅风魏搏生与龙姑、乌达三人并肩站在一旁观战,龙姑手中还牵着大毛、二毛两头灵猿,紧紧地压制着它们。   因为那两头猴子直蹦直跳,一心想上去加入战团。   慕容平故意落后一步,以免为两头灵猿闻到气息,却暗中对金北固作了个手势,意思是叫他注意接应一下,   金北固会意抽出长剑,高猛却以为他要帮周志宏的忙,笑着拦阻道:   “金大哥不劳费心,家岳一个人足可胜过他们而有余!”   魏搏生抬头看见了胡大刚,微异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胡大刚忍不住叫道:   “我赶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小平并没死!”   许明非等人听了这句话,手不禁一慢,周志宏却不肯放松他们,银链如长虹般地卷了过来。   那四个人都未及防备,眼看着将要被银链扫中,斜里人影一闪,一道寒光插了进去,凌空下击银链,将它荡了开去,使那四人得以抽身退后,原来是金北固受了慕容平的嘱咐,及时而出解救了四人的危机。   周志宏见金北固居然能挡开他的银链,虽是微微一怔,却也不肯罢休,虎吼一声,举链又扫了过来。   高猛却大声叫道:“岳父!金大哥是自己人!”   周志宏怒道:“什么自己人,自己人怎会捣我的蛋?”   口中说着话,银链的攻势却更急,金北固见对方的招式与内力都相当凌厉,一面凝神应敌,一面却笑道:   “高老弟!你这位岳父大人简直像条疯狗。”   这时许明非等人都向胡大刚急急地问道:“慕容平真的没有死?”   胡大刚见他们七嘴八舌,不知道要回答谁好,而那边金北固与周志宏已杀得激烈万分,险象百出。   那是因为金北固骂了一声疯狗,激怒了周志宏,恨不得一鞭将他击得稀烂,所以手下又重又狠。   金北固虽然剑法不错,却比周志宏差多了,三四招接下来,已有不支之状,最后更是危在一发之间。   慕容平实在无法坐视了,一掀头上的皂阳笠,拔出腰间的长剑,寒光轻闪,即已卷开周志宏的银链道:“金兄请退,由我自己来吧!”   慕容平突然现身,使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许明非等人是惊喜交集,却又有点不相信。   龙姑惊呼一声,差一点坐在地上。   周志宏却厉笑一声道:   “臭小子!早知道你还没有死,我昨天应该把那些女的都宰了!”   慕容平此刻却是一脸正色,豪气干云,先将腰间的剑鞘解下,然后再脱去君山水寨的衣服,巍然挺立朗声道:   “高猛!你若是个英雄,先将那些姑娘送出来!”   高猛的脸上一红,看看周志宏,征求他的意见。   周志宏却一沉脸道:   “不行!凡是与慕容平有关系的人,一个也不能轻饶!”   高猛回头向慕容平道:“你听见了,这事情我可作不了主!”   慕容平还没有开口,金北固却抢着道:   “高老弟!君山水寨中是谁在管?”   高猛道:“自然是兄弟!”   金北固摇头冷笑道:“我看不见得吧!我与焦老大也当过水道盟主,在自己的地盘内,倒还没有见过有不能作主的事!”   高猛明白他是存心讥讽,不禁恼羞成怒,大声道:   “金兄!小弟拿你当自己人,所以才对你如此客气。”   金北固也大声道:   “我们也拿你当个英雄人物,所以才把水道的总瓢把子让给你,若是知道你如此窝囊,我们也不会替水道丢人了!”   高猛被他说得十分难堪,红着脸冷笑道:“原来金大哥是想争回水寨的领导权,所以才串通慕容平作为帮手,偷偷地溜进水寨里来。”   金北固沉声道:   “以慕容平的能力,用不到我的帮忙也能杀进来,我虽然已经脱离了水寨,到底还有一点念旧之情,所以才用这个不伤人命的方法混进来,你这个现任的盟主不拿弟兄的性命当回事,我这个卸任的盟主却有点舍不得。”   这番话的声音很大,故意让在远处守卫的那些人听见,高猛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冷笑一声道:“金大哥不必挑拨离间,这内寨的人都是我忠心的弟兄,他们不会听你的话的,你还是省点精神吧!”   金北固淡淡地道:“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只是替水寨将来的前途感到耽心,你把江南水道几千个弟兄的性命交在一个疯子手里……”   周志宏听他骂到自己头上,不禁勃然震怒,厉声喝道:   “高猛!这家伙是什么人?”   高猛连忙道:“他是水道前任盟主!”   周志宏冷笑一声道:“你就由他在这儿胡说八道?”   高猛怔了一怔才道:“岳父!水寨之事请您不要管!”   周志宏冷哼一声道:“小子!你若是想娶我的女儿,最好多听听我的话!”   高猛低下头来寻思,慕容平已不耐道:“周志宏,把那几个女子送出来!”   周志宏冷笑道:“你不要急,我已经叫人制棺材了。”   慕容平一怔急声问道:“她们已经死了?”   周志宏残忍地一笑道:“她们都中了我的七寒杀手,活不过今天中午!”   慕容平心中一沉,许明非等神州四剑却忍不住又同时扑上找他拼命,周志宏抖开银链,反将四人逼退了。   慕容平将长剑一振,挡住银链道:“四位老伯请退,让我来对付他!”   周志宏见慕容平两度出剑,都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银链挡住了,心下微微吃惊,脸上也现出异色道:“小子!几天不见,你的功夫倒又进了一步!”   慕容平一脸愤色,大声道:“周志宏,你在江边使诡计,叫盈盈对我因恨绝情,我还可以原谅你,可是今天我却不能饶你!”   周志宏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别做梦了,在江边我是故意让你得手,好叫盈儿看到你的凶残手段,你以为我当真怕你不成?”   说着银链急卷,如长虹一般地砸将下来。   慕容平挺剑猛撩,砍在银链的中腰,链身受力在剑上绕了几圈。   周志宏急忙将银链朝后一扯,想将慕容平的长剑扯脱手,谁知道慕容平双腿前后分叉,单剑直举,峙如泰岳。   银链在两股巨力的拉扯下,震得嗡嗡作鸣,慕容平的身子仍是一动都不动,这一来不仅使周志宏心惊。   连许明非等人与高猛也为之一怔,因为慕容平是手握单剑,挑住银链,二人居然不分高下。   然而慕容平使力的方法较难,足证他此周志宏的内力深厚得多,只有金北固脸上浮起神秘的笑容,也只有他一个人明白慕容平所使用的是轩辕藏经上所载的‘齐地连根’之法,那是一种极为玄妙的内功心法。   他此刻与足下所立的地面已连成了一片,除非对方能有拔地之威,才能扯得动他,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金北固明白了这不是慕容平的内力超过周志宏,然而他心中对慕容平的敬佩尤其超过别人。   从离开上清宫后,匆匆赶到洛阳秋枫山庄,然后又急急赶到此地,一路从未停歇过,他已将这仅见过一眼的功夫练成了。   周志宏当然不晓得慕容平所用的功夫,只道他的内力已修为到通天彻地的境界,心中暗惊,口中却道:“臭小子,你不要神气,我不用这条银链,一样也可以要了你的命,你注意着好了!”   说着将银链脱手丢在地上,伸手入怀,慕容平以为他又要取什么暗器,连忙松去功夫,凝神戒备。   但那条银链还缠在他的剑上,他为了要利用武器应付周志宏下一步的突袭,乃垂剑想将银链抖落。   谁知他的手才动,那条银链竟像是有人控制住一般,自动地飞了起来,直向他的额角上卷来。   他大惊失色,连忙挥剑去劈开,可那条银链更形怪异,居然像一条长蛇似的一下子缠在他的身上。   将他连人带剑都捆得紧紧的行动不得,众人见状都怔住了,等到他们想上前援救时,周志宏的行动更快。   电闪似地冲到慕容平身前,二枝匕首抵住慕容平的咽喉,脸上充满了杀意,嗔目厉声大喝道:“谁敢上前一步?”   许明非等四人都愕然止步,他们都知道周志宏的厉害,冲上去,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慕容平,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   周志宏又赫赫冷笑道:   “你们不也是想杀死这小子吗?我替你们了此心愿如何?”   许明非等人嗒然若丧,一个个低头无语。   慕容平却淡淡地道:“你为什么不下手?”   周志宏哈哈一笑道:“在巫山上你整得我好苦,虽然是我自己愿受的,可是你下手也太狠了一点,我哪能这么便宜叫你死了!”   慕容平哼了一声道:“你现在不杀我,将来总有后悔的日子!”   周志宏微微一笑道:“就凭我那一手,你剑术再精,也无法奈何我!”   高猛连忙问道:“岳父!您那一手功夫精绝之至,到底是怎么练的?”   周志宏双目一瞪道:“你问这么清楚干嘛?”   高猛脸色微变道:“岳父!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对小婿还不信任?”   周志宏冷冷地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的!你放心好了,等我要死的时候,自然会把一切功夫都传给你!”   高猛愠然地道:“我不要!”   周志宏脸色也是一变道:“你再说一句看看!”   高猛断然地道:“岳父!小婿对你如此尊敬,完全是为了盈盈的原故,并不想到您的武功,因此你也不必对小婿如此猜忌!”   周志宏哼了一声,慕容平却冷冷地道:“周志宏!你这手含力蓄劲的功夫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只不过是一时失察,所以才上了你的当!”   周志宏脸色微变道:“你怎么知道这手武功名称的?”   慕容平道:“这又不是你独创的功夫!”   周志宏怒声道:“胡说!我深闭地下几十年才创出这一手精绝人寰的武功,我不相信还会有人能够想得出。”   慕容平冷笑说道:“今人抬头见明月,都道月是今夜圆,不知明月寿千载,今月早已照古人。你想出来的东西,人家早已想到了!”   周志宏脸色一动道:“那你说说这种功夫是怎么回事。”   慕容平淡淡地道:“那太简单了,你将劲力暗藏在银链之中,故意丢开手,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劲力突然发作……”   周志宏神色大变,手中匕首朝前一紧道:“小子!真是留你不得!”   慕容平闭紧双目,可是周志宏的手又停住了道:   “小子!你从哪儿见到这种功夫的?”   慕容平睁开眼睛道:“这个用不着告诉你,反正你这一手功夫,并不足以独步天下,迟早都会有人来收拾你的!”   周志宏冷笑道:“只要那个人不是你,我就不在乎了!”   慕容平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呢?”   周志宏厉声道:“我一刀割破了你的喉咙,看你还凶得起来吗?”   慕容平傲然笑道:“你杀了我,自己也别想活着走出五步!”   他发出这种狂语,众人都为之一呆。   周志宏也怔了一下,随即笑道:   “我明白了,你想利用身上的青梅神蛊与我同归于尽!”   慕容平怔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志宏笑笑道:“你母亲是青梅蛊的掌门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慕容平厉声道:“你少放屁!这是一个绝大的秘密,别说我母亲根本看不上你,就是她肯嫁给你,也不会告诉你!”   周志宏脸色一变为狠厉叫道:   “反正我知道就是了,你想利用青梅蛊来杀死我是做梦了。”   慕容平冷冷地道:   “青梅蛊下从无活命之人,黎东方的剑术武功高出你十倍,照样也死在那上面,我不相信你能逃得过!”   周志宏冷笑道:“是吗?据我所知就有一个人逃过了!”   慕容平瞪了他一眼,忽然道:“我明白了!”   周志宏连忙道:“你明白什么?”   慕容平道:“我明白你说的是谁了!”   周志宏似乎不信地道:“是谁?”   慕容平冷冷地道:“谁伪造了我的尸体,传出了我的死讯?”   周志宏赫赫一笑道:“慕容平!你的确了不起,假如不是为了你母亲对我那样残忍,我倒是真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慕容平怒声道:“你再想把盈盈嫁给我,我也不要了!”   周志宏神色一寒道:“什么!你敢说这种话?”   慕容平大声道:“自然敢说!你就是把盈盈叫到我面前,我也敢说!”   周志宏神色一变,手中的匕首正想刺进去。   高猛却上前拦住他道:“岳父!等一下!”   周志宏怒声道:“这小子居然敢如此侮辱我的女儿。”   高猛笑了一下道:“岳父!盈盈虽然与他决裂答应改嫁小婿,可是她心中对慕容平犹未忘情,我们为什么不把盈盈叫来……”   周志宏怒道:“你要盈盈当面受他的侮辱?”   高猛笑道:“盈盈答应这件事婚事十分勉强,尤其是对您老人家心中更是不满,这几天她不肯见您面就是一个明证!”   周志宏哼了一声道:“她难道还敢恨我不成?”   高猛笑道:“话不是这样说,您老人家一身孤独,好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能够跟她解开一点误会总是好事。”   周志宏低头不语,高猛又道:   “尤其是您杀死了慕容平,她可能对您误会更深,若是误她当面听慕容平的一句话,岂不是可以释清你们父女之间的芥蒂?”   周志宏怔了一怔才道:“好吧!你去把盈盈找来!”   高猛还好有动身,石后转出一条人影道:“不用找!我已经来了!”   众人又是一愕,慕容平心中更是激动,只见林盈瘦骨支离,人已憔悴多了,眼中一泡清泪,慢慢地走过来。   周志宏连忙道:“孩子!你怎么来了?”   林盈不理他,直接面对着慕容平幽幽地道:“平哥!你不要我了?”   慕容平心中一酸,低声道:“盈盈!你明白我的心,我怎么会不要你?”   周志宏与高猛神情都是一变,林盈却低声道:   “可是你刚才亲口说过的……”   慕容平正色道:“不错!现在我当着你的面还是这样说,我不能娶你!虽然我心中对你的深情如海,我却不能娶你为妻。”   林盈忍住眼泪道:“为什么呢?在长江的船上我是不了解内情,受了爹的蒙蔽,才对你那样误会,现在我都明白了!”   慕容平神色一振道:“你都明白了?”   林盈点点头道:“是高猛告诉我的!”   周志宏怒目又瞪向高猛,高猛连忙道:   “岳父!请您原谅,我虽然爱盈盈,可是我不能用欺骗的方法得到她,这样她就是嫁给我,心也不会向着我,一旦她明白事情的真相后,反而会恨我了,我娶了她,是希望跟她真心相爱,常相厮守的。”   慕容平怔了一怔才道:   “盈盈!你明白事情的真相,还是答应了高猛的婚事?”   林盈凄然点点头道:“是的!我别无选择余地!”   慕容平低下头,林盈又道:“平哥!我爹肯利用那种方法来破坏我们,足见他恨你之深,我们的婚事是再无和谐之可能了,我很对不起你,我只想能嫁了别人,你也可以死心去另觅归宿了。”   慕容平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林盈垂泪道: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说爱你的人太多,大家都是女人,我已尝尽相思之苦,自然也该设身处地替别人多想。”   胡大刚在旁道:“这不成理由!”   他心中还是偏向林盈的,因此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引得许明非等人怒目相视。   林盈叹一声道:“是的!最大的原因在于我爹。”   胡大刚连忙又道:   “郡主,婚姻是你自己的事,何况主母极力盼望你与小平能配成一对,你不应该漠视主母的期望。”   林盈望了周志宏一眼道:   “娘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可是偏偏我有这样一个父亲,他一生的遭遇也够惨的了,我只有一个办法报答他。”   周志宏惭愧地低下头,林盈又轻轻一叹道:   “平哥!虽然我不能嫁给你,可是我的心仍是你的,因此我希望知道一下你不要我的理由。”   慕容平轻轻地道:“我的理由跟你一样。”   林盈微异道:   “你也是为了爹不要我?我知道他恨你的理由很不合理,那五位姊姊的伤我已经替她们治好了。”   周志宏一怔道:“什么?你治好她们了?”   林盈哀声道:“是的!不但如此,我还求您放了平哥,不要伤害他的性命,您把我们分开,对平哥的打击已经够大了!”   周志宏冷笑道:“我阻止你一个人嫁他,却让他娶五个老婆,这不是报复他而是成全他了,我没有这么大方。”   林盈又垂泪恳求道:“爹!您不能为了我而放过他吗?”   周志宏寒着脸道:“不能!”   林盈顿了一顿才道:“好!那您杀了他再杀死我!”   周志宏厉声道:“你这种手段要胁不了我!”   慕容平脸色一沉道:   “盈盈!你走开吧,今天我听了你这番话,总算了解到你的内心了,老实告诉你吧,我不能娶你的原因正是为了周志宏,他不肯放过我,我也不肯放过他,因此我明白,我若杀了他,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林盈一怔道:“你也这样恨他吗?”   慕容平道:   “是的!我们之间的恨意是同样的激烈,我恨他破坏了我们的结合,恨他对你母亲的绝情,恨他对那五个女孩子所下的毒手,恨他对我所施的种种阴谋!”   周志宏冷笑一声道:   “孩子!你听见了吗?我若是放了他,他还想杀死我呢!”   林盈漠然地问道:“假如他能放过你,你肯放过他么?”   周志宏想了一下道:   “不能!因为我马上可以杀死他,用不着求他放过我!”   林盈轻叹一声道:“那就怪不得他了,你们互相去怀恨吧!我也懒得管了,你们谁杀死谁都行,高猛!陪我游湖去,我想散散心!”   高猛从未见她如此表示柔情过,受宠若惊地道:“现在就去吗?”   林盈点点头道:“是的!现在就去!”   高猛望着周志宏,等待着他的表示,周志宏冷笑道:   “你们去吧!她不忍心看见慕容平被杀死的惨状呢!”   林盈一脸漠然地道:“爹!你这话就错了,你们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爱过的人,可是你们都被仇恨刺激得变成我不认识的人,你们的生死都不再使我关心了……”   说完挽着高猛的手,向外寨走去,慕容平一叹道:   “周志宏!我们都失去了她!”   周志宏脸色一变,厉声道:   “我见到她不过才两三个月,你却爱了她二十多年,算起来我还是上算的,慕容平!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慕容平冷冷地道:“有的!你想埋在什么地方?”   周志宏冷笑道:   “你别做梦了,我要把你一寸寸的凌迟碎劫,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平沉声道:“你弄错了,我是问你自己,你想埋在什么地方?”   周志宏怔了一怔,方始明白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死到临头还没有清醒,告诉你,你身上的青梅蛊绝对奈何不了我,你想杀死我除非是等来生了!”   说着一刀刺进慕容平的咽喉,许明非等人也大惊失色,四支长剑同时交攻而至,场中涌起一片呼喝声。   林盈虽然表示得那样绝裂,毕竟还是关心的,走出才二十多步,听见呼喊之后,立刻又回过身来……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司马紫烟《孤剑行》续一册 轩辕藏经   第五章 恩断义绝   周志宏那一刀并未将慕容平刺死,他是存心要慕容平多受点罪,所以只将他的外皮割出了一道裂痕。   然而许明非等四枝剑却攻得很急。   周志宏尤其阴险,将慕容平的身子一扭,迎向剑锋笑道:   “你们也想刺一剑吗?好极了!”   四人中以孙一峰的性子最急,出剑也最快,当其余三人都及时撤后,他的剑却来不及收回。   幸好他也发现情形不对,剑锋略偏,刺在慕容平的腿上,而且入肉也只有半寸光景,两处伤痕都冒出鲜血。   周志宏朗声一笑道:“小子!你看你人缘多坏,不止我一人想杀呢!”   林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惨声叫道:“爹!您给他一个痛快吧!”   周志宏沉声道:“不行!那太便宜他了!”   林盈呆了一呆,咬着牙道:“高猛!你去杀了他!”   高猛迟疑着不即时动作。   林盈急道:“你若是真爱我,就该听我的话!”   高猛这才拔出自己的大砍刀走过去,周志宏大喝道:   “高猛!你敢破坏我的事?”   高猛不禁一呆,林盈在后面道:“高猛!动手!我已经不认这个父亲了!”   周志宏脸色一变,正想阻止高猛上前,忽然看见慕容平双臂一振,从银链的束缚中跳了出来大笑道:“盈盈!我就在等你这句话!”   剑光一圈,将银链挑向周志宏飞去,叫道:“接好!我不像你那样卑鄙,我要在决斗中公平地斗杀你,而且让你死得很舒服,绝不会让你多受痛苦!”   周志宏怔怔地接住了银链,脸色已吓白了。   倒是那几个曾经想救他的老人惊喜交集,顾清芝首先叫道:   “慕容贤侄,你早点表示有办法脱困,我们也就不会为你急得拼命了,你知道刚才我们多着急?”   孙一峰颇为不满地哼了一声道:   “慕容平!你做事永远都是鬼鬼崇崇的吗?”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对不起,各位老伯,你们对我的情意我永远感激,可是你们应该像你们的女儿一样,永远不要对我失去信心!”   上官不予也颇有点不满地道:   “慕容平!我们这样的对你,你还拿我们开心!”   慕容平笑着道:“上官老伯,小侄怎敢?”   胡大刚一皱眉头道:“小平!你太过份了。”   金北固这时才哈哈一笑道:“过份的是各位,慕容老弟没有错,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示自己会有生命危险,是各位太心急了。”   那几个老人微微一怔,始终沉默在一边的落梅风魏搏生这时才轻轻叹一声,用稍带谴责的口气道:“慕容贤侄,刚才的确是我们太心急了一点,可是你也太深沉了,你拼着受伤挨剑,到底是想表现什么?”   慕容平手指着周志宏道:“我要表现这个老贼的内心是如何狠毒阴险,叫大家明白我即使杀死了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林盈站在远处,身上一阵颤抖,喘吁吁地道:   “慕容平!你是存心做给我看的!”   慕容平沉下脸道:“是的!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反对我杀死他!”   林盈也沉下脸道:“现在你认为我会同意了吗?”   慕容平深沉沉地道:“我想你永远不会同意的!”   林盈怒声道:“既然你明白,何必又多此一举?”   慕容平仍是以那种低沉的声音道:“至少我能叫你了解你父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在杀了他之后,心中可以感到好过一点。”   林盈冷冷地道:“慕容平!也许你认为这样一来我可以不恨你?”   慕容平黯然一叹道:“我不敢作如是想,我若是杀死周志宏,你永远都会恨我的,但是恨的程度会也许减轻一点……”   林盈大叫道:“你错了,我恨你的程度会更激烈!”   慕容平一呆道:“难道你要我死在周志宏手中才感到舒服?”   林盈凄凉地一笑道:“我也没有那样想,刚才你们互相表示仇恨时,我已对你们凉了心,谁杀死谁都不会使我关心。”   慕容平怔然道:“那你为什么要更恨我呢?”   林盈哭出声音道:“你到此地来是存心杀死我父亲的。”   慕容平道:“我在长江畔的船上了解你父亲的阴谋后,对我们的事早已放弃希望,我是为着救其他的人而来的。”   林盈又哭着道:“可是你并不想饶过我的父亲。”   慕容平摇摇头道:“我也没有存那种打算,我原本不想再见你们了,可是事情逼得我不能不来,来到后,我也不存心想要杀死谁,可是你父亲的行为逼得我非杀他不可。”   林盈一抹泪痕,换成尖锐的声音道:   “可是你已具有杀死他的把握,却非要装出那副样子。”   慕容平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一定要叫你明白他确有可杀之处!”   林盈哼有声道:   “假如你一来就杀了他,我还不会恨你,最多感到遗憾而已,我父亲对你的种种不能怪你想杀他,可是现在……”   慕容平连忙道:“现在又怎么样?”   林盈冷漠地道:“现在你杀了他,我会不顾一切地为他报仇,正如刚才他若杀你,我会不顾一切地为你报仇一样!”   不仅慕容平怔住了,连周志宏也怔住了。   倒是高猛诧然地问道:“盈盈!这是为什么?”   林盈仍是对着慕容平道:“本来你们谁杀了谁,我心中虽然难受,却还感到很富足,我有着一个父亲,一个心爱的人,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同样地重要,迫于情势,你们互相仇恨,不管是谁被杀死了,我都会为你们而感到伤心,现在你们的表现都不像个人了,你们在我心中都没有一点地位,好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一日之间,我同时失去了两个人,两个都是被我所爱着的人。”   两个人都低下了头,高猛却道:   “盈盈!那你就可以不必管他们的生死了。”   林盈黯然地道:   “是的!这两个人在我心中都等于死了一样,可是他们都活在世界上,亲情与爱情都已如云般消逝,但毕竟是曾存在过的,向生者报仇,为死者尽心,是我应尽的责任,除了这种责任外,我已一无所有!”   高猛立刻道:“不!盈盈!你还有我。”   林盈冷漠地望了他一眼道:“你算什么?”   高猛一呆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   林盈淡淡地道:“王立明也爱着我,是否我该爱他?”   高猛怔住了,林盈却轻叹一声道:“我的心已经凉透了,也许另一种爱的火焰能使它重新温暖,但要看那种热情是否能令我动心。”   高猛立刻兴奋地道:“我能!请你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林盈漠然地道:“你马上就会有一个机会,这里有两个我不认识的人,当他们互相仇杀后,你帮我杀死另外一个人。”   高猛怔了一怔道:“我……”   林盈点点头道:“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因为我的能力不够。”   慕容平大声道:   “盈盈!你不必找人帮忙,假如你想杀死我,我绝不会反抗,甚至于我会自己割下脑袋给你!”   林盈淡淡地道:“用不着!我们的关系都已过去了,正如我们父亲的关系也成为过去一样,现在我们是陌不相识的人!”   说完又对高猛道:“过去我有过一个父亲,被一个人杀死了。”   周志宏忍不住道:“我还没有,用不着你多操心!”   林盈不理他,继续指着周志宏道:“过去我有过一个爱人,被他杀死了,你帮我杀了他,使我在人世的责任得以交代,可以重新开始。”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连高猛也怔住了。   慕容平呆呆地道:“盈盈!你是怎么了?我真不了解你!”   林盈淡淡地道:“是吗?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相爱,而且还为我们的爱情作过努力的奋斗,可是我更不了解你!”   慕容平又是一呆道:“盈盈!假如我肯饶过你父亲呢?”   林盈摇头道:“不必!他也不会饶你的,而且你们谁死谁生我都不在乎了,我只关心要为谁而向谁报仇!”   周志宏冷笑一声道:“盈盈!你希望我们之间哪一个活下去?”   林盈淡淡地道:“都是一样,不过我希望先被杀死的是你,因为我找慕容平报仇容易一点,他不会偷偷地溜掉。”   周志宏脸色一变,林盈又道:   “而且为了替你报仇而对付慕容平,高猛会热心一点!”   周志宏哈哈大笑道:“慕容平!你来吧!不管我是生是死,至少我的心里痛快多了,第一你娶不成盈盈,第二,你也活不长了。”   说着迎头一鞭击落,慕容平呆立在那里,连动手抵抗都忘了,还是高猛替他架开了银链叫道:“慕容平!你还发呆!”   孙一峰也怒叫道:“慕容平!你为了一个女人就不想活下去了,我们的女儿怎么办,难道你要她们陪着你一起死?”   慕容平仍是呆立不动,孙一峰还要叫,胡大刚却拦住他,走到慕容平身边,伸手掴了他一掌。   慕容平这时才如梦初醒,抚着发红的脸颊道:“胡伯伯,您干嘛打我?”   胡大刚怒声道:“我不打你就没人管教你了,你这没出息的畜生!”   慕容平讷讷地道:“伯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大刚冷笑道:“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想法子活下去!”   慕容平黯然低声道:“我活下去还有意义吗?”   胡大刚生气地道:   “你说这种没出息的话我又要打你了,我知道你为情所苦,可是一个人除了私情之外,还有很多该做的事!”   慕容平茫然地道:“我还能做什么?”   胡大刚气得又掴了他一下喝道:“你学了这一身本事是干什么的?你念了那么多的书又是干什么的?难道就是为了争取一个女人的欢心?”   慕容平神情略动,胡大刚继续正颜道:   “世间不平之事、江湖邪恶之徒,这些都是你的责任,上天给了你这么多的恩惠,你难道不想报答吗?”   慕容平叫起来道:“上天给我很多恩惠?这是从何说起?”   胡大刚沉声道:“你一身所学所能,莫不出之于天赐,一个平凡的人能有你这么多的际遇吗?能有你这么好的造就吗?”   慕容平呆了一呆才道:“可是天上给了我更多的不幸!”   胡大刚嗤声冷笑道:   “你的父母,这个周志宏,他都受到了上天的恩赐,赋予他们不平凡的际遇与能力,可是他们耽于私欲,没有好好的利用它,却负天愧人,你的遭遇或许比他们更惨,可是你得到的比他们更多,这正是上天对你独钟。”   慕容平立刻道:“我宁可我是个平凡的人。”   胡大刚一叹道:“小平!我看错你了,你根本不是一块成器的材料,可是我相信上天的眼睛不会瞎的,无论如何,它选上了你。”   慕容平道:“天若有眼,便不应给我这么多的痛苦!”   胡大刚正色道:   “没有这些痛苦,如何能刺激你去向上?现在我倒真希望你是个真正的昆仑奴,像我那死去的老友慕容刚一样!”   慕容平又是一怔,胡大刚继续叹道:   “不过慕容刚虽是人所不耻的贱奴,他还有做人的尊严,他的死出于无可奈何,人虽死了,他的尊严犹在,你却连一点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在你轻生之前,你先除去慕容这个姓氏,别侮辱了泉下的老友!”   慕容平立刻道:“那我姓什么?”   胡大刚怒声道:“姓你的林,那是你应该所得的姓,也很适合你,像你那自私自利的父亲一样,不!你连林都不配姓,因为山主还不至于自暴自弃得轻视自己的生命,他心目中还有一个青城山,他的所作所为还有个寄托。”   慕容平低头不语,周志宏还在找机会偷袭,却被高猛严密地监视住了。   金北固这时也上前道:   “慕容老弟!我觉得胡老的话很有道理,你以天纵之质,屡膺异数,证明了天心独厚,当然你的遭遇也与人不同,可是你别忘了轩辕藏经上的话,单瓢中空所以为用,生铁久炼方以成坚,感情上的挫折使你能忘怀一切,痛苦的历练使你坚强,你应该活下去,却不是为自己活下去。”   慕容平拾起头来,目光已经为之清朗。   金北固又道:“刚才你受银链所缚,也许已经想到了脱困的方法,可是那两下剑刺刀割,帮助你脱困得更容易一点。”   慕容平一昂头道:“你不用说了!”   金北固拖开胡大刚笑笑道:“胡老!你放心吧!他想通了。”   胡大刚怔然道:“你那几句话并不比我高明,怎么能说得顽石点头的?”   金北固笑道:“你的理论虽然高明,却搔不着痒处,我说的话虽然简短,却是针对着慕容老弟的亲身体验。”   胡大刚问道:“什么体验?”   金北固笑笑道:   “慕容老弟脱出银链的束缚,用的是他新学的一种玄功心法,那叫做物外无我,我在物中。”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你偷学了不少。”   金北固也笑道:“幸亏我偷学了,否则我再也学不到了。”   大家都听呆了,连周志宏也忘了偷袭,凝神注目。   慕容平朗声道:   “我说个明白吧,那种玄功心法的确奥妙无穷,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使人忘记本身的安危,反而可以发挥体内的潜能,用以脱险,我虽懂得用法,却无法发挥,周志宏刺了我一刀,孙老伯刺了我一剑,这两重痛苦的刺激,使我体验到那种功夫的奥妙。”   胡大刚摇头道:“你越说越玄了!我不懂!”   慕容平笑道:   “您一时不会懂的,我也没有全懂,不过我已经知道了活下去的理由,不再会轻掷自己的生命了。”   说完一挺剑对高猛道:“高兄!请走开,我自己应付得了!”   然后又对周志宏道:   “我现在要杀死你,却不再为先前的那些理由,只是因为你已经丧心病狂,活着只会害人而已。”   周志宏对他湛然的神态感到有点懔惧,讷讷地道:   “即使你杀了我,盈盈也不会饶你,她会替我报仇的!”   慕容平朗声道:   “我为除害而杀你,她如不分是非,对我纠缠不清,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她,我心中已没有私念,我的行为无愧于天,无怍于人……”   林盈低叫一声:“高猛!你回来!”   慕容平手挺长剑,寒光如直卷过去,周志宏一抖银链,二人杀成一片,但闻呛啷的兵器交触声,夹着两条飞舞的人影,展开一场生死的搏斗。   这是在场的人从所未见的一场激烈的战斗,神州五剑中有三个人在此,见到慕容平的剑法后,只能摇头咋舌。   周志宏那条银链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远砸近撩,刺扎扫缠,竟揉合了棒鞭与三截棍的全部招式。   在武器中以剑的意境最高,变化最繁,因此剑手也很少看得起使用其他兵器的人,尤其在场多半是剑中名家。   可是他们见到周志宏的招式后,也不禁发出了由衷的赞佩,用器之道,至是极矣,心眼手法,无不入化境。   慕容平的剑身上不住发出嗡嗡的声音,那是他以震字诀,夹以高明的手法,化开周志宏深沉的内力。   除了金北固之外,没有一个人会明白他何以要如此做,因为那些人都以为慕容平的内力较之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他们面替慕容平精妙的剑式喝采,一方面又怪他为什么要使弄这种花招徒费心力。   交手近四十招,慕容平的慧剑十三式只使了九招,这证明他攻少守多,然而在形势上看来仍是他占了优势。   周志宏竭尽一切的努力,恨不得一下子把慕容平砸得稀烂,因此每一招都使出了汹涌的暗劲。   慕容平必须以独特的手法化解他的内劲,虽然使自己稳立于不败之境,却也限制住自己的剑式无法发挥。   其他人只是心急,怪慕容平不肯速战速决。   林盈却低哼一声道:“高猛!你上去帮帮忙!”   高猛一怔道:“帮谁的忙?”   林盈尖声道:“你认为谁需要帮忙?”   高猛傻住了,战况的进行显示出两个人皆无败象,慕容平攻得少而守得稳,周志宏以攻代守,招式无穷。   看上去自然是慕容平优势较多,但周志宏也还没有到需要帮助的时候,因此高猛怔怔地道:“目前似乎还不需要旁人插手!”   林盈怒道:“那要等什么时候?等我父亲被活生生地被杀之后?”   高猛不解地道:“这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林盈冷笑一声道:“只有瞎子才认为公平!”   慕容平脸上神色微变,急手挥出一剑,将周志宏逼退了两步,然后回脸对着林盈怒声喝道:“盈盈!你管的闲事太多了!”   林盈也怒声道:   “慕容平,本来我听了你那番话后,对你的印象已经改变了,可是看你动手的情形,发现你仍是个极端冷酷的凶徒……”   慕容平怒道:“你凭什么这样说?”   林盈冷笑道:“你自己明白,何必要我多说呢?”   胡大刚也道:“小平!你既然认为周志宏该杀,就痛痛快快地一剑杀死他算了,何必要拖时间呢!照你的能力……”   林盈接着冷笑道:“把对方累得筋疲力尽后,再慢慢地杀死他,这是慕容平一贯的作风,也是一个大剑客的气度。”   慕容平急道:“你们以为我不想快点解决?”   林盈冷漠地道:“难道你打不过我父亲?”   慕容平道:“那自然不至于。”   林盈尖声道:“我知道你具有绝对把握,可是你迟迟不下手的用心何在,难道是要我们欣赏你高明的剑技?”   慕容平为之一怔,林盈又道:   “你剑法之高明尽人皆知,自然用不着炫耀,因此你的用心只有一个解释,你要慢慢地发泄你的恨意。”   慕容平黯然地道:“盈盈!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林盈冷笑道:“你一向都是这个样子,在青城山中你遭遇太苦,我可以原谅你,可是你现在还是要如此,就不值得原谅了。”   慕容平轻叹一声道:“盈盈!假如你要我放过周志宏,我可以答应你。”   林盈大声道:   “我没有要求你如此,而且我早说过你们谁死谁活都不与我相干,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残忍的手段。”   慕容平神色一呆,周志宏趁机一链直搠,劲力十足,使得银链如一枝长矛般地急刺了进来。   慕容平虽然用剑架开了,神情却呆呆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金北固知道他困惑的原因,连忙叫道:   “慕容老弟,行事但求心安,并不一定要人谅解。”   他这句话总算将慕容平从困扰中警觉过来,重新打点精神,与周志宏交战起来,战况却毫无改变。   林盈又看了四五招,忍下住叫道:   “高猛!你上不上?你不我就自己来了!”   高猛呆了一呆才道:“盈盈!在这种情形下我实在插不进手去,除非你叫岳父退出,由我来对付慕容平,我们总不能以二敌一。”   林盈冷笑道:“好!你是个大丈夫,所以看得下这种残酷的谋杀行为,我是女人,我没有这么冷的心肠。”   说着猛地进身,长剑一飘,刺向慕容平的后心。   慕容平一剑磕开了,又一剑架开周志宏的银链,一面分神迎敌二人的攻势,一面急急叫道:“盈盈!你退出去,我等一下向你解释!”   林盈怒声道:“你不必解释,我下来的目的并下是帮助我的父亲,我只是帮助一个可怜的老人,使他不在你残忍的手段下累死!”   慕容平脸上泛起一片怒色道:“盈盈!你怎么变成这么是非不明?”   林盈沉下脸不答话,手中剑攻得更急,慕容平为了躲避她的剑势,又得提防着不伤害到她,顿时有点手忙脚乱。   周志宏利用这个机会发动了更锐利的攻势,使得慕容平更形困窘,当然他自保是不成问题,可是再也无法回手出招。   周志宏见良机会难失,蓦地链势一紧,直卷而至,慕容平长剑抖动,刚想架开他的急攻,剑链交融,他才感到不对。   周志宏的每招攻势都挟着汹涌的劲力,这一链却软绵绵地虚若无物,慕容平心中一惊,忙退后一步。   可是周志宏的动作更快,链头上卷,缠住他的剑叶,另一头的银链却向他的天灵穴上击去。   慕容平即使悟彻了轩辕藏经上的护体玄功,却也无法行功到这种要害所在,百忙中腾出一只手对银链抓去。   总算他剑技精熟,手法准确,居然将链头抓住,躲过了一招危机,周志宏脸上忽然现出一丝冷笑。   两手放开银链,握拳急扣他两边的太阳穴,这个动作是有预谋而发,又快又狠,根本不给慕容平有抵抗的余地。   何况慕容平一手持剑,一手握链,也空不出手抵挡,眼看着他的两拳都要击中,斜里寒光忽至。   那竟是林盈的长剑,后发先至,一直削向他的双拳,周志宏饶是缩手迅快,也被剑锋在手背上划了一下。   慕容平跳开一步,见救他的人是林盈倒是一怔。   周志宏已捧着双手大叫道:“盈盈!你到底是帮谁?”   林盈挺剑淡淡地道:“我原来是帮你的,可是我帮你的动机,不是让你利用我的牵掣,以遂你阴谋害人的奸计。”   慕容平将银链又丢给周志宏道:“拿去!好好地为你的生命奋斗吧!”   周志宏的一双手背上都是血,执起银链,双手不住地颤抖,一半是因痛楚,一半也是为着愤怒。   慕容平刺出一剑,周志宏虽然用银链挡住了,但手背上的鲜血却流得更急,那是因为他要握紧银链,使创口张大之故。   同时他的劲力也不如以前了,慕容平攻出那一剑后,见到他的情状,心中一怔,第二剑再也攻不出去。   端剑凝立片刻,慕容平一叹道:“你走吧!”   周志宏倒是大感意外,诧然片刻才怒声大叫道:   “小子!你不用假惺惺,有本事就杀了我好了。”   慕容平沉声道:“周志宏!你别以为我就此放过你了,我只是不愿意在这种情形下杀死你,等你手上的伤养好以后,我自然会找你去的,除非你从现在起,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永远叫我找不到你。”   周志宏怒叫道:“放屁!我还用得着躲避你?”   慕容平朗声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真正躲起来,只要你不作恶,没有劣迹传到我耳中,我当然就不会找你。”   周志宏还想说话,林盈却道:“爹!你走吧!别像一条疯狗一样,叫人不得不杀你,也别利用你现在的可怜相,叫人不忍心杀你。”   周志宏双目一瞪道:“这是你对我说的话?”   林盈漠然道:“是的,你就是想死,也等伤养好以后,痛痛快快地找人决斗一场,你现在这样子算什么?”   周志宏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飞也似地走了,林盈又转向慕容平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关于我们之间……”   林盈漠然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慕容平一咬牙道:“好!那么请你把秋英她们送出来……”   林盈道:   “可以!她们的伤势已无大碍,再静养一阵就行了,你到湖边等着,我立刻派人送她们下来。”   慕容平点点头,然后向许明非等人道:“各位老伯!我们也走吧!”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4   第六章 一念之差     许明非等见慕容平并未身死,女儿们的伤也有救了,事情也解决了,除了孙一峰对周志宏的离去略感不满,其余人都十分满足,尤其是慕容平与林盈之间的感情告一结束,他们的女儿终身也可以找到归宿了。   因此大家都巴不得快点离去,龙姑招呼了大毛、二毛,与乌达也准备下山。   慕容平却沉声道:   “龙姑!你可以不必跟我们一起走。”   龙姑不禁一怔,慕容平又道:“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龙姑脸色一变,黯然地道:   “是的!你的那些女孩子都是绝色佳人,你有了她们,自然不要我这个苗女侍候了,我是应该走了。”   胡大刚感到不平地道:   “小平!龙姑为了你吃尽千辛万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就是那几位姑娘也没有嫌弃她的意思。”   慕容平沉声道:“龙姑!你再说那种话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在我心中并没有什么汉苗之别,只有善恶之分。”   龙姑低下了头,胡大刚诧然道:“你说什么?她怎么样了?”   龙姑蓦而抬起头,眼中含着一泡清泪,低声道:   “慕容相公,我……是没办法,我父亲……”   慕容平怒声道:“你父亲说是我害死他的吗?”   龙姑摇摇头道:“不!他告诉我说是你母亲下的手!”   慕容平冷笑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要杀他吗?”   龙姑低头不响,慕容平又道:“我相信你是知道的。”   龙姑哭出声音道:   “我知道我父亲不对,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命令我怎么做,我没有办法反抗,因为你要杀死他,是吗?”   慕容平道:   “是的!我若知道他还活着,就非杀死他不可,这是我的责任,我是青梅蛊门的现代掌门人,必须清除门中叛徒!”   龙姑道:“我不是青梅蛊门的人,我必须救我的父亲。”   慕容平道:   “你救你父亲的用心我绝对同情,可是你所用的方法是救他吗?为了保护你的父亲,你应该直接对付我才对!”   龙姑流着眼泪道:   “我打不过你,父亲说只有周志宏与高猛联手才能杀死你,也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叫你到此地来找他们拼命。”   胡大刚听得莫名其妙,连忙问道:“小平!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平寒着脸道:   “在秋枫山庄中的那具无头尸体是她父亲沙金虎的杰作,除了我之外,只有龙姑能看出其中破绽。”   胡大刚一怔道:“龙姑!这话当真?”   慕容平冷笑道:   “自然是真的,我起初还以为她是粗心大意忽略了,直等来到此地,我才知道是他们父女二人联合起来捣的鬼!”   胡大刚从龙姑的脸色上看出这事情不假,怔了片刻,才长叹一声,对着龙姑以诧异的声音问道:“龙姑!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龙姑抹抹眼泪道:“为了我父亲。”   慕容平冷笑道:   “你别说得那么好听了,光是为了你父亲,你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来对付我,而且你也不会为了那点理由。”   龙姑不等他说完,抽出腰间的短刀就往喉头插去。   乌达在旁边,眼明手快将她抱住了,叫道:   “龙姑!有话好说,你何必要这样?”   龙姑怒声叫道:“放开我,不然我先杀了你!”   乌达道:“你杀了我,我也不放手。”   龙姑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短刀就朝乌达的胸膛上刺去,乌达皮肉虽坚厚,也挡不住这一刺。   刀刃入肉没柄,可是这钢铁般的汉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仍然是紧紧地抱住她,以温柔的声音道:   “龙姑!你刺我千百刀都没有关系,可千万别伤害你自己,千刀百刀,都抵不上你在自己身上轻轻一刀更令我痛苦……”   龙姑忽然软弱了下来,倒在他的胸前低声道:   “乌达!我们回去吧!回到我们自己的家去。”   乌达受宠若惊地道:“是真的?”   龙姑点点头道:“真的!回到那间石屋去,我一辈子守着你!”   乌达以梦样的声音道:   “那真太好了,龙姑!我一直在做梦都想著有那么一天,可是我知道自己太丑太笨,配不上你。”   龙姑低低一叹道:“乌达!你有一颗黄金样的心,比什么都珍贵,只怕是我配不上你,回去吧!那里才是我们的世界。”   乌达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大声道:   “好!我们回去,马上就回去。”   龙姑在他怀中挣扎道:   “你放开我呀,你总不能一直把我抱回去。”   乌达抱着她走了几步,忽然站住道:“但愿我能一直抱着你回去……”   说着寂立不动,话也没有说完,龙姑极力想挣扎着离开,可是他的双臂箍得很紧,好不容易挣了出来。   然而乌达的双手仍是做着拥抱的姿势,呆立不动。   龙姑上前拉他道:“乌达!你怎么发呆了?快走呀!”   乌达的身子被她一拉,趁势就倒在她身上,龙姑向旁边一侧,乌达直挺挺直向下倒去,触地砰然有声。   龙姑这才发现情形不对,连忙上前翻过他的身子,才发现他脸上浮着幸福的微笑,牙关紧闭。   被短刀刺进去的地方开始渗出鲜血,龙姑大惊失色,连忙拔出短刀,一蓬血雨,喷洒而出,喷了她一头一脸。   原来那一刀恰好刺中他的心脏,断绝了血脉运行,早已气绝身死了,龙姑大叫一声,扑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四周的人都怔住了,瞪目对视不知所以。   龙姑哭了一阵,才站起来,抱起乌达的尸体,缓缓地向前走,乌达像铁塔般的躯体,在她的怀抱中软搭下来。   龙姑却现得步履沉重,好像不堪负担似的。   “你上哪儿去?”   “回去!”   “你不能这样带他回去,至少得找具棺木将他收殓起来!”   “走开!不要你管,他原是想抱我回去,现在他抱不动了,我就应该抱着他回去,你不要挡着我的路。”   慕容平看她好像有点疯了,可是她的神智很清醒,毫无疯狂之状,抱着乌达一步步慢慢地走着……   眼看着龙姑即将走远,慕容平忽地又追了上去叫道:   “龙姑,你等一下!”   龙姑睁着一对失神的大眼望着他,好像是面对着一个陌不相识的人,慕容平倒是有点歉意地道:   “龙姑!你把大毛,二毛带去吧!它们的原主人已经无法收养它们了,而你住的地方却与它们的故居很近。”   龙姑依然一言不发,像是听懂了,也像是没听懂。   慕容平一声轻啸,将一对灵猿招来,对它们连说带比,灵猿听说要回到苗疆去,不禁跳跃欢呼。   慕容平沉下脸又道:   “假如你有机会再见到你父亲,就替我转告一句话,过去的一切全都算了,叫他今后必须安份守己。”   龙姑这才以无比冷漠的声音道:“我不管你们的事了。”   慕容平轻叹道:   “随便你管不管,我都必须把话说清楚,青梅蛊神在我身上,我已是第四十八代掌门人,他若再不肯死心,妄图用什么阴谋鬼计对付我,我就不能饶他了,青梅神蛊的继承方式系取决自天定,他应该很明白。”   龙姑只当作没有听见,也没有对他再望一眼,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乌达的尸体,一直地走了。   口 口 口   这时许明非等人也拥了过来,其中以孙一峰的态度比较忸怩,想和他说话,却又有点不好意思。   慕容平知道他是为着上次分手时表示得太绝,现在又回过头来向自己套近,未免有点难堪,乃大方地先拱手道:   “孙老伯!多谢您不计旧恶,千里奔波为小侄复仇。”   孙一峰的脸上微红,连忙道:   “慕容贤侄,过去的事不谈了,虽然对你有点误会,情实可谅,今后希望你能好好对待绛珠。”   许明非却神色庄重地道:   “慕容贤侄,现在你的名头与技艺都超过了神州五剑,可是我们五个人并不是为了你的名声与武功来巴结你。”   慕容平也庄容道:   “是的!许老伯,小侄很清楚您是为了什么,那时为了盈盈,我很对不起各位,今后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各位。”   许明非挥挥手道:   “那倒不必,神州五剑很可悲的是没有一个有儿子的,而偏偏都生了一个痴心的女儿,她们偏又同时选中了你。”   慕容平脸上一红道:“这不能怪她们,我应该负全责。”   许明非一叹道:   “也不能要你负责,实际上该负责的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对你的私心重于对女儿的钟爱,才发生了这种事。”   魏搏生一笑道:   “许老弟,这些话都不必说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将事情作一个决定,以便向天下人有所交代……”   上官不予点头道:   “是的!请魏大侠把我们的意思告诉他吧!”   慕容平立刻道:   “各位老伯有何指示,小侄一定遵命!”   魏搏生咳了一声道:   “这不过是旧事重提,却是经过大家一致的决议,神州五剑要你并娶他们的女儿,由老朽作媒。”   胡大刚在旁道:   “这件事已成定局,老朽以慕容平父执的身分答应下来,而且老朽希望亲事越快举行越好。”   许明非一怔道:   “胡兄代为作主固然很好,可是慕容贤侄的双亲……”   胡大刚双目一瞪道:   “许庄主可是觉得兄弟的身分不配作主?”   许明非连忙道:   “兄弟绝无此意,不过兄弟觉得似乎应该通知林山主一声。”   慕容平长叹一声道:   “我的亲生父母虽然尚在人间,可是他们都不会管我的事,胡老伯是我唯一的家长,他可以代表我一切。”   几个老人都为之一怔,但是他们的目的只求慕容平答应婚事,只要这件事没有问题,他们也不追究其他的了。   金北固凑上前笑道:   “神州五剑此时与慕容老弟联烟,这可是江湖中空前盛举,女方大媒是魏大侠,男方由在下讨个现成媒人吧!”   慕容平微笑道:   “你是个卸职的绿林盗魁,怎配与魏老伯相提并论?”   金北固哈哈一笑道:   “论身分也许是我高攀了,可是我主持江南水寨时,并没有杀人越货,相反的还严格责成水道弟兄保护商旅,虽然也抽取一点利润,却远比许大侠镖局中所取的佣金为低,算起来我只是一个廉价的镖局而已。”   许明非也哈哈大笑道:   “幸亏在下的镖局设在秦中,不在江南水道范围之内,否则我的秋枫镖局只好关门大吉了!”   在一阵轻松的调笑中,气氛变得很和谐了。   慕容平却忽然对魏搏生道:   “魏老伯!您这个大媒只能代表神州两剑。”   魏搏生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道:   “你是说广寒玉女柴小清,她没问题,她的师父姑射仙子尹相毓,已发誓不再理她的事了。”   慕容平道:“可是她的父母?”   魏搏生笑道:   “唐蕙仙与柴世芳对你恨之切骨,一定不会同意的,可是柴小清与她父母反目,认在老朽膝下。”   许明非道:   “魏大哥不仅是大媒,也是家长的一份子,柴小清的事归他完全负责,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慕容平摇摇头道:“我不敢太相信她。”   魏搏生笑道:   “其实你可以最相信她,虽然她过去对你报复的手段太狠,正证明了她爱你之深,所谓爱之深而恨之切!”   慕容平微愠道:“那种爱法不我敢领教!”   魏搏生庄容道:   “错误不是单方面造成的,以你对她的态度,实在怪不得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在五个女孩子中以她生得最漂亮,脾气也最刚烈,她的那些作为都是你逼出来的,因此你应该原谅她。”   慕容平低头不语,魏搏生又道:   “你的死讯传出后,最伤心的是她,所以她拒弃了自己的父母,投在老朽的膝下作为义女。”   慕容平道:“就是不明白她此举是何用心?”   魏搏生笑道:   “她的用心很可怜,只要求在为你发出的讣闻中列一个名字,因为她与你作对的情形我们都知道了,唯恐我们不谅解她,她投在我名下做义女的目的,是想与其他四个女孩子共同进退,以她那个性格,这已经够可怜的了,就是那个沙龙姑,我觉得你对她也嫌太过份了一点。”   慕容平庄容道:“不!不过份,其情可悯,其心可诛!”   许明非不解道:   “她也是一片痴心,在你的讣闻上,她只要求列名侍妾,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凶?”   慕容平一叹道:   “我的尸体是她证实的,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尸体不是我而是她父亲的杰作,所以她最可恨!”   几个人中只有胡大刚是比较明白的,立刻道:“她是为了她父亲!”   慕容平冷笑道:   “假如她真是为了她父亲,我倒可以原谅她!”   胡大刚不解地道:“这又奇怪了,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慕容平轻叹道:   “假如为了她父亲,她应该对付我才是,然而她故意证实我的死讯,煽动大家到此地来拼命!”   魏搏生叫起来道:“我明白了,她是想藉机杀死我们。”   慕容平冷笑道:   “这只是一半的原因,最主要的是高猛与周志宏杀死你们后,我一定不会甘休,我替你们报仇,势必要杀死周志宏,那我与盈盈之间也完了。”   许明非点一叹道:“我们的女儿死了,你与林盈完了,你就属于她一个人的了,真想不到她的心肠会这样狠毒。”   胡大刚一叹道:“女人一牵入感情的纠纷,人就变了样!”   慕容平愠然道:“她的父亲只想利用她来愚弄我,殊不知道自己也受了她女儿的愚弄,所以我绝不原谅她。”   许明非沉思片刻才道:“幸好周志宏未下绝手,没有杀死秋英她们。”   慕容平心中愤然地道:   “可是我与盈盈却真正地完了,这才是我恨她的原因!”   当然这句话他无法说出来,同时进一步想道:   “即使没有她,我与盈盈又有多少会合的可能呢?可怜的龙姑,你的一番毒计只害了自己,作成了另外的人。”   想到这儿,她对龙姑的恨意又冲淡了,遂即道:“我们快下山去看看吧!”   胡大刚兴奋地道:“是的!只要她们的伤势不太重,我们马上举办婚事!”   许明非却一皱眉头道:“胡老兄,这可急不得,我们还得通知天下武林朋友一声拣个好日子,隆重举行一次大礼。”   胡大刚有点不满地道:“神州五剑虽为武林之尊,据兄弟所知,你们与武林中人很少来往,何必还要多这些麻繁呢?”   许明非讷讷地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前来,并没有想到慕容贤侄尚在人间,所以广传武林帖,邀请知名之士为他举丧。”   慕容平一怔道:“这是干什么呢?死一个慕容平没有什么了不起呀!”   许明非一叹道:“我们这是唯一能尽心的办法,同时也是女儿们的意思,她们活着嫁不成你,却希望当着天下豪杰,捧着你的神主为你居丧,以示她们对你的感情忠贞,举丧的日期为下月初十,地点在秋枫山庄,凭我们几块老招牌,相信会有不少人会前来,到时总得对他们有交代。”   金北固笑笑道:   “那也不错,冥婚变成真婚,那一定相当吸引人,而且慕容老弟现在是名闻天下的大剑客,五美同归,更是千秋佳话,这场婚礼倒真是不能草草了事。”   慕容平仍是皱着眉头,许明非忍不住道:   “慕容贤侄,你究竟有何意见?”   慕容平想想才道:“发丧之举诚属多余,公开订姻,迹近招摇!”   许明非脸色有点不自然,但仍强笑道:“举丧之事,是孩子们对你的一片痴心表示,我无拒绝,至于如何迎娶,你有权利决定!”   孙一峰立刻道:   “慕容老弟,你把我们神州五剑整得很惨了,当然你的剑技高于我们,我们只好认了,可是天下都知道我们的女儿为你居丧了,为了酬答她们一念之诚,你至少也应该给她们一个较为隆重的婚礼吧!”   被他这样一说,慕容平倒是无法再多作表示了,忙道:   “孙老伯言重了,小侄已经说过听由诸位老伯吩咐!”   胡大刚却凝重地道:   “小平与江湖人很少交往,婚事太招摇了的确不好,可是稍延时日倒是应该的,因为她们都受了伤,也需要一段时间修养,但是小平的讣闻已发了出去,万一大家捧场前来奔丧,倒是应该对他们有个交代,因此我觉得还是照各位的原定日期,看情形再决定是否需要铺张吧!”   口 口 口   事情总算有了个决议,大家也不再争执,举步向山下走去,来到水寨码旁,高猛已等在那里。   他首先朝金北固冷冷地一拱手道:“金兄恭喜你改邪归正了!”   金北固怫然道:   “我在当水道总瓢把子的时候,也没有认为自己是邪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希望你也守住这一点。”   高猛脸色微变道:   “这点金兄大可放心,对于金兄所立下的优良传统,兄弟绝不敢破坏,杀人越货的事,绝下会在兄弟负责的水面上发生。”   金北固哼了一声道:“那你就别说风凉话!”   高猛怒声道:   “兄弟的意思是指金兄今日带领外人入寨的手段似乎有违道义,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乃绿林之大忌。”   金北固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带着慕容大侠杀进来?”   高猛傲然道:“君山水寨还不是随便可以让人杀进来的地方!”   金北固愠然道:   “慕容大侠前来找你解决的是私人的纠纷,你真要够英雄的,就应该自己等在水寨外作个了断,我只是爱护水道中的弟兄,不忍心他们作无谓的伤亡。”   高猛漠然道:   “血债血还,君山有一个弟兄受了伤,我一定会替他讨回同等的代价,似乎用不着你来假慈悲!”   金北固沉声道:“高猛!你记住,即使你事后杀死了慕容大侠,仍然不是你应该采取的手段,水道的弟兄不是你的私产,没有理由为你私人的事情牺牲,你若是没有这种胸怀,趁早把总寨主让出来,绿林道的头儿讲究的是身先部属。”   高猛怫然道:“兄弟的总瓢把子是凭本事争来的,金兄不服气,可以凭本事争回去,绿林的道义是写在刀锋之下的。”   金北固瞪了他一眼道:“只要你不改素行,迟早都会有人来替代你!”   慕容平见他们又有争起来的情势,连忙道:   “高兄!你与金先生的争执可以留诸异日,那五位姑娘呢?你快把她们交出来,我们好赶路。”   高猛用指着一艘大船道:“都在那只大船上,盈盈给她们服了药,目前不宜惊动,所以把这艘船送给你们,你们要上哪儿去?”   慕容平道:“回洛阳!”   高猛想想道:“水程无法直达洛阳,不过你们可以先到夏口,溯汉水,转白河上行,也就离洛阳不远了!”   慕容平拱拱手道:“多谢了,兄弟还有一个请求。”   高猛淡然道:“兄弟洗耳恭听。”   慕容平默然片刻才低声道:“请你善待盈盈!”   高猛双眉一挑道:“她成了我的妻子,我自然知道如何去爱护她。”   慕容平轻轻一叹道:   “我知道这个请求会引起你不快,可是我仍然要提出来,我也不在乎你心中是如何的想法,我只希望你明白盈盈之所以答应嫁给你,完全是她父亲一手造成的,她答应得很勉强,因此你必须以无比的诚意慢慢地感动她,使她真正对你生出感情,假如你有一点亏待她的地方,我绝不饶你!”   高猛怒声道:   “慕容平!我知道她心中爱的是你,你心中爱的也是她,可是事情的发展使你们无法结合,你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女人可找,她可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因此你也应该放她一条生路,停止去骚扰她,使她能有机会去爱别人,也使别人有机会去获得她的爱!”   慕容平先是一怔,继而明白了高猛生气的真正原因了,林盈一定还在暗中守伺着,所以高猛才不愿她听见自己的关切,于是淡淡一笑,放大声音道:   “高猛,你未免太多心了,我与盈盈的感情早就完了,否则她不会因为周志宏的关系而怪我,而我,也开始明白我与她之间从未真正地爱过,否则我也不会对别的女子钟情,我到洛阳之后,马上就要与那五位姑娘成婚,根本不会再想到见她了,我对你提出那个请求,只是对她的一点感激,感激她在青城山中,没有把我当作昆仑奴看待!”   说完他大踏步上了船,其他人也跟着登舟。   慕容平站在船头上拱拱手道:   “高兄!再见了,希望你们早点成亲,假如时间赶得及,更希望你们能双双驾临洛阳来喝我一杯喜酒,因为我们还是表亲呢!”   高猛站在岸上发怔,船已离开码头,慢慢地驶出了他的视线,消失在波光浩渺的洞庭湖中。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5   第七章 巧计连环     只有胡大刚一个人能了解慕容平此刻的心情,因此见他一直站在船头上向后了望,轻轻地走过来道:   “小平!一切都过去了,这是命中注定的,该说的话你都说了,该做的事,你还没有做呢!”   慕容平茫然地道:“还有什么我该做的事呢?”   胡大刚轻声斥责道:   “小平!你真是六神无主了,那五位姑娘为了你身受重伤,卧病舱中,你不该下去看望她们一番。”   慕容平被他提醒了,连忙问道:“她们怎么样?”   胡大刚脸现忧色道:“周志宏下手很重,她们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慕容平没有再说什么,却跟在胡大刚的身后走进舱中,舱板上平铺着一排锦褥,躺着五个神容憔悴的女郎。   每个人俱都紧闭着双目,眼皮红肿,眼眶下陷,那是在受伤前过份悲哀的结果,慕容平看着又是一阵内咎。   魏搏生首先站起来道:“慕容老弟,令表妹真的有把握治好她们吗?”   慕容平又审视了一会才道:“我想盈盈不致骗人吧,她怎么交代的?”   魏搏生道:   “她留下了一张药方,派遣了两名小丫头侍候,叫她们每隔四个时辰就煎药灌一次,现在正在煎药。”   慕容平点点头,魏搏生又取出一张字条递始他道:   “这就是药方,我们在医道上知识都很平常,无法对它置评,不过从方单上所列的药材来看,并不见特出。”   慕容平接过药单看了一眼,见上面所列多半为调气养血的补药,唯然有几味药性较异,但也是很常见的草药。   魏搏生又道:   “老朽略知医理,这些药仅能治疗普通的轻伤,以她的伤势而言,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道:“那两个小丫头呢?我要问问她们。”   慕容平穿进后舱,只见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在煽火,炉上熬着一口大瓦罐,腾腾冒着热气。   他伸手去揭瓦罐上面的盖子,一个小丫头立刻伸手阻拦道:   “动不得,透了气,药性就失效了。”   争执之下,那瓦罐倒了下来,跌破了,流了一地的汤水,把炉火也浇熄了。   喧闹的声音将前舱的人都引来了,那小丫头急道:   “你怎么这样粗心,船上只有这一帖成药,而且快到服药的时间了,马上靠岸赶配都来不及”。   魏搏生等人虽不便出言相责,脸上显然也有埋怨之色。   慕容平却沉着声音道:“你们原来是君山上的人吗?”   那小丫头道:   “不!林小姐上山后,我们才被高寨主买上山去侍候林小姐的,林小姐用不到我们,所以又打发我们下来。”   慕容平仍是沉声问道:“你们喜欢留在君山上吗?”   那小丫头连忙道:“不!不喜欢,那里的人凶死了!”   慕容平神色一厉道:“那你们就要倒楣了,我准备送你们回君山去。”   两个小丫头都吓呆,同时跪了下来道:“不!我们不回去!”   慕容平怒声道:“为什么,难道山上有人要杀你们?”   两个小丫头懔懔对视,不敢说话。   慕容平以更厉的声音道:“山上有人会杀你们,我也可以杀你们。”   说时抽出腰间长剑,胡大刚见状不忍道:   “小平!你何必去吓两个可怜的孩子?”   慕容平不理他,用剑比着她们道:   “你们是愿意现在死,还是等送回君山被人杀死?”   一个小丫头吓得咕咚一声,倒在舱板上,另一个胆气较壮,可也吓得脸无人色,只是连连磕头求饶。   胡大刚又道:“小平!药罐弄翻了,你也有责任,怎么可以迁怒到她们两人头上,你也未免太没出息了。”   慕容平当的一声,将剑归回鞘里冷笑道:“好吧!我不为难你们,回到君山后,我相信会有人整你们的,那时你们的活罪将更难受!”   那个小丫头急得哭了起来叫道:   “大爷!求求您,千万别送我们回去,您杀了我们吧!”   这时其他人也感到事态不寻常了,金北固首先问道:   “为什么你们宁死也不要回去?”   那小丫头抽噎着道:“我们若是回到君山,不但自己活不了,连我们的家人都活不成了,各位老爷,请你们行行好。”   金北固连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平冷笑道:“有人换了药方。”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慕容平又冷笑道:   “不但换了药方,而且还逼迫这两个小鬼在药里另施手脚,不信的话,可以叫她们把地上的药渣吃下试试。”   那小丫头伸手抓了一把药渣就想往口中塞,金北固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慕容平却冷冷地道:   “让她吃好了,就是她毒死了,我也要把她们的尸体送回君山去,叫那个暗中主使的人看看。”   那小丫头丢开手中药渣,嚎啕大哭起来。   慕容平脸色一沉道:   “金大哥!你不必管她们了,出去把水手的头目叫进来,通知舵上的船夫,回头返航君山。”   那小丫头哭着叫道:“没有用的,大爷,他们都不是君山的人,跟我一样,全是被征集来的水手,他们也是宁死不敢回头的!”   金北固神色一变道:“高猛竟敢如此鱼肉乡人。”   那小丫头连忙道:“这不是高寨主的意思!”   金北固大声:“那么是谁的意思?”   那小丫头低声道:“我实在不敢说,说了之后,我的全家都会没命!”   慕容平沉声道:“难道我们这么多的人还保护不了你?”   小丫头慑然道:   “我不是轻视各位老爷,而是各位来不及保护我们,那人还说过要派一只小船跟在后面监视着,只要发现这只船有回航的情形,立刻就拿我们的家人开刀,所以我求求各位老爷,千万不可回航。”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冷笑道:   “这个人的安排倒是够狠毒的,可是你不想想,万一你们下毒的事情被我发现了,你们还活得成吗?”   那小丫头看了一下佝偻在旁边的同伴道:   “刚才是她太沉不住气了,其实药中的毒物很难被人发现,即使病人全被毒死了,也不会怀疑到我们。”   慕容平一怔道:“那有这回事?”   那小丫头赶紧道:“这是那个人说的,大爷不信也没有办法!”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道:   “金大哥!你知道附近有什么深通医理的大夫吗?”   金北固也沉思片刻才道:   “夏口附近我有个老朋友,不但精通医理,武功也相当好,只是不知道能否找到他,因为他也是以船为家。”   慕容平立刻道:   “好!我们立刻直放夏口,到时你去找找那个朋友看,假如找不到,你就另外请一个名医,偷偷带上船来。”   许明非立刻道:“这怎么行呢?病人能支持吗?”   慕容平道:“我相信不会有问题。”   魏搏生立刻道:“何必要这么麻烦呢,我们立刻赶回君山,把那个主使的人找出来问问清楚,不就行了吗?”   慕容平一叹道:“行固然行,可是这五个病人就非死不可,而且还害得全船的可怜虫跟着遭殃,我实在不忍心……”   魏搏生仍是不信,顾清芝却支持他的意见道:   “慕容贤侄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听他的吧!”   众人这才不说话了,慕容平又道:   “这些药渣暂时保留现状,等医生来检验一下。”   魏搏生又奇道:“你既然知道它有毒,何必还要给医生检查呢?”   慕容平微笑道:“我对药理知道得不多,根本不知道有毒。”   众人又感到奇怪了,慕容平笑笑继续道:“我发现唯一的疑点是那张药方,因为那上面不是盈盈的笔迹,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看看药罐。”   金北固抢着道:“结果那小丫头自己心虚……”   慕容平点头道:“是的,她的动作似真似假,我依然不敢确定,于是又诈了她一下,结果倒被我真的料中了。”   魏搏生叹了一声道:“是谁使下这等卑鄙的毒手呢?不会是高猛吧?”   慕容平摇头道:“不!绝不是他,刚才这小丫头也说他不知情。”   金北固冷笑道:“高猛若想出此绝手,并不需自己出面。”   慕容平凝重地道:   “不!高猛绝对不需如此做,他若是陷害我,还有可说,对秋英她们,他只希望能成全我们的婚事。”   这个分析极为有理,为了促成林盈能与他早日成婚,高猛一定全心全力希望慕容平能有归宿。   魏搏生一皱眉头道:“然则君山上还有谁呢?”   慕容平一叹道:   “我心里有两个对象,可是我不能说出来,一定要等我搜集事实,证据齐全后,才能作判断。”   金北固又朝那两个小丫头望一眼道:   “我用点手段来给她们尝尝厉害,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慕容平摇头道:   “没有用的,她们所接触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主使者,这样追索的结果反而会引入迷途,使那个幕后者达到目的。”   金北固奇怪道:“什么目的?”   慕容平叹道:“这主使者的目的就是要我与高猛重启战端。”   众人都为之一震,胡大刚失刚叫道:“是小月!”   许明非却同时叫道:“是林盈!”   胡大刚瞪了他一眼道:“不可能,郡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许明非哼了一声道:   “这很难说,她对慕容贤侄余情未断,也许想利用这个机会来个一石二鸟之策,把秋英她们与高猛同时翦除。”   胡大刚怒声道:   “许兄这话太侮辱郡主了,老夫从小看她长大,对她了解颇深,我知道她绝不是这样的人……”   慕容平却一叹道:   “胡老伯!许老伯,您二位不必争了,我心目中的对象也正巧是这两个人,因此我才不敢轻易下判断。”   胡大刚一怔道:“小平!你也不相信郡主了?”   慕容平痛苦地道:   “但愿我能相信她,可是她近来的行事能令人相信吗?以前她不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她对爱情的表现如何勇敢?当我是个昆仑奴时,她还死心塌地的爱我,现在反而弃我若蛇蝎,您不觉得她变得厉害吗?”   胡大刚讷讷地道:“那是因为她父亲的原故。”   慕容平摇头道:“我不这样想,也不承认这是理由,在青城山中,她只知林如晦是她的父亲,为什么还是那样爱我呢?”   胡大刚一呆,半晌才道:“我总以为小月的可能大一点。”   慕容平道:“不错!小月深爱着高猛,她自然不希望高猛与盈盈结合,可是这样做她并不能得到高猛。”   胡大刚不信道:   “她把嫌疑归到高猛头上,逼你去拼命,使你死在高猛手上,盈盈自然不会再嫁给高猛了。”   慕容平摇头叹道:“我与高猛拼起来,是他被杀的机会多些,小月若是真爱高猛,她不会行使这种冒险的计划。”   胡大刚一怔道:“那你认为郡主的嫌疑大一点了?”   慕容平神色一黯道:   “我的确有这种想法,盈盈对高猛的生死并不关心!”   胡大刚倒抽一口冷气,忽然定到那一对小丫头前面,一手一个,紧抓住她们二人的肩膀叫道:“快说!谁是那个主使的人?”   他下手极重,两个小丫头痛得张口直叫。   胡大刚又厉声叫道:   “快说出来,否则我捏碎你们的骨头,还叫你们不得好死,而且我照样可以要你们全家死得一个不剩……”   慕容平立刻道:   “胡老伯,您放手吧,她们供出的人一定是高猛的亲信,在君山中具有相当势力,否则不会把她们吓成这样。”   一个小丫头痛得昏过去了,另一个小丫头咬紧牙关,努力地要迸出几个字,但也痛昏了过去。   胡大刚放开手,慕容平猜测得一点不错,那小丫头供出的名字是金公寨主吕慕天,君山的巡山总监。   这个人当然不是真正的主谋者,所以这个答案对事实的真相毫无帮助,胡大刚暴躁地叫道:“我们到君山去把这个姓吕的抓出来。”   慕容平一叹道:   “老伯!您爱信不信,那个吕慕天此刻恐伯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个主谋者不会留下一个活口来对供的。”   胡大刚将信将疑地道:“那你要从何去发现真相呢?”   慕容平低声道:“从旁边找证据慢慢地把真相剖明。”   胡大刚不放心地道:“你不会弄错吗?”   慕容平道:   “不会的,我找齐证据后,再到君山去对证,慢慢地用方法套出真相,叫那个人自行招供出来。”   胡大刚不禁又有点担心地问道:“万一你发现是郡主……”   慕容平神色一正道:   “假如是小月,我还可以原谅她,因为她的动机令人同情,但假如是盈盈,我就不能饶她了!”   胡大刚怔然道:“为什么?她的动机不也是为着爱你吗?”   慕容平沉声道:   “我不相信她的心中还有爱,这种行为简直与她那个混帐父亲周志宏是一个模子里捏出来的。”   胡大刚默然无语,顾清芝这才道:   “事情真相未明,你们心中千万不可预有成见!”   慕容平连忙道:“没有!我只是根据所知加以推测。”   顾清芝轻叹道:“可是你们两个人都把盈盈小姐列为最大的嫌疑者,虽然你们都希望不是她,却又深信是她。”   慕容平黯然地道:“顾老伯,您的看法呢?”   顾清芝想想才道:   “我只相信事实,绝不乱加猜测,不过我觉得盈盈小姐是个良善的女孩子,她如存心害死我们的女儿,根本就不必替她们治伤,让这笔帐记在周志宏身上好了,又何必费这么多的手脚呢?”   慕容平与胡大刚都呆住了,不过他们的脸色都开朗了一点,顾清芝的解释重新唤起他们对林盈的信任。   只有金北固笑笑道:   “慕容老弟,假如这件事真出于那位林小姐主谋,我倒是替你高兴,这证明她对你的爱仍然存在。”   慕容平神色庄严地道:   “我宁可被她所恨,也不愿她是个暴戾的女子。”   金北固也不敢再开玩笑了,舱中变得很沉寂,因为事情并没有解决,只有顾清芝依然很正经地道:   “慕容贤侄,我始终认为这不是林小姐主谋,假如她要争取你,芳莲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所以她不必杀死她们!”   胡大刚立刻道:   “是的,郡主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伤害,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刚才我受了小平的危言耸听,居然怀疑到她身上,想起来还觉得惭愧呢!”   慕容平朝舱外看看道:   “金兄,此地已接近夏口了,你可以准备动身了,记住,一定要偷偷地走,偷偷地把人带回来。”   金北固不解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秘密,难道君山上还会派人暗中监视吗?水上的行当我很清楚,我敢担保没有人跟踪。”   慕容平道:   “水面上没有人跟踪,可是这条船上一定有人卧底,目前我不想把那个人找出来,更不想叫人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药中的阴谋。”   金北固沉思片刻,终于推开舱旁的木窗,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势滑进水里。   他不愧为水道领袖出身,不但入水无声,连水花都没有溅起来,除了舱中诸人,谁都没有发现他离去。   片刻之后,大船已驶近夏口。   慕容平忽然出手,将两个小丫头的穴道制住,拖到前舱,然后出去吩咐水手在夏口的码头上拢岸。   大家也弄不清他究竟要干什么,可是慕容平仍是很平静的将药方抄了一份,叫人上岸去抓药,还吩咐厨下整治菜肴,上岸沽酒,做出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司马紫烟《孤剑行》续一册 轩辕藏经   第八章 龙门医隐   黄昏后不久,大家聚在舱中用晚餐,窗上人影轻闪,金北固伴着一个老年船夫打扮的人进来,向大家介绍道:   “这是我的老朋友刘三策,曾被人称为龙门医隐……”   魏搏生首先笑道:   “原来是你这条老孽龙,我只道你早已到水晶宫归位了,却不想还在人间,我们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金北固也笑道:“原来你们是旧识?”   刘三策笑笑道:   “我可不像他越混越得意,江湖上人才辈出,我只好躲在渔船上混口饭吃,谁知又被金老弟拉了出来。”   金北固又替其他人介绍了一遍,刘三策拱拱手道:   “神州五剑名传逦迩,慕容世兄更是一代俊彦,老朽有生之年,还能与各位见面,真是三生有幸了!”   金北固立刻道:   “刘老哥,你总也是龙性未驯,所以对江湖上的事如此关心,你那个隐字恐怕只是骗骗小孩子而已!”   刘三策一笑道:   “我自己没出息,听着人家干得轰轰烈烈,也可以过过干瘾,尤其是慕容世兄,简直不得了。”   慕容平抱着拳道:“刘前辈太谦虚了,这次恐怕要麻烦前辈了。”   刘三策一摆手道:   “客气话不必说,老朽听说金老弟能追随世兄创业,心中羡慕已极,有这个机会能接近世兄,正是求之不得,不过老朽能耐有限,恐怕效力的地方下乡,世兄有何驱策,老朽唯尽力以报。”   慕容平立刻道:“请前辈先替那五位姑娘瞧瞧伤势。”   刘三策也不客气,走到锦褥之前,将五人的脉息把了一遍,又翻开五人的眼珠,扳开嘴唇瞧了一下口腔道:   “她们被一种重手法震伤经脉,情况极危,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她们似乎都好得多了!”   慕容平递出药方道:“前辈看看这张药方是否有效?”   刘三策接过细瞧了一遍,不禁拍案惊道:   “高明!高明!老朽习医多年,居然没想这几种简单的药物合起来,会有如此大的神效。”   慕容平一怔道:“这药方有效?”   刘三策道:   “有效!而且绝对有效,若是叫老朽来治,还开不出这么高明的方子,调经培元,面面俱顾。”   慕容平怔了片刻,又将地上收集起来的药渣交给他道:   “前辈再看看这药中可有什么异状?”   刘三策一味味地详细检视,同时还尝了一点,然后庄容问道:   “这药服过没有?”   慕容平道:“没有!”   刘三策跌足道:   “可惜!可惜!这药中此处方上多加了一味,效力尤其神速,假若是服了下去,伤势立刻可以痊愈了……”   众人都怔住了,谁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答案与结果。   刘三策却感慨无穷地道:   “这处方是哪一位高明开的?尤其是最后加进去的那一味红砒,简直有点铁石成金之妙,这人简直是医中之圣!”   慕容平怔怔地问道:“刘前辈!你不会弄错吧?”   刘三策兴奋地道:   “不会错!这张方单加上红砒,放在别的医生眼中,一定会认为是催命的毒剂,可是老朽经数十年之研究,对药理之认识自信已超出常理之外,所以才能看出那位处方者用剂之精微,红砒的毒性都被其他的药性中和了,而它刺激经脉的效用却大为增强,对于这种严重的内伤尤有异效,真是妙啊!妙啊!刘某人真想一识斯人。”   金北固怔然道:“砒霜也能治伤?”   刘三策笑道:   “砒霜原是药,并不是为了毒人而制的,你们水鬼在寒天下水时,不是都要吃上一点儿,用以活络经血吗?”   胡大刚拍拍脑袋道:   “这就使人难懂了,既然这药方中没有问题,何以那两个小丫头要装得如此神秘,寻死觅活的?”   慕容平神色忽地一动,走到后舱但见一个小丫头陈尸血泊,另一个却踪迹全无,慕容平顿足叹道:   “不好!我们都叫她骗了,我得马上赶到君山去,再迟一步,恐怕盈盈就会遭到危险了。”   大家也赶了过来,刘三策首先检查了一下那个小丫头的尸体,然后才沉重地摇摇头叹息着道:“她是被人用内功戳穿喉管而死的,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胡大刚诧然道:   “另一个小丫头也被人劫走了,这全奇怪,看情形一定是个高手所为,可是谁能无声无息地偷上我们的船呢?”   慕容平一叹道:   “胡伯伯,您真想不透,杀人的分明就是另一个小丫头,她的武功分明极有根底,却装模作样瞒过了我们。”   胡大刚不信地道:   “瞎说,要是真如你所想,那被杀的应该是另一个小丫头才对,失踪的那一个胆子极小,又被我捏碎肩骨。”   慕容平叹道:“就因为她装得像,我们才没有注意到,逃走的那一个动不动就吓昏过去,所以我点她穴道时也没有用劲,所以她能自行解穴,杀人灭口后溜走,倒是被杀的这一个,胆气较壮,说话也多,我本来也怀疑卧底的人一定在这两个小鬼中间,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最不受注意的那一个。”   胡大刚回忆一下前情,也开始相信了,但是仍不解道:   “她为什么要杀人后逃走呢?”   慕容平道:“自然是回去通风报信。”   胡大刚问道:“向谁通风报信?”   慕容平道:“目前我只有一个构想,那主使人很可能是小月!”   胡大刚更糊涂了,道:“既然药方是真的,其中并无阴谋,我们以前的猜测都被推翻了,那还有什么主使人呢?”   慕容平道:   “阴谋还是存在的,只是盈盈洞悉其奸,预先了防备,使她的阴谋适得其反而已,所以我必须赶回君山去。”   许明非忍不住问道:“贤侄你能说得明白一点吗?”   慕容平想了一下才道:   “小月迷恋高猛之事,盈盈必然有所知道,所以交付药方时,唯恐她在中间弄鬼,挑起祸端,所以……”   金北固也明白了叫道:   “不错,林小姐原方上一定还有一味药,那当然不是红砒,却与红砒十分相似,故意引使人上当。”   刘三策点点头道:   “嗯,赭硝与红砒外形并无分别,作用却差多了,因为赭硝不含毒性,虽也有活血之用,却十分缓慢。”   慕容平道:   “这就对了,盈盈在原方上一定用的是赭硝,一样可以治好伤势,不过稍费时日,可是她将药方交给小月时,一定对她特别声明叫她别跟红砒混错了!”   胡大刚不以为以然地道:“她如有防备之心,何必又要提醒小月呢?”   慕容平叹息道:   “假如她不作声明,恐怕小月乱作主张,换上别的药,反而误了大事,点明她一句,正是引她入彀,好在赭硝也有作用,即使小月不捣鬼,也碍不了事,她如存心捣鬼,就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胡大刚点点头道:   “那小月为什么要重抄一张药方,而且将赭砂剔除呢?既然那两样东西差不多,她大可鱼目混珠!”   慕容平道:   “就因为那两样东西外形相似,小月怕我们见到药方后,不放心重新检验一次,她的计划岂非落空了,所以她干脆剔除那味药,却偷偷地换成了红砒,更著令那两个小丫头背人放进去,还编了那套鬼话!”   许明非刚继续问道:“这两个小丫头又个什么人呢?”   慕容平想想道:   “被杀死的那一个可能是真是买来的,逃走的那一个则一定是小月在君山结识的心腹,从武功根底看来,她可能是君山哪一个寨主的女儿……”   金北固立刻道:   “不错,那小丫头曾经说起金钓寨主吕慕天,据我所知,君山上只有他一个人有家室儿女!”   慕容平道:   “吕慕天一定与小月串通了,那个被杀死的小丫头透露出他的名字,自然要招来杀身之祸。”   金北固有点不信道:   “吕慕天是君山第二把高手,小月不过是林小姐的一个丫头,为什么要听受她的摆布呢?”   慕容平一叹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高猛为了取悦盈盈,对小月也十分容纵,那妮子却人小鬼大,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   胡大刚道:   “说了半天,我仍是不明白那小丫头为什么要逃走,郡主又会有什么危险,难道小月会加害郡主吗?”   慕容平正色道:   “这可很难说,小月偷换药方,原是十分秘密的事,假如秋英她们真被毒死了,我们也会责怪到盈盈头上,所以所小丫头起先并不担心,后来刘前辈加以分析后,她才知道盈盈早有所觉,自然要逃回去谋求应付之策了!”   金北固道:   “有道理,那小丫头一定是吕慕天的女儿,即使小月不想加害林小姐,她为了自己父女本身的安全,也要采取万全之策,尤其是被高猛知道了,她们可担不起。”   慕容平凝重地道:“还有一点,她们怕我向高猛揭发,也必须先害死盈盈,一旦弄得无可对证,高猛就不会相信我的话了!”   胡大刚急道:“那你还不快点动身?”   魏搏生立刻道:   “林小姐如此设想,对我们可谓恩深义重,我们都应该去一趟,报答她的恩情,请你监督水手返航!”   金北固却道:   “不行!人去多了反而误事,同时这只大船目标太明显,吕慕天等人一定会阻挠我们进入君山。”   魏搏生急了道:“那怎么办呢?寻常船只又进不了君山水寨!”   金北固笑笑道:   “刘老哥有条快艇,加上我领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君山,这次必须要秘密进行,才能出其不意,揭穿那些人的阴谋!”   慕容平也道:   “对!这只大船必须照常行,船上若是再有他们的耳目,也不致见疑而泄漏了风声,同时船上的病人也拖不得。”   刘三策道:   “这才是万全之策,事不宜迟,慕容世兄与老朽等立刻前往君山,各位则继续前进,我们办完事后,还来得及追上,至于五位姑娘,则依照原方各上一钱红砒,依时服药,两三天后,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许明非等人自然也无异议,慕容平稍加结束,就与金北固、刘三策二人由窗口悄俏地走了。   口 口 口   刘三策的船是一条小快艇,制作极精,即使是逆风抢驶,速度也相当惊人,可是慕容平仍然嫌慢,连声催促。   刘三策却笑着安慰他道:“世兄请放心好了,那小丫头走了没多久,她除非是条鱼,否则绝不会走得比我们更快!”   金北固叹道:   “那位林小姐也是的,明知道小月心怀异志,为什么不加制止,还容纵她如此胡作非为?”   慕容平叹息着道:   “她并不爱高猛,更不想嫁给他,自然不会与小月去争风吃醋,而且小月是她最贴身的侍女,正如胡老伯所说,她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又怎么会去伤害小月呢?她只想委屈求全,使事情平平稳稳地过去,不再另生枝节。”   金北固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她应该有所警惕!”   慕容平忽然烦躁地道:“小月若是伤到她一根汗毛,我一定将这小鬼碎尸千段,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会恶毒到如此地步。”   金北固微笑道:“这个用不着你紧张,恐怕高猛也不会饶她,我们此去只是去看看情况而已,假如林小姐没什么,我们还是悄悄地退走吧!”   慕容平一怔道:“为什么?”   金北固一叹道:   “林小姐的用心已经够苦了,她既然洞悉了小月的阴谋,却用这种巧妙的方法加以消弭,可见她是不愿把事情声张开来,我们何苦去破坏她的安排呢?而且我觉得你们也不宜再见面了,那只有增加她的痛苦。”   慕容平又是一怔,半晌才道:“至少我应该把事情的真相说给她知道,叫她以后多提防着一点,免得以后再受到小月的陷害!”   金北固道:   “我想她早就知道了,对于小月的胡闹,她有点默许的成分,因为她并不想与高猛结合,可能还希望小月能将她与高猛弄拆散了,目前她只是希望你有个美好的归宿,所以她才默默地忍受着,往后还不知她会替自己找个什么了局呢!”   慕容平一呆道:“假如真是如此,我也终身不娶了!”   金北固忙道:   “那你就太辜负她了,你有了归宿,她的心才能平静,你再这样胡闹,那是逼得她走上绝路!”   慕容平痛苦地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呢?”   金北固叹道:   “这是她的伟大处,她如嫁了你,不仅伤了周志宏的心,也伤了另外五个女孩子的心,命运把事情挤成这样子,善良的人只有牺牲自己,乖戾的人才只顾自己,你若是真爱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娶下神州五剑的女儿。”   慕容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可是他的心中却像烧着一盆熊熊的烈火,在熬煎着他的灵魂,烧烤着他的良心。   周志宏的事固然不归他负责,神州五剑的女儿却是他自己造成的错误,假如没有这些错误,盈盈也许会不顾一切与他结合的,因为周志宏的反对毕竟太没有道理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怨谁?在青城山中,他是被逼出去的,因此才结识了另外的女子,假如他不出去,这些都不会发生!   怪自己的父亲——青城山主林如晦?这也不能怪,林如晦并不知道周志宏与李红药的恋情。   他一直认为林盈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了防止兄妹乱伦,林如晦的措施并没有错,这只好怨命了。   在杂乱的思想中,慕容平不知经过了多久,苍茫的曦色中,湖上一片浓雾,金北固转舵将船驶进一条小汊。   口 口 口   走了一阵,船泊在一片芦苇中,金北固轻声道:   “从这里涉水登岸,就是君山后寨,这条秘密的通路恐怕连高猛都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他。”   三个人踏着没膝的浅水,七转八折地登上陆地,来到一处悬壁下面,慕容平正愁不知如何攀登上去。   金北固却从草丛中找出一根细绳,扯了一下,上面放下一串绳梯,刘三策不禁低声问道:   “这上面有人接应吗?”   金北固摇头道:   “没有!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绳梯是秘藏在一个山洞里一牵动底下的细绳,然会放下来!”   刘三策微笑道:“你留这一手干什么用的?”   金北固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以备不时之需,老实说绿林中的首领并不好做,你必须时时提防有人为了争权而暗算你,因此无论在那里都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以作必要时逃命之用,我与焦而化主掌水寨时,没有高猛这份魄力,那时有很多人对我们不服气,因此在每一处水寨中,我都预设了一条退路,而且都藏在绝路上,准备作绝处求生应用。”   刘三策一叹道:“所以你一直邀我参加水道,我却一直不肯答应,因为我知道绿林的生涯必无善果,权盛则招忌,权浅则受气。”   慕容平却不耐烦听他们说废话,扯扯绳梯,见它还结实,便手脚并用向上爬去,金刘二人也跟着上来。   绳梯的末端是一个小石台,都平凹进山壁中,台缘杂树丛生,若非得绳梯之引,从上到下,都不会知道有着这么一个地方,金北固将绳梯重拉了上来,郑重地藏好,然后才得意地笑道:   “高猛回君山之后,刻意修建,以为是金汤铁壁,再无漏洞,却想不到我在这儿早伏了一条通道。”   慕容平皱眉道:“这里也仅是上了一大半,我们如何上去呢?”   金北固笑着扯开一团蔓藤,只见一个大铜环安扣在石壁上,他再握着铜环一拔,顿时现出一个大洞。   他又指着大洞道:   “这里一直通向后寨花园中的一口石井,那口井是引泉水灌注的,出口就在水面上尺许之处,所以不会引人起疑!”   刘三策笑着头道:“金老弟,你这番布置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金北固十分得意,领先在前面走着,慕容平变成落在最后,三人摸索前进越登越高,渐渐听见潺潺水声。   金北固才推开一方石块,抬头已可看见天空,伸手也可以够到井栏,他一探臂,将身形吊了上去。   刘三策居次,当慕容平也缘伸上去,站在井栏上时,金北固忽地神色微变,低声对二人道:“我觉得情形不太对!”   刘三策四面望了一下道:“有什么不对,静得连鬼影都没有!”   金北固凝重地道:   “正因为太静了,我才觉得不对劲,现在是秋天,尤其是早上,这花园里应该是虫声嘈鸣才对!”   慕容平也一怔道:   “不错,秋虫不鸣,一定是受了惊吓,在这花园里它有什么可惊吓的?除非是有人埋伏在四周!”   金北固思了一声道:   “而且埋伏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把整个园子里的虫鸣都吓停了,老弟,看样子我们得防备一下。”   一言方毕,远处草丛中站起一条人影冷笑道:   “不必防备,我算准你们逃不了!”   跟着那人用手一挥,四周草丛中站起一圈的人,每人都是强弓长箭,控弦待发,将水井围在垓心。   慕容平见到那指挥的人是高猛自己,心中倒是一定,连忙跨前几步,伸手连摇,表示没有敌意道:   “高兄,我们重回君山,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   高猛脸上沉下一层杀意,厉声道:   “我相信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早作恭候。”   慕容平一怔道:“你早知道我们要来?”   高猛怒笑道:   “不但知道你们要来,而且还知道你们一定从这条路上来,更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慕容平,你真以为高某人是死人?”   慕容平更为震惊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   高猛冷笑道:“不错!你们为着盈盈!”   慕容平怔然道:“是的!盈盈现在怎么样?”   高猛冷地道:“她恐怕无法跟你一起走了!”   慕容平不禁一惊道:“谁说她要跟我们一起走的?”   高猛依然阴沉沉地道:   “先前我见她在井边徘徊,心里已经有了个底子,现在见到你从井里出来,就更可以确定了。”   慕容平把他的话仔细琢磨了一遍,心头已约略有点明白了,他们落入一个圈套,是个很完美的圈套中。   自己把事情推测得很完备了,可是那设谋的人比他想得更完备,完备得叫他自动地投到这个圈套中。   有什么方法能破坏高猛与盈盈的结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叫自己死在高猛手中,现在那目的已快达到了。   因为高猛将手举起,只要往下一落,万箭齐发,纵有通天本领,恐怕也难逃一死……这个圈套太成功了。   慕容平知道现在一定要沉着,一定要利用自己的智慧说服高猛,使他相信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   可是用什么方法使高猛相信呢?   假如把小月的毒谋说出来,高猛不但不会相信,甚至于还会笑掉大牙,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一个小丫头……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6   第九章 因情生隙     因此慕容平在心中略作沉思后,故意板起脸道:   “高猛!我首先问你一句话,盈盈是否被你杀死了?”   高猛冷笑道:“你问这个干么?”   慕容平庄容道:“因为我不想她死在别人手上!”   高猛不禁一怔,弄不清他这句话的真正意向。   慕容平继续道:   “你刚才说得不错,我们是为着盈盈而来的,不过我们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把她带走,而是为了杀死她!”   高猛双眼连翻,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慕容平又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杀死她?”   高猛顿了一顿才道:   “我的确有点奇怪,不过想想倒也不足为奇,你自己得不到他,又不想我得到她,当然只有杀了她!”   慕容平微笑道:“这是你的想法吗?”   高猛道:“不错,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你的想法。”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你这句话可就大错特错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并不缺少女人,而且我对女人向来是很宽大的,从不做那种辣手摧花的无聊事,那个沙龙姑这样陷害我,我都可以原谅她,可是对于盈盈,我绝不能饶她!”   高猛冷笑道:   “这是当然了,你并不爱龙姑,落得装个大方,可是盈盈就不同了,你们到现在还是两心暗许……”   慕容平轻叹一声道:   “高兄!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对你说得明白,我对盈盈早就死心了,否则我一定跟你死拚到底!”   高猛怒声叫道:“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慕容平沉声道:“找盈盈算帐,为另外五个女孩子报仇!”   高猛一怔道:“你说什么?”   慕容平道:“许秋英等五个人都死了!”   高猛呆了一呆才摇摇头道:“这怎么会呢?周志宏虽然将她们伤得很重,可是盈盈已经给她们服了解药,应该不会成问题了!”   慕容平怒声道:“她们不是伤发而死的,是被人毒死的,毒药是掺在解药中给她们服下去的,解药是盈盈给准备的!”   高猛用手敲敲脑袋道:“这就怪了,盈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慕容平沉着脸道:   “我本来也想不透,刚才听你一说,倒是明白了,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的好,盈盈可能也是这种存心,她不愿意我娶那五个女孩子,只有毒死她们了!”   高猛连摇头道:“不可能,盈盈要杀死她们,可以不必救她们。”   慕容平道:   “这就是女人不可解的地方,她们的心思变得很快,盈盈是自己表示与我相绝的,她起先救她们,也许是为了相信我已经死了,向她们表示一点歉意,后来见我安然无恙,她又有点不甘心,所以才下了毒!”   高猛道:“盈盈不是这样的人!”   慕容平冷冷地道:   “这可很难说,盈盈以前与我海誓山盟,后来又对我绝情不认,可见人的变化是无法逆料的!”   高猛道:“那是为了她的父亲!”   慕容平道:   “在周志宏没有出现前,她只知林如晦是她的父亲,她为了与我结合,并不考虑林如晦的反对!”   高猛陷入沉思,显然是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   慕容平继续道:“假如你不信的话,可以把盈盈叫出来当面问清楚。”   高猛道:“你能确定是盈盈下的毒吗?”   慕容平道:   “不错!那五个女孩子死了之后,我把这位刘老前辈请来检验了一下,他证明药里有红砒!”   高猛道:“这并不能证明是盈盈下的毒呀!”   慕容平冷冷地道:   “药还是盈盈在山上配好交给船上的,并没有第二个人动过,而且除了她之外,别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高猛沉吟片刻才道:“你一定要杀死盈盈吗?”   慕容平点头道:“不错!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我绝不能放过她!”   高猛却笑了一下道:“你想我会允许你伤害她吗?”   慕容平不禁一怔,他为了缓和局势,不惜把一切罪名都加在林盈身上,万没想到高猛会有此一问。   高猛继续笑道:“本来我还怀疑她与你旧情未断,所以才很生气,现在我知道她做了这种事,分明是存心与你相绝了,我应该努力地保护她才对!”   慕容平无以为答,金北固这时才道:   “高老弟!你以为从此就可以得到她了?”   高猛笑道:   “假如盈盈真的做了那种事,可见是对慕容平死透心了,因为慕容平再也不可能再要她了。”   金北固一叹道:   “高老弟!你这种想法才是大错特错,林盈要毒死另外五个女子,正证明她对慕容老弟爱心之深,唯恐她们真的下嫁慕容老弟,阻碍了她将来的希望,据我的想法,下一个受害的人可能会是你了!”   高猛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金北固笑道:“因为目前只剩下你是她们结合的阻碍了!”   高猛想了一下道:“她杀死了那五个女孩子,慕容平还会要她吗?”   金北固笑道:   “那是她对慕容老弟的认识不够,光以感情而论,她与慕容老弟相爱最深,她想慕容老弟会原谅她的!”   高猛连连摇头道:   “这太不可能了,她如想与慕容平结合,为什么先前要拒绝他呢?又何必要费这么大的事呢?”   金北固轻叹道:   “老弟!你对女人的了解太浅薄了,她起先拒绝慕容老弟,正是为了那个五个女孩子,爱情是独占的,绝对不容第三者插足,慕容老弟虽然爱她至深,对于那五个女孩子却也表示过绝不相负,她只好自己排除障碍了!”   高猛困惑地道:“我还是不懂!”   金北固道:   “这道理很简单,那五个女孩子不死,慕容老弟就不能由她一人独占,不论多少,总会分去一部份感情,假如她叫慕容老弟去杀她们,慕容老弟是绝不会答应的,她当然只有自己下手了。”   高猛低下头,金北固又道:   “慕容老弟这方面的障碍已除,现在只剩下你了,我就是怕你不明不白地遭了毒手,所以才陪着前来警告你!”   高猛沉思片刻才道:“我可以把盈盈叫出来,但是不准你们伤害她!”   金北固一叹道:“老弟!你真是至死不悟!”   高猛点点头道:“不错!我宁可死在她手中,也不能叫别人伤害她!”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道:“好吧!你把她叫出来!”   高猛连忙问道:“你答应不伤害她吗?”   慕容平想想道:“我答应!”   高猛却不相信地道:“你怎么改变得这么快呢?”   慕容平一叹道:   “那五个人若非她相救,也活不到现在了,救人的人是她,杀人的也是她,我还能说什么呢?”   高猛总算同意了,沉声道:“你们跟我来吧!”   三人对望一眼,默然随他前进,绕过正寨,穿越前寨,便一直往山下走去,慕容平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把盈盈藏在哪里?”   高猛笑道:   “你们从后山上来,我派人从前山送地下去,你们由东湖来,我送她往西湖定,让你们永远找不到!”   慕容平一怔道:“你把她送走了?”   高猛道:   “早知道你没有带她走的意思,我自然不会多此一举,不过幸好我把她送走了,才免得她受到伤害!”   慕容平忙问道:“谁跟她在一起?”   高猛道:“她的贴身侍婢小月,还有一个吕瑛。”   慕容平神色一变道:“吕瑛是谁?”   高猛笑笑道:   “金钩寨主吕慕天的女儿,年纪与小月差不多,手底下的功夫却颇不简单,也许比她老子还强一点!”   金北固失声道:“希望你没有派吕慕天护送!”   高猛微怔道:“我正好派了他,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慕容平神色大变叫道:“高猛!你是最大的糊涂虫!”   也来不及跟他细说,拔腿飞奔,金北固与刘三策也连忙追了上来,高猛莫名奇妙地赶前欲待阻拦。   金北固连忙道:   “高老弟!我来不及跟你多说,反正你做了一件最大的错事,还不赶快想法子追上他们去!”   高猛怔怔道:“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金北固急叫道:“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他们走了多久?”   高猛想想道:“大概是一个时辰。”   金北固道:   “一个时辰还不算太迟,你赶快发出流星火令,叫湖上的巡逻船只将他们截住,然后你再追上去看看。”   高猛道:“那你们干什么?”   金北固道:“我们那只小船速度快,也许可以先追上他们。”   高猛呛然一声,拔出背上的宝刀封住他们的去路道:   “不行!要定大家一起走!”   慕容平急着跳脚道:   “高猛,你简直是个混蛋,假如盈盈有了什么差错,完全是你害的,你还要在这儿歪缠胡闹!”   说着根本不理他,也无视于他手中的武器,昂然直行过去,高猛将刀晃了一晃,见慕容平不作理会,不禁急了道:“慕容平!你把话说说清楚!”   金北固怕他真的动了手,忙上前道:   “高老弟!我们并不是来找林小姐报仇,那五个姑娘也没有被毒死,可是我们也不是来带她离开。”   高猛的脸色也变了,慕容平正声道:   “高猛,我祈求你一件事,现在别找我麻烦,我也没时间跟你细说,见到盈盈后,你自然就明白的。”   高猛大声叫道:   “我不明白你在捣什么鬼,可是我绝不让你带走盈盈!”   慕容平见他双目圆睁,好像立刻有拚命的意思,不禁叹了一口气,用手拍拍他的肩膀道:   “高猛,我对盈盈绝不再有任何企图了,你能如此爱护她,我实在很安慰,现在你让我走!”   高猛摇头道:“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   慕容平急了道:“假如我们在一起,恐怕永远也见不到盈盈了!”   高猛又是一呆,慕容平接着道:   “这样吧!你不放心我,可以带着人先走,往湖西走把盈盈追回来,我们三人在这儿等你!”   高猛怔然不知所以,金北固道:   “不错!不过你见了林小姐,什么也别说,对吕慕天他们可以说你已经用乱箭把慕容老弟射死了……”   高猛不解道:“为什么要这样呢?”   金北固道:“这是唯一保全林小姐的办法,你快走吧!”   高猛还想问,慕容平急道:“等你把林盈找回来了,再问也不迟!”   高猛见他们三人都十分着急的样子,才半信半疑地走了,慕容平等他走后,才对金北固道:“我们怎么办?”   金北固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林小姐所走的方向绝不是往西,东面是我们的来路,也不可能。”   慕容平急道:“是啊!可是南北两面又该如何取舍呢?”   金北固想想想道:   “这样吧!刘老哥舟送你往南搜索,我一个人往北面去碰运气,各以潮岸为界,找不到就回头!”   慕容平蹙眉道:   “办法很好,而且我想也一定会找到,问题是万一被你碰上了,你只有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   金北固笑道:   “我是个老水道出身,还怕没办法?就是力敌不过,我也会在他们船上弄点手脚阻缓他们的行程。”   慕容平点点头道:“就这么办吧!你千万要小心一点!”   金北固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绝对误不了事!”   说完奔到湖边,连船都不用,一个翻身便扎到水里,只见水面上掀起一道浅纹,箭也似地向前展去。   慕容平微惊道:“他这样子行吗?”   刘三策在旁笑道:   “金老弟别的不行,水里功夫可是天下第一把交椅,把整个洞庭湖绕一圈,他都不在乎,而且在水里潜泳比乘船还快,又不露形迹,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就是我们发现了林小姐的那条船,我们也不能追近去,必须在水里想办法!”   慕容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道:“我们也快走吧!”   绕到他们藏舟的所在,由刘三策操纵,抢风往南行去,这时高猛的快舟也出动了,他自己一船抢先。   其余的快艇则分列成阵,严密地戒备着。   刘三策见状笑道:   “高猛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还怕我们会跟在他的后面呢,怎知他自己是往空路上钻。”   慕容平一叹道:   “这也怪不得他,我们没有把话说明白,他明明是交代往西行的,怎会想到吕慕天心存异志?”   两人的心都很急,虽然遇着顺风,船也走得很快,到底无法与陆上赶路的速度相比,慕容平不住探头了望着。   刘三策笑道:   “慕容老弟,你不必心急,假如他们只走了一个时辰,我保证可以在两个时辰内追上他们!”   慕容平道:“我们顺风,人家也是顺风!”   刘三策道:   “话固然不错,可是我这条小船有着大船三倍的速度,因此我有把握在两个时辰内追上他们!”   话刚说完,后舱匆然有人接口道:   “用不着两个时辰,我已经找到了!”   声音是金北固的,两人连忙移目望去,但见金北固水淋淋地搭着后舱边缘从水里爬上来。   慕容平急忙问道:“金大哥!你找到他们了?”   金北固点点头道:“不错!我找到了他们的船!”   慕容平忙又问道:“盈盈?她是否在船上?”   金北固微笑道:   “在,吕慕天和小月都在,那个叫吕瑛的小鬼果然就是乔装在我们船上的小丫头,他们的船正在回头。”   慕容平一怔道:“为什么回头呢?”   金北固道:   “这可不知道,我趴在船舷上偷听了一下,他都不开口,不过船在确在往回驶,巡逻的船只也跟他们接触了!”   慕容平忙道:“那高猛也得到消息了?”   金北固道:   “是的!巡逻船已发出讯号知道,高猛回头,我怕你们走得太远,赶忙回来通知你们二人。”   刘三策笑笑道:   “金老弟!真有你的,老哥哥这份驾船工夫已经算了不起了,结果还是叫你轻而易举地追了上来!”   金北固歉逊地笑了一下,针锋相对地道:   “还说呢,为了追你老哥这艘飞舟,差点没折了我水老鼠的这一身破骨头,喂了湖底的大王八!”   二人相视对笑,船身忽然又是轻轻一震,金北固叫了一声:“不好!”   船底已冒上一道水柱,金北固与刘三策两人已不约而同翻身钻落水中,慕容平也心知有异。   因为他在那里一震的感觉中,好像船底被人用坚物敲了一下,显而易见水底有人在破坏。   他也知道自己的水性有限,金北固与刘三策两个人都下去拦截了,他不用再凑热闹,因此他也沉着地走过去。   在冒水柱的地方用脚踩紧,堵住缺口,免得水继续灌进来,同时凝神灌注往湖西,细察动静。   不远处水波一分,首先冒出金北固的脑袋四下了望着,接着刘三策的头也冒了出来,两个人几乎同时问道:“找到了吗?”   没有等到答案,二人沉下去,显然是各无所获,慕容平心中不禁一动,以这二人的水里功夫,而且只以片刻之差,却无法找到敌踪,这只有一个解释。   那个暗中凿船的人不是水性比他们高出很多,就是躲在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而且以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他沉思片刻,忽然心中一动,低头撕下一片衣襟,将破洞塞住,然后用剑在船底上慢慢地敲击着。   前后左右,每距尺许就敲一下,敲到第六下时,他觉得声音略异,手势立刻一沉,剑尖直刺下去。   这是个准备已久的动作,反应急速,剑身直透过船板,又飞快地拔了起来,迎着灯光一看。   剑上带着微红的血迹,同时湖面上也起了异动,两圈轻微的涟漪,带着一连串的水泡向旁侧射去。   显然他已刺中了那个人,使他负伤逃窜,水下的金北固与刘三策也发现了,赶追上去,因此他含笑按剑静待结果,片刻后,刘三策首先上了船,竖起大拇指笑道:“慕容大侠,还是你行,你怎么会想到来人是紧贴在船底下,难怪我们无从发现了,那家伙受了伤,恐怕难以逃过金老弟的追逐……”   慕容平微微一笑,继续等候金北固的结果,又过了一会儿,金北固一个人冒出水面拍波而回。   刘三策忙问道:“怎么样,你把他给解决了?”   金北固摇摇头,刘三策微怔道:“你总不会把人给追丢了吧?”   金北固仍是凝重地摇摇头,攀上了船舷。   慕容平含笑地道:“金大哥!你一定有个解释吧?”   金北固轻叹道:“慕容老弟,很对不起,我把人给放了!”   慕容平笑笑没有表示,刘三策却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金北固继续摇头叹道:“你们再也不想到是谁。”   慕容平笑道:“我倒是想到了,那八成是焦而化。”   金北固几乎要跳起来叫道:“你怎么知道的?”   慕容平淡淡地道:“很简单,只有他才能具有这种水上功夫,也只有他,金大哥才会卖个交情,放他走路。”   金北固怔了片刻才叹道:   “不错!我们虽然拆了伙,到底还有一段磕头交情,而且他又受了伤,我实在不忍相逼。”   慕容平笑笑道:“不要紧,只是他为什么要破坏我们的船呢?”   金北固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我发现是他后,根本没有问。”   慕容平沉思片刻,忽然道:“我们赶快回去看看,那边一定出了事。”   快舟兼程急驶,用不了多久功夫,已经赶回了头,远远看见灯火闪耀,密密地排列在湖面上。   很显然的那是高猛的君山船队也回头了,他们的小舟才驶近过去,对方已经发现了,立刻采取包围的形势。   同时有的船中射出飕飕的急箭。   金北固一面用手中的木桨拨开乱箭,一面急叫道:   “混帐东西,你们都发疯了,高猛呢?”   对面船头上出现一个彪形大汉,慕容平倒是认得他,第一次他到君山之时,曾与这个大汉吵过一场。   而且还记得这个大汉叫做王子方,人很粗豪,却颇具义气,同时他还记得这个王子方也当过水道总瓢把子。   这时金北固已沉下脸叫道:“王子方,你还记得我吗?”   王子方怒声道:“老子不认得弃友背盟的混蛋!”   慕容平脸色一沉喝道:   “王子方!你再敢出言无状,我就立刻要你好看!”   王子方张开嘴又待叫骂,金北固将手一扬,那枝木桨像箭一般地飞了出去,王子方伸手一抓。   刚把木桨抓住,谁知金北固只是用木桨分散他的注意,木桨出手后,身形跟着飞奔过去,先后只差一脚。   王子方觉得不妙,正想抡起木桨反击,金北固的动作劲疾无比,一指轻点,制住了他的穴道。   王子方伸拳又想施袭,金北固木桨一横,刚好敲在他的膝盖上,王子方双腿一软,身子跪了下来。   金北固用木桨抵住他的胸前喝道:“你当真不想活了?”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7   第十章 义行江湖     王子方见金北固脸上已堆下了寒霜,虽然在性命交关之际,口中仍是不肯服软,厉声大叫道:   “姓金的,你也是水道中人,干出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您不觉得惭愧吗?你就是杀了老子,老子也要骂你个痛快!”   金北固对他这种强顽不屈的脾气,倒是有点好感,因此木桨一挑,穿进他的腋窝,将他抬了起来道:   “王子方!你这份宁折不弯的牛脾气倒是跟从前一样,不过你可得把事情弄明白,谁干了吃里扒外的事儿了?”   王子方大叫道:“你!”   金北固脸色一沉道:   “话尽管说,可不准动粗,只要你说出道理,金某自然会有个交代,假如你再开口骂人,我可不客气了!”   王子方顿了一顿,金北固微笑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认为我带着外人进水寨就是吃里扒外了,这一点我不想多作解释,我只问你一句话,我跟焦老大主掌水寨时,情形跟现在有什么不同?”   王子方张口结舌,欲语不语,金北固又道:   “说呀!我跟焦老大很少管事,所有事务都交给你代理的,你对一切都应该很清楚,现在跟从前有什么不同?”   王子方低头道:“我不晓得!”   金北固冷笑道:“你是真的不晓得,还是不敢说?”   王子方顿了一顿才道:   “我是个愣人,虽然觉得高总瓢把子接任以后,大家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可是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好!”   金北固笑着道:   “你的脑筋虽然不清楚,这一点倒是没有看错,你知道大家伙儿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地亲近吗?”   王子方摇头道:“我不晓得,我也用不着晓得!”   金北固轻叹一声道:“我可以告诉你。”   王子方掩耳大叫道:   “我不要听,你已经不是水道中人了,你的行为是在破坏我们水道的团结,我绝不受你的挑拨离间。”   金北固脸色一寒厉声道:   “王子方,以武功而论,你实在很不够资格,可是我与焦老大让你主持水寨的一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子方松开双手,显出漠然的神色。   金北固继续道:   “水道中武功高于你的人很多,可是他们都听你的话,服从你的调度,你知道又是为了什么吗?”   王子方怔然道:“这个……也许大家看得起我!”   金北固脸色稍缓笑道:“他们看得起你哪一点?”   王子方大声道:“因为我从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金北固笑道:   “对了!绿林中全在乎道义二字,正因你能义而忘私,大家才尊重你,也因为你处处不为自己打算,所以大家才拥护你,我与焦老大都没有领袖的欲望,也不嫉妒你的人缘,所以才让你对外主持大局。”   王子方道:“高总瓢子也没有把我当作外人!”   金北固冷笑道:“他只把你当作工具,一个巩固他权力的工具。”   王子方正待抗辩,金北固飞快地道:   “不仅是你,整个水道中的弟兄都是他满足私欲的工具,正因为他先有了私心,所以才引起弟兄的猜忌,人人为争权而自固,漠视道义,这一点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王子方呆了一呆才道:“高老弟似乎不是这种人!”   金北固冷笑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我再提醒你一件事,我与焦老大曾经与漠北黑风帮结下梁子,他们率众前来寻仇时,我们两人拒绝一切的帮助,单独赴邀迎敌,虽是以寡敌众,到底将他们击退了。”   王子方被往事所动,忍不住道:   “那次若是你肯让我们参加,绝不会受伤的。”   金北固道:   “道理固然不错,可是他们邀斗的对象是我们两人,而是不水道全体,我们不能让弟兄们为私仇而轻易涉险?一个绿林中的老大哥,应该将弟兄们的生命看得比自己更重要,这是高猛万万做不到的。”   王子方一怔:“高老弟原来不是绿林出身,他不懂这一套!”   金北固道:   “他做了水道总瓢把子,就应该学着懂这一套,可是自恃武功,一意孤行,尤其是这一次,他为了一个女人,竟不惜动用全体人力与慕容平为敌!”   王子方怒声道:“慕容平是个声名狼籍的淫徒。”   慕容平的小船已经靠了过来,闻言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可是金北固用手势止住了他笑笑道:   “慕容平是怎样的一个人暂且不论,高猛若是为了正义与他为敌倒也可说,然而他只是为了与他争夺一个女子!”   王子方语塞低头,金北固继续道:   “高猛的私事也可以不理,然而他利用水寨的力量去对付慕容平就不应该,关于这一你该没话说了吧?”   王子方默然片刻道:“可是你不该帮助慕容平!”   金北固笑道:   “我帮助慕容平,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淫徒,我帮助他潜入君山,是为了不愿意与水寨中的弟兄起冲突,我虽然已脱离水道,可是这些弟兄仍是我最亲近的朋友,你能说我是吃里扒外吗?”   王子方低头沉思,金北固连忙道:   “现在你可以叫大家退开,让我们与高猛自行解决……”   王子方还没有表示意见,身旁一人叫道:   “王大哥!你别听他的鬼话,假如他真是这么好,为什么又下毒手,杀死这么多的弟兄?”   金北固不禁一怔道:“你说什么?”   王子方怒声道:“金钩吕寨主惨遇杀戮,巡逻船上十六名弟兄无一幸免,林盈小姐不知下落,这又是怎么说的?”   慕容平闻言大惊道:“是怎么回事?”   王子方冷笑道:   “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明白,这里只有你们一伙外人,而且你们又是为着劫夺林小姐而来的。”   慕容平又待发作,金北固又止住他道:“你以为都是我们干的?”   王子方怒声道:“不是你们是谁?”   金北固笑道:   “我不知道是谁,但绝不是我们,假如我们找到了林小姐,应该早就跑了,还来找你们干嘛?”   王子方怔了一怔,似乎难以决定。   慕容平急声问道:“高猛呢?”   王子方道:“他一个人驾了小船,找你们拚命去了!”   金北固忙道:“他往哪个方向走的?”   王子方道:“他到两只船上察看了一下,随即向正北赶去。”   金北固一怔道:“两只船,是哪两只船?”   王子方道:“护送林小姐的大船与另一艘巡湖船!”   金北固道:“两只船都留下来了,船上的人是怎么离开的呢?”   王子方哼声道:“我怎么知道,八成是你们的同党另外用船载走了!”   金北固庄容道:“我们一共来了三个人,乘着这条小船!”   王子方冷冷地道:“谁相信!”   金北固道:“信不信由你,老实说就凭我们三个人,你们也不是敌手,然而我想到你们都是我曾经患难的弟兄,不忍心跟你们动手,现你叫人散开,让我看看那两只船,也许能找出一点线索,判断是谁下的手!”   王子方沉吟片刻,终于点了头,挥手叫船退让开,那两条船孤零零地靠在一起,船上烛火通明,却不见人影。   刘三策忙摇着小船靠拢过去,慕容平第一个跳上大船,但见前舱板上倒着一具尸体,胸前有三处剑伤。   伤处血迹犹鲜,可见死去的时间不久,手中还握着一双金钩,不用问也知道他是金钩寨主吕慕天了。   金北固跟着上来,详细检查了一下道:   “三处的剑伤深浅一样,系由一剑而致,这下手的人剑术极为精明,老弟可看得出是哪一家的手法吗?”   慕容平沉思片刻道:   “照受剑的位置与手法看来,好像是七煞剑王立明所为,难道他有胆子敢到君山来寻仇吗?”   金北固道:   “他在巫山曾受到高猛的狙击,寻仇报复,倒是不足为奇,而且他对林盈小姐也极为倾心,掳定林小姐也是情理中事。”   慕容平道:“可是他知道高猛的武功深浅后,总不会冒然前来送死!”   金北固道:“他一定是得到别的高手为助,所以才敢前来寻仇,恰好遇上林小姐的大船,就把人给劫走了!”   慕容平摇头道:“盈盈对他深恶痛绝,宁死也不肯落在他手中的!”   金北固笑笑道: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林小姐知道青城山主不是她的父亲,至少就不会那样讨厌他了,而且她心中也不愿意嫁给高猛,暂时利用这个机会离开高猛,未始不无可能,况且她身边还有个小月,凡是能阻止她与高猛结合的机会,小月一定是衷心支持的,因此这件事大有可能,老弟以为如何?”   这时刘三策将巡湖船上的尸体也检查过了,前来报告道:   “那些人全都是死在一种含毒的细针之下,那种手法与四川唐门极为相似,十之八九系唐家的人所为。”   金北固神色一挑道:   “那就更对了,柴小青的母亲唐蕙仙,以及唐家的老七唐日上,都与王立明结成一伙了。”   慕容平点点头道:   “可是他们用什么方法潜进洞庭湖的呢?这儿是君山水寨的布防区,戒备森严,事前怎会毫无警觉?”   金北固叹道:“我们能无声无息地进来,他们也能。”   慕容平双眉一挑道:“是焦而化,他们也结成一伙了?”   金北固点点头道:   “事情恐怕是如此,焦老大对此地的情形与我一样熟悉,一定是他带的路,何况我们又碰上他。”   慕容平怒哼一声,金北固歉然道:   “我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否则我当然不会轻易地放过焦老大,至少也得向他问个明白!”   刘三策却道:   “吕慕天的女儿吕瑛也在船上,她一定不会坐视自己的父亲被害,可是船上又找不到她的尸体!”   金北固摇头苦笑道:“这个问题恐怕就不是我能答覆的了……”   王子方也跟他们在一起,听了他们的谈话后,也相信杀人劫掳之事不是他们所为了,立刻道:“那么快点接应高老弟去!”   慕容平忽然问道:“高猛是否也怀疑系我们所为?”   王子方怔了一怔道:   “这倒不清楚,他一个人上船看了一眼,立刻驾船往正北追下去了,我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想……”   慕容平又问道:“他临走时可曾作过什么交代?”   王子方道:   “他只吩咐叫我们守好这两只船,不准外人接近!而且还叫我们迅速将船上的尸体收拾好!   我们还来不及动手,你们就来了……”   慕容平点点头道:   “高猛可能已经知道是谁所为了,他只是怕我们知道了也追上去,这个人也真是度量窄了。”   金北固笑道:   “这倒难怪他,看林小姐对你的痴心,他实在不能相信你真能舍割得下她,老实说连我也有点怀疑!”   慕容平微愠道:“难道我还会帮着王立明去对付他?”   金北固笑道:   “话不是这样说,林小姐落在别人手中,他还可以夺回来,若是让你们见了面,咳!不谈这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高猛已经晓得是谁下手的呢?”   慕容平冷冷地道:“我们轻舟南下,高猛一定是知道的。”   刘三策点头道:   “君山戒备森严,我们又没有存心掩避行迹,自然瞒不过他,可是大侠凭什么作此预测呢?”   慕容平道:   “高猛知道我们往南,而船上杀人的不是我们,他才急急地往北追,而且还吩咐迅速清理现场,不让我们知道!”   金北固点头道:“有理!王立明等人在他眼中不足言敌,所以他不需要我们帮忙,既是如此,我们还去不去?”   慕容平还没有答话,王子方已抢着道:   “不用你们去,我们去就行了!”   慕容平却脸色一怔道:   “王立明既然敢来,可见必有充分准备,你们去了也没有用,光是唐日上那一把落星追魂就够你们受的!”   王子方抗声道:“被杀的是我们水道弟兄,用不着你们插手帮忙!”   慕容平沉声道:   “我们不是替你们被杀的人报仇,我是为着盈盈,我不能看着她落入王立明的手中,我要去救她出来!”   王子方脸色微变,慕容平继续道:   “我绝不是为了自己而去救她,假如她愿意跟高猛,我一定尽力支持成全,否则我听她自主,不准谁去强迫她!”   金北固拍拍王子方的肩膀道:   “子方!你相信我,我相信慕容平,这件事交给我们办吧,高猛不是个水道的理想首领,你们另外再选个人吧!”   王子方欲待不依,金北固沉声道:   “君山已经死了很多人,这些人并不是应该死的,以前可以怪高猛,现在却该你负责了,你没有理由再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开玩笑!”   王子方还没有回答,金北固已跳上小船,厉声道:   “大家听好,水道的总寨主是我让给高猛的,现在我宣布取消,暂且由王子方统率弟兄,我自己会去通知高猛,你们回去静待结果,不管是谁,若是敢另生枝节,这枝木桨就是你们的榜样!”   说着将木桨往空一抛,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连挥,长剑归鞘后,那枝木桨已碎成无数小段,纷堕水面。   这一手快剑震住了湖上群豪,大家一言不发,眼看着他们的小舟扬帆趁风,冲向北湖而去。   王子方呆立良久,直等看不见小船的影子,才木然地挥挥手船队缓缓地驶向君山,等待着一个新的开始。   口 口 口   明月高悬,清风徐来。   湖面上升起一层薄雾。   夜风拍着水面,催送着急舟如箭似的前进,慕容平迎风站立船头,藉透胸的凉风去浇熄他心中的焦灼。   金北固在旁安慰他道:   “老弟!你不要急,刘老哥这逆风抢舟的功夫是天下第一流的,只要是时间隔得不太久,一定可以追上的。”   慕容平急躁地道:   “假如我们问清楚高猛的行踪,马上就开始追,岂不是省了多少时间?你何必要噜苏那一大套呢?”   金北固道:“假如我不把他们都说服了,你从哪儿去打听消息?”   慕容平道:   “何必要打听呢?我到船上一看就知道了,难道那批家伙能拦住我们,不放我们通行吗?”   金北固正色道:   “老弟!你这一说我就不佩服你了,也许你有本事,可以将他们都杀死了,可是你再也无法请得动刘老哥为你驾船!”   慕容平微微一怔,金北固笑笑道:   “刘老哥以垂暮之年陪着你卖命,不是看在我的交情,而是觉得你的行为,还像个英雄,所以才支持你!”   刘三策在船后把着舵,闻言笑道:   “金老弟把老朽说得太好了,不过老朽的确觉得他今天对君山所作一切的措施非常有价值。”   金北固道:   “刘老哥是个正人君子,却肯折节与我一个强盗头子下交,就是看在我过去对水道弟兄约束有方的一点好处,至少我们做到了不扰民不害人,可是水寨交给高猛后,作风渐渐地变了,刘老哥瞧着不顺眼,跟我谈过好几次,叫我设法整顿一下,那时我与焦老大忙着取得轩辕藏经,没有时间理会,焦老大又不太热心,所以才耽误了下来,今天就此机会,将高猛在水寨中的地位排除了,免得他利用水寨的力量鱼肉乡民,我觉得此你救林小姐的价值大得多!”   刘三策一笑道:“话不是这么说,那位姑娘的聪明才智值得敬佩,老朽对她的事知道的不多,可是也觉得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有这种悲惨的遭遇,所以才肯出死力去搭救她,倒不是为了成全大侠的儿女私情!”   慕容平听着心中有点惭愧,长叹一声道:   “我们之间已谈不到什么儿女之情了,我救她全是为了报答她的恩德,绝没有其他心思。”   刘三策庄然道:   “老朽相信大侠的用心无他,否则老朽就不管闲事了!”   慕容平低头不语,片刻后,忽又焦躁地道:   “已经很久了,怎么还是看不见影子?”   金北固也有点不安地道:   “是啊,以时间而论,我们至少也应该追上高猛了,难道他们会在中途变更方向不成吗?”   刘三策神色微动道:   “这也有可能,高猛若是单身一人追敌,他绝对不会乘船,在水底下走快得多,看来我们是摸错了路!”   慕容平却道:   “不可能,即使高猛能弃船而行,盈盈却不行,她完全不懂水性,因此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改道的。”   刘三策道:   “假如他们一直不改向,从这里过去到岸后,有一条小河,接连着一个小湖泊,那该是他们的最终目地的了!”   金北固连忙道:“不可能是那里吧!”   慕容平诧然道:“何以见得呢?”   金北固沉思片刻才道:   “尽管君山水寨的势力遍及大江南北,对那个地方却列为禁区,连高猛都不敢轻易前往!”   慕容平更为奇怪地道:“为什么呢?难道那个地方有什么古怪吗?”   金北固道:   “古怪倒是没有,不过那儿住着一个异人,统制那个小湖,与世无争,就是不准外人前往!”   慕容平笑笑道:“这倒跟我原居的青城山差不多!”   金北固微叹道:   “那个异人自号鬼影子,所以我们把那个小湖私下称做鬼湖,对于鬼湖的一切,从无人知。”   慕容平忍不住道:   “这个湖既然与洞庭湖相连,我不相信你们会不去过问。”   金北固道:“不错,每届的水道盟主都想一探究竟,却从无一人得到结果,我与焦老大曾经去过一次,结果连鬼影子的人都没见到,就被人在水里制住了,丢放在岸边上,因为这是件很丢人的事,所以我们也不好意思声张,高猛在接任之始,曾经宣言要勘破鬼湖之秘,后来也未见下文,可能跟我们一样,在那儿吃了哑吧亏!”   慕容平被提起兴趣来了,急忙问道:   “你们在水中是怎么被人制住的?”   金北固道:   “我们驾了一条一船,刚入湖口,船就被人弄沉了,我与焦老大自负水性过人,立刻下水探查究竟,谁知落水后,连人影都没有看见一个,就感到四肢一麻,手脚不听使唤,被水灌昏过去,醒来后已躺在岸上,旁边留着一张字条,说明此湖不准窥探,但亦不干涉外面的事故,叫我们安份守已,莫自寻没趣,署名的是鬼影子。”   刘三策轻喟一声道:“你们的遭遇与老朽完全一样,老朽自命水中的功夫不弱,结果被人莫名奇妙地扔在岸上,可能老朽的江湖声望不大,连字条都不够资格得到一张。”   慕容平沉思片刻道:“你们对于鬼湖所知仅限于此吗?”   刘三策点点头道:   “是的,老朽所知更少,连鬼湖二字也是第一次听见,不过这个鬼影子既然拒绝外人前往,王立明等人自然也是。”   慕容平道:   “不!照我的判断,这个鬼影子的嫌疑更大,王立明敢入湖寻事,自然是得到了能人撑腰,这个能人很可能便是鬼影子,而且我相信高猛也一定是追向鬼湖而去了!”   金北固不信道:“这何以见得?”   慕容平细心地分析道:   “你们刚入鬼湖,便遭人暗算,这并不是对方防守严密,而是你们自己的行踪不密,我相信你们都是乘了船前去的,所以才易于为人发觉,假如你们舍舟由水底潜入,人家总不能日夜不懈地将水上水下守住。”   金北固微怔道:“这一点我们倒是没有注意。”   慕容平道:“高猛却想到了,所以他老远就放弃了乘船。”   刘三策忙道:“那我们是否也要弃舟潜水呢?大侠的水性……”   慕容平一笑道:“我的水性不佳,而且我们也用不着弃舟!”   金刘二人又不懂了,慕容平继续道:“假如王立明等人果真是躲在鬼湖,则他们一定知道会有人追踪而至,湖口的戒备必严,即使在水底也无法偷入,何况高猛已先走了这条路,他能侥幸通过,我们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因此我们可以堂而皇之地乘舟直入!”   金北固点头道:   “老弟的推测不无道理,可是对方若在船下施手脚……”   慕容平笑道:   “这是条木船,船底通了,还浮得起我一个人,那时二位下水守住,只要不深入水的下面,前后互相戒备,对方本事再大,也无法再施暗袭,逼得对方露了面,我总有方法对付他们的!”   二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同意他的主张。   请续看《孤剑行》续二册——翠湖之谜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8   第一章 翠湖宫主     慕容平道:   “正因为他太倚重那片水面了,才有这种疏失,假如他把总寨建在陆地上,也许还不会让人如此轻易得手,昔年汉高祖入蜀就是采用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由此可见最安全的地方,也正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金北固点头不语,小舟长驶入港,水面雾气蒙蒙的,视力仅可及两三丈远,尽管他们凝神戒备,却一点事都没有。   口 口 口   小舟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大明,浓雾也散去了,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澄清的小湖,微波荡漾。   整个湖不过百几丈方圆,可以一览无余,湖心有一个小岛,岛上林木蓊葱,间夹着三五屋宇。   岛距湖口不过里许,上面的一草一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于上面来往活动的人也略略可辨。   金北固不禁啧啧称奇道:   “据我所知,这湖中并无岛屿,六年前我与焦老大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这座岛,这是怎么说呢?”   刘三策更为惊奇道:   “老朽是四年前来的,也没有看见有岛屿,难道这鬼影子真有移山倒海的神通吗?这真是太奇妙了!”   慕容平道:“四年是个很长的时间,可以完成很多建设!”   刘三策摇头道:   “这湖面积虽小,水深却在百丈以外,若说填土为岛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老朽经常在附近活动,要举行这样一件大工程,势必动用无数人力,老朽也不会毫无所觉。”   慕容平看了一下道:   “这个岛的形成无须土石,因为它是没有根的。”   被他这一说,二人才注意到整座岛屿都在微微幌动,随波浮沉,走得近一点后,看得更清楚了。   那是用无数的浮竹,层层堆叠起来,形成一个大浮筏,然后再用泥土铺地,植树建屋,真相虽明,三人鉴于这一片水上浮岛的钜大工程,也不禁为之咋舌惊叹。   小船驶近三十丈处,正好面对着一个码头似的阶梯,环岛都是长与人高的冬青围墙,缺口处转出一个大汉叫道:“来船注意,此系私人产地,不得擅入!”   慕容平听他喊话时中气十足,虽是作渔人打扮,形貌颇为威猛,知非寻常人物,乃站在船头从容答道:“游客专为拜山而来!”   那渔人哈哈一笑道:“我们又不是强盗窝,没有拜山的规矩!”   慕容平也笑道:“那要什么理由才能登山呢?”   渔人大声道:“什么理由都不行,本岛从不接纳外人!”   慕容平沉声道:“假如我们非来不可呢?”   渔人笑笑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慕容平朝刘三策摆摆手,小舟迳往前驶,那渔人也朝后一挥手,冬青的围墙上升起两门铁铸火炮。   渔人大声叫道:“我们已经把话说在前面,假如你们不回头,炮发弹至,管保你们粉身碎骨,不得全尸而还。”   慕容平朝金北固与刘三策投了个询问的眼色,二人也回了他一个眼色,表示不足为虑。   慕容平遂放心地朝渔人叫道:“两门土炮还吓不倒人!”   说着小船又滑进了三四丈,渔人再度挥手,顿闻霹雳似的两声巨响,炮口吐出火光,弹丸击中了小船。   三个人几乎是一样的心思,早已凝气护体,利用船身被炸裂的冲力,腾空而起,像飞鸟似的落向岛上。   那渔人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利用这种方法登岸,略略一发怔,随即撮口作啸,岛上涌起十几个同样装束的大汉。   每人都持着一柄强弓,长箭控弦,没等他们身形着地,箭如飞蝗而出,慕容平早作了防备。   腰间佩脸出鞘,迎空挥舞,寒光丛中,将那些长剑纷纷拨开,金北固也是同样动作,刘三策更为奇怪。   他本是赤手空拳,然后他的全身衣服涨起如同一个气球,密集的长箭射在他身上,倒是全钉上了。   可是他像一头刺猬般的落了地,摇身一抖,长箭纷纷落地,一支都没有伤到他,金北固脚踏实地后,急往那发话的渔人扑去,挺剑迳刺,那渔人身手极为矫捷,缩颈斜肩避过那一剑,手中已多出一对尺许长的钢刺。   金北固认得这是峨嵋刺,在水中使来十分得力,在陆地上却不能称为利器,因而欺身递剑,再度进招。   渔人双刺乍分,一支挡住了他的长剑,另一支却反刺他的小腹,用招十分辛厉,速度尤疾。   金北固眼见无法躲闪,其实却故意卖出空门,诱使对方上当。   钢刺离身寸许,他的长剑忽地掣回。   啪的一声,平拍在渔人的肩胛上,将他打得一个踉跄,痛得连钢刺都握不住了,叮然堕地。   金北固继续进逼,寒光一闪,在他的脖子上喝道:   “丢下武器,乖乖地回答我的话!”   那渔人见金北固剑招凌厉,心知不敌,倒是十分见机,将另一手的钢刺也丢掉了,不过态度仍是很倔强地道:   “算你厉害,不过你别向我问话!”   慕容平与刘三策也过来了,那些射箭的汉子想是怕伤到自己人,也停止了放箭,金北固用剑一顶道:“不向你们问话向谁问话?”   那渔人悻悻地道:   “我只是一个下人,只知奉命行事,你要问话自然去找宫主!”   金北固没有听明白,冷冷一笑道:“那儿又跑出一个公主了,我有找公主的精神,不如直接找她皇帝老子说话了!”   渔人大声叫道: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宫殿之宫,这座岛叫湖上浮宫,这个湖叫翠湖,我们的主人便是翠湖宫主!”   金北固一笑道:“我只知道这个叫鬼湖,主人叫做鬼影子!”   渔人一翻眼道:   “你一定是君山水寨的人,只有君山才将此地称为鬼湖,宫主为这件事很生气,正想找你们算帐呢!”   金北固怒声道:   “他自称鬼影子,我不把此地叫鬼湖还能叫什么?快带我去找他!”   渔人愤然道:   “既然你是从君山来的,用不着我带路,宫主得到消息后,自己会来找你们的,今天宫主特别下令将湖上的警戒撤除,就是为着放你们前来送死,否则你们哪有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金北固道:   “很好!我也等着跟他算算老帐,你快叫人通知去!”   渔人道:“已经有人去了,你在这儿等着吧!”   金北固收回长剑,举目打量,但见这座浮岛所费的人工的确相当浩大,不仅是广植林木,建造屋宇,而且堆土为丘,装点出庭园之胜,这么重的体积,要多少浮竹才能支持着不沉没下去。   慕容平却迫不及待地问道:   “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一个女子被掳劫到此?”   渔人冷冷地道:   “你等宫主来了再问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平脸色一沉,正想发作。   忽然间一阵鼓乐之声传来,渔人连忙远远地躲开了道:   “宫主驾到了!”   三人抬头前望,只见花木扶疏处,转出一列青衣女子,年龄俱在二十前后,每人吹奏着一件乐器。   乐队后面是一列赤着上身的大汉,忙着在地上铺设猩红色的地毯。   接着是一队十五六岁的男女侍童,有的捧着冒香的金炉,有的提着花篮,将篮中的玫瑰花瓣对准他洒在地毯上。   金北固刚说一声:“好大的排场!”   那洒花的两名男女童子突然各一提手,将篮中的花瓣对准他洒来。   同时喝道:“大胆的东西,居然敢如此无礼!”   金北固一时不备,被花瓣击中门面,居然十分疼痛,心中火起,正想发作教训他们一番,忽听当当当三声锣响,一个盛妆蒙面的女子,袅袅地由地毯上踏花而来。   慕容平细审那女子虽脸罩重纱,无法见得庐山真面目,可是从颈上的细瓷般的肌肤与头上堆鬓如云看来,年纪一定不会太大,同时从众人对她的崇敬推测,她一定就是所谓的宫主了。   可是他沉住气,既不开口,也不打招呼,只是凛然而立。   金北固也忘了被两个童子飞花击中的痛楚,木立不动。   那女子走到绒毯尽头,即止步不前,后面立刻有一个女童替她安好一张木架缎面的斑竹便椅。   女子似乎不胜娇弱,立刻就坐下了。   一个男童用尖细的声音喝道:“来人跪下参谒宫主!”   三人都充耳不闻,那男童怒喝道:   “你们莫非都是聋子!跟你们说话听见了没有?”   慕容平朝那男童看了一眼,认识他就是刚才抛花打痛金北固的一个,年纪最多只有十一二岁,却已练就了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的内家手法,心中暗自警惕,神色间却显得异常冷漠,轻哼一声道:“这是谁立的规矩?”   那男童怒喝道:“是本宫的规矩!”   慕容平冷笑道:   “敝人在江湖上闯荡有年,希奇古怪的事也见过不少,贵地的规矩倒是第一次见闻,实在大开眼界。”   那男童又待开口,慕容平飞快地道:   “敝人见识过比贵地门规更严的地方,却没有见过像贵地这种上下不分的地方,更没有见过这种毫无规矩的地方!”   那男童大叫道:“混帐,翠湖宫是规例最严明的地方!”   慕容平沉声道:   “贵宫若是有一点规矩,就不会准一个下人大呼小叫!”   那女子忽地站起来,用冷如寒冰的声音道:“飞花!掌嘴二十!”   那男童一怔,随即叫道:“宫主,奴才是为了……”   那女子以更冷的声音道:“抗命违上,加二十!”   那男童不敢再说话了,连忙跪了下来,自动左右开弓,猛掴自己脸颊,出声清脆,下手也很重。   四十下打到一半,他的脸己肿起老高,口角也开始滴下血渍,可是他不敢就此住手,反而更为用力。   直等四十下打完后,他的脸皮都破了,然而他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敢稍动一下,那女子才低声道:“飞花!你受责得心服不服?”   那名叫飞花的男童道:“心服!”   那女子声音又转为冷竣道:   “口不由心,其罪当诛,飘云,将司刑侍者召来!”   飘云大概就是另一个小女孩,这时她有点惶惑地道:   “宫主!飞花是真的心服……”   那女子冷冷地道:“那就是我错了?”   飘云脸色一变,忙也跪下道:“奴婢不敢!”   那女子冷哼道:“你们以为我的眼睛瞎了就看不见了,我目盲心不盲,你们心里面想的什么,我全知道,你不妨问问他是否真的心服!”   飘云连忙朝着飞花看了一眼,示意他从速答言自救。   飞花果然一昂头道:“宫主明鉴!奴才的确口不由心!”   飘云的脸色一变,那宫主却轻声一笑道:   “我说的如何?飞花,你为什么心不服?”   飞花想了一想道:   “奴才是为了向来人晓谕宫中规矩,原是表示对宫主无上敬意,想不到会因此受责,是以心中不服!”   那女子淡淡地道:“那你为什么要说谎?”   飞花道:“奴才怎敢说谎,只是不敢冒渎宫主。”   宫主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最痛恨的是什么?”   飞花低头不语,宫主继续道:   “我眼睛看不见,所以才最恨人欺骗我,你是我身边的人,居然也跟我来这一套,你想想该是不该?”   飞花连忙叩首道:“奴才知罪,奴才该死!”   宫主将手一挥道:   “起来吧!幸好你后来讲了实话,我才贷你一死,以后心中想什么,口里就说什么,千万别跟我说假话!”   飞花又叩首起立道:“是,谢谢宫主,奴才想请示宫主……”   宫主以笑声问道:   “你可是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处罚你?”   飞花呆了一呆,道:“是的!宫主何以得知?”   宫主笑道:   “任何人心里的事都瞒不过我,所以我这瞎子比明眼人更不易受欺,现在我告诉你受责的原故,来人见我跪下是本宫的规矩,外人自然不知道,你告诉他们是不错的,可是你应该先向我请示,不该自作主张,让人看笑柄!”   飞花一呆道:“可是以前……”   宫主道:   “以前是以前,以前来的人身分并无特殊之处,我当然不必考虑,今天来的人身分不同。”   飞花一怔道:“奴才不觉得他们有何不同之处!”   宫主笑笑道:   “这倒是怪不得你,可是你也该想想以前有人来的时候,我可曾亲自离开寝宫出来接见的?”   飞花又是一呆,却没有说话,宫主又笑道:“所以这是你不对的地方,你见到我如此隆重从事,凡事就应该先问我一声,才不至惹人笑话。”   飞花恭身道:“是!奴才愚昧该死!”   宫王摆摆手道:   “算了!因为这是第一次,你也没有经历过,所以我仅略施薄惩,下次再这样鲁莽,我就要从严惩处了!”   飞花恭身应答,垂手退过一边。   宫主这才朝慕容平点点头道:   “侍童无知,冒犯世子,贻笑大方,尚祈世子海涵。”   慕容平倒是一怔,拱拱手道:   “在下慕容平,浪迹江湖,世子二字不知从何而起。”   宫主轻轻一挥手,露出她白洁的手掌道:   “世子太客气了!令尊乃青城山主。”   慕容平忙道:“那算不了什么,青城山并非正式封号。”   宫主笑声道:   “我这翠湖宫也是自建自封的,像我们这种人,求天下易如反掌,难道还要去求人册封不成?只是我们懒得去操心日理万机,才让那个傻瓜去当皇帝,我们自建一个王国,做一个逍遥的化外之主。”   慕容平笑笑道:   “宫主高论别具一格,在下无从置词,因为在下并无宫主这番雄心,因而也不敢以世子自居。”   宫主格格一笑道:   “我若是有雄心的话,就不会困居一隅了,这些排场不过是游戏遣兴之举,实在当不得真,不过令尊既是有此同好,世子又何妨从俗?”   慕容平正色道:“青城山主叫林如晦,在下叫慕容平!”   翠湖宫主笑道:“你们是父子总不会错的。”   慕容平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世一定十分清楚,遂慨然道:   “我除了由他所生外,再也没有别的关系,我们既无父子之名,亦无骨肉之情,因此更不承认什么世子的身分。”   翠湖宫主仍是笑道:   “令尊对世子的种种实在过份了一点,因此世子……”   慕容平大叫道:“我叫慕容平!”   宫主略略一顿,她身边的人都怒目而视,似乎怪慕容平的态度太坏,可是鉴于飞花的受责,不敢有所表示。   翠湖宫主却没有因之发怒,依然和婉地道:   “也罢!即然台端不愿意被称为世子,我自然只好从命,好在大家都是游戏之举,可以不必拘于形式。”   说完又对旁边道:“怎么还不替慕容大侠安座?”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49   第二章 索经缘由     一个女童抱了一方绣墩出来,放在慕容平前面。   慕容平摇摇手道:“不必了!我站着说话还舒服一点!”   宫主也点点头道:   “好吧!那绣墩也太低了一点,大侠坐着,好像认为我是在摆架子了,不过敝宫从未想到会接待大侠这种贵宾,所以也没有准备同样的座椅!”   金北固在旁忍不住道:   “贵宫倒是准备了两门迎宾的礼炮!”   宫主冷冷地道:“那两门炮只为防范不知进退的宵小而设。”   金北固神色一沉,宫主又道:“你们两个人若不是随着慕容大侠前来,能踏上翠湖岛一步就算你们的本事,前一次你们是怎么出去的?”   金北固与刘三策都不禁脸上一红。   慕容平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话,然后才一抱拳道:   “敝人的来意宫主一定是很清楚了?”   翠湖宫主平静地道:“我知道大侠一定会来,可不知大侠为何而来!”   慕容平道:“我来找一个姓林的姑娘。”   宫主摇头道:“敝宫没有这个人!”   慕容平神色一变道:“她明明在这里!”   宫主以微愠的声音道:“我还会骗人不成?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慕容平听她的口气倒不像是骗人的样子,不禁有点迟疑,可是高猛的小船留在湖外,应该不会错呀!   想了一下他又问道:“洞庭水寨盟主高猛是否在此?”   宫主毫不考虑地道:“在!他是为了追一个姓周的女子而来的,因为他的态度过分嚣张,我已将他囚在水牢中了!”   慕容平初时一怔,继而才想到那姓周的女子就是林盈,他已知道生身父亲是周志宏,故改换姓氏也是情理中事。   因而他立刻问道:“那姓周的女子在吗?”   宫主摇摇头道:“本宫也没有姓周的女子!”   这下慕容平真的怔住了,不禁自言自语地道:   “奇怪了!盈盈上哪儿去了?”   宫主却迅速接口道:“在我这里!”   慕容平又是一怔,宫主笑道:“你早说是找她不就完了吗?”   慕容平道:“我难道说错了?”   宫主道:“她是周志宏的女儿,可是她自己不肯承认姓周,虽然她曾一度姓林,实际上她并不姓林。”   慕容平神色激动道:“那她姓什么?”   宫主淡淡地道:“目前她没有姓氏,只承认自己叫盈盈,也许她将来会有一个姓氏,也许永远不会有了!”   慕容平连忙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宫主道:“她向我表示只愿跟一个人姓,可是她的父亲不同意,另外还有一些人也反对,所以我也无法决定她将来如何。”   慕容平道:“另外一些人是谁?”   宫主笑笑道:“很多!像七煞剑王立明,柴定芳与唐蕙仙、焦而化,还有一个叫沙金虎的人……”   慕容平沉声道:“这些人都在此地?”   宫主点点头道:   “不错!连周志宏也在此地,他们在外面被你逼得无处容身,所以都托庇到我这儿来了!”   慕容平不动声色地道:“他们都来求宫主的托庇?”   宫主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道:   “是的!他们都跟你结有深仇,可是又很怕你,你逼得他们无处容身,只好来求我的保护。”   慕容平冷笑道:“宫主是否有意保护他们呢?”   宫主冷冷地道:   “目前还无法决定,因为我看他们一个个的武功都很有基础,却都对你一个人畏若蛇蝎,我倒是有点奇怪!”   慕容平的手已摸上剑柄了,宫主却带笑道:“大侠是否有意赐教了?”   慕容平神色忽转镇定,手也放了下来道:“不!今天我只为盈盈而来!”   宫主道:“人在我这儿,大侠可以将她带走,只是大侠准备如何处置她呢?是否能达成她的希望呢?”   慕容平道:“不管她希望什么,我都可以帮助她达成。”   宫主一笑道:“她还能有什么希望呢?无非是想嫁个人,冠上姓氏。”   慕容平道:“这原本是我对她的希望,自然会尽力促成她。”   宫主摇头道:“这就叫我为难了。”   慕容平一怔道:“宫主有何为难之处?”   宫主轻笑道:“因为她想嫁的人就是你。”   慕容平大感愕然,似乎不信地道:“这不可能吧?”   宫主声音一沉道:“怎么不可能,你们相爱极深,两心早许,她对你始终没有变心,难道你已经忘记她了?”   慕容平苦笑道:“我怎么会忘记她,可是她几次拒绝我。”   翠湖宫主哈哈一笑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可太误解她了,她之所以拒绝你,甚至于忍心答应嫁给别人,正是她爱你至深的表现,有不得不拒绝的苦衷。”   慕容平立刻道:“我不知道她有什么苦衷。”   翠湖宫主大笑道:   “你说这种话实在太没有良心,她以前拒绝你,实际上是保全你,因为她知道你那时的武功,实在不足与那些人一抗,像周志宏、高猛之流的人,都比你高明多了,她如答应嫁你,岂不是反而害了你?”   慕容平大叫道:“胡说!在巫山的江畔……”   宫主连忙打断他的话道:   “那件事她告诉过我了,她并非看不出她父亲在要苦肉计,可是她不得不装出中计的样子对你表示决绝,因为她知道那时的周志宏有足够力量杀死你!”   慕容平立刻道:“不!她弄错了!”   翠湖宫主冷笑道:   “你才弄错了,你以为在你母亲那儿得到了青梅神蛊就可以横行天下了吗?其实那时周志宏已从沙金虎那儿得到了应付的方法,故意装样子给你看的。”   慕容平一怔道:“我不相信青梅蛊还有趋避的方法。”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那沙金虎是怎么死而复生的呢?事实上你的青梅蛊已经成了废物,不相信你可以在我岛上试用看看,若你能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我就把盈盈叫出来由你带走。”   慕容平脸色深沉地道:“如此说来,宫主是不肯放她出来了?”   翠湖宫主笑道:“这倒不一定,你别急,我们先把话说完了,刚才我们说到周志宏,不妨继续下去,那时候周志宏明明有着杀死你的能力,却偏偏要装着被青梅蛊制住,你可知道是为么吗?”   慕容平怒道:“我自然知道,他得不到我母亲的爱,居心对我报复,要我也历受情爱的折磨。”   翠湖宫主大笑道:“对极了,唯一能令你痛苦的就是失去盈盈,所以她那时明明对你万斛深情,却必须拒绝你,否则周志宏见计不售,只有杀死你了,她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也不知费煞多少苦心,这是你永远想不到的。”   慕容平不禁一呆,神色异常激动,良久才道:“那么现在……”   翠湖宫主道:“现在她知道你行了!可以明白表示爱你了!”   慕容平不信地道:“她又怎么知道我行了呢?”   翠湖宫主笑笑道:“是我告诉她的!”   慕容平更奇怪道:“宫主又从何得知呢?”   翠湖宫主的声音一沉道:   “是焦而化告诉我的,其他的人也是他为我引进的,这些人本来不相信你会有多大进境,可是他们都被我说服了!”   慕容平激动道:“宫主是如何说服他们的?”   翠湖宫主笑着道:   “要说服这些武林中人,自然只有靠着真功夫,我用武功将他们一一折服,使他们相信你的厉害。”   慕容平皱起眉头道:“宫主此言怎讲?”   翠湖宫主道:   “因为我告诉他们目前世上唯一能与我一争的高手只有你一个人,从我的身上,他们就得到了证明!”   慕容平朗声一笑道:“宫主怎么对敝人如此重视?”   翠湖宫主道:“因为你是得到轩辕藏经全部真本的人。”   慕容平神色一动道:“宫主可能弄错了。”   翠湖宫主沉声道:   “一点都没有弄错,我得到焦而化的报告后,跟他到三清宫去了一趟,顾清风那家伙太混帐了,居然将藏经的原本毁掉了,我一怒之下,将他抓到这里来,在严刑逼供下,他总算将藏经能记得的地方都说了出来,我加以一番揣摩,发现其中奥妙无穷,可是原本已毁,只有你一个人肚子里还记得……”   慕容平总算明白了,淡淡一笑道:   “原来宫主是要我将藏经内容见告!”   翠湖宫主点点头,慕容平沉住气道:   “那部藏经虽然有助于武功之深造,但是也没有什么太深秘的地方,不知宫主何以对之如此重视?”   翠湖宫主轻轻一笑道:“一件东西的重要与否,常因人而异,以我来说,若是我的眼睛有一只能看得见,我愿意献出一切去换取它,可是在别人身上,失去一只眼睛却并不太严重,再以大侠而言,盈盈可以等于你的生命,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女孩儿而已。”   慕容平的神情一转为平静道:“宫主是说假如我不说出藏经,也就见不到盈盈了?”   翠湖宫主摇摇头道:   “我不是一个耍无赖要挟的人,更不至于拿个女孩子作为交换的条件,藏经的内容如蒙见告,我会十分感激,否则大侠也无须勉强。”   慕容平一怔,颇感意外地道:“那宫主是答应我带走盈盈了?”   翠湖宫主道:“不错!我应该成全有情人!”   慕容平连忙一拱手道:“谢谢宫主,请宫主……”   翠湖宫主摆摆手道:“别忙!我答应了没用,有人反对你带走她!”   慕容平怔然道:“谁?她的父亲、王立明……”   翠湖宫主大笑道:   “不错!有许多恨你的人,都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慕容平朗声道:“我会跟他们把问题解决的!”   翠湖宫主笑道:   “可是他们都投庇到我宫中请求保护,我总不能让你在这儿杀死他们,更不能辜负他们对我的希望!”   慕容平神色微变冷笑道:“假如我肯将藏经的内容奉告呢?”   翠湖宫主笑道:“那自然不同了,我不是说过吗?只要能使我一只眼睛恢复见物,我会不计一切去追求它!”   慕容平淡淡地道:“那藏经能恢复宫主的视力吗?”   翠湖宫主道:“好像有点用,我在顾清风处问出一部份练功秘窍后,左眼已可微微感光,如能再深进一步……”   慕容平不待她说下去,随即抢着道:“这还不是要挟吗?”   翠湖宫主语气含着愠意道:   “这怎能算是要挟?我有我的责任,你有你的权利,我并没有强迫你,我只告诉你我在怎么样的情形下才肯放弃自己的责任。”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宫主说得真好,我简直没有选择余地了!”   翠湖宫主冷然道:“不!你有许多可选择的途径,更有一个方法,可以不说出藏经也得回盈盈,你只要对我说一声你不愿意交换,回头就走,我自然也会将盈盈送出来!”   慕容平沉声道:“盈盈就在附近吗?”   翠湖宫主笑笑道:“不在附近,可是你说的话,她都可以听得见!”   慕容平开始陷入深思,翠湖宫主催促道:“你到底作何决定?”   慕容平朗声道:“为了盈盈,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翠湖宫主得意地道:“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然而慕容平神色一转道:“不过这件事我一个人无法作主。”   翠湖宫主诧声道:“你不能作主,还有谁作主?”   慕容平道:“轩辕藏经我虽曾过目,但却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权利将它转告给别人,除非是出于原主人的同意!”   翠湖宫主道:“原主人是玄风老道士,他已经死了!”   慕容平笑道:“可是顾道长没有死,他是继玄风之后的藏经保有人,我必须得到他的同意后,才能应命奉告!”   翠湖宫主怒声道:“难道你不在乎盈盈的生死吗?”   慕容平正色道:“这根本就是两回事,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为了盈盈而献出来,我没有的东西,叫怎么拿出来呢?”   翠湖宫主怒声道:“你这不是强辩吗?藏经的全文都在你肚子里!”   慕容平一笑道:“宫主不妨剖开我的肚子将它取去!”   翠湖宫主愤然起立道:“你是一定不肯交换了?”   慕容平道:“假如在几年前,我会毫不考虑地答应下来,可是这几年我在江湖上闯荡,使我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做人的道理,私情固然重要,道义尤不可忽视,不属于我的东西,私自作主转给别人,便与抢劫偷窃无异,盈盈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也是我此生唯一所爱的女子……”   翠湖宫主冷笑道:“你别说得太好听了,神州五剑的门人子女……”   慕容平正色道:   “不错!我除了盈盈之外,还与不少的女子有过感情,可是这些感情的来得都不是正当的,你可以说我是偷窃而得的,我现在十分后悔,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再以偷窃的方法得到盈盈。”   翠湖宫主默然片刻低声道:“真想不到你现在学得正经了!”   慕容平道: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日而昨非,我现在要先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才有资格去接受盈盈的爱,否则她不会看得起我,我也不敢再见她的面,因此……”   翠湖宫主默然片刻,才一拍双手道:“回寝宫!”   飞花与飘云立刻作势准备欲行。   慕容平追前一步道:“宫主应该作个明白的交代!”   翠湖宫主淡然道:   “没什么可交代的,盈盈的确是个很惹人喜欢的女孩子,也只有你这样的人配得上她,你先走吧,我马上派人送她出来!”   慕容平道:“我现在不为盈盈的事问你!”   翠湖宫主顿住脚步道:“还有什么事?”   慕容平庄容道:“听说顾道长也在此地?”   翠湖宫主道:“不错!你问这作甚?”   慕容平道:“在下与顾道长曾有数面之识,尤其是为了轩辕藏经之故,关系更为密切,是以不得不问。”   翠湖宫主怒道:“你是想救他出去?”   慕容平拱拱手道:“最好是宫主高拾贵手放他出来,否则……”   翠湖宫主哼了一声道:“否则又怎么样?”   慕容平慨然道:“在下不惜一战,也要救他出来!”   翠湖宫主怒声道:   “慕容平,今天我对你已经是非常客气了,在我一生中还没有对人这样客气过,一来我是很喜欢盈盈,再者我是觉得你还不错,很有点骨气,所以才破例成全你们,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以为我真的怕你!”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多承宫主夸奖,倒使敝人汗颜不止,假如我知道顾道长失陷在此而不加理会,我就辜负宫主这一番盛待了!”   翠湖宫主似乎微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慕容平大声道:   “别说我与顾道长还有点渊源,就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也不能坐视而不理,因为顾道长是武林闻名的正人豪杰,凡属武林中人,都有义务帮助他从危难中解脱出来,否则我被宫主所器重的那点骨气就荡然无存了!”   翠湖宫主迟疑片刻,才发出一阵笑声道:   “奇怪得很,我今天不知怎么的,居然不忍心与你为敌,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在顾清风与盈盈之间……”   慕容平道:   “没有什么可选择的,放不放盈盈在你,顾道长却非放不可。”   翠湖宫主奇道:“难道顾清风比盈盈更重要?”   慕容平泰然道:“盈盈的重要性只在我个人,顾道长的安危,却关系着我的良心与道义,我要在这个世界上做人,就必须顾全到良心道义!”   翠湖宫主沉声道:“好吧!我把他们两个人都放到你面前,看你如何选择,不过我警告你只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慕容平再跨前一步道:   “不必,你直接把顾道长送出来,我暂时不想见盈盈!”   翠湖宫主寒着声音道:“当真吗?”   慕容平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当着我的面虐待盈盈,迫使我改变心意,我不见她,就可以免得她受苦!”   翠湖宫主冷笑道:“我本来的确有这个意思,听你这一说,我倒是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了,不管你见不见她,我都要她受点罪!”   慕容平怒声道:“你敢这样做?”   翠湖宫主也怒道:“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我的地方,谁敢干涉我?”   慕容平呛然拔剑出鞘道:“我!”   翠湖宫主冷笑一声,回头就走。   慕容平追了上去,长剑一闪,拦住她的去路,飞花与飘云忙扑了过去。   可是翠湖宫主怒喝一声道:“滚回去!谁要你们上来的?”   那两人悻幸退后,目光却不曾放松慕容平的动作,翠湖宫主迳自前行,快要撞上剑锋时,慕容平反而退了一步。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慕容平道:“我不能欺负一个手无寸铁而又瞎眼的女人。”   这句话将翠湖宫主激怒了,双手一挥,朝他的脸上抓来,慕容平本能地举剑去封架,可是剑才一动,立刻又缩了回去,翠湖宫主的手指已经抓上他的脸,却也停止了,收回手问道:   “你为什么挡了一半又抽开了?”   慕容平道:“还是那句老话,我不能用武器来对付。”   话还没有说完,翠湖宫主的双手又抓了过来,这次竟是抓向他手中的长剑,慕容平欲避不及,眼看她的双手抓住了剑刃,只得将手一松,放弃了长剑。   翠湖宫主将长剑在掌心拖了一下,然后冷笑道:   “你别作梦了,以为这一柄凡铁就能伤得了我,你自己拿回去看看,这柄剑能够再用吗?”   说着将剑往他手中一塞,慕容平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神色不禁一怔,原来那两边的剑锋都被她的肉掌揉卷了起来。   翠湖宫主得意一笑道:“你还有什么方法能拦阻我吗?”   慕容平握着那柄卷了刀的长剑在发呆。   翠湖宫主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仍是不停地撞了过来。   慕容平只得大声叫道:“站住!你不要逼得我出手!”   翠湖宫主冷笑道:“我正在奇怪你为什么不出手呢!”   慕容平道:“因为我不愿意欺负你!”   翠湖宫主这下真的被激怒了,厉声叫道:   “你若是还想叫你的盈盈活得舒服一点,最好不要再用话来使我生气,凭你也够资格对我说出欺负两字?”   慕容平沉声道:“你虽然用金刚手毁去了我的长剑,却并不足以证明你的武功高于我,你知道我曾经看过……”   翠湖宫主急忙道:“轩辕藏经上有克制金刚手的方法吗?”   慕容平一笑道:“你这手功夫已经失传很久了,我能叫出它的名称,自然就有克制它的方法,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逼人太甚!”   翠湖宫主怒声道:“我不信!你施出来看看!”   慕容平道:“我不能!”   翠湖宫主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厉声大叫道:   “为什么不能?难道你伯我偷学了去?”   慕容平笑道:“你终于说出老实话来了!”   翠湖宫主怒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慕容平不动声色地道:“到现在为止,你说的话都是一句不假的真话,可是你并没有透露出真正的用心,直到……”   翠湖宫主微怔道:“你知道我的用心是什么?”   慕容平道:“你在顾清风那儿逼问出来的一部份藏经并不能帮助你的眼睛复明,即使你学全了也不能……”   翠湖宫主似乎一惊道:“谁说的?”   慕容平道:“我说的,因为藏经的记载与视力完全没有关系,可是藏经中的物外化物功夫却对你的关系太大了!”   翠湖宫主全身都是一震,慕容平又道:   “学成那种功夫后,你的双目仍然不能见物,可是却能利用玄妙的意识感觉体察身外的一切情景。”   翠湖宫主一叹道:   “你完全说对了,我的眼睛是先天失明的,永远也没有复明的可能,因此我这一生永远都在黑暗中摸索,这使我很不甘心。”   慕容平装作同情地一叹道:“我也替你不甘心,以你这种天纵之奇才,却偏偏有着这种缺陷,实在是天公太作虐了。”   翠湖宫主怒叫道:“我不要你同情我!”   慕容平道:“我并非同情你,而是可怜你!”   翠湖宫主全身都起了一阵颤抖,却没有任何动作。   慕容平继续道:   “你将自己限制在这一片小天地中,并非你不想出去求发展,而是这种先天的缺陷,把你困住了!”   翠湖宫主终于平静了下来,冷冷地道:   “我学了物外化物的功夫后,就不会再受困了!”   慕容平冷冷一笑道:“你几乎成功了,只可惜你太心急了一点。”   翠湖宫主似乎不解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平道:“因为你把金刚手展示得太早了,要想破解你这一手功夫,我必须使用物外化物的身法,从侧面化解,而你却可以从我的动作中体会出练功的方位与诀窍,其实你不必费这么大的事,你若好言相求,我说不定会告诉你的!”   翠湖宫主道:   “不需要,我这一生绝不求人,我所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想办法去得到,我不愿意得到人家一点恩惠。”   慕容平道:“可是你先前也向我提出过要求。”   翠湖宫主道:“不错,不过,那不能算是要求,我曾经将释放盈盈做为向你示惠的条件,你那时若肯告诉我,只能算是你对我的报答,可是你居然为了顾清风而拒绝了。”   慕容平道:   “这不是一样吗?你将顾道长释放出来,我一样会感激你。”   翠湖宫主怒道:   “不一样,因为顾清风是我掳来的,我再放他出去并不能算是恩惠,自然也不能接受任何报答。”   慕容平笑笑道:“难道盈盈不是你掳劫而来的吗?”   翠湖宫主道:   “不是,掳劫盈盈是周志宏与王立明的主意,而且我把她带到这儿来,等于是将她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再者你已表示过要说出藏经的内容,必先取得顾清风的同意,我想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慕容平收敛笑容道:“我也认为顾道长不会同意的,而且现在即使是他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了!”   翠湖宫主怒声道:“为什么?”   慕容平道:“这要先问你为什么不肯接受别人的恩惠!”   翠湖宫主垂头不语,慕容平道:   “那是因为你这种先天的缺陷,使你对人类充满了恨意,你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将来你残害人群时,内心才不会感到歉咎……”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你说完了没有?”   慕容平庄容地道:   “说完了!你是一个丧失理智的狂人,幸好你的缺陷将你限制在这个小圈子里,不然的话,将有无数的人会受到你的茶毒!”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你很厉害,居然把我的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彻!”   慕容平朗声道:   “因此我绝对不会展示物外化物的功夫来帮助你克服失明的缺陷,我不能为世界上造成一个祸患,目前你用心虽毒,却无法跨出这一片水湖,假如你学成那种功夫后,海阔天空,任你来往,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翠湖宫主冷笑道:“很好!留着你的功夫吧,我要走了!”   说着向前逼进,慕容平只得继续后退,翠湖宫主冷笑道:   “你除了使用那种功夫外,就无法拦得住我!”   慕容平道:   “我不想拦你,也不必拦你,充其量你也只能在这个浮岛上活动,只要你出不去,就害不到别人!”   翠湖宫主冷笑道:   “我也不必去害别人,我只想走到盈盈那儿,用我的金刚手在她的脸上摸两把,那一定会使她更娇媚动人了,你有兴趣跟着去欣赏一下吗?”   慕容平大叫道:“你敢!”   翠湖宫主冷笑道:“你看我敢不敢,飞花,摆驾!”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0   第三章 佳人天残     飞花与飘云应声在前洒花焚香行路,那列奏乐的侍童也开始吹奏,慕容平突然欺身上前,长剑一挑,凌厉的剑气首先将飞花手中的花篮绞碎,又将飘云手中的金炉缠住夺了过来,金北固跟着动作,将那列侍童手中乐器都削毁了,然后慕容平利用剑尖在地毯上面一划,将宽有半丈的纹毯齐中截断,顺势一扯,将前面的地毯都拉了过来。   由于两人都是猝然发作,那些人都未及提防,使他们轻易地得了手,尤其是慕容平,他的对象武功都极有根底。   然而一来是慕容平的剑招过于神奇,二来他的目标只是二人手中之物,并未攻及他们本身。   所以他的剑锋虽已被翠湖宫主用金刚手握卷了,依然能顺利达成目的,当他将夺来的金炉远远地丢开时,飞花与飘云都拼命似的攻了上来。   慕容平一摆长剑,轻轻地击在两人腕骨上,沉声道:   “滚开,我的剑锋虽然杀不了人,可是力气用大了,仍是可以敲断你们的嫩骨头,你们可别上来找死。”   刘三策与金北固也赶了过来,金北固叫道:   “慕容老弟,这个小家伙交给我来对付,刚才他们两人暗算了我一下,我实在有点不甘心。”   慕容平笑道:   “不甘心你也只好认了,难道你还好意思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你们二位还是去干些更重要的事吧!”   说着用手朝后一指,金北固与刘三策会意,赶过去将铺在地上的长条地毯一阵乱剑砍得粉碎,而且还将几条拖歪了方向,乱七八糟地排列着。   翠湖宫主一直凝立在当地,这时才出声叫道:“都给我滚回来!”   飞花与飘云听见呼唤后,立刻回到她的身边。   翠湖宫主沉声问道:   “他们在做什么?”   飞花顿了一顿,沉吟不敢作答,翠湖宫主怒道:   “问你话为什么不说?”   飞花又沉吟了一下才低声道:   “他们把宫主回宫的路毡毁坏了!”   翠湖宫主身子一震,冷笑道:“我听着也像这么回事。”   飞花惶恐地道:“启禀宫主,奴才等绝对未曾泄漏……”   翠湖宫主摆摆手道:“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们。”   说完又对慕容平道: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拦住我不去伤害盈盈了吗?”   慕容平一笑道:   “我没有这样想,这座浮宫是你设计布置的,岛上的地形你当然了如指掌,不用眼睛也能通行无阻。”   翠湖宫主全身气得不住地颤动,慕容平歉然道:   “我不应该用这种方法来对待你,可是我必须阻止你去伤害盈盈,我想这是唯一阻止你行动的方法。”   翠湖宫主又顿了一顿,慢慢地平静下来道: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慕容平笑道:“其实是宫主自己太过于做作了一点,香芯前导,鼓乐开道,还要费煞功夫,铺下这么长的地毯……”   翠湖宫主道:   “我既然要装点门面,自然要有这些排场。”   慕容平微笑道:   “排场是做给人看的,平常宫主出行可不必装作。”   翠湖宫主又是一怔,慕容平又道:   “首先使我起疑的是这些地毯,假如只为装饰排场,应该都用新货,可是这些地毯毛色陈旧,上面全是风霜雨露的斑渍,可见俱是宫主日常使用之物,宫主既然很少接见外人,连周志宏等人也是新来不久,那准备这些地毯究竟是什么用呢?后来我听说你双目失明,才想到这是你用来指示你行进之用。”   翠湖宫主哼了一声道:“还有呢?”   金北固接着道:   “还有是我听出来的,那是你这批乐童,他们根本不解律音,吹奏的乐音虽然婉转动人,却非迎宾之仪。”   翠湖宫主哦了一声道:“那是什么?”   金北固道:   “敝人是水盗出身,对于音律懂得也不多,可是在这种场合下吹奏送殡的丧曲,究竟不大成体统,因此我想到若非宫主跟自己开玩笑,就是另有作用,所以我在慕容老弟碎花灭香、抽剑断毡的时候,跟着补了一手。”   翠湖宫主阴沉沉地道:   “干得好,这下子我大概真的要成了个废人了!”   金北固哈哈一笑道:   “也许差不多,一个盲人的行动无非是靠着耳鼻与触觉来辨别身外的事物,现音响已断,香散花残,脚下的地毡也被抽掉了,宫主靠什么指示前进呢?”   翠湖宫主默然片刻才一叹道:   “你说得很对,我现在的确是寸步难行,告诉你们一句老实话,离了这三样东西,我只好呆在这里。”   慕容平听她声音中充满了哀恻,倒是有点不忍道:   “宫主其实不必多费这些排场,世上看不见的人很多,他们只用一根竹竿,照样可以运动自如……”   翠湖宫主怒声道:   “假如我肯用这个法子,就不会受你们的气了!”   慕容平抬头见她脸上的面纱,心中不禁一叹,也明白了她的语意,她是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已是瞎子。   飞花连忙道:   “宫主!这是奴才该死,假如不是奴才惹您生气,您绝不至于把目力失明的事说了出来,岛上这么多人……”   翠湖宫主一叹道:   “没有用的,不成腔的乐队,褪了色的地毡,我脸上的面纱,根本就瞒不了人,这都怪我自作聪明。”   飞花道:“也该怪苗师爷,他怎么不事前防备到这些?”   翠湖宫主摆摆手道:   “不必说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故意的。”   飞花一怔道:“他……”   翠湖宫主沉声道:“少废话,过来!背着我!”   飞花一屈身,蹲在她的身前,将她背了起来问道:“上哪儿去?”   翠湖宫主道:   “回寝宫!慕容平,现在我看你还用什么方法阻止我!”   金北固笑道:“射人先射马,这还不简单!”   慕容平却庄容道:“不行!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金北固一怔道:“那么就放他们过去?”   慕容平点点头道:   “只好如此了,一个残废的女人,一个小孩子,我们不能对他下手,否则又何异于禽兽?”   金北固搓着双手道:“可是她会对你的盈盈小姐不利。”   慕容平道:“我想还不至于吧!她只是口中说说。”   翠湖宫主冷笑道:“你不妨瞧着我会不会!”   慕容平朗声道:   “你不愿受惠于人,可见你心中还有着是非之念,我相信你的本性不是那样恶毒的,因此我拿着盈盈的生死跟你赌上一赌!”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你不觉得太冒险吗?”   慕容平道:“我愿意冒这个险!”   翠湖宫主不再理他,拍拍飞花的肩膀,示意他前进,当他们走过慕容平身旁时,飞花还存有戒意,可是慕容平却全无动作,默然地放他们过去,然后再跟在后面,金北固却长剑一探道:“我倒是不敢冒这个险!”   翠湖宫主与慕容平几乎是同时动作,一个伸手下捞,一个横剑平拍,结果仍是慕容平的动作快了一点。   当的一声,将金北固的剑架开了,而翠湖宫主的手指只以分寸之差,掠过金北固的头顶,攫去了他的束发铜箍。   金北固神色一变,翠湖宫主沉声道:   “慕容平,你的动作很快,如若不是你救他,我这一把定可抓破他的脑袋,你当真以为瞎子是好欺负的吗?”   慕容平大声叫道:“我那一剑是救你,不是救他!”   翠湖宫主冷笑道:“放屁!他假如再深进一步,那脑袋还保得住吗?”   慕容平也冷冷地道:“我不想跟你辩论,你看不见,手可没有断,你为什么不摸摸自己的腿上,假如他的剑再进前半寸,你的腿也保不住了!”   翠湖宫主用手,才发觉裤脚上已被剑锋划破了一条口子,位置刚好在筋络之上,才冷笑一声道:“姓金的!你的武功深进不少呀!”   金北固满脸通红,慕容平一摆手,朝他示示眼色道:   “金大哥的武功深浅绝非你所能知,上次被你在水中困住只是一时的疏忽,今天他更是宅心仁慈,未忍对你遽下毒手,才给了你的机会,假如他也把轩辕藏经上剑式使了出来,你就不会这么容易接近他了!”   翠湖宫主本来拍拍飞花,示意他快走,闻言忽停道:   “他也学会了藏经上的功夫?”   慕容平一笑道:“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才认识金大哥的,焦而化难道没有告诉你这段经过吗?”   翠湖宫主道:“说过!可是焦而化认为你不会舍得把藏经内容公开。”   慕容平笑道:“那藏经上的记载并没有什么太了不起,不可以公开的,我当尽量与人共享,只有部份不宜公开的我才会守秘。”   翠湖宫主忙道:“是哪些部份不宜公开?”   慕容平道:“你急切想得到的物外化物玄功就是一例,若是误传非人,关系就太大了!”   翠湖宫主怒哼道:“你凭什么来决定该传的对象?”   慕容平笑道:“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敢乱作决定,藏经中有一篇经文就是说如何选择传授的对象,只是其中术语太多,只有玄门正宗的修道人才懂得内容,所以我不敢擅传,必须要等顾道长来作决定!”   翠湖宫主又道:“你是否合于规定呢?”   慕容平道:“我与顾道长同参经文时,曾经就那篇向他请示过,他并未提出反对,可见我是合格的。”   翠湖宫主冷笑道:“不见得吧!你的城府之深沉,行事之奸诈,江湖上很出名,我想你如合格,任何人都该合格了!”   慕容平哈哈大笑道:   “我不否认外面对我的批评,可是人的性情是会改变的,盈盈的事,给了我很大的刺激,这刺激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灭一个人,我的运气很好,恰巧往好的地方变,当我在情场上饱受挫折之后,我并没有恨人,反而想利用这余生替大家多做点好事,这一念之变使我得到了不少的机缘,在武功上能迈入更深的境界,天佑善人,这冥冥之中,自然有一种力量在分别善恶。”   翠湖宫主默然片刻才冷笑道:   “鬼话连篇,天若有眼,就不该叫我生成残废。”   慕容平朗声道:“你千万不要怨天公不平,或许上天有意在测验你,假如在你心中不存着那么多的恨意,上天一定会给你作更好的安排!即以此刻而论,你如不是目力失明,怎能有耐心练成金刚手这种绝顶的外门武功?”   翠湖宫主怒道:“放屁!难道只有瞎子才能练成金刚手?”   慕容平一笑道:   “这当然不一定,可是你若不是有着先天的缺陷,目迷五色,心生旁骛,在你现在的年岁,绝无此等境界!”   翠湖宫主似乎一呆道:“你知道我有多大年纪?”   慕容平笑道:   “不知道,可是一个练外门功夫的人,还能有着满头如黛翠发,年纪绝不会太大,你将来的岁月还长得很。”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怒了她,翠湖宫主突然双手一按飞花的肩膀,直向慕容平扑了过来。   她的动作快得出奇,慕容平根本没有机会多作考虑,本能地出手一格,想将她推开,但双臂才张,已被她握住了,像是两道铁箍,将他的胳臂勒得紧紧的,人也被她拖翻在地上。   慕容平拼命运气,想抵抗臂上的压力,翠湖宫主则极力不使他脱出来,两人在地上翻滚着。   忽地慕容平发出呀然一声惊呼,忘记了抵抗,发起呆来,金北固原是赶上来想帮助慕容平脱困的,探剑刺向地上的翠湖宫主,剑方出及半,也呆住了,因为在一阵翻动中,扯落了她脸上的面纱,露出了她的脸庞。   这是一张不属于人间的脸——眉细如叶,鼻直如梁、口巧如樱、颊洁如玉,说不出形状的脸模,说不出的美。   唯一的缺陷是她的眼睛,眼睑深闭,长长的睫毛交合在一起,合成美妙无比的弧形,只有仔细地看,才能看出那睫毛是由眼皮中生长出来,上下间缺少了一条应有的眼缝——她是个没有眼睛的人。   也许她是有眼睛的,只是眼睛被肌肤遮掩住了……   然而乍然一看,只觉得她是在熟睡中,那美丽的睡态使得任何人都会为之沉醉,为之入迷。   翠湖宫主似乎也察觉他们发呆的原因了,怒声问道:   “你们看见我的脸貌了,我长得是什么样子?”   慕容平一叹道:“你不应该戴面罩的,你应该把你的美丽让大家看。”   翠湖宫主愤怒地叫道:“让大家取笑是不是?”   慕容平摇摇头道:   “不!没有人能对这样一张美丽的脸生出不敬的邪念!”   翠湖宫主冷笑道:“这只是第一眼的印象,接着就是嘲笑与怜悯,这是我最无法忍受的,所以我才把它遮起来。”   慕容平叹道:“你错了,你这种绝世姿容,天下没有一个能比拟,更没有一个人会对你生出嘲笑或怜悯。”   翠湖宫主似乎一呆道:“真是这样吗?”   金北固连忙道:“对女子的审美眼光,慕容平是个中权威,他的评语绝不会错,其实用不着他来说,任何人都是同样的看法。”   翠湖宫主忽然将慕容平举起来,摔得远远地叫道:   “每个人都说我美,偏偏就是我自己不知道!”   慕容平从地上爬了起来,挥动双臂,使阻塞的血脉流通了一下,然后又向翠湖宫主挨近道:“宫主!走吧!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把物外化物的身法口诀告诉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翠湖宫主一怔道:“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慕容平道:“我并没有改变王意,因为我是有条件的。”   翠湖宫主忙道:“什么条件?”   “把你的脸容毁掉,反正你自己也看不见,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妨碍,而我将功诀传给你时,心头就没有负担了。”   翠湖宫主一怔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慕容平一叹道:   “以你的美丽,只要说一声,‘你们给我去死!’天下的男人都会毫无考虑地自动献出他们的生命,根本用不着你去动手,因此你想杀人的话,完全不须要利用武功,物外化物的功夫教给你就无关紧要了。”   翠湖宫主诧然道:“那你为什么要我毁容呢?”   慕容平道:“你的美丽比你的武功更危险,你可以用一句话,在片刻之间,杀死成千成百的人,这样比你用武功去杀人更快更多,为了天下男人的安全,我宁可选择后者。”   翠湖宫主一笑道:“照你这样说来,我又何必要跟你交换呢?”   慕容平道:“在你来说,这还是上算的,因为你杀死别人,只能发泄心中的恨意,而你学会物外化物的功夫后,却能使你体会到以前从所未有的乐趣,你的行动无须再仗人指引,你的世界不会再局处一隅。”   翠湖宫主摆摆手道:“够了!你不必再用话来打动我了,对你的提议,我正在考虑是否该接受,不过我对自己的姿色有这么大的魔力,倒是有点不相信,必须先要加以证实一下,比如说,我现在叫你去死,你是否会听话呢?”   慕容平大笑道:“不会!”   翠湖宫主神色一变,慕容平飞快地道:   “这并不是说我不受你的姿容所惑,而是经过一番谈话后,我知道在你美丽的躯壳中藏着一颗恶毒的心,这种认识使我有足够的力量去抗拒你的诱惑,因此你的美丽只能对别的人产生作用。”   翠湖宫主的脸又是一阵激变,厉声叫道:“飞花!背我回去!”   慕容平抢着过来道:“叫飞花带路好了,我扶着你走,而且要在这段时间以内,请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翠湖宫主呆了一下,居然没有拒绝,伸出一只手,让慕容平扶着,然后沉声朝飞花喝道:   “走!”   一行人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慢慢向前移动着。   飞花虽然在前面引着路,却似乎不太放心,时时回头看看,可是翠湖宫主在慕容平的扶持下走得很平稳。   她的身子也慢慢地靠近了慕容平,神态变得异常温柔,真像是一个弱不胜衣的女郎,必须要靠着别人的扶持才能行动,而且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动人的幽香,连走在身后丈许的金北固与刘三策嗅着了,都不禁微微有些心旌动摇。   翠湖宫主走了一段路,忽然回头问道:“你们两人多大年纪了?”   金北固颇感愕然,顿了一顿才道:   “敝人四十有七,刘大哥恐怕是六十了!”   翠湖宫主冷笑道:“你们两人一个渐届知命,一个已属花甲老翁,怎么定力还比不上一个年青人,你们该看看慕容平!”   金北固被她说得莫名其妙,只有刘三策脸上一红。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跛者不忘其履,盲者不忘其视,这是人的本性,像你这样美的女子,九十老翁亦不动心者几稀!”   翠湖宫主稍稍有被激怒的感觉愠道:   “你必须拿我的盲目来作为笑柄吗?”   慕容平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自己在多心,走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又想到去考察一下后面人的反应呢?”   翠湖宫主道:“因为我看不见,必须以耳代目,我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不太正常,因此立刻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   慕容平笑道:“你听得很准确,也证明我先前的话没有错,你的美丽足可征服一切的男人,因此你不必多方求证!”   翠湖宫主呆了一呆才道:“慕容平,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慕容平淡然道:“像一般的男人一样,没什么特殊之处。”   翠湖宫主连忙道:“那么你对我的美丽怎能完全无动于衷?”   慕容平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无动于衷呢?”   翠湖宫主怒声道:“我目盲心不盲,那两个老家伙走在我后面,我都可以使他们失去常态,而你在我旁边,还直接碰触着我。”   慕容平笑道:“你怎么从一个人的呼吸中去判断一个人的内心呢?”   翠湖宫主道:   “这种情形太多了,我遇到过很多男人,连那个为盈盈而着痴成迷的高猛在内,他们都是那种反应,我一听就知道了。”   慕容平笑道:“你真对自己的容貌那么自信吗?”   翠湖宫主怒道:“那是你说的!”   慕容平含笑道:   “不错!我是那样说过,而且在我之前,有很多人都说过,所以你对我的话很容易就相信了!”   翠湖宫主道:“难道我不该相信吗?”   慕容平道:“假如你相信了,就不会怀疑!”   翠湖宫主怒声道:“谁说我怀疑了?”   慕容平道:   “你如不怀疑,为什么又要试探我的反应呢?你的手指在测量着我的脉膊,你在暗中计算我的心跳。”   翠湖宫主咬着嘴唇道:   “所以我才奇怪,你的反应比女人还镇静,盈盈在我身边的时候,她的反应都比你激动,使我不得不把自己重作估计!”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你不必摧残自己的信心,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确是美丽的,不过美丽的外表并不能征服一切,尤其是你准备用美丽作为武器去征服一个男人时,其结果反而会招致到不幸的灾祸。”   翠湖宫主怔然道:“我不懂你的话。”   慕容平道:   “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给你听,在我生长的青城山中,有一种小蛇,全身长着斑辉的文采,配上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睛,美得令人一见它,就想伸手去摸摸它,可是青城山中的人见到它之后,马上就想找块石头来打死它!”   翠湖宫主道:“为什么呢?”   慕容平笑道:   “因为这种小蛇其毒无比,咬上立刻会送命的,可是有许多不知道它有毒的人,还是经常会被它咬死了!”   翠湖宫主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我在你眼中就是那条毒蛇!”   慕容平笑笑道:   “还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我跟你经过一番谈话后,知道你的内心并不像你外表那么动人,就对你感到很平淡了!”   翠湖宫主一指金北固道:“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内心的可怖吗?”   慕容平庄容道:   “这倒不清楚,不过有很多人虽然长了一双眼睛,却并不往深处看,自然惑于外表的美丽而无法自拔了!”   翠湖宫主轻轻一叹,不再说什么,将手交给慕容平继续前进,金北固与刘三策却面带惭色,默然追随在后。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1   第四章 迷宫幻影     又走了一阵,翠湖宫主忽然道:   “慕容平!你的一番话很有效,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已经正常了,大概是因为你的开导使他们明白了!”   慕容平叹道:   “你真是执迷不悟,我的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是说给你听的,我希望你的内心与你的外表能一样动人!”   翠湖宫主怒声道:   “你别想改变我,我的外表上有缺陷,我的心灵就不会完整,除非是我的眼睛能看得见,否则我永远恨这个世界!”   慕容平轻叹一声,也不开口了,慢慢地转上一道斜坡,来到一所平屋前面。   飞花立定身子道:“请示宫主,是否叫他们一起进去?”   翠湖宫主想想道:   “让来宾们进去,留下你跟飘云侍候,其余的人一律回到朝阳殿候命,叫苗师爷也到那儿去!”   飞花拍拍手,把后面的一列侍童都遣走了。   翠湖宫主这才道:   “我的寝宫本来不准男人进去的,对你是例外!”   慕容平却摇摇头道:   “宫主!我今天不是来接受什么例外待遇的,我来的目的是为了盈盈,及至我听说顾道长也被拘留在这儿……”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你是否需要这两个人平安离开此间?”   慕容平道:   “假如宫主肯卖这个交情自然最好!”   翠湖宫主道:   “没问题,两个人都可以一丝不损地交给你带走,但是我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希望能多跟你谈谈。”   慕容平拱拱手道:“今天我不得闲,异日当重来拜谒宫主。”   翠湖宫主冷冷一笑道:   “慕容平!你是不敢进我的寝宫呢?还是不愿意跟我谈话,你要知道我很少对人如此客气过!”   慕容平笑着道:   “我们之间该谈的话已经谈完了,而且我觉得我们的谈话并没有必须到宫主的居处来交谈的必要!”   翠湖宫主怒道:   “慕容平!你不要以为自己风流自赏,每个女人都会喜欢你,更不要以为我对你如此客气是为了……”   慕容平不等她说完就笑着打断道:“宫主自己有这个意思吗?”   翠湖宫主哼了一声道:   “我是个没有眼睛的人,因此绝不会看上任何一个男人!”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我自己是否有过那种表示呢?”   翠湖宫主更怒道:“你不是把我看成一条毒蛇吗?”   慕容平大笑道:   “这不完了吗?我没有那个意思,宫主也没有那个意思,宫主刚才那番多心岂不是太无聊了?”   翠湖宫主怒道:“那你为什么不肯进去?”   慕容平道:“非亲非友,无此必要!”   翠湖宫主匆地一笑道:   “原来你是避男女之嫌,这倒奇怪了,刚才你扶着我的手走路时,怎么没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嫌疑呢?”   慕容平笑道:“那不同,宫主斯时行动需人扶持。”   翠湖宫主叫道:“胡说!我这里有的是侍候的人。”   慕容平道:   “还有一层原故,宫主太相信自己的姿色,以为可以借肌肤相触之际,推翻掉我的固执,我自然不能拒绝这场挑战。”   翠湖宫主一笑道:   “你的确很聪明,居然想到我心里去了!”   慕容平也笑道:   “宫主以心代目,我不过是投宫主所好而已。”   翠湖宫主脸色一沉道:   “假如我告诉你现在是另一场挑战呢?”   慕容平不动声色道:   “宫主是否非要用姿色降伏我不可,这是很笨的主意,天下有很多美丽的事物,都必须保持着距离,太近了,再美的事物也会被人看出瑕玷来。”   翠湖宫主冷笑道:“假如我想用那种下流的方法来征服你,还会让他们这两个蠢材一起前来吗?你这一想又未免太不聪明了!”   慕容平微怔道:   “这……我就不明白宫主的挑战是什么方式了!”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你为什么不进来弄个明白呢?对不起,我累了,要先进去休息一下,你有兴趣,就进来瞧瞧,否则归途非遥,你长着眼睛应该认得如何回去!”   说着迳自进入。   慕容平朝金北固与刘三策看了一眼,那两个人也没什么表示,大概是随他同进退的意思。   飞花还留在门口,手掀珠帘,脸上隐约有不屑之色,慕容平一气之下,也跨步进入了门中,迎面是一方翠屏。   为了礼貌,他先在屏上叩了几下,屏后转出飘云道:   “宫主请大侠等入宫侍茗。”   慕容平跟着她绕过了屏风,眼前顿时一亮,触目金碧辉煌,说不尽华贵的气象,珠光袭人,宝气氤氲。   地下铺着龙须草的席毡,整块大理石雕就的短桌,湘绣的锦缎坐墩,以及紫楠木的架子上陈设着各种古玩珍物。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内室,即使容上二三十人也不会觉得很拥挤,可是一两个人也不会觉得空寂。   总之里面的布置除了华丽之外,还给人一种极为和谐的感觉,右侧还有一道小门,黄色宫绸作帘。   那里面大概就是翠湖宫主的寝室,慕容平正想在绣墩上坐下来,飘云却摇摇头,用手一指小门道:   “不!这是宫主的读书处,起居处在那里。”   慕容平一怔道:“我们不便前往吧!”   飘云笑道:   “大侠既然进来了,就没有什么便不便的。”   慕容平只得又掀开结帘,进入那扇小门却不禁怔住了,在他的想像中,这应该是翠湖宫主的卧室。   然而眼前所见却满不是那回事,那根本不能算是屋子,说它是一所小庭院还差不多,正中是一口小池。   池上有玉石堆成的小山,山上有飞泉流下,敲击在池面上,铮琮有如鸣琴,池畔碧草如茵,群芳呈艳,暖香扑鼻。   翠湖宫主已脱去锦衣,换了一袭轻便的绿绸长袍,长发披散下来,斜倚在一丛葡萄架下的石凳上。   轻舒她洁白无瑕的柔荑,将一颗颗大如鸽卵的紫葡萄丢进口中,姿态极为撩人,听见他们进来了,才一挥手道:   “各位随便坐,想要什么叫飘云送上好了!”   慕容平想不到这里竟是如此的一个环境,倒有点手足无措起来,而且也不知道该坐在那里。   翠湖宫主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微微一笑道:“池畔、花前,草地、石上,随处都可以安坐,这里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世界,因此我没有预备那令人痛苦的桌椅之类,这些天然的几榻不是更舒服吗?坐卧由心。”   慕容平在一块草地上坐了下来,感觉到十分柔软,用手一摸,才发觉这些草竟都是假的,是用柔软的鸟羽制成的,不但草是假的,连花木也都是假的,俱是用各色的绸缎剪制而成,再喷上各种香料,然而制作之工,几可以乱真。   翠湖宫主似乎明白他的感觉,笑笑道:   “你觉得这个地方如何?”   慕容平道:“美则美矣,只是缺少真实之感。”   翠湖宫主掀掀鼻子冷笑道: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光是凭眼睛就能分辨吗?”   慕容平微微一怔,想起刚进来的时候,的确没有看出真假,一直到用手触摸上去,才发现这些都是人工制作的。   翠湖宫主又冷笑道:   “我是个没有眼睛的人,所以才安排下这片环境,叫你们有眼睛的人,跟我一样的感受。”   慕容平有点好笑道:   “怎么会一样感受呢?至少我们是以假作真,只能受惑于一时,你却是以真作假,一辈子骗自己。”   翠湖宫主冷笑道:   “你不妨在这里多耽一下,就知道谁是受骗者了!”   说着用力地站了起来,双手一拍道:   “飘云!客人来了,怎么还不送茶来!”   飘云笑道:“他们还没有吩咐要什么,奴才不敢擅自作主!”   翠湖宫主微怒道:“这批俗客,当以俗礼待之,不必问他们了!”   飘云笑着一撮口吹哨道:“翠奴!送三盏香茗!”   假山上腾翼飞出三头翠鸟,五彩辉煌,口中各衔着一只玉盘,盘中放着一杯香茗,降落在他们身前。   放下玉盘后,又绕空盘旋鸣舞片刻,才飞回假山上去了,金北固与刘三策都赞不绝口地道:“宫主这几头翠禽训练得真好!”   翠湖宫主淡淡一笑道:   “这算得了什么!我这方寸园地,不下于蓬莱仙境,你们想得出来的东西我就拿得出来!”   刘三策含笑道:“玉液琼浆!”   翠湖宫主道:“有!”   “冰梨碧藕!肥桃关枣!”   “有!”   “黄河之鲤,松江之鲈,白山之鹿脯,瀚海之驼峰!”   “有!”   刘三策舐舐嘴唇道:   “宫主只说有,却未见一物!画饼不能充饥,望梅何足止渴,老朽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翠湖宫主笑道:   “等你们一起说完了,我好吩咐他们全部送上来,免得一样样地费事,你们还有什么要点的?”   金北固笑笑道:“目前想不起什么了,宫主即请见视如何?”   翠湖宫主朝飘云挥挥手,她再度撮口作哨。   假山上彩翎飞舞,数十头锦鸟翔空而起,有的衔壶,有的送肴,顷刻之间在草地上铺得满满的。   金北固看得呆了道:“宫主!你莫不是会幻术,就是你真的具有这些材料,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间,就整治好了拿出来呀!”   翠湖宫主笑笑道:   “瞎子骗不了明眼人,是真是幻,你们为什么不先尝一下之后再做定论呢?我相信你们都吃过这些东西吧!”   刘三策道:   “除了玉液琼浆无此口福外,其他的东西老朽都曾一偿口欲,只是没有机会同时品尝这么多的佳肴而已。”   说着伸手拈起一块鹿脯放入口中,咀嚼片刻,然后又将蒸鲤、鲈鱼与红闷驼峰各尝了一点,眉色飞舞地叫道:   “宫主!你真了不起,贵为帝王,只怕也没有这种享受,这些东西最贵在新鲜,公侯之家,纵能罗致,也失去了原味,可是你这几味珍肴竟像刚从原地取来一般,比诸老朽当年零零碎碎所尝的尤为可口。”   慕容平心中也感到惊奇,口中却道:   “珍肴在乎手艺,只要有一个好功夫的厨司,光是一头猪就能烧出各种不同的口味来。”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你根本不是此道中人,所以我并不怪你的浅薄无知。”   慕容平脸上一红,很不服气,刘三策却道:   “慕容老弟!这可是你自取其辱了,老朽所点的这几道菜果,不是就色味为美,它们各有特征,是无法用其他东西代替的,别的不讲,单以这松江鲈鱼,巨口细鳞,即为他地所无,而且出水即死,也无法养活,至如鹿脯、驼峰,非亲临其地,口尝其味,才知道名下无虚。”   慕容平自讨了一个没趣,只得讪讪地取了一个桃子,张口欲咬,翠湖宫主对他的动作仿佛异常清楚,连忙道:“咬不得!”   慕容平止手道:“难道这是假的?”   翠湖宫主冷笑道:“像你这种俗人还能知道真假?”   刘三策忙道:“老弟!这是肥城名产,可不能像你这种吃法,你只能用牙齿在皮上咬咬一个小洞,轻轻一吸,汁水全部吸进嘴了,假如像你这样吃法,不但会弄脏了衣服,而且也糟塌了好东西。”   说着也拿起一枚桃子,示范地吮啖下去,然后啧口道:   “名下无虚,不折不扣是肥城佳果!”   慕容平又丢了一次人,赌气不吃了,翠湖宫主却一变为温婉,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削了一片碧藕递给他道:   “你尝尝这个吧,在这种季候,别的地方可很难吃得到了,为了这几段藕,我真费了不少心力呢!”   慕容平不想接过来的,可是那样又显得太小气了,只好伸手去接,翠湖宫主却摇摇头道:   “不!你就在我手上吃吧,这藕最怕沾荤气,手指一触,美味全失,你看我是用指甲挑起来的!”   慕容平很不好意思,刘三策道:   “宫主说得不错,这碧藕产自济南的大明湖中,而且为数极少,必须美人以纤纤玉指挑送入口,始觉其芳脆,老朽当年是碰到一个老吃客的朋友,月夜泛舟在大明湖上,而且精选名妓侑觞,月夜笙歌,几疑天上人间,及今思之,尤觉余味无穷,只可惜此景已不再来了。”   慕容平已经咬了一口藕,果然入嘴芳脆,津然液化,连一点渣都没有,再看那藉色作淡碧,与翠湖宫主的皓腕相映,尤为清雅动人,不知不觉间,将一片藕全吃下去,最后竟咬住了她的指甲尚无所觉。   翠湖宫主为了不使他难堪,嫣然一笑道:   “刘老说得太动人,把我们的慕容大侠都听出神了!”   慕容平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松齿讪然道:   “我这一生颠沛江湖,湖海飘零,尽在杀伐中过日子,对于这些生活情趣,竟从无机会领略。”   刘三策笑道:“大侠年纪还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翠湖宫主笑道:“何必以后?莫负今宵。”   刘三策抬头看看天空道:   “宫主即属万能,也无法将这一轮秋阳变作明月吧?而且这个地方也嫌太窄了一点,虽有一水为点缀,湖上泛舟的情趣,却无从领略了!”   翠湖宫主笑道:   “我这里没有不可能的事!飘云,把筵席撤到船上去!”   飘云又吹了一声口哨,假山上群岛争出将那座假山向一旁推去,赫然竟现出了一艘华丽的巨舫。   同时由于移山之故,视觉一宽,放眼竟是一片平湖,波光荡漾,映着天上的皎皎明月与点点朗星,美到极点。   口 口 口   翠翎争飞,刹那间已将菜肴全都搬到了船上,飘云跳到船上,撑篙将巨舫驶近,翠湖宫主笑道:   “大家上船吧!今天很难得有刘老先生这等雅客,我深深为上次的失礼而致歉,今天一定要好好补偿一下!”   慕容平看看这边是丽日当空,那里湖上却明月生辉,竟不知哪一边是真哪一边是假的了。   怔了半天,他才问出一个最笨的问题:“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翠湖宫主笑了一下,神色有点凄凉地道:   “对于一个没有眼睛的人来说,世界是没有昼夜的。”   慕容平怔怔地道:“可是我希望知道一下。”   翠湖宫主道:   “何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呢?小饮宜昼,快聚宜夜,什么样的情调就配上什么样的环境,只有在这片天地中,我与你们的享受同样,天上明月,池畔花香,我与你们可以得到同样的感受。”   慕容平想想又问道:“那么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翠湖宫主笑了,笑得那么柔媚,以动人的声音道:   “当你分不出真假时,假的也可以变为真的,当你把一切都往深处推究时,世上就没有一件事物是真的。”   刘三策笑着道:   “慕容老弟也是的,当此湖上明月,正宜尽情一快,何必去推究那些扫兴的问题呢?我们快上船吧!”   说着第一个跳了上去,金北固是跟在他后面上船的,慕容平想伸手扶翠湖宫主上船,翠湖宫主笑笑道:“用不着,在这里我并不瞎。”   她很熟练地上了船,竟像长了眼睛一样,慕容平在满腹狐疑中上了船,翠湖宫主示意开船。   飘云银篙轻点,巨舫缓缓前移,翠湖宫主也一改庄严冷漠之态,亲自把壶劝饮,酒香而冽,入口芬芬满齿。   刘三策与金北固都是此中健者,却无法说出这酒是什么名称,更无法品出这是什么原料酿造的。   因此连尽几壶后,刘三策忍不住举杯问道:   “宫主!老朽沉耽此道数十寒暑,自信入口知味,连酿造年月都可以言之不误,唯独贵处佳酿,竟不知是……”   翠湖宫主不等他说完就笑道:   “这酒是你自己点的,怎么问起我来了?”   刘三策诧然道:“玉液琼浆不过是老朽的戏言。”   翠湖宫主摇头道:   “我可没当作戏言,特别从西天瑶池王母处,要来这仙露一瓮,虽然得之非易,谁教我先前夸下了口呢?”   刘三策自然不信,连连摇头道:   “这似乎太神奇了,瑶池神仙不过是人的幻想。”   翠湖宫主笑道:   “举手招明月,眨眼易湖山,这也是神仙才能办得到的事,我不是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吗?”   刘三策呆了一呆才道:“神仙能升天入地,宫主能吗?”   翠湖宫主点头道:“能!你想上哪儿去?”   刘三策趁着酒兴道:“广寒邀牛女,乘槎访帝君,看看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问问月宫出舂药翁,嫦娥何时下凡尘?”   翠湖宫主微笑道:   “这没有多大意思,说不定你还会碰一鼻子灰,李青莲诗中已经答覆这个问题了,你读过他的那首……”   慕容平飞快地道: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见神仙的滋味并不好受,生死轮回乃自然之理,长生不死,实嫌多事!”   翠湖宫主一笑道:“对极了,所以我宁可留在人间,不作神仙之望。”   金北固忽地一笑道:   “在下也有同感,无怪乎世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天下最美满的事莫过于面对佳人,携手湖山。”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金大哥既然有此高论,怎么还不成家呢?”   金北固笑笑道:   “少年醉心江湖行,不解风流之趣,而今年华已逝,纵有此心,两鬓就斑,再也没有佳人会垂青下顾了!”   刘三策一拍桌子道:“对!这使老朽又记起当年大明湖那次快游了!”   翠湖宫主道:“刘老还有什么欠缺吗?”   刘三策一指四周道:“湖光如昔,月明依稀,但憾不见一湖翠莲。”   金北固道:“刘老哥也未免得陇望蜀了,现在是深秋,哪来寒月芙蓉,凡事不宜太满了,些微欠缺,才留未尽之欢!”   刘三策笑道:“宫主不是说无所不能吗?”   翠湖宫主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刘老是否还想上天去玩一趟?”   刘三策道:   “那倒不必了,即使宫主有神通能把我们用一阵清风送上去,但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我们这副俗骨也受不了!”   翠湖宫主笑道:“那刘老还有什么需求呢?”   刘三策道:“神仙能变更四时花木,宫主能否为我开放一湖莲花?”   翠湖宫主想了一下道:   “我不是神仙,做不到无中生有,不过我在这湖中倒是种了不少荷花,而且也正在开放的时候。”   金北固不信道:“这时候哪有荷花?”   翠湖宫主笑道:   “我这里不同,为了闲中遣情,曾经搜罗了各地奇花异种,腊月荷花、盛夏红梅,都不算稀奇事,飘云,把舫驶到翠莲塘去。”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2   第五章 真假难分     飘云轻棹一转,巨舫向右行去,走了一阵之后,已经闻到触鼻淡香,遥见莲叶千田。   慕容平道:“希望不是布剪的。”   翠湖宫主微笑道:   “假货可以骗骗亮眼瞎子,却骗不过聪明人,到时候你尽管仔细检查好了,除非你也变成像我一样真假不分了!”   慕容平想起不久前的谈话,不禁脸上一红。   舟行颇疾,不久已进入莲田之中,但见翠盖千叶,红翻香浓。   看上去竟是完全不假,他还有点不相信,伸手摘了一朵莲花,拿进船中仔细地赏鉴过后,只有连连摇头叹息。   这的确是真的莲花,粉红色的花瓣,花心的小莲蓬,以及折断处一络绵绵不断的细丝都足可证明它的真实性。   微风徐来,月明如烛,波平如镜,淡香暗送。   酒醇烈而沁人,肴美味而可口,这实在是人间至上的享受。   刘三策长叹一声道:   “这是真天上人间了,老朽昔年的大明湖快游,还比不上今宵之乐,宫主!我真该谢谢你这一番盛待。”   翠湖宫主微笑道:   “刘老太客气了,我相信这场小筵还是比不上刘老当年的情调,至少这儿没有红袖添香的酒妓!”   刘三策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正如金老弟所说的,我们年纪都大了,两鬓如霜,再也提不起那等绮情了!”   翠湖宫主摇头道:   “不然!真正的英雄豪杰都把他们的壮年献给了事业,只有在暮年,才是藉醇酒妇人以遣豪情的时候。”   慕容平不以为然道: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雄心不已,这才是英雄本色,怎能在醇酒妇人中去消磨呢?”   翠湖宫主微笑道:   “你这种口气太迂了,而且是隔靴抓痒,等你到了刘老的这把年纪,就明白这种心情了!”   慕容平正待开口,翠湖宫主连忙接着道:   “老骥伏枥,也只能志在千里而已,它如仍有奋踔千里的雄风,它的主人就不会把它埋没在枥下了!”   刘三策感慨地道:   “宫主的话是不错的,岁月不留人,光阴是最无情的,烈士暮年的心情是最苦的,雄心不已,筋骨已衰,忆雄风于往昔,唯徒增惆怅而已!”   翠湖宫主笑笑道:   “刘老也不必为这点小事烦恼,曹参醉醇酒,信陵近妇人,后人并不认为他们颓唐,也无减于他们的英雄本色。”   慕容平一怔道:“你读的书还真不少呢!”   翠湖宫主微感凄然道:“你这不是挖苦人吗?没有眼睛的人能读书?”   慕容平忙道: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存心取笑你,我们进来时经过一所屋子不是你的读书处吗?假如你……”   刘三策接着道:   “对!假如宫主不读书,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典故,又何必虚设那一所读书场所呢?不过老朽不解的是……”   翠湖宫主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一叹道:   “我的书倒是读过不少,可是从未触过书卷,那个地方是为了别人准备的,我只是坐着听听而已。”   飘云在船尾道:“宫主那种读书的办法,比常人更省力多倍,她可以同时听十几个人的朗诵,而一字不漏。”   刘三策肃然起敬道:   “难怪宫主如此博学多才,原来是具有此等异禀,以一人之时,倍十数人之学,老朽等自是望尘莫及矣!”   翠湖宫主凄凉地道:   “那又有什么用呢?人世的学问不能全记在书本上,我若是真的博学,又何至于在迎宾的仗仪上奏出蒿里之曲,在各位前面落下笑柄!”   大家都为她感到不平,也都替她悲哀,一船欢乐的气氛立时冲淡了,陷入一阵难堪的寂寞中。   飘云又笑道:   “宫主!您是怎么了,好容易找到这几位谈得来的游伴,怎么又提起那些扫兴的事情呢?   船板下的弱弱与仙仙可要闷死了!”   翠湖宫主展颜一笑道:   “不是你提起我倒忘了,快叫她们出来,告诉她们座有顾曲周郎,可不能再给我丢人闹笑话了!”   飘云含笑停篙,抽开船上的底舱板道:   “出来吧,宫主的话你们都听见了,用不着我转述吧,不过你们若是得罪了贵宾可得当心着皮肉!”   底舱下钻出两个遍体罗绮的女子,约莫都在三十左右,浓妆艳抹,姿容倒也不恶,轻移莲步,摇曳生姿。   前一个手抱琵琶,万福道:   “奴婢叩见宫主!”   翠湖宫主笑着道:   “仙仙!今天你们可不是侍候我而来的,不必管我了,还是用你们原来的身分,招呼这几位贵宾吧!”   说完又对刘三策道:   “刘老看她们两个人如何?”   刘三策怔了一怔道:   “人间尤物!”   翠湖宫主大笑道:   “她们真当得起这个称誉,当年她们在秦淮河上高张艳帜时,不知风靡了多少王孙公子,一曲缠头,明珠千颗。”   仙仙忸坭地道:   “宫主将奴婢说得太好了,风尘残花,幸获托庇,庶几免于沦落无所,对宫主的厚恩当衔环结草。”   翠湖宫主连忙道:“别来这一套,我这个假郎君今天不要你们侍候,你们的米汤留对别人灌去,我晓得你们的心,对着我这个冒牌总是有点不趁心,所以特别邀请几位来宾,让你们有机会施展一下浑身解数。”   仙仙低头做出不胜娇羞的样子,然后向刘三策走去轻施一礼,半个身子已经倚在他身上了,软语地道:   “奴家侍候老爷。”   翠湖宫主大笑道:“有意思!你们对我从来没有这样亲热过!”   仙仙眉角一挑道:“奴婢不敢冒渎!”   刘三策却微微皱眉道:   “宫主这船上倒是应有尽有,连秦淮名媛都请到了!”   仙仙娇呀了一声道:   “老爷真是会挖苦人,你干脆就说我们是妓女好了,何必又换上名媛两个字呢?我们青楼中还有名媛吗?”   慕容平也皱眉问翠湖宫主道:“你要她们做什么?”   翠湖宫主笑道:   “为着领略一下生活情趣呀,你想我整日局处在这一个死湖与小岛上是多么烦人,所以我只好在各种地方求生活的变化,为了口腹之欲,我广集天下名厨,运用各种的方法保存各地特产的原味,所以你才能在桌上尝到这些异味,至于这两个人原是秦淮的名妓,我派人重金量珠聘来,在没有人的时候,我易叙而冠,带着她们逍遥湖上,过一下携美遨游的干瘾。”   说完又对刘三策道:   “她们并不是浪得虚名,弦索歌喉都可一听,倒排遣了我不少寂寞,不过是否能合刘老的胃口就不敢说了。”   刘三策尴尬地道:“老朽不过说着好玩,其实老朽对此道也是外行!”   翠湖宫主笑道:“刘老过谦了!”   刘三策连忙道:   “是真的,宫主看老朽这身打扮,半渔半医,哪里像是个涉足欢场的人呢?年青时偶而逢场作戏……”   仙仙幽怨地道:   “奴家也知道年华老大,色貌就衰,老爷不会看上眼的,门前冷落车马稀,朝去暮来颜色故,这是我们青楼中最悲哀的事,也是无可逃避的命运,只希望老爷可怜我们一点让我们有个平安的归宿吧!”   翠湖宫主笑道:   “刘老明白她的意思吗?我因为眼睛看不见,不知道她们的颜色盛衰,还可以蒙混下去,假如刘老今天……”   仙仙连忙道:   “奴婢不敢存这种侮渎宫主的心思,只是今天第一次奉宫主的命出来娱宾,假如未达成使命……”   刘三策已经知道她困难的原因了,假如今天自己再拒绝下去,这两个女子将来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只得拖出旁边的空椅道:“姑娘!请坐!”   仙仙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道:“谢谢老爷!妹子!你也上来呀!”   另一个女子稍微年青一点,也在二十七八之间,一手提着胡琴,一手拈着檀板,走过来一福道:“奴家弱弱即见宫主与列位老爷!”   翠湖宫主手指金北固身旁的位子道:“在那边坐下吧!小心侍候!”   弱弱极不情愿地过去,金北固从来没有经过这一套,慌忙摇手拒绝道:   “不!不!慕容老弟那边比较宽。”   其实这是张四方桌,翠湖宫主与他们三人各据一方,每人身边都有一张空椅子,他这个推辞的借口实在不高明。   弱弱倒是很听话连忙移身欲行,翠湖宫主一笑道:   “金先生这一举倒是正合她的心意,姐儿爱俏,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慕容大侠一定比你年青英俊些吧……”   金北固干笑一声道:   “这是自然了,在下是个粗人,若是与慕容老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丰采相比,简直成笑话了!”   翠湖宫主道:   “你不说我也明白,慕容大侠艳闻频传,珠玉在胸,瓦砾岂有颜色,你把这个老太婆推给他,岂不是要他的命?”   慕容平微笑道:   “宫主这就说错了,第一这位姑娘并不老,第二在下从未涉足花丛,倒是颇想藉机见识一番。”   翠湖宫主哦了一声道:“大侠有此雅兴,我倒是为难了,再也找不到能与大侠相匹的绝色佳人为伴。”   慕容平道:“不必找,这位姑娘就是人间绝色。”   翠湖宫主咬咬嘴唇道:   “她能得大侠看重,想来一定有点可取之处,可是金先生一人无伴,岂不是太冷落了吗?”   金北固连忙道:“没关系!在下习惯……”   翠湖宫主摇头道:   “金先生的习惯是一会事,我这个做主人的却不能作如此想,可是此刻又找不到别的人,看来只有我自己客串一下……”   金北固一惊叫道:“什么!宫主你……”   翠湖宫主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人生如梦,任何事情都经历一下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再说我跟她们学了两三年,对于侑酒娱客的手段颇有一点心德,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大可以在金先生身上试验试验!”   金北固急得摇手道:“这个金某当不起。”   翠湖宫主庄然道:“难道我瞎得连当歌楼酒妓都不够资格吗?”   金北固连忙拱手道:“宫主言重了,在下只是不敢冒犯。”   “有什么敢不敢的?我这个宫主是自封的,你大可以把我当普通女人,甚至于就当个歌妓好了!”   金北固逼得只好说实话道:   “在下实在不敢,宫主乃无双天人,在下连宫主的面都不敢正视一下,怎当得宫主如此相待?”   翠湖宫主笑笑道:“这一说我竟是找不到主顾了!”   弱弱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道:   “宫主还是坐在慕容相公这一边吧,奴婢侍候金老爷。”   慕容平正待拒绝,弱弱与仙仙都用乞怜的眼光看看他,连飘云也在做手势,叫他不要固执。   翠湖宫主微笑道:   “慕容大侠已经知道我是蛇蝎为心,恐怕不敢招惹我吧?”   慕容平只得笑笑道:   “宫主说得太客气了,在下只是觉得太委曲了宫主。”   翠湖宫主笑道:   “没有的事,我也是个女人,凡是女人能从事的行业,我又何能例外?从现在起,我就不是翠湖宫主了,我也该取个花名,仙仙!你说我该叫什么好些?”   仙仙慑然不敢为答,飘云在船头笑道:   “宫主!您就用第一个字重叠,叫做翠翠吧!”   翠湖宫主大笑道:   “好!翠翠,而且我小时的乳名就叫翠翠,这简直太巧合了,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到秦淮河上去挂个名牌。”   弱弱笑着道:   “宫主要是去的话,秦准河的水都会溢到峰上来了,女人会为了您而羞惭得跳下河里去,男人会争着您失神而掉下河去,六朝金粉的石头城,会被天下挤着前来的男人而踏平了。”   翠湖宫主含笑拿起她面前的檀板,向慕容平一福道:   “翠翠侍候相公一段俚曲,请相公示下!”   慕容平也只得装做地道:   “随便姑娘高兴好了,任何曲子出自姑娘之口都是好听的,不过请姑娘唱的时候先招呼一声,我们好把耳朵塞起来。”   翠湖宫主一怔道:“我的歌这样不堪入耳吗?”   慕容平大笑道:“不是!是姑娘的歌喉太动听了,假如不塞住耳朵,我们的魂都会被勾走了!”   翠湖宫主嫣然一笑,漫启朱唇,轻点檀板唱道:   “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阵细雨下,何处与人闲磕牙,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泪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想他,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   唱完后,放下檀板笑道:“市井里巷之谣,不足污清听。”   几个人全呆了,一声不响,只有慕容平端起杯子道:   “好!出谷新莺不如也,我要浮一大白!”   翠湖宫主幽幽地道:“你只有这一句批评?”   慕容平含笑道:“闻声不如见面,见面大胜闻声!”   翠湖宫主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平手指呆如木鸡的刘三策与金北固道:   “你看他们两个人都被你的歌声迷过去了,足见你这一曲大为成功,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翠湖宫主神色一变道:“我的确不懂。”   慕容平大笑道:“你不懂的是我为什么没像他们一样发呆是吗?”   翠湖宫主的神色又变了一下,咬咬嘴唇道:   “不错!我不相信你这个人真是木头做的,否则你就不会跟那么多的女孩子搭上关系了,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抵抗我天音魔曲的威力?”   慕容平微笑道:“那只怪你选错了曲子,布错了幻景。”   翠湖宫主一脸疑色道:“你能再说得明白一点吗?”   慕容平手指四周道:“这一片湖光水色,都是假的吧?”   翠湖宫主恨恨地道:“当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慕容平点点头道:   “不错!一开始我也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没有想到它是假的,假如你始终顺着这个情景发展下去,我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入迷,因为它们太自然了,刘三策说什么你就幻化什么。”   翠湖宫主愠然道:   “我天魔幻景的最大作用就是顺着人的心思而布局,因时而制宜,随心而化景,指手而成局。”   慕容平笑道:“那么我们此刻究竟身在何处呢?”   翠湖宫主似乎一怔道:“你还不知道?”   慕容平点头道:“说老实话我的确是不晓得。”   翠湖宫主似乎不相信地道:   “这就奇怪了,假如你不知身在何处,分明已经受了药力的影响,为什么我的天音魔曲不能使你身入其境呢?”   慕容平笑笑道:“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   翠湖宫主沉吟良久才道:“好吧!在我的寝宫里。”   慕容平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寝宫中的哪一部份?”   翠湖宫主道:   “自然是我的居卧之处,也就是你经过书房后所到达的地方,我相信你还能记得那个地方吧?”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是那个小庭院吗?”   翠湖宫主道:   “不错!那个地方有花有草,有山有山,虽然都是假的,可是对一个没有眼睛的人说起来,却已经是整个世界。”   慕容平一惊道:“你就睡在那个地方?”   翠湖宫主笑道:   “有什么不可以,那是最美的一个地方,我不用眼睛也能够体验到你们的世界是什么一副情景,在我睡梦之中,我可以神游天地,随心之所止,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多美的境界。”   慕容平怔怔道:“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离开那个地方过?”   翠湖宫主格格娇笑道:   “是的!就是那一片小天地里,我可以将大千世界都搬到眼前,与你们一起享受,视觉给我的缺憾都弥补全了,你们眼中见到的湖光山色,明月花香,我用心灵的眼睛也能同样地体验,这很有意思吧?你们这些有眼睛的人竟然被我这个瞎子引进到不用眼睛的世界里来。”   慕容平长叹一声道:“这的确太神奇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翠湖宫主笑道:“很简单,不过是一点迷药而已。”   慕容平似乎有点不信,翠湖宫主又道:   “你放心好了,这种迷药的作用对人没有别的影响,只是使人进入到精神恍惚的状态,使精神与肉体分开,完全处身于幻想的境界,平时你得不列的东西,此刻完全可以得到了,从心所欲,有求必应。”   慕容平道:   “我明白了,这是从天山传入的海芙蓉膏,可以麻醉人的知觉,你怎么会染上这种毒癖的?”   翠湖宫主道:“你怎么能用毒癖两个字,这不是毒药呀!”   慕容平厉声道:   “不错!这东西不能毒死人,可是我知道它有一种习惯性,一旦尝过之后,便永远无法戒除,终生需要它,终至于慢慢蚀尽精力,沦于永劫不复之境,一般的民间把它称做鸦片,是当作烟草在火上熔化吸食。”   翠湖宫主笑道:   “那只是简单的用法,我将它们再加以精炼,取其精华,淘其渣滓,成为一种细小的粉末,小小的一撮,即含有三四斤的剂量……”   慕容平叹道:   “由此可见你的毒瘾是如何之深了,你知道这要化费多少代价?你一天的消耗,将是十口之家,终岁之食。”   翠湖宫主冷笑道:“笑话!你怕我负担不起?”   慕容平摇头道:   “这不是负担的问题,而是你饮鸩止渴,等于在戕杀自己的生命,除了自渐消沉与加速衰老外,你还得到什么?”   翠湖宫主漠然地道:“满足!一种征服我缺憾的满足!”   慕容平笑笑道:   “那只是虚幻的满足,每当你从幻梦中醒来的时候,我相信你的空虚与寂寞会令你觉得痛苦。”   翠湖宫主以更冷的声音道:   “像我这样的人,一天中有片刻的满足就很够了,我还能奢望更多吗?除了虚幻的消足,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慕容平不禁默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回答她。   翠湖宫主低声道:“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该你说了!”   慕容平淡淡地道: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你在什么时候给我服下的迷药?”   翠湖宫主道:“在你第一杯喝下的茶里面。”   慕容平点点头道:   “我想也是那杯茶在作怪,因为从那杯茶下肚后,我感到斗志消沉,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了。”   翠湖宫主微异道:“斗志?什么斗志?”   慕容平一笑道:   “你邀我进来时,就告诉我说这是一项挑战,我心里始终记住这句话,处处都存了警觉之念。”   翠湖宫主笑道:“可是那一杯忘忧露已发生作用了。”   慕容平道:   “不错!那迷药很厉害,使我有一段时间忘却了本性,跟随着你所布下的幻境沉迷下去,然而因为一切都太趁心了,使我怀疑目前的一切是否真有可能。”   翠湖宫主连忙道:   “为什么不可能?虽然湖光山色、明月莲花是幻景,然而你口中吃的酒菜,眼前接触到的人物却是真的。”   慕容平笑道:“不错!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幸亏你的一曲情歌,反而将我惊醒了!”   翠湖宫主一怔道:   “胡说!这一曲民歌是我用天音魔曲的功夫唱出来的,这两个老家伙就是受了歌曲的影响,身入其境,还以为他们就是那个春情荡漾的怨女所盼的意中良人呢,你看看那副丑态,各抱着一个老妖怪,在大做其缠绵的风流梦呢!”   果然刘三策与金北固都执着仙仙与弱弱的手,贴着脸颊,如醉如迷,慕容平见了一叹,轻喟道:   “人非太上,孰能忘情,他们被你一杯迷药已经灌得六神无主了,更哪堪你以绮曲为引佳人为动呢?”   翠湖宫主愠然道:   “他们不过是碰着两个歌妓,就耐不住本性的流露,我却是亲自对你度曲,你反而无动于衷,是你的定力比他们深呢?还是我的姿容比不上这两个老妖精,故而使你看不上眼呢?”   慕容平笑道:   “都不是,我的定力也许还不如他们,你的姿容更不用说了,问题出在你的歌上,也出在你安排的情境上。”   翠湖宫主不信道:“胡说!我相信两者都已天衣无缝了!”   慕容平笑道:   “不错!湖上秋莲确已引人入胜,只怪你心切求速,一曲清歌,反而把我从幻境中引出迷梦。”   翠湖宫主仍是悻悻地道:“难道我的天音魔曲竟成了觉迷警钟了?”   慕容平笑道:   “是的!你对时不对景,才给了我一记棒喝,此时此景,你如清歌一曲采莲谣,我非入迷不可,你偏偏卖弄风情,唱了这么一首绮曲,第一个漏子就是‘听蕉声,一阵阵细雨下’,四面荷花,一片湖水,何处可以植芭蕉?这句就先给我感到情与景不合,心头就有点不对味的意思。”   翠湖宫主呆了一呆才道:   “这的确是我疏忽的地方,不过这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主要的目的在后面几句撩人情思,着重在意境上。”   慕容平大笑道:   “那几句的确够撩人的,佳人幽窗寄遐思,谁能不动心,只是你一句望断秋水,道尽虚情假意。”   翠湖宫主怒道:   “慕容平!你太欺负人了,我知道你不容易打动,唱的时候,自己都身入曲中,你岂可说这种话?”   慕容平笑道:“秋水盈盈者,佳人之明眸,你……”   翠湖宫主脸色忽地一变,厉声大叫道:   “够了!你不必时刻告诉我是个瞎子!”   慕容平轻声一叹道:   “正因为你唱得太好了,我听到望断秋水忍不住看了你一眼,因此才发现另外两个人神迷之态,猛生警念。”   翠湖宫主默然片刻才道:“你真的不能忘记我是个瞎子吗?”   慕容平微怔道:   “这是什么话呢?虽然你的眼睛看不见,却无损于你的美丽,何必要我帮着你欺骗你呢?”   翠湖宫主发出一阵狞笑道:   “好!慕容平!我这一生会永远感激你,可也会永远恨怨你,你是我唯一不想伤害的人,也是我必须伤害的人!”   慕容平怔然道:“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翠湖宫主厉笑道:   “马上你就会明白了,仙仙!弱弱!把这两个混帐弄醒过来,飘云,去把水府的门打开,我盼望的日子到了!”   慕容平还来不及问明是怎么回事,但仙仙与弱弱双双站起,用手一推,刘三策与金北固同时跌下船去。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3   第六章 造化老人     噗通两声水响,水珠四溅,立刻一切的幻象都消失了,湖也没有了,船也没有了,荷花也没有了。   他们仍是处身在原先的池畔草地上,刘三策与金北固则手舞足蹈地在池水中挣扎着,而那一池清水也起了变化。   平静的池面掀起了一阵急漩,好像下面开了一个无底深洞,漩涡将他们两个人猛往下拉。   幸而这两人都是水性精通,经过一阵挣扎,居然脱出了漩涡,爬到岸边不住地喘息,好像吃力之至。   慕容平来不及去照顾他们两个人,因为池中的情形还在激烈地变动着,那座白玉的假山齐中分裂为二。   无数翠翎的鸣禽绕空翔舞,慢慢排列成一座虹形的圆拱桥,直一通到岸上,然后在假山的裂口中走出一个峨冠黄衫,面如重枣,气度威严的老人来,身材也十分高大,他居然跨步踏上彩禽搭成的虹桥,慢慢地走了过来。   仙仙与弱弱都跪了下去,飘云也垂首伏地不敢抬头,好像对这位老人十分尊敬,只有翠湖宫主迎上去道:“师父!弟子已经找到您所要的人了!”   那老人哼了一声道:“我知道,我在下面全听见了!”   翠湖宫主沉着脸色道:“师父!您现在可以画龙点睛,还我光明了!”   那老人朝慕容平望了一眼,然后才用打雷一样的声音道:   “翠翠!我告诉你,这个年青人的气质风度,尘世难得再遇,你看见了他之后,可不能后悔!”   翠湖宫主幽怨地道:“师父!一切的经过您都很清楚,弟子初遇他的时候,就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情愿此生永不见天日。”   老人庄严地道:“你现在还来得及改变王意,我可以帮助你!”   翠湖宫主摇头道:   “不!弟子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弟子自己无法挽留他,您帮忙也不会有用的,还是让我看看他吧!”   老人沉吟片刻才道:   “好吧!你坚持如此,我自然不能食言,可是你不能后悔,画龙点睛容易,破壁雄飞可难了!”   翠湖宫主坚决地道:“弟子自己知道处理,绝不要您老人家操心!”   老人轻轻一叹道:   “事实上我也操不了心,我的力量只够为你点上这最后一笔,可是我怕会为人间养大了一条孽龙。”   翠湖宫主道:“那是弟子的事,你无权过问!”   老人点点头道:“好!你过来吧!”   翠湖宫主起到他身前跪下,仰起脸向着他,老人在她脸上摩娑片刻,才无可奈何地一声长叹道:“翠翠!假如你将来一定要怎么样,也只能算是天意。”   说完伸出一指,在她的眼上缓缓地划过去,看来好像不吃力,然而他额上青筋暴露,仿佛累到了极点。   随着他手指划过的地方,奇迹出现了。   翠湖宫主的弯弯柳眉下,两排深黑的睫毛中,裂开了一条细缝,接着另一只眼睛处也开了一条缝。   老人好像力已用尽,汗水直透衣襟,喘着气道:   “翠翠!好了!二十载刻骨丹青,画成蛟龙潜形,十年蹈光隐晦,今日还尔光明,你好自为之吧!”   翠湖宫主用手在眼皮上揉了一下,拿下手来时,两颗乌溜溜的眸子闪出逼人的精光,四下游移。   她的脸上充满了兴奋的神采,直到看见慕容平后,身子才轻轻一震,接着是一声轻叹与一片无可名状的惆怅。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现出无比的诧异,每个人的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感觉,不自而主地起了一阵震栗。   那是一对最美的明眸,也是一对最冷的眼睛。   在所有的人中,最感到惊奇的是刘三策,因为他是个深明医理的人,对那老人能以指力划开翠湖宫主眼睑之举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他已疲累不堪,但仍挣扎着走过去,朝翠湖宫主的眼睛审视片刻,对老人一拱道:   “老先生点手生光,医道之精,当推宇内第一圣手!”   谁知那老人却哈哈一笑道:   “台端说得太离奇了,老夫从未习过岐黄之术。”   刘三策不信道:   “哪有这个道理,老汉也曾粗知医理,对内外两科颇有心得,可是从未看出宫主的明眸是完好的。”   老人微微一笑道:   “这倒不错,不但是你,但令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他们也不会看出翠翠的眼睛是好的,更不敢试行这个手术。”   刘三策点头道:   “老汉生也恨晚,未能领教华陀扁鹊的医道精明到什么程度,但就世上所留传的医术来说,老先生确为冠古绝今。”   老人笑道:“台端还没有听明白,老夫说过不解岐黄……”   刘三策怔然道:“老先生若是不解医理,怎敢实行这种大胆的手术?”   老人一笑道:“谁说这是外科手术,哪一种外科手术能做到这一点?”   刘三策奇道:“不是外科手术又是什么?”   老人一敛笑容,叹了一声道:“是一种武功指法。”   刘三策不解道:   “武功指法?据老汉所知,武功指法也是医道的手法之一,不过只能疗伤闭穴,推宫顺气,却没有能使盲者重光的……”   老人又微微一笑道:   “所以老夫说它是武功指法,而不敢以外科手术自居,因为翠翠的眼睛并非真盲,而是受了一种武功的禁制……”   刘三策大惊道:   “武功禁制只能将眼睛弄瞎,而宫主的眼睑却是天生一块重膜,上面并无眼缝,这种禁制是从何施为的?”   老人悠然一叹道:   “说来你也许不信,翠翠的眼睛本来与常人无异,在八岁时受到一种武功手法禁制,将她的眼睑合而为一。”   刘三策失声道:“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老人点点头道:“是的!完全如天衣无缝,像是天生缺陷一般。”   刘三策见他说得很郑重,不像是骗人的样子,只有叹息,将信将疑,以悠然神往的声音道:“这施术的人真是神乎其技了!”   老人哦了一声道:“那老夫解除禁制的手法呢?”   刘三策叹道:“鬼斧神工,堪称双绝!”   老人笑笑道:   “多承谬赞,备觉汗颜,当年施术之人,亦即今日解术之人,老夫这点手法能得阁下如此赞赏,深感殊荣。”   刘三策惊愕得连口都合不拢了,翠湖宫主却冷冷地道:   “师父,您老人家应该休息了,您不觉得累吗?”   老人轻轻地一叹道:“翠翠!我在世的时日已经很短了,累不累还有什么关系?休息又有何用?我也好久没找人聊天了,难道你不能让我在行将就木之前,轻松一下吗?”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那徒儿当然不敢阻拦您,不过您说话要有个节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您可不能乱说,这是我们的约定。”   老人的脸上浮起一层惨笑道:   “翠翠!我们师徒一场,这就是你的报答吗?”   翠湖宫主迟疑片刻才道:“徒儿愿意尽一切的力量来使您快乐。”   老人轻道:   “风中之烛,断线之鸢,我的生命已到了尽头,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唯一遗憾的就是这点心事。”   翠湖宫主道:“我会替您著书立传,将您的一切传诸后世。”   老人摇头叹息道:   “那时我已看不见了,怎知你把我写成什么样子呢?”   翠湖宫主微微色变道:“难道您信不过徒儿?”   老人凄然一笑道:   “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我今生所做的一切,已至盖棺定论的阶段了,我希望在死之前,知道我曾否做错?”   翠湖宫主笑道:“假如您错了,不也是太迟了吗?”   老人苦笑道:“是太迟了,不过总比我蒙然死去好一点。”   翠湖宫主沉吟片刻道:“您是一定要告诉别人了?”   老人黯然地道:“骨鲠在喉,不吐不快,翠翠!你不能这么残忍吧?”   翠湖宫主忽然变得爽快地道:   “好!那您就说吧,不过您只能告诉一个人。”   老人想想道:“有一个人听听也好,不过是谁呢?”   翠湖宫主笑道:   “您已经选定了人,徒儿当然也会让您达成面愿,飘云!把这两个多余的人赶出去,你们也回避一下。”   说着手指金北固与刘三策,话刚离嘴,飘云已闪身前来,双手连拂,点中了二人的穴道,然后一手一个挟了出去,翠湖宫主也跟着走了。   现在只剩慕容平与老人在场,慕容平本来也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者也不放心那两人会有什么遭遇。   可是十足的好奇心促使他留下,这老人似乎有意对他吐露一项秘密,一项有关于此地一切的秘密。   相对默然片刻,慕容平忍不住道:“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人轻轻一叹道:   “老夫此生未曾留名人间,但是也不想以无名氏终此生,这样吧!你就叫我造化老人吧!”   慕容平将那四个字轻念了两遍,造化老人一笑道:   “你是否觉得我的口气太狂了一点?”   慕容平连忙道:   “不!从前辈对令徒所施的种种,确已达到了功参造化之境,这个名号极为妥切,只是在下不太明白……”   老人摆摆手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并非有意卖狂,实在说起来,老夫自审所能,亦曾不作第二人想,我很看得起你,假如我们能够早点见面,我也不怕承继无人,更不会造成翠翠这么一个祸害了!”   慕容平一怔道:“宫主本性尚为善良,也许不像前辈所虑的那样。”   造化老人摇头道:   “难!难!但愿是我看错了,不过这可能性极小,我从八岁开始将她收入门下,整整二十年多……”   慕容平忙道:“前辈与宫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造化老人道:“老夫自幼即攻武学,兼及一切杂学,尤于机关暗器与相人之学,研究更深,直到六十岁时,老夫相信文武两途都到了无人能及的程度,唯恐一旦身死,这些功夫失传,极力想觅一个传人。”   慕容平哦了一声道:“于是前辈选上了宫主。”   造化老人点点头道:   “老夫穷五十年之学,才到那个程度,已是去死不远,所以老夫想觅一个根骨绝佳的少年,让他能在十五年之内,得到老夫全部真传,这样才有时间发挥所学,去创一番惊人的功业,可是这样的人很难找,老夫足迹四海,结果总算找到了一个小女孩子。”   慕容平想插嘴的,但又忍住了,继续听他道:   “那时翠翠才八岁,已经长得姿容绝世,根骨之佳,为罕世难过,可是老夫却犹豫良久,未能决定是否要她。”   慕容平实在忍不住了道:“为什么呢?”   造化老人道:“为了她的眼睛,你觉得她的眼睛有什么特异吗?”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她的眼睛亮如电,令人不敢逼视。”   造化老人兴奋地道:   “对了!在相格上讲,这是残厉之相,具有这对眼睛的人,一定生性好杀,不过幸亏她是个女孩子……”   慕容平道:“男女有关系吗?”   造化老人道:   “有关系,这双眼睛若是长在男人身上,乱世可成为名将,在杀人中建下不世功业,清平之世,则足以成为巨寇,因为他必须在杀戮中取得满足,可是长在女孩子身上,这种机会不多,而且可能会改变。”   慕容平颇感兴趣地问道:“如何改变呢?”   造化老人一叹道:   “像她那样的女孩子一定会很骄傲,不会轻易看上一个男人,一旦能有人使她倾心,也必定能使她变为异常温柔,杀心全消,所以老夫虽然觉得她很危险,还是不舍得放弃这一块奇材,将她收了下来。”   慕容平道:“前辈不觉得这样太冒险吗?”   造化老人叹道:   “不错!老夫虽然这样做了,但是又不放心,所以又作了一个预防的措施,用手法将她的眼睛封闭了起来。”   慕容平道:“这有什么用呢?”   造化老人道:   “这样可以帮助她从事正确的选择,因为一个美丽的女子可以令男人动心,一个英俊的男人,同样也可以使女人软化,我唯恐她以貌取人而失之偏差,所以不让她看见,叫她凭接触与判断去选择一个值得爱的男人。”   慕容平道:   “像她那样美丽的女人,每一个男人在她面前都会变得很善良,这种判断不会太正确的。”   造化老人苦笑道:   “是的,当她到了十八岁的那一年,出落得更迷人了,所以我又加了一个规定,就是她若能找到一个不为她姿色所动的男人,我就替她解除眼上的禁制,不过附带的是她必须杀死这个男人。”   慕容平诘然道:“这规定是什么意思?”   造化老人轻叹道:   “这规定其实大有深意,若是一个男人无视于她的美丽,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也是个能令她倾心相悦的男人,为了保有这个男人,她一定不肯杀死他,自然也不能要我为她解除眼上的禁制,只要她眼睛看不见,也无法走出这一片死岛,为害天下了,这个规定不能说不佳。”   慕容平不禁默然了,造化老人叹道:   “她在此地株守十年,始终没有找到那样的人,不仅她自己绝望了,我也认为没有希望了,所以帮她经营此间,造成一个湖上的浮岛,而且还教她种种的幻术,使她虽足不出湖,也能享受到一切美好的事物,让她一辈子就此而终了,谁知你偏偏来了。”   慕容平道:“我是被一些事情引进来的。”   造化老人点头道:   “我知道,周志宏等人是我引进的,你也是我故意引来的,那是由于焦而化的关系,他透露出你得到了一部轩辕藏经,上面有一段物外化物的功夫,可以弥补她视力之不足,令她动了心,居然命人将顾清风掳了来,结果顾清风焚毁了原经,她得不到那种功夫,又想去找你。”   慕容平道:“找到我也没用……”   造化老人道:   “我恐怕你会为她所屈,瞒着她出去原是想先杀了你的,结果我打听得你的为人,觉得你也许能成为她的伴侣,刚好我又遇上了周志宏等人,遂计计掳来林盈,留下种种蛛丝马迹,把你也引了进来。”   慕容平一怔道:“前辈是想我来改变宫主?”   造化老人叹道: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我也不敢确定你是否能符合她的条件,是否能有改变她的力量。”   慕容平道:“所以你才授意她对我进行种种测试。”   造化老人摇头道:   “没有!这些测试是她自己安排的,这些年来她十分寂寞,凡是来人都要经过一番测试,不过没有什么用,以前进来的人,见到她的面后,立刻就被她迷住了,连一试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得到她的好感。”   慕容平道:   “我很荣幸能得一试之殊荣,可是我并没有令她改变的力量,前辈此举不是显得有点多事吗?”   造化老人一叹道:“你是唯一令她动心的男人,只是太迟了!”   慕容平不解道:“这是怎么说呢?”   造化老人道:   “我在替她解除禁制之前,还郑重地问过她,结果你伤害她太深了,逼得她选择了光明。”   慕容平道:“我几时伤害她了?”   造化老人道:“你忽视她的美丽,拒绝了她的感情。”   慕容平一笑道:   “这是从哪里说起?我们从未有过一句关于感情的谈话,她也没有向我示过情,我更没有说伤害的话。”   造化老人道:“她在种种的试验中,情愿选择了最下流的行业,屈身为船妓向你借歌传情,结果你把她当作了取笑的话柄。”   慕容平道:“我说的是事实。”   造化老人道:   “事实是不错的,然而你却在歌词中点明了她没有眼睛,使她感到一个盲女是无法赢取你的感情了,这仅是一点,再者你对盈盈用情太深,也令她太失望,假如她还年青,或许尚有雄心一争,可是她已经二十八岁了,眼见青春将逝,永远也无法去与那个女孩子争胜。”   慕容平连连摇头道:“荒谬!荒谬!整个事情都太荒谬了!”   造化老人叹道:   “我不否认荒谬,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目前她已经恢复了视力,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慕容平微愤道:“前辈既知不当,就不该为她解除禁制的。”   造化老人道:“我已经耽误了她一生,怎能再对她背信?”   慕容平道:“可是她今后若率性而行,流毒人间呢?”   造化老人庄容道:   “这就是我留下你单独在此的原因,二十年的黑暗生涯,我希望能已经磨去她一点野性,假如这二十年她仍无改变的话,我只好拜托你除掉她。”   慕容平一惊道:“我……”   造化老人连忙摇手道:“轻一点,不要被她听见了!”   慕容平愤然道:“前辈若有此心,应该自己下手。”   造化老人叹道:   “以前我的确有过这个念头,可是我见她进境如此迅速,实在是下不了手,再说我还存有一个希望,希望能有一个合适的人来改变她,谁知这人偏偏是你,你符合了我的理想,却逼得她作了相反的选择。”   慕容平道:“前辈现在下手还来得及。”   造化老人苦笑道:“我若有这个能力,何必还来求你呢?”   慕容平一怔道:“她是你的徒弟,是你一手教出来的。”   造化老人黯然地道:   “不错!可是她的资质比我好,成就比我高,而且我的武功路数与人不同,别种武功与时并进,我的功夫却只有一个极限,过此极限后,反而逐日衰退,目前我已不如她了,再加上替她用功解除禁制后,仅余的一点精力也用竭了,再下去,我就成了一个完全无用的老人。”   慕容平看他衰迈的样子,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沉思片刻才道:   “好吧!假如她真的有为恶的情形发生,不用前辈嘱咐,为了正义,我也会尽力阻遏她的。”   造化老人道:“根据我们的约定,她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慕容平笑道:“那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吧?”   造化老人不悦道:“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慕容平笑道:   “我相信前辈学参造化,但是武功之道天外有天,我在外面曾经与令徒交过手,觉得她并非……”   造化老人摇头道:   “那时她可能为了要你进行测试,不想杀死你,再者那时她的眼睛看不见,动手时多少有点限制,现在我相信她的武功非你所能敌。”   慕容平虽然不相信,但也懒得争辩,笑笑道:   “那前辈托我除去她,岂非荒唐一点?”   造化老人正色道:“这正是我要告诉你最重要的一点,在她的身上有一处最易攻击的地方,你们动手的时候,只要取中她的弱点……”   慕容平忙道:“前辈!慢一点,你不是要我现在就除去她吧?”   造化老人道:   “自然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叫你无缘无故去杀死一个女子,你一定不肯答应的,可是你不杀她,她却要杀你,因此你必须知道她的弱点,使她不敢对你动手,等以后她做出恶事之后,你再动手杀她,这总行吧?”   慕容平:“行!假如我有制服她的能力,也许可以管制她的行动。”   造化老人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她的弱点在耳后的一颗青痣之上,只要轻轻一击,就可以制她于死地。”   慕容平皱眉道:“这个部位很难得手。”   造化老人低声道:“是的!因此我特别研究了一招指法,不管她如何闪避,都无法躲开这一招,现在我此给你看,你只要略加留心,就可以学会了!”   说完举起手来,还没有落下,身子忽地一颤,猛然往前倒下,在他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支银色短匕。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4   第七章 逆伦弑师     翠湖宫主带着一脸的寒意,冷冷地站在五丈以外。   慕容平愤然起立怒喝道:“是你下的手!”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不错!为了他的约定,我在黑暗中摸索了二十年,好容易熬到今天,我不能再受骗下去。”   造化老人勉力地撑起身子,咬着牙齿道:   “翠翠!你是一条孽龙,一条不折不扣的孽龙。”   翠湖宫主仍是以冷漠无比的声音道:   “不错!可是这条孽龙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在这儿听了半天,你所说的话只有一半是对的。”   造化老人微弱地道:“翠翠!我真后悔养大了你!”   翠湖宫主秀眉一扬道:   “你最后悔的事是不该迷信你的相法,我不信那一套,一个人性情不是天生的,我不信我天生是个恶人!”   慕容平怒声道:   “我本来也不信,可是我现在倒是相信了,你连自己的师父都下得了毒手,可见你的心有多狠。”   翠湖宫主惨然笑道:“你也认为我狠毒!”   慕容平厉声道:“难道你还不够狠?”   翠湖宫主脸色惨厉地道:   “好吧!就算我狠毒,可是我的狠毒绝不是天生的,是长期的黑暗生活把我折磨出来的,是一个狠毒的人把我逼出来的!”   造化老人忍住痛苦叫道:   “什么?翠翠!你说我是个狠毒的人?”   翠湖宫主大声道:   “不错!从一开始我就这样想,现在还是这样说,我本来是个很善良的小女孩子,生活在一个很美满的家庭里,享受人间最温暖的亲情,假如你不来找我,让我在那个环境里长大,我不相信我会变成一个坏人!”   造化老人忍不住叫道:“你生来就注定要做个坏人!”   翠湖宫主凄凉地一笑道:   “你说得也许不错,也许冥冥之中的确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推动着人往已定的命运上走,可是这种看不见的力量必须假托在一个看得见的形体作为媒介才能起作用,假如我生来就是个坏人的话,你就是那个促使我变坏的媒介!”   造化老人不禁一呆道:“我使你变坏的?”   翠湖宫主厉笑道:   “是的!在十八岁之前我不懂得思想,也不懂得怀疑,很天真地相信了你对我所作的解释。”   慕容平忍不住问道:“他对你如何解释的?”   翠湖宫主道:“他说为了要我静心练武功,才闭塞了我的双目,经过了十年黑暗中的摸索,我总算把武功练成了,才发现他说的全是假话,我的武功完全与视力无关,同时他也告诉我说一个新的规定,规定我如何才能恢复视力。”   造化老人一叹,对慕容平道:   “好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是非曲直,由你去评断吧!我只希望听一句公论,我可是做错了?”   翠湖宫主抢着道:   “慢来!他只听了一面之词,怎能评定是非?”   造化老人道:“你还有什么可申述的?”   翠湖宫主道:“自然有了,而且我说的是我亲身经历的悲惨事实,远比你虚洞的推测精确,我要说的是我变坏的经过。”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静听她说下去。   “我到十八岁那一年,接受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规定后,才开始怀疑我师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这些问题一直沉埋在我的心里,直到今天才得到了答案。”   造化老人一叹道:“这个原因能告诉你吗?”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或许你早该告诉我,那样我就不会在怀恨中长大,恨的力量也不会那么深了,你知道后来的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吧?我不断的接触男人,不断地听人家对我容貌的赞美,可是我自己却看不见,久而久之,养成了我的孤傲冷漠,也养成了我对这世界的恨意,这该由谁负责?”   听话的两个人仍不作声,她只好再说下去。   “至于师父的规定,我更费解了,他知道我个性高傲,也知道只有不为美色所迷的男人才能赢得我的尊敬,可是他偏偏要我杀死这个人作为我恢复视力的代价。”   造化老人连忙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你的意思我听说了,你是要我永远在黑暗中摸索!”   造化老人微弱地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翠湖宫主冷笑道:   “就算你的用心完全公正,你也犯了一个大错,你以为有一个令我倾心的男人就可以使我安于现状了。”   造化老人道:“我曾经那样希望过,可是你作了个相反的选择。”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这是我唯一的选择,因为另一个选择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你想想我凭什么条件去配上人家?”   造化老人忙道:“你的美貌就足够了!”   翠湖宫主阴沉沉地一笑道:   “你别忘了这个男人是忽视我的美丽才够上我们的条件,我的美丽既不能吸引,我还有什么可足动人之处?一个又老又瞎的女人,见闻只限于这个死湖,难道要我用悲惨的遭遇博取别人的怜悯吗?”   造化老人呆呆地道:“这……我倒没有想到。”   翠湖宫主厉声道:   “你怎么会想没到?你是看准了我内心的弱点与寂寞,你把我造成高傲与冷僻,认为我永远也不会有一个遇上一个倾心的男人。”   造化老人低下了头,良久才道:   “翠翠!事实上我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你的美丽之前下低头,我认为你的美丽足以征服一切。”   翠湖宫主冷冷地一笑道:   “那么这个人的出现才是你没想到的事了?”   说着用手指向慕容平,造化老人只好承认道:   “是的!否则我绝不会让你们见面。”   翠湖宫主冷笑道:   “他还是你设法引来的,你怎么会想不到呢?”   造化老人道:   “根据他以往的历史,我怎知他能抗拒你的美貌?”   翠湖宫主厉声道:“你应该知道。”   造化老人一怔道:   “你是说他曾经得到不少女子的欢心吗?这不成为理由,阅人越多,他的心越软弱,因为没有一个女子能与你比。”   翠湖宫主冷笑道:“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你的相法,你在我八岁的时候,就能看出我的将来,怎么会看不出一个人的行为呢?”   造化老人急声抗辩道:“相由心改,人定可以胜天。”   翠湖宫主厉声打断他的话道:   “你终于说出良心话了,你既然知道人定可胜天,为什么不去尝试改变一下我的命运呢?”   造化老人道:“我的一切作为就是在作这个努力。”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可是你的努力用错了方向,你把仇恨的种子放进了我的心田,用无情的折磨去灌溉它成长,我今后假如做出什么为害于人的事,那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为人间养大了一条孽龙之说,应该略加修改,你为人间造成了一条孽龙!”   造化老人呆了半天,才问慕容平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慕容平默思片刻才道:“你们的话都有道理,我都相信。”   造化老人叫道:“我是要你评定一下是非,你这样说话……”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你马上就要死了,何必还要去问是非呢?”   造化老人大声道:   “不!我必须知道,假如是我对了,我虽死而无憾,因为我已经尽到我的力量了,假如是我错了,我将为此永不瞑目!”   慕容平这时才端重地道:   “前辈!你可以瞑目而死,但是你却做错了!”   造化老人怔然道:“这是什么话?”   慕容平凝重地道:“你的一切作为也许是对的,可是你做了最不应该的事,那就是传了她武功,假如她本性是一条孽龙,你给她披上了鳞甲磨利了爪牙,增加了她作恶的本事,也给准备除恶的人增加了困难。”   造化老人慰然一笑道:   “只要有人了解我的用心无亏,我就满足了,数由天定,劫难自成,那是无法改变的事。”   翠湖宫主却神色变道:“那么你也相信我天生是个恶人了?”   慕容平正色道:   “我相信人性本善,但是你竟然对教养自己的师父下了毒手,使我怀疑以前我的看法可能有了错误。”   翠湖宫主继续追问道:“那么你认为一个恶人是生来就定型了的?”   慕容平摇头道:   “我不这么想,你也许原来是个好人,可是你师父给了你一个变成恶人的环境,那不能怪你。”   造化老人忍不住又叫道:“你究竟是帮谁在说话?”   慕容平道:“我谁都不帮,我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才能对你们之间的是非下公论,评断你们行为的善恶。”   造化老人叫道:“是非只有一个,你怎么两边都说好话呢?”   慕容平正色道:   “是非只是人对事物的看法,并没有一定的标准,站在你们的立场上而言,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上天的安排。”   翠湖宫主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   “慕容平!从这句点上我才觉得你不愧为一个大丈夫的胸怀,我非常遗憾,我一生中第一次要杀人,而这个人偏偏是你。”   慕容平一怔道:“你以前没有杀过人吗?”   翠湖宫主点头道:   “是的!不但没杀过人,连杀人的念头都没有兴起过,我控制这个岛,网罗了这么多人,管理他们,驱使他们,却从来不需要使用压力。”   慕容平叹息了一声道:“这一点我相信,我早已说过你的美丽就足以征服一切了,其实你不用武功,杀人也很容易的。”   造化老人叫道:   “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将她的双目禁制住,使她困守在这一片小天地中,以免她流毒于人间。”   翠湖宫主冷笑道:   “假如你不把我造成如此冷酷,我或许不至于变成像你所想的那么坏,我们又把话题扯回去了,我不想跟你辩,那是扯不清的,我只想问慕容平一句话,既然我的美丽可以征服一切,何以独独你无动于衷?”   慕容平默然片刻才道:   “我在感情上所受的折磨太大了,此心已如槁木死灰,不再容易会对美丽的女子动心了!”   翠湖宫主冷笑道:“你可是说你与盈盈之间的事?”   慕容平道:“是的,起初是盈盈,后来是神州五剑的子女门人。”   翠湖宫主笑道:   “你都很成功呀,那有什么折磨呢?就以盈盈而言,即使有这么多的挫折,她的心仍未改变。”   慕容平感慨地道:“你不会明白的,我得到的愈多,内心的负咎也愈深,这些女孩子每一个都会令我很感动,我的感情去报答其中的一个都不够,那里还有心情去注意别的呢?因此,在感情上我反而成了个盲目的人,也因此而看不见你的美丽。”   翠湖宫主呆了一呆轻叹道:   “迟了!也许是真的迟了,真想不到我第一次杀人时,那被杀的对象竟是你这样一个人。”   造化老人哑着声音道:   “翠翠!你第一个杀死的人是我,是教养你的师父!”   翠湖宫主神色一寒道:   “师父!你别把你的死也归咎于我,那是你自杀的。”   造化老人呆了一呆,才苦笑道:   “不错!是我自杀的,我磨利了毒龙的爪……”   翠湖宫主寒着嗓子道:   “你还在把责任往我头上推,我只是在贯彻你的教训,帮助你完成此生的事业,这一把匕首是你预先吩咐的。”   造化老人叫道:“我吩咐的?我叫你杀死我的吗?”   翠湖宫主道:   “没有!可是我们之间有过约定,当我遇到一个能抗拒我姿色的男人之时,您为我解除禁制,我必须杀死那个人。”   造化老人呻吟一声道:“可是你杀的是我。”   翠湖宫主冷漠地道:   “不错!假如我不下手,你把那一招指法教给了他,我就无法再杀死他了,那与我们的约定不符!是吗?”   造化老人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翠湖宫主振振有词地说下去:   “而且我并没有存心杀死你,否则这一匕首足可刺透你的心脏,也不会让你活到现在了。”   造化老人大叫道:   “你倒是一下子杀死我的好,那样我就不会知道是谁下的手,心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翠湖宫主冷笑道:“你放心,你不会死,那个刘三策的医道很精,他会治好你的伤,即使治不好,你也可以先看我杀死这个人,对于你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记的,无论如何,我也得叫你眼看我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使你觉得一生的心血没有白费!”   造化老人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的体力因流血过多,又说了这么久的话,显然支持不住了,颓然倒在地下。   翠湖宫主朝慕容平一点头道:   “我们耽误太久了,看样子我师父无法再支持下去,我们快开始吧,我不能让师父死不瞑目。”   慕容平愕然道:“你真的要找我一战?”   翠湖宫主坚定地道:“不错,这是我恢复视力的条件。”   慕容平大叫道:“你们都在胡闹,我不接受!”   翠湖宫主沉声道:“你最好接受,我因为尊敬你,才对你发出通知,否则我不声不响地动了手,杀死你还容易些。”   慕容平正想开口,翠湖宫主已经一剑刺了过来,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不能叫师父失望,在他断气之前,我一定要杀死你,你还是准备出剑吧!”   慕容平刚躲过第一剑,她的第二剑又来了,这次出手更疾,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剑尖已指向心窝。   总算他在危急的时候,出手本能地一闪,虽然逃过穿心之厄,胸肌上已被划破了一道剑痕。   他知道这个女子已经是无可理喻,除了拔剑抵抗外,他再也没有其他选择,这时造化老人又撑了起来,大声叫道:   “翠翠!注意他的剑路,多攻下盘!”   慕容平呛然出剑,心中却为之一惊,因为自己剑术的路子的确是下盘较虚,容易受制。   但也不禁怒叫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造化老人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叫道:   “我曾经拜托你除去她,可是这个希望落空之后,我只有盼望她能杀死你,翠翠,攻下盘。”   慕容平一剑磕开一招狠攻后叫道:“假如你要我杀死她,就少多嘴!”   造化老人大叫道:   “除了用我的招式外,我不能容许你用别的方法杀死她,我必须向你证明我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   慕容平用剑绞住翠湖宫主,使她暂时无法抢攻,然后才扭转头去,用充满正气的眼光凝视着造化老人道:   “前辈,是你对天下的责任重要,还是你天下第一虚名重要?”   造化老人顿了一顿,才低声道:   “自然是我的武功重要,因为我的武功若不是天下第一,我对天下就没有责任,翠翠若是会危害天下,自然有人能制服得了她。”   慕容平沉声道:   “好!现在我明白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幸好还没有死,我还来得及对你说上一句话,你是天下最阴险的人。”   造化老人全身一颤道:“这是什么话?”   慕容平大声道:   “你是故意把宫主造成这个样子,因为你自己限于禀赋,无法登峰造极而成天下第一人,所以你才找到宫主,想法子折磨她,使她在极端痛苦中耽于武学,将你的武功发挥至十分境界。”   造化老人道:“这有什么不对?”   慕容平庄容道:   “这也许说不上什么错误,然而你的方法太残忍了,一个好好人都会被你逼疯了,宫主能够保存着一点良知实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说完,又对翠湖宫主道:   “现在我相信你不是个坏人,请你放理智一点,不要受令师的影响,你还来得及做一个正常的人。”   翠湖宫主沉声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认为自己是坏人,当我的心情暴躁到极点,想杀死一个人来泄愤时,我就找人来读书给我听,而且同时找几个人读十几种不同的书,使我忙于思想的吸收而平服我的心情,所以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式杀死过一个人,不过这不会改变我杀死你的决定。”   慕容平怒道:“我们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翠湖宫主道:   “为了贯彻我对师父的承诺,也为了安慰他的余年,他认为他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而你是我能找到最强的高手,只要能够杀死你,我想就不必再去杀别人试验了。”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如此说来,我是必须一死才能证明令师的武功了?”   翠湖宫主道:   “那倒不然,要证明武功比你强,只需打败你就够了,因为你不是那种死皮赖脸,拼死不服输的人,不过师父是为了你才替我解除了失明的禁制,而且也以杀死你作为解除禁制的条件,使得我非杀你不可!”   慕容平怒道:“令师是个疯子,才定下这个疯狂的规约。”   翠湖宫主安详地道:   “我不管,人无信则不立,我必须信守誓言,虽明知这誓言是不对的,我也无法改变,除非师父自己肯取消承诺。”   慕容平回头朝造化老人望去,翠湖宫主道:   “现在他永远也无法取消誓言了。”   果然造化老人的头已软软地垂了下来,大概是断气了。   慕容平还来下及说第二句话,翠湖宫主已经一剑刺来。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5   第八章 至尊一剑     慕容平虽然仗剑磕开了,心中却十分惊异,他发现翠湖宫主的剑式越来越厉害,与先前那几招相比,有江湖日进之势。   略加沉思,才明白这是她恢复视力之后,第一次找人拼斗,一开始也许不习惯,再下去可能更厉害,要想不被她杀死,必须在一两招内设法克敌收功。   一刹那间,慕容平心里涌上了千百式剑招,却无法确定该用那一招,因为这一招必须要能收功,达到胜过她的目的。   否则让她把明眼决斗的技巧摸清楚后,再要胜过她就很困难了,而且要想全身而退恐怕也不容易。   翠湖宫主由于连攻几招,都无法奈何慕容平,心中也在沉思下一招出手的方式,想一举而收功。   本来像慕容平这种高手,用以切磋武功是最理想不过的对象,可是她见慕容平沉吟不决的表情后,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慕容平已经看穿了她的虚实,不让她再有试招的机会了。   两人怀着同样的心思,也几乎同时作了决定。   因此他们是同时发出了剑招,慕容平使的是黎东方在临死前使出的那一招,也是他所习剑法中最凌厉的一招。   他的剑法很杂,有青城山最基础的招式,有从神州五剑处学来的零碎招式,也有黎东方传授的招式,不过那些招式都是连贯成套的,往往要用三四招的变化造成一招狠攻的机会,那在此刻并不适用。   唯有这一招才是单独成式,剑出生威。   可是当他们两人都把剑式运到十足时,双双都为之一怔,手下自然而然地为之一慢。   因为两人都发现所用的剑招姿势竟然完全一样,而且翠湖宫主是左手持剑,双方所攻的部位都是相同的。   大家都选择了胸前的将台穴处作为着剑之点,也几乎同时将剑尖达到对方的身体上裂衣及肌。   唯一的差别是翠湖宫主的衣服被挑破后,身形已经闪开了,慕容平却在胸前的双头肌上被刺进了半寸许的剑口。   这并不是慕容平的剑技略逊,也不是翠湖宫主忽然中止了杀他之念,像这种凌厉的剑招是只能发不能收的。   假如两人都用足了劲道,其结果是同归于尽,双双伏尸,就因为他们在出招之后,发现彼此的剑式完全相同,同时都停止了前冲,才有了互相闪退的机会。   而且慕容平出手时,心中未存杀机,只想着击败她就算了,因此剑力所及,只了造成一点轻伤。   翠湖宫主却希望能杀死对方,出手较重,因此一顿之下,仍能刺伤慕容平,这种情形换了第二个人是不会明白的,只有他们两人对这招的威力了解极深,自然而然地不用思索也知道是什么原故。   因此两人都呆了一呆,片刻后,翠湖宫主才问道:   “你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   慕容平用手抚着伤处,沉声道:   “不管从哪里学来的,至少不是在这儿!”   翠湖宫主想想叹道:   “师父穷年累月,浸沉剑术,才想出这凌厉无比的一招,而且还定了一个招名,叫它做‘至尊一剑’想不到早已在外面流传了!”   慕容平皱起眉头道:   “那倒不见得,目前我敢说只有在下一人会用此招。”   翠湖宫主道:   “有一个人就够了,若是它够资格定名为‘至尊一剑’就不应该有第二人能使,我必须取消这一招。”   慕容平微怔道:“如何取消法?”   翠湖宫主道:“从今天开始,我不用这一招。”   慕容平道:“我是否也要受这个限制呢?”   翠湖宫主摇头道:   “不!我只限制自己,希望你能继续用它,而且想法子把它练得精熟一点,下次我们再见面时,我好破了它。”   慕容平一怔,扬扬眉头道:“下次?那么今天……”   翠湖宫主立刻抢着道:“今天我还没有把握能破解这一招,所以自动提出歇手,假如你不愿意的话,我们自然也可以再打下去。”   慕容平心中三吾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翠湖宫主又道:   “那就好了,你走吧!我相信不会超过一个月,我定然能解破这一招,到时是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慕容平道: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斗到底呢?”   翠湖宫主沉声道:   “因为我必须杀死你,当然,现在利用那一招,我也办得到,可是我必须陪你一死,好容易才巴望到目能见物,我想想太不甘心……你到底作何决定?”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道:   “好吧!我答应你,一个月之后,我再来找你。”   翠湖宫主笑道:   “我不怕你不来,因为盈盈在我手里……”   慕容平怒道:“她与我们之间的事有什么关系?”   翠湖宫主道:   “没有关系,而且我也答应把她还给你了,你偏偏选择了顾清风,我只好留下她作为人质了!”   慕容平连忙道:   “大丈夫出言如山,我答应前来赴约,一定不会爽约的,你何必还要用人质来要挟我呢?”   翠湖宫主笑道:“我保证在一个月之内,她是绝对安全的,你既然不准备爽约,还怕什么呢?除非你想赖皮。”   慕容平怒道:“你简直侮辱我!”   翠湖宫主庄容道:   “这不是侮辱你,我对你过去的历史非常清楚,你在外面的种种作为,直接间接都是受了盈盈的影响,假如让你们团聚了,我不敢相信你还有前来领死的勇气,不如意的感情使你坚强,如意的感情自然也能使你软弱,从表面上看来,你是个无情的人,实际上你的感情很丰富,我这番做作只是对你表示尊敬,绝无侮辱的意思,为了盈盈,你总该有不辞一死的勇气吧?”   慕容平无词以对,想想道:   “假如我因为别的事而耽误,无法准时践约呢?”   翠湖宫主沉声道:“那样对于盈盈的死是你自己负责。”   慕容平怒道:   “天有不测风云,我怎么知道到时候我一定能有空,有许多事的发生是不由自主的,比如……”   翠湖宫主道:   “你不必举例了,假如你心里想到盈盈的的死完全系在你的身上,就是手脚都被人砍断了,你也该滚着来。”   慕容平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枉然,只得道:“那么顾道长呢?”   翠湖宫主道:   “自然交给你带走,我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了,也不希罕什么物外化物的鬼功夫,还留着他干嘛?”   慕容平又道:“还有其他的人呢?”   翠湖宫主微笑道:   “金北固与刘三策可以跟着你走,别的人也随你要求,甚至于叫我杀了他们都行,不过我想你不好意思吧?”   慕容平只得道:“我并不想杀死他们,只是怕你会受他们的蛊惑。”   翠湖宫主一沉脸道:   “你放心,我敢留下他们,自然能管住他们,一个月后,我若是还不能杀死你,这个岛都可以送给你,他们也由你处置……”   慕容平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乃一拱手道:   “既是如此,此在下告辞了!”   翠湖宫主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道:   “好吧!记住一个月后,我们还有一场生死之搏。”   慕容平笑了一笑,翠湖宫主已经翻身出外吩咐去了,等慕容平走到先前的书房里,只有飘云等在那里道:   “慕容大侠,宫主在码头上恭送大驾。”   慕容平随便答应了一声问道:“我的人呢?”   飘云寒着脸道:“宫主自然会在那儿交给你。”   慕容平用手指指后面,似乎想问问有关造化老人的事情,可是飘云的脸色十分难看,先声夺人冷冷地道:   “不相干的事,请大侠不必多问,老爷子的死虽是宫主促成的,责任却在你身上,一个月之后,即使宫主不舍得杀死你,我也会找你算帐。”   慕容平悖然怒道:“这是什么话?”   飘云含着两泡眼泪道:   “什么话你自己明白,老爷子死得太冤枉了,他替宫主恢复视力的条件就是杀死你,可是……”   慕容平大声道:“可是什么?是你们宫主的能力不足以杀死我。”   飘云哼了一声道:   “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别说宫主要杀你易如反掌,我现在要杀死你也不过举手之劳。”   慕容平怒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飘云一抹眼泪道:   “宫主要你多活一个月,我只好遵从她的决定,假如一个月后,她又找出什么新的借口,我也管不了,老爷子生前既然定下了那个条件,我一定要他死得瞑目。”   慕容平心中充满了怒气,但是想到对方是个小孩子,跟她发作未免太失身分了,遂哈哈一笑,越门而去。   山道依旧,遥望近水之处,有许多人在穿来穿去忙着,慕容平信步走下去,才走到水边,猛听得连声轰然大震。   原来是那几门铜炮又发放了,不过这次是炮口朝天发弹,大概是用以表示威风,接着翠湖宫主一身戎装率着一列彪形大汉,由竹林中走了出来,那列大满每人都擎着一柄雪亮的大砍刀,刀柄上还套着两枚铜片。   翠湖宫主一声令下,那列大汉立刻分成两行对立,高举着大刀,架成一道空弄,铜片震得锵锵直响。   翠湖宫主笑道:   “来时用丧曲迎宾,乃至贻笑大方,故而为大侠送行时,特备刀阵,以壮行色,请大侠一试……”   慕容平用手指指道:“宫主是要我从刀下通过去?”   翠湖宫主笑笑道:   “以大侠的技击造诣,当不至为这一点小阵仗而却步吧?”   慕容平笑道:“他们若是虚张声势,自然吓不倒我。”   翠湖宫主道:   “这可很难说,假如大侠的威仪能震慑住他们,他们自然不敢有冒犯之举,否则以大侠之能,当不惧小丑跳梁。”   慕容平冷笑道:   “宫主真客气,剑下宽厚我一个月的残生,却在刀阵中送我归天,大概是觉得我不配在剑下领死了。”   翠湖宫主也冷笑道:   “名震天下的慕容平大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既是如此,我就不敢请教了!”   说着用手一指道:“那边有一条小船,我准备好一个人送你出去。”   慕容平见围墙上开了一扇小门,门外水泊中果然有一条小船,船尾有一个小女孩子操桨伫候,乃问道:“顾道长与金刘二人呢?”   翠湖宫主道:   “通过刀阵后,自然可以找到另一处门户,也有另一条大船,那三个人都在船上等候大驾。”   慕容平笑笑道:   “假如我不由刀阵中通过,大概就不能与他们会合了!”   “翠湖乃属禁地,向来只准进不准出,大侠要想带人出去,自然要有两下子才行,否则就显得翠湖的门户太松。”   慕容平神色一振道:   “宫主如此看得起在下,我还能辜负盛意吗?”   翠湖宫主笑道:   “我知道大侠一定肯赏光的,只是我先声明一句,这刀阵中共有三十二人,每人各两式,计六十四招变化,大侠在通过时,不必太客气,必要时杀死几个人也无妨,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徒,杀之亦不为过。”   慕容平朗声道:   “也许这些人确有取死之道,但是我要杀人之前,必须由我来确定对方的罪行,不能光听宫主一句话。”   翠湖宫主淡淡地道:“那大侠恐怕很难通过,这一个刀阵是家师与我合力编排的,必须杀死一些才能脱困而出,所以才选择了这批死有余辜的人担任,以免有违天道。”   慕容平不等她说完,就道:   “我若是死在里面,是我命该如此,若是杀死其中一人,便是我学艺不精,不必等一个月,今天就自绝于此。”   翠湖宫主神色一动,道:“壮哉,大侠豪情果然无人能及,请!”   慕容平抽出长剑,穿进刀阵之中,因为翠湖宫主说得那么严重,他也夸下了大口,倒是不敢疏忽。   可是一连通过了七八对,看看已经去了四分之一,那两边的持刀大汉仍是无所动静,仅仅摇刀作响,口中发吼,虚张声势而已。   他正在奇怪,戒备之心略疏,蓦而前后左右,七八柄刀一起砍了下来,所取的部位各各不同,将他全身都包围在刀光之内。   慕容平一生中经历过许多次生死毫发的情况,但从没有比这一次更来得突然与诧异。   以前他遭遇到生命的威胁时,都是面对着一些强于他的敌手,自然而然逼得他为生命而挣扎,然后靠那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与勇气,藉着过人的智慧,才侥幸地应付过去,即使不久之前,他与翠湖宫主一战,也是同样的情况。   唯独这一次,他感到分外的狼狈,尽管翠湖宫主说得多厉害,他并没有把这批人看得多严重。   可是这批人出手就给了他一下狠着,幸亏这许多年来浸沉剑技,养成了敏捷的身手。他振腕发剑,耳目并用,审度先后,将那几柄刀都架开了,却急出一身冷汗,心里也更为吃惊了。   因为他发现这批人个个刀沉力猛,分明内功极有火候,放之江湖,也都够得上一流好手。   对付几个,他或许还有办法,可是这儿有三十二名,每人攻两招,即使不被他们的大刀砍中,也无法力接六十四招。   快!他必须尽速想办法冲出这个围阵,可是他又发现这件事情不简单,因为这三十二人的排列极有章法。   各占方位,连一点空隙都没有,冲出去是不可能的,除非能解决掉其中一部份,以他的剑术造诣或许能做得到。   然而他又夸下了大口,绝不杀害其中一人的,那就使他脱阵的计划受了很大的限制,增加了许多困难。   在他还没有想出应付的方法时,那群人又开始发动攻势了,这次比较容易招架,因为只有两个人递刀进招。   然而慕容平用剑封开时,必中又是一震,这进招的两人腕力极沉,好像比他还强,震得他的膀子都麻了。   假如再连续三四招下来,他恐怕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从来不知凛惧的慕容平第一次有了死亡的预感。   他对生死的观念一向很淡,可是现在他不能死,而且死在这个情形下,他也太不甘心了。   然而,残酷的事实不容他多作考虑,又有两个人准备递刀砍进来了。   慕容平心一横,决定先发制人。   对方刀只砍到一半,他的剑已如蛇信般地刺出去,而且所用的招式并未经过思考,完全是凭着直觉与本能出招。   剑去如电,青光微闪,轻轻掠过那两名大汉的手腕,着力不重,却巧妙地割伤了他们腕下的关尺。   当啷两响,两柄大力落地,慕容平手下不停,剑光继续搜扫,回腕发出第二剑,又是两柄刀落地了。   接着是连声叮当,但见剑光翻飞,人像一头轻燕翔舞,刹那之间,他削伤了二十六人的手腕,也格落了二十六柄大刀。   连慕容平自己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得手的,直到第十三招使完后,他的手下一停,那群大汉也略呈怯意。   虽然没有后退放松包围,却也不敢再进逼了,慕容平才有喘一口气的机会,仔细一回味,才发现了一项事实。   原来他在匆促之间,未经考虑所使的剑招,正是黎东方传授的慧字十三式,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何以具有如此威力,使发得如此轻松,因为那十三式剑招虽然讲究快速,却必须全神贯注,才能招招衔接。   再仔细一想,他又明白了。   原来他在使剑之际,不知不觉地迎合了轩辕藏经上的物外化物之道,剑在手中,心在剑外,才有如许成效。   这一个发现使他大为振奋,因为他无意之间,悟出了剑术的真谛,以往使剑时,认为最高的境界是人剑合一,那固然可以加强出剑的劲力,却也影响了招式的凌厉,因为剑与身合时,必须另分出一半的精神来注意本身的安全,使得任何凌厉的剑招都只有发挥到一半的作用。   现在他心在剑外,人剑变成了两个截然无关的单体,使得剑招的威力掹地加强一倍,而他本身却因为剑招逼住了对方,也增加了一倍的安全。   这个理论把他从前所学的剑术完全推翻,而进入一个新的境界,而这个新的境界也使他的剑术更进了一步。   旁观的翠湖宫主也失去一向的平静,讶异中变得非常暴躁,三十二人中还有十九人未曾受伤。   她厉声命令道:   “上!假如不把这个人收拾下来,你们谁都别想活!”   有四名大汉受了她的指令而奋力进攻,刀风呼呼,分由四处攻到。   慕容平轻而易举地划出一招“满山秋色”。   那是秋枫剑法中的一式平势,却也具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连伤人都属多余,四柄刀被格飞而去。   慕容平从容地收剑微笑道:   “宫主!不必再叫他们白费精神了,别说这一个刀阵,就是你自己能化身成为三十二人,也困不住我。”   翠湖宫主一呆,对慕容平剑招的突然进境似乎感到无法相信,但也无法不承认,只得一挥手,示令众人退开。   然后轻轻一弯腰道:   “大侠剑术之精,实非愚昧可测,如此看来,一月之后,我们的那场比斗实属多余,妾身万难企及。”   慕容平刚想请她取消此议,将盈盈放出来,可是翠湖宫主脸色一沉道:   “虽然如此,成约不可废,到时仍请大侠辱临赐教,妾身在此一月中,对大侠的剑术当再作一番深入之研究。”   慕容平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向前走去。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6   第九章 守珠保泽     静静的湖上停着一艘中型华舫,金北固与刘三策肃立船头,旁边舱板坐着神容憔悴的“风云剑客”顾清风。   轻舟在湖上缓缓地驶着,渐渐地把那片小岛抛在后面了,慕容平的脸色一直很沉重,凝视着水面不语。   金北固默默地操舟,刘三策却在为顾清风把脉。   良久后,他才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慕容平也回过头道:“他怎么样?”   刘三策道:“遍体都是炮烙之伤,内力衰微,饥渴交并。”   慕容平眉头一扬道:“这个女的心真狠,居然使这种酷刑。”   刘三策笑道:“她没有把顾道长弄成残废已经不错了。”   慕容平歇了一会才道:“这么说来顾道长还有救。”   刘三策点头道:“若是交在普通庸医手中,一定会认为他没有希望了,老朽对医道尚有心得,可以担保他没有性命之虞。”   慕容平忙拱拱手道:“那就麻烦先生多费点心。”   刘三策慨然道:   “这个毋须大侠关照,老朽自当尽力而为,不过要等他康复,最少也得半年时间,而且这半年之中必须要人妥为照顾,老朽也得随时在旁边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对症施药,因此必须要找个适当的地方。”   慕容平道:“这倒没有关系,可以送他到秋枫山庄,他的弟弟也在那儿,照顾的人很多,只是麻烦刘先生了。”   刘三策笑笑道:   “老朽本来就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藉此机会,能与神州五剑共处,未尝不是一大乐事!   而且秋枫山庄上几位姑娘的病情如何,老朽也应该去看看。”   船尾操桨的金北固却道:“慕容平老弟,别的事都不打紧,你还是想想自己的问题,一个月后,你将有一场生死之斗。”   慕容平笑道:“最近这两年来,我经过无数次的搏斗,哪一次不是生死毫发之间,因此我已经习惯了。”   金北固摇头道:“这一次不同,因为你的对手将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人。”   慕容平脸色一动道:“这还很难说,目前我们是旗鼓相当,一个月以后,她可能会胜过我,但是我也不见得一定输。”   金北固笑道:   “你所持的轩辕藏经上的一点心法,她则是练习一下目视比斗,我认为你一定会输给她。”   慕容平有点不信地道:“何以见得呢?”   金北固凝重地道:   “你们两个人的剑术造诣都已经到了近乎极限,你纵能在藏经的心法上得到一点进境,收获毕竟有限,而她从盲目搏斗进入到明视出招,却是一个崭新的境界,就是旧有的一点招式,经过她一个月的揣摩后,温故而知新,将会发挥无穷的威力,所以时间越久,对你越不利。”   慕容平一怔道:   “这倒是不错,她是驾轻就熟,我是由简入繁,以进境而论,我一定比不上她,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她。”   金北固道:“跟这种人讲不上什么信义?”   慕容平庄容道:   “不行!大丈夫立身处世当以信义为上,何况她是一个女子,我不能出尔反尔,失信于妇人。”   金北固笑了一下道:“那么老弟是决心牺牲自己了?”   慕容平淡淡地一笑道:“我不一定会死,就是死了,也是命该如此。”   金北固仍是笑道:   “老弟这一死不打紧,秋枫山庄上五位姑娘一定不肯放过她,势必会找上翠湖宫主拼命,她们的父亲师长自然也会跟着去,这些人联起手来,是否能敌得过翠湖宫主呢?”   慕容平攒眉不语,金北固又道:   “即使她们能胜过翠湖宫主,替你老弟报了仇,那几个女孩子也不会再活下去的,而神州五剑又无后人,这一来武林中中剑术一道,将从此绝了后了。”   慕容平烦躁地道:“你究竟要我怎么办?”   金北固笑笑道:“你老弟的事情该由你自己决定,谁也不能替你作主,不过我对你有个要求,为我在这附近羁留三天。”   慕容平一怔道:“做什么?”   金北固一正神色道:“把轩辕藏经中有关剑术的部份告诉我,然后我一个人独探翠湖,找翠湖宫主去拼上一拼。”   慕容平摇头道:“没有用的,你就是学上三年也拼不过她。”   金北固大声道:“拼不过也要拼,这是我唯一可行之途。”   慕容平不禁奇道:“金大哥!你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金北固道:“我个人的恩怨,不过是在此连遭两次败北,没有值得拼命的必要,我是为了别人的事。”   慕容平越听越糊涂道:“别人的事?什么人与大哥有关系?”   金北固一笑道:“太多了!假如我现在不去一杀翠湖宫主的凶焰,将来不知有多少人会受她的害,此其一也,水龙神高猛被她囚禁在水牢中,我必须去救他出来,此其二也。”   慕容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大哥前一个理由还勉强说得过去,第二个理由未免就太牵强了,你与高猛虽是血盟兄弟,但早已恩断义绝。”   金北固神色一正道:   “不错,我根本就找不出一个必须去的理由,可是我觉得非去不可,因为你老弟讲究师出有名,我才勉强凑个理由出来。”   慕容平略一沉吟道:   “金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哪里是自己想去,分明是替我找个借口,叫我去一趟。”   金北固微微一叹道:   “你明白了就好,老弟,我不是批评你,平时你行事豪气干云,义无反顾,怎么在这件事上,你反而婆婆妈妈?”   慕容平低头不语,金北固又道:   “我晓得你耽忧的是什么,是不是为了盈盈现在人家的控制之下,你怕人家会对她不利……”   慕容平长叹一声道:“是的,盈盈已经够苦了,我不能让她因为我的缘故,使她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必须替她打算一下。”   金北固大笑道:   “老弟!你这是最傻的想法,经过这么多的波折,你该明白盈盈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子了,为了你,她历万死而不悔。”   慕容平恻然道:“所以我不能再为她招来伤害。”   金北固冷笑道:   “盈盈之所以能支持下去,就因为有着一个希望,希望你能活着享受幸福,你这样替她着想也是对的,可是你能维持她的安全多久?最多只有一个月。”   慕容平立刻道:“一个月后我若能战胜翠湖宫主,她自然也得到安全了,即使我被杀死了,她也不会再受害了。”   金北固摇摇头道:   “要想战胜翠湖宫主,你现在的机会更多,假如你死了,盈盈再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慕容平连忙道:“这倒不一定,前一次周志宏假造我的死讯后,她并没有轻生之意,可见她没有我也能活下去。”   金北固一叹道:   “老弟!我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不敢承认,盈盈对她的父亲比谁都了解,对你的死亡未经真正的证实前,她绝不会相信的,而且她忍辱偷生,也许是尽其余力为你复仇,你总不忍心叫她去挑这个重担吧?”   慕容平又陷入深思,半晌后才轻轻地问道:   “重入翠湖恐怕不会这么简单了吧?”   金北固见他已经活动了,乃大声笑道:   “老弟!你放心,只要你肯去,我们四个人也可以把翠湖闹得天翻地覆的,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商量一下。”   慕容平一怔道:“我们四个人?”   金北固道:   “当然人手多一点更好,因为翠湖宫主把你的仇家都网罗去了,可是急切间找不到人帮忙,只有靠我们四个人来动脑筋了。”   慕容平连忙道:“不行,顾道长的伤势亟亟垂危,他怎么能参加呢?”   顾清风在舱中突然翻身坐了起来道:   “慕容大侠,贫道虽然受伤颇重,但余力尚堪一战。”   慕容平见顾清风忽然能行动说话了,倒是为之一惊。   顾清风连忙笑着解释道:   “慕容大侠,贫道方才并不是装模仿样,那个女的手辣心狠,确在我身上施了百般酷刑,几乎将我弄成了残废。”   慕容平略感不乐地道:“那是刘先生的回春妙手,立刻将道长治愈了?”   刘三策一笑道:“老朽虽略擅岐黄,却无起死回生之能,顾道长之伤势能复原得如此迅速,完全是金老弟的功劳。”   慕容平愕然道:“金大哥居然还有这一手?”   金北固微笑道:   “这点我也不敢居功,完全是顾道长自己的守元心功,他的修为深厚,我再略加启迪而已,真正的功劳该归于那部藏经。”   慕容平听得草明其妙,连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清风笑道:   “这件事恐怕要贫道来解释释才行,大侠可记得轩辕藏经上有一般守珠保泽的记载,系载于经文的末篇。”   慕容平道:“有是有的,不过那是道家练气的心法,与常人无甚作用,所以我也没有太注意,这段经文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顾清风道:   “贫道先前也把它当作无关紧要,只用来作练气之助,所以未曾深入研习,可是贫道被拘留来此后,那翠湖宫主为了逼问物外化物的秘录口诀,鞭策炮烙,制穴闭脉,百般苛虐,贫道对物外化物那一篇所记不全,熬刑不过之下,全部都说了出来,她仍是不死心,用刑更酷。”   慕容平忍不住道:“你所知不过如此,逼死你也没有用呀!”   顾清风苦笑道:   “翠湖宫主以为贫道必有所隐藏,紧逼不肯放松,斯时贫道处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苦境,万般无奈下,才想起那篇守珠保泽的记载,凭记忆所及,施展那种蓄气的心法,原是想略减体受的痛苦,谁知竟有意想不到之妙用。”   慕容平忙道:“什么妙用?”   顾清风道:“施展那种心法后,不仅楚痛全失,而且内力源源而生,遍及四肢百骸,一切皮肉之伤都好像离我而去。”   慕容平道:“那翠湖宫主难道全无发现吗?”   顾清风一笑道:   “这种心功在外表上看起来,好像更形萎靡,实际上抗力更强,施刑的人不明就里,恐怕将贫道逼死了无法交待,幸好翠湖宫主那时双目尚未复明,否则要骗过她恐怕不容易,因为贫道所受的苛刑已超出人体的极限很多,而尚能保全性命,势必会引起她的怀疑而加以探究。”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以后呢?”   顾清风道:   “以后贫道终日锻练那一段心法,体力日有进展,然而为了遮掩耳目起见,只有继续装作萎靡不起之状,幸好翠湖宫主以耳代目,也没有看出贫道的身体状况,接着就蒙大侠救了出来。”   刘三策道:   “老朽初见顾道长之时,的确为他的外形吓了一跳,认为顾道长即使不死,则也活不到两天了,可是一探他的脉息,更无法相信……”   顾清风笑道:“幸好刘先生深藏不露,没有作何表示,否则翠湖宫主在旁察知情由,贫道就不能如此轻易脱身了。”   慕容平似乎是不悦地道:   “那我问起道长的伤势时,刘先生为什么还要骗我?”   金北固笑道:“这是我的主意,我见到顾道长的情形后,立刻加以探询,得知其中原故,才发现这种心法另有妙用。”   顾清风怕慕容平误会更深,连忙道:   “贫道对这一门工夫仅是粗知毛皮,底下虽还记得几句口诀,却不知其作用何在,经与金大侠磋商后,蒙他详加指点,贫道试行之后,发觉果然不错,只需略假时日,这身上的外伤也可以于短期内痊愈。”   金北固含笑道:   “刚才正是顾道长在用功疗伤之际,我不敢打扰他,所以不提这件事,而且正好利用那段时间劝劝老弟。”   慕容平道:“现在我们打算怎么办呢?”   金北固道:   “顾道长只记得半篇经文,即有这么大的效果,因此我觉得那剩下的半篇一定还有更大的作用,目前全文只有老弟一个人记得,我们最好先找个地方,把下半篇经文研究一下,也许对此行大有裨助。”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金大哥倒是很会用心机,劝了我半天,说了一大篇大道理,原来只是要我把那段心法秘诀说出来。”   金北固神色一沉道:“老弟!你说这种话未免就太令人寒心了,我在事先就对你提出要求,要求的内容也是这段心法,不过我问心无愧,我学会了之后,也是想去斗斗翠湖宫主,以阻止她为害人间,我并没有存心要挟之意,你去也好,不去也好,都必须把下篇经文告诉我。”   慕容平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忙道:   “我只是开开玩笑,金大哥别误会。”   金北固神情索然地道:   “你别说是开玩笑,就是骂我两句也没关系,我在三清宫中一招败北之后,已经发誓此生随你处置,因此我把跟焦老大几十年的过命交情都丢开,从前我跟着你是为誓言所约束,现在我跟着你是为义气所感,但不管是哪一层原故,姓金的总是拿性命巴结你,你尽可放心就是了。”   慕容平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无言为答。   刘三策想打破这尴尬的情形,笑笑道:   “金老弟虽然出身绿林,却是条不折不扣的血性汉子,这是老朽可以拿脑袋保证的,不过慕容平老弟与他相知时日太浅,自然无法了解这么多。”   慕容平这才正色道:   “我不是心中多疑,我初见金大哥时,觉得他全无机心,可是近日相处,觉得他机智百出……”   金北固一叹道:“这倒是难怪你起疑,我跟焦老大在一起的时候,必须要装得笨一点,否则他那个人生性多疑,猜忌之心尤重,断然无法相处得好,也因为这个原故,我觉得他不可深交,借着老弟的光离开了他。”   慕容平笑道:“既知不可深交,何必又跟他合伙呢?”   金北固又是一叹道:   “我没有找他,是他先找上我的,他在水道中落草,武功、剑法都比我高,我没有办法拒绝他,因为我在北固山还有家人,惹不起这批水盗。”   慕容平点点头道:“那么焦而化为什么又要硬与你攀交情呢?”   金北固叹道: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这部轩辕藏经嘛!家父好道,穷究玄珠法录,发现三清宫中藏着这部轩辕真经,为登道的不二法门,但是玄风那老道士秘不肯示,始终无法一窥究竟,家父弃世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与舍弟,舍弟求经心切,竟然一人私自探三清宫,被观中的道士追杀成伤,凑巧焦老大经过碰上了,一时好心救下了舍弟,得知其中原委。”   刘三策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跟焦而化这样交上的,我也奇怪,你好好的世家子弟,怎么会落草沦为水盗呢?”   金北固慨叹地道:   “焦老大为了探悉藏经的奥秘,千方百计拖我下水,我本来想借重他的武功而得到藏经,只好委蛇,结果我们两人首次探观夺经,不想为观中的四象剑阵所败,焦老大见独力难支,又不想多让人知道,只好教我武功,以便合力夺经。”   慕容平道:“那个时候你们才退出水道的?”   金北固点头道:   “是的!他为了专心训练我,把水道盟主也放弃了,专心潜练剑术,不过此人十分狡猞,他教我武功的条件是要我把藏经的解法教给他,我不答应也不行,再者我对宫中的道士们也很恼火,就这样跟他合上了。”   慕容平一笑道:   “幸好你们没有得到藏经,否则我相信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那种人是不会与人共享成果的。”   金北固微笑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对藏经的解法并没有完全告诉他,否则顾道长那一段守珠保泽的伪装,能骗过翠湖宫主,也无法骗过他。”   顾清风长叹一声道:“为了那一部藏经,害得玄风道兄死于非命,贫道也差一点送命,早知如此,一开始我就该毁了它。”   慕容平笑道:“这种前人心血的结晶,毁了实在可惜,金大哥,以前我不敢把经文全部告诉你,也就是见你机心太重,怕你跟我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探经文的奥秘,幸而有今天一场误会,大家都把话说开了。”   顾清风点头道:   “慕容大侠是唯一得知藏经全文的人,金大侠是唯一能解经文的人,你们两位好好合作一下,把经文奥义研究出来,让它成为一股助长正义,抵制邪恶的利器,这才是我们学练武功的真正责任。”   慕容平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思后也点点头道:   “好吧!我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把经文从头至尾研究一下,不过我觉得光靠经文上那点成就,要想胜过翠湖宫主是不够的。”   金北固见他答应了,兴奋地将船转了一个方向,驶抵一个偏僻的村镇找了一家冷落的小店。   口 口 口   整整有四天的时问,他们在这家小店中足不出户,大家反覆研究经文中的奥秘,也得到了足够的收获。   虽然慕容平对于暗探翠湖的事并不十分热心,却抵不过金北固极力的怂恿,只好同意出发了。   计算好途程,他们的小船泊在翠湖外港时,刚好是风高月黑的夜晚,金北固将船停在一丛芦苇中笑道:   “现在该出发了,慕容老弟与顾道长可以施行经上所载的龟息之法,由我与刘老哥在水底推送,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那座浮岛上去……”   于是四条人影都俏无声息地潜入了水中。   当他们重新探头露出水面时,触目银光照眼,芳草如茵,群花吐艳,莺飞蝶舞,气象万千。   与外面的沉沉月色相比,此地像是个不夜之天。   慕容平对这些倒是很熟悉,因为四天前他已经到过此地,这正是翠湖宫主的寝宫所在地。   当然他也知道那些花草都是假的,唯一真实的是他们藏身的这片小湖,那是翠湖宫主用来布置幻景的所在。   在一处水上浮宫,开辟一个小湖是最简单的事,只需利用原有的湖水,在浮宫上留出一块空地就成了。   金北固也利用这点地利,由水底下偷偷地潜了进来,直达浮宫的中心而不惊动任何一个人。   翠湖宫主不在寝宫里,所以这地方悄无人影,金北固看了一下,然后指着一块假山石道:   “慕容平老弟,你与顾道长等在这里,我跟刘老哥另外去办点事,闹他个天翻地覆,同时也把另外的那些人分开。”   慕容平低声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金北固笑道:“这还不简单,这所浮宫是利用长竹架成筏子连络而成的,我们把它的连索割断,就把它给拆散了!”   慕容平连忙道:   “这不行,岛上的人很多,万一浮竹散去,不会水的岂不是要淹死了?而且这么大的一片浮岛,不知费了多少人工筑成,毁坏了也太可惜,这一来逼得翠湖宫主无处容身,恼羞成怒,反为不美。”   金北固点点头道:   “这有也道理,那我们把它分割成几块,离得远远的,使其他人无法救应,你就可以与翠湖宫主好好地斗一场了!”   慕容平道:“翠湖宫主不在此地,若是分开了,我怎么碰得上她?”   金北固笑道:   “那也容易,你们听见外面一乱,就在这里放一把火,翠湖宫主一定会赶来救火,那岂不是碰上了?”   顾清风插嘴道:“翠湖宫主若是赶来救火,一定会带很多人,光是贫道与慕容大侠,只怕仍是难以抵挡。”   慕容平跟着道:   “是啊!假如我是光明正大地来找她决斗,她也许不好意思找人帮忙,现在我们是来捣乱她的地方,她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像周志宏、柴定芳夫妇、王立明等人,都是顶尖高手,再加上她本人,我与顾道长一定应付不过来。”   金北固笑道:   “这是过虑,翠湖宫主的寝宫所在被列为禁地,其他人都不会来的,最多只有飘云飞花两个小鬼,到时候由慕容老弟对付翠湖宫主,顾道长负责牵制那两个小鬼,大概总不会成问题吧?”   慕容平想了一想,觉得似乎尚可行,遂也同意了道:   “好吧!你们两位可得小心了,尤其注意避免与翠湖宫主接触,不仅是剑法的关系,这个女人很邪门。”   金北固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知道了!我们这两个老光棍就是少与女人接触,所以才选择在水下动手,以免为她的美色所征服。”   慕容平就是因为上一次的事实而提出警告,但是金北固坦然相承,倒又觉得太婆婆妈妈了。   幸好金北固说完那段话后,一拉刘三策,两人又潜入水底去展开活动去了,才算将这个尴尬的局面拖了过去。   慢慢地挨近那块巨石,躲在阴影中静静地等待着……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7   第十章 再战翠湖     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远处果然传起了一片喧闹之声,间夹着梆锣的急鸣声,大概是金北固等人的工作见效了。   因为喧闹声中听见有人急喊着:   “不好了!地裂了,浮宫要散开来了……”   慕容平一拍顾清风的肩头,两人飞身上岸,首先脱下身上的油衣水靠,使得行动利速一点,然后整理一下装束。   顾清风拿起一根火炬,就想往草上丢去。   慕容平忙阻止道:   “不行!这满地的羽毛绸花都是极易着火之物,一下蔓烧起来,我们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顾清风道:   “那有什么地方可以举火呢?”   慕容平找了一下,结果发现他们上次泛舟游湖的彩舫正泊在靠湖不远之处,乃丢了几个火炬上去。   同时又将彩舫推向湖心,这样才可以限制火势,不致蔓烧到别的地方,没有多久,彩舫已烈焰腾腾,冲霄而起。   他们才准备妥当,却见寝宫门口箭也似的射来两条人影,身形短小,正是翠湖宫主的男女侍童飞花与飘云。   他俩都是一身劲装,腰佩长剑,飞花首先扑过来叫道:   “慕容大侠!你怎么又来了?”   被他这一问,慕容平倒觉脸上一红,无以为答。   顾清风知道他是被人抓住了毛病,连忙抢着道:   “慕容大侠与你们宫主原有一月之约,贫道却等不及,你们将我严刑烤打,弄得我遍体鳞伤,这笔帐必须一清。”   飞花按剑笑道:   “道长前来兴师问罪固无不当,可是慕容大侠并没有受到虐待,宫主对你诸般礼遇,你似乎不该破坏前约。”   慕容平见对方以道理相责,不禁更是难堪。   顾清风微微一笑道:   “慕容大侠虽然提早赴约,却不算毁约,是你们宫主先兴起来的,她既然定下了一月之期,为什么在慕容大侠临走时又摆下了一个刀阵?”   飞花道:   “那只是试试慕容大侠的胆气。”   顾清风冷笑道:   “试胆气,穿刀阵,在江湖上并不新鲜,不过那种刀阵只是摆个架子,真的动了手,那就不是试胆气了。”   飞花笑笑道:   “若是空摆一个不动的刀阵,从何试出胆气呢?明知那些刀不会杀人,任何人都敢大胆通过了!”   顾清风仍是沉着地道:   “假如动了手,就下是光凭胆气就能通过了,那又该如何解释呢?所以启衅是你们,慕容大侠就不必坚守成约。”   飞花哈哈一笑道:   “以慕容大侠之剑技武功,若是被小小一个刀阵留难住了,他根本不够资格接受宫主的礼遇。”   顾清风也哈哈一笑道:   “假如在定约之先就摆下刀阵,还可以说是考验一下资格,贵宫主假如认为慕容大侠不够礼遇的资格,就不必先急着定约。”   飞花毕竟是小孩子,自然无法与老于事故的顾清风辩论,胀红了脸,正不知该如何说下去,飘云已冷冷地道:“说废话干嘛,他早来早好。”   语毕又对慕容平道:   “你别以为宫主必须要一个月才能击败你,你那几手破剑式,她就是眼睛未恢复视明前,胜你也足足有余。”   慕容平淡淡一笑道:“那她订下这一月之约岂非多余?”   飘云冷冷地道:   “那是因为她非杀死你不可,所以才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你去跟那些贱婆娘们团聚一下,你偏偏不识好歹,提前赶来送死,辜负了宫主的一片好心,可怨不得别人。”   慕容平涵养再好,也受不了这种侮辱,怒声叫道:“把她叫来!”   飘云鄙夷地一笑道:   “慕容平!这是翠湖宫,可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宫主不是你的那些贱婆娘,由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慕容平怒叫道:“我去找她也行,她在哪里?”   飘云冷冷笑道:   “你急着送死,何必一定要找宫主,我就可以收拾你!”   飞花连忙道:“飘云!你怎么可以这样,慕容大侠是宫主敬重的人,虽然他们有生死之约,也用不着你来插手。”   飘云沉下脸来道:“宫主的事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飞花一怔道:“你侍候宫主的起居,自然是你比较清楚,可是……”   飘云一挥手道:“那就够了,我的话足可代表宫主的意思。”   飞花沉声道:“谁也不能代表宫主。”   飘云也觉得自己说话过了份,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说能代表宫主,只是转达宫主的意思。”   飞花一呆道:   “你说的那些话是宫主自己的意思?”   飘云冷笑道:   “当然了难道我还敢自作主张,替宫主出主意不成?”   飞花默然片刻才道:   “希望你没有,否则宫主知道了,我也无法替你求情。”   飘云怒叫道:   “滚你的!谁希罕你求情,等会儿你别跟我争功就算好的了,还不快去把那个臭牛鼻子收拾下来!”   飞花一怔道:“你是说我们来动手?”   飘云叫道:   “当然是我们,对于这种蠢材,还用得着宫主自己下手吗?”   飞花迟疑不决,飘云怒叫道:“你还等什么?”   飞花道:“我觉得不妥,还是等宫主来吧!”   飘云冷笑道:“我又不叫你去斗慕容平,你伯什么?”   飞花道:“我不是怕,而是没有得到宫主的命令。”   飘云叫道:   “宫主不是早就宣布过,凡是擅入寝宫者,一律格杀勿论,你我巡守寝宫,若是在宫主到达以前未达成任务,才是真的违令呢!”   飞花一顿道:   “可是慕容大侠不同,他是宫主的上宾。”   飘云大叫道:   “鬼的上宾,宫主接待他进来,他才是上宾,现在他私自擅入,就是盗贼,你若不动手,以后追究起来可得自己负责!”   飞花还没有作何决定,飘云已迫前一步叫道:   “慕容平,把你的剑拔出来!”   慕容平忍住一肚子气,怒声叫道:   “滚开!叫翠湖宫主自己来,我没有精神跟小孩子噜苏!”   飘云圆睁着眼睛叫道:   “慕容平,当我砍下你的脑袋时,你就不会觉得我是小孩子了,你到底敢不敢拔剑出来?”   慕容平瞪了她一眼不加理睬。   飘云更生气了,大声叫道:   “慕容平!你以为不拔剑就可以躲得过了,反正你擅入禁宫,我若就是这样杀了你,也不算违反禁令。”   顾清风知道自己的任务便是缠住这两个小孩子,他虽然在江湖上名列神州五剑,而且还是五剑之首。   然而他见识遇翠湖宫主的武功,也明白这两个小孩子都不是好惹的,金北固将这个任务交付给自己,并不是轻视他,而且现在也到了他出头的时候了,乃微笑道:“原来贵处尚有不杀徒手者的禁令。”   飘云怒叫道:   “不错,翠湖是个规例严明的地方,对于不值得一杀的人,尚不屑用武器去抬举他,不过你们两人不同,你们私闯入宫主的居所,而且还敢纵火,已经犯下了杀不赦的戒条,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杀死你们!”   顾清风抽出剑来道:   “慕容大侠不屑用剑来对付小孩子,贫道却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能否赐教贫道几手呢?”   飘云怒道:“滚开,臭牛鼻子,你不配向我叫阵!”   顾清风哈哈一笑道:   “贫道身列神州五剑,今天却被一个小女孩子认为不屑为敌,幸而贫道已经出家在空门,否则不用你动手,贫道先就气死了!”   飘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   “神州五剑算什么玩意儿,这翠湖宫中一个烧火的粗工也比你们高明得多,飞花!这个臭牛鼻子是你的事……”   飞花只得抽出剑来道:   “顾道长,我们责守寝宫,二位私闯进来,又放火烧掉了宫主的座舫,职责所在,我只好得罪了!”   顾清风笑道:“没关系,贫道在此时,也多承贵宫主百般优遇,今天就是前来报答一番,因为找不到宫主,只好举火为号,通知她一声,想不到竟触犯了贵处的禁令,自然该受罚,不过你一个人执行任务未免太单薄了一点,还是叫贵同伴一起下来吧!”   飘云怒叫道:   “飞花!假如三招之内,这个臭牛鼻子还活着,你自己知道后果,翠湖宫中岂可容人如此放肆?”   飞花不说话,振腕一剑刺过来,飘云也同时发动,也一剑刺向慕容平,顾清风手臂一翻,长剑如虹,将两枝剑都荡了出去。   双方才接一招,三个人同时都为之一震。   在飞花与飘云心中,似乎没想到顾清风的剑术会如此老练,一招能将两人的招式都化解开来。   然而顾清风心中吃惊的程度,比两人尤深,他浸淫剑术多少年,在泰山剑会上,一剑震天下,目无余子。   尤其是近几年下来,潜心剑术,火候更深,输在施翠翠手中已经很难堪了,可是施翠翠禀赋超人,迭经名家指点,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刚才他一剑挡开两个小孩子的攻势,竟动用了他风雷剑式中的最具威力的招式“风雷俱动”。   想当年他以这一式震住了其余四人,使他们勉强接受了五剑同尊的事,实际上却是他胜过了另外四剑。   今天重使此招,威力更甚于当年,已达无声无息,炉火纯青之境,可是也仅;仅是架开了两枝剑而已。   没有吃亏,也没有占到便宜,而且那两个小孩还是分开来攻两个人,若是集中在他一人身上,这一招还未必能架得住。   各怀各的心事,三个人都停住了手,没有继续打下去。   片刻后还是飞花道:“飘云,对手太高,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   飘云沉声道:“你打算怎么样?”   飞花道:“自然是禀告宫主,由她来应付。”   飘云脸色一沉道:   “你敢去向宫主说吗?你知道有亏职守的惩罚吗?”   飞花迟疑片刻才道:   “可是宫主不能叫我们去做能力不及的事。”   飘云厉声道:   “不错!可是你该记得宫主的另一道禁令,在决斗之时如果你没有被杀死,那就是你并没有尽到力量。”   飞花叹了一口气,表示那是确实的。   飘云又道:   “而且你刚才也确实没有尽到力,假如你能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施展那一招,即使杀不死对方,至少也不会让他有余力来挡开我的剑,所以我再提醒你一句,下一招时你不能再犯这个错误。”   飞花咬咬嘴唇,似乎想讲话,飘云却抢着道:   “你别担心你的能力不及,这个老牛鼻子绝不会比你高出多少,刚才那一招已经是他的全力施为了。”   飞花思了一声道:“就算你说得对,我还是胜不了他呀!”   飘云冷冷地:   “你下必胜过他,只要在下一招时牵制住他,使他不来捣我的蛋,那么在第三招时,我就可以帮你的忙了!”   飞花目中显出不解之色,慕容平忽地一笑道:   “这么说来,你打算在一招之下就必能杀死我了?”   飘云怒哼道:   “两招,第一招已经被那个老牛鼻子搅掉了,我只剩下一招了,这一招无论你拔不拔剑,我都有把握杀死你。”   慕容平哈哈一笑,飘云却认真地道:   “当然这一招我必须全力施为,不受别人的打扰,因此,飞花!我郑重地再说一遍,你一定要牵制住这个老道。”   飞花只得点点头,慕容乎却含笑道:“顾道长,你认为有这可能吗?”   顾清风想了一下才摇头道:   “贫道自然不相信有此可能,可是贫道也不敢说绝对不可能,世事常出情理之外,因此贫道认为……”   慕容平笑着打断他的话道:“我倒相信她说的话有九成的可能,那一成的不可能并不是我怀疑她的能力,而是归之于许多突发的意外。”   顾清风怔然道:“大侠的话太深奥了。”   慕容平笑道:   “没有什么深奥的,这是道长自己的理论,世事常在情理之外,她在下一招杀死我是情理中事,唯其情理之外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变化,才减少了一成的可能性,换句话说,假如没有任何的变化,我就死定了!”   连飘云本人在内,都为他的话怔住了。   慕容平继续笑道:   “因此我请道长在下一招时袖手旁观,不要去阻拦她。”   顾清风奇道:“为什么?”   慕容平笑道:   “一个小女孩子告诉我要在一招之下杀死我,我明知道这是个事实,也必须接受它,至少也不能用两个大人的力量来防止它。”   顾清风依然莫名其妙,但慕容平最后的一句话却扣住了他,无论如何,他与慕容平都是成人,成年的男人!   用两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小女孩子,这的确是说不过去的事,无怪乎慕容平要他袖手了。   就是慕容平真会死在这一招下,大家也只有认命了。   因此他干脆归剑入鞘,飞花也自然而然地退过一边。   飘云脸色阴森地道:“这样好得多了,慕容平!你现在作何打算?”   慕容平淡笑道:   “我打算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必须等你使过那一招后才能作决定,否则我也是白白地打算。”   飘云厉声道:“我不是跟你说笑,我问你是否打算拔出剑来……”   慕容平摇摇头道:   “无此必要,你若真有杀死我的本事,就不会给我有还手的机会,我拔剑也是多余,反之你如杀不死我,我用剑来对付你是太看不起我自己,因为你毕竟是个小女孩子,我不想用剑来欺侮你。”   飘云怒极大叫道:“好!这是你自己找的。”   叫声中剑气如狂涛乍掀,对准慕容平身上压去,慕容平视若末睹,身子一动都不动,泰然伫立。   直等剑气迫近他的身子时,他才伸出一只空手,巧妙地由剑影中伸了进去,一把握住飘云的手腕,五指猛然使力,如铁箍般地收紧。   飘云痛极失声惊呼,那枝剑再也掌握不住,往地下落去。   叮然声中,剑身跌为两截,慕容平飞起一脚,将两截断剑踢下湖心,但见湖水一阵翻涌,冒出骨朵朵的气泡。   每一个气泡都爆了开来,波波声响中,有一蓬暗红的烟雾上升,同时湖中也穿起一条条银色的大小鱼类。   这些鱼穿出水面后,腾跳尺许,又落了下来,接着就肚子朝天,飘浮在水面上,显然是死去了。   慕容平手指收得更紧一点笑道:   “小妹妹!你在我面前要花样还不够老练!”   飘云痛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哭声叫道:“放开我!你这个恶棍。”   寝宫门口闪出翠湖宫主的身影,冷冷地道:   “慕容平,你放开她,一切由我来处理。”   慕容平先朝湖上看了一眼,然后又望望翠湖宫主。   最后才将飘云的手放开微笑道:“宫主别来无恙!”   翠湖宫主冷冷地走近,手指着满湖的鱼尸道:   “先把话讲明白,你是否认为这是我授意的?”   慕容平微微一笑摇头道:“自然不会。”   翠湖宫主脸色稍霁,眼光也温柔了一点道:   “那要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了!”   慕容平却脸色一板道:“不必!其实该谢谢你对我的宽容。”   翠湖宫主微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平依旧绷着脸道:“你必须要杀死我对吗?”   翠湖宫主点头道:   “不错!这是我答应家师的诺言,势非实现不可。”   慕容平冷笑道:   “而且上次见面你就可以能杀死我,可是你很宽大,给了我一个月的期限,让我去跟一些有关的人道别一声,现在期限还没有满,所以我想你还不会急着想杀我。”   翠湖宫主忙问道:“这是谁说的?”   飘云挺身而出道:“是奴婢说的。”   翠湖宫主脸色又是一变,飘云继续道:   “虽然宫主没有告诉过奴婢,但是奴婢也不是擅自作主,乱传宫主的旨意,因为宫主的确对此人如此表示过的。”   翠湖宫主脸色一沉,默然片刻才道:   “好!我承认这件事,我的确这样表示过。”   慕容平也怒声道:   “既然宫主这样说,我心里也好过多了,本来我对这次违约前来,多少还有点内疚,现在……”   翠湖宫主沉声道:“现在怎么样?”   慕容平大声道:   “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一声,我用不着你的宽容,提早前来领死,我们是马上开始决斗吗?”   翠湖宫主锵然抽出长剑道:   “也好!早点解决,我也可以有个明白的交代。”   慕容平把手按上剑柄,正想拔剑一搏,可是翠湖宫主却立即将剑归回鞘去,换了一副神情说道:“慕容平!等一下,我必须先把事情作个明白的交代。”   慕容平淡淡地道:“我认为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   翠湖宫主一笑道:   “你没有我有,首先我要解释,这个小鬼的事绝非我的主意,我想杀死你,但必须我亲自下手。”   慕容平微笑道:“这个我明白。”   翠湖宫主仍是自顾自说下去道:   “其次我要杀你时,一定会利用真正的武功与正大光明的手段,绝不会使用任何阴谋鬼计。”   慕容平笑道:   “我明白我相信你的剑法足可以杀死我,用不着什么其他的手段,所以你不必再解释下去了!”   翠湖宫主道:   “可是我手下的人对你用了不光明的手段,我感到很抱歉。”   慕容平含笑道:“没有什么可抱歉的,反正我也没有上当。”   翠湖宫主神色微动道:“问题就在这里,这丫头在剑中暗藏毒药,连我都不知道,假如换了我的话,也无法看出破绽,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慕容平微笑道:   “我这一生中经过大小几十决战斗,什么样的鬼花头都见识过了,这点小小的手法怎能瞒得过我?”   翠湖宫主略作沉思道:“你以前碰上过类似的情形吗?”   慕容平摇摇头道:“没有,可是比这更厉害的玩意儿也没有难倒我。”   翠湖宫主忙又问道:“那你事先看出她剑中藏毒吗?”   慕容平道:“也没有。”   翠湖宫主不信道:   “可是你应付的手法分明是早已洞烛先机,胸有成竹。”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我虽没有看出剑中有毛病,却作了那个准备,因为一切都令我太难以相信了。”   翠湖宫主道:“我倒不觉得,你不妨说说看。”   慕容平手指飘云道:“首先是这小家伙夸言说一招能杀死我。”   翠湖宫主道:   “精妙的招式在杀人时并不需要第二招。”   慕容平笑道:“这话出自宫主口中,自然无可怀疑,出自一个小孩子,就必须加以探究了,剑术之高低,虽在于招式,另一个基本的条件却是火候,不管多精妙的剑招,火候不够,仍是一无用处。”   翠湖宫主道:“各人所受的训练不同。”   慕容平微笑道:   “不错!训练禀赋也是很重要的条件,可是据我所知,要想成为一个剑道的高手,最少也得有十二年的火候不可。”   翠湖宫主道:“这一点我承认,有人苦练一辈子还无法登堂入室,十二年是最快的成就了,我在第十五年后才开始觉得勉强能像个样子。”   慕容平笑道:   “这个小家伙最多才十三岁,就算她五岁开始练剑,其成就也不过到七八成火候,而她居然敢夸言一招杀死我,似乎令人难以相信吧?”   翠湖宫主笑道:   “不错!我本来早想出头禁止她胡闹,就因为她说得那样有把握,我才忍住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   慕容平笑道:“第二点,假如她有把握能在一招之下杀死我,应该是不在乎任何人捣蛋的,而她却极力叫飞花牵制住顾道长,不叫顾道长插手进来。”   翠湖宫主想了一下道:   “也有道理,可是这并不足证明她剑中另有花样呀!”   慕容平道:   “第三点,她如果存心要杀死我,应该趁我空手时出招,成功的机会较多,可是她口口声声叫我拔出剑来应战。”   翠湖宫主笑道:   “这是本宫的禁令,必须要在相等的条件下杀死敌人。”   慕容平笑道:“她如严守禁令,便不该对我出手,可是她仍然是乘我在空手的时候出招了,而且她那一招很奇怪,剑式非常凌厉,却并不想制我于死命,故意给了我一个及时拔剑封架的机会。”   翠湖宫主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她一定要乘你有剑在手的时候杀死你,才不算反禁令,这并不算是破绽。”   慕容平笑道:“以你的看法,那一招我若拔剑应敌,她杀得了我吗?”   翠湖宫主沉思不语,慕容平笑道:   “假如那一招杀不死我,她又怎么说得那样把握,一定要把招式的数量硬性自己限制自己?”   飘云忍不住道:“你如拔剑出来,那一招早就要了你的命。”   翠湖宫主笑道:“所以你才逼得她自动弃剑。”   慕容平含笑道:   “我使她弃剑之后,最注意的还是她另一只手,可是那只手毫无动静,而剑却一跌两段,因此我才做了最明快的措施。”   翠湖宫主含笑道:   “你的措施的确是明快之至,那剑中的毒药不仅触肤蚀骨,而且还能自动爆射,假如你不把它们踢下水中,现在地下只剩两堆白骨了。”   慕容平神色如恒,淡淡一笑道:   “大概我还没有到归天的时候吧!”   翠湖宫主微笑道:   “这倒不一定,你仅只逃过一关而已,我这柄剑上虽然没有花样,你要想躲过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慕容平哈哈一笑道:“死在剑锋之下,我自然毫无怨言。”   翠湖宫主变色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也会用什么阴谋?”   慕容平道:“已经有过一次,我总不能不防第二次。”   翠湖宫主脸色一沉道:“飘云!这是你惹出来的,你怎么说?”   飘云脸上一片戾色,抗声道:   “宫主杀死这个人后,奴婢自己会处置的!”   翠湖宫主怒声道:“我的行事都要受你的监视了?”   飘云将头一昂道:“奴婢不敢,可是奴婢身不由己。”   翠湖宫主怒叫道:“混帐!谁是这地方的主人?”   飘云道:“自然是宫主,可是宫主必须实践诺言后,才能真正地成为此间的主人,这一点宫主与奴婢一样地清楚。”   翠湖宫主的脸色气得煞白,厉声道:   “我知道,不过我也告诉你一声,我的脾气一向不喜欢受人约束,尤其不喜欢受人监视。”   飘云道:“奴婢等候宫主完成诺言后,以便自请处置!”   翠湖宫主怒叫道:   “用不着!你先到那儿去跪者,等我提了慕容平的脑袋后,再来慢慢地告诉你违反禁令的滋味!”   飘云犹自抗命下动,翠湖宫主双目圆睁叫道:   “你是否想先尝一下滋味?”   飘云见她脸上布满了杀气,才有点害怕地道:   “宫主!奴婢是为了您好呀!”   翠湖宫主冷冷地道:   “滚!我的事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费心,更用不着你在旁边监视着,飞花,押着她到那儿去,假如她敢反抗,你就先杀了她!”   飞花满脸忧色地应了一声,翠湖宫主又道:   “你们两个人都不许再捣蛋,否则我就要你们好看!”   飞花一声不响,用剑押着飘云走了。   翠湖宫主这才抽出剑来,朝慕容平一指,冷冷地道:   “来吧!我们该作一个了结了!”   慕容平在旁察言观色,觉得她与飘云的一番对话中,似乎还有着什么隐情,不禁低声问道:   “令师到底死了没有?”   翠湖宫主神色微动道:“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眼看着他断气的?”   慕容平微笑道:   “那天我虽然看他断了气,可是我怀疑他是否真的死了。”   翠湖宫主冷笑道:“断了气的人,岂有不死之理?你问得实在奇怪。”   慕容平道:“假如今师真的死了,宫主此刻应该毫无顾忌了!”   翠湖宫主叫道:   “谁说我有顾忌的?别说他真的死了,就是他活着的时候,也不能来管我,别废话了,快上来好好地打一场吧!”   慕容平笑道:   “我觉得你有点言下由衷,从飘云的谈话里,我看出你身后还有一种力量在控制你,那究竟是什么?”   翠湖宫主叫道:   “是你的脑袋,等我把你的头割下来,就没有任何人能约束我了,你还是少管闲事,为你的脑袋而奋斗吧!”   慕容平还要说话,可是翠湖宫主已经刺出一剑,势子又沉又猛,慕容平只得集中精神去应付她。   当的一声,两剑相触,火花直冒,慕容平心中微惊,四天不见,她的内力似乎又深厚了许多。   上次决斗时,她只是招式轻灵,身形快捷而已,内力仍是逊自己很多,因此有许多硬拼的招式,她都尽量地避开,今天才交了一招,已经试出她的内力比自己还深厚一点,假如硬拼下去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翠湖宫主似乎也存心利用内力来压倒他,接连的几手狠攻,都是长驱直入,不令他有还手的余地。   因为要架开她的攻招已很吃力了,而且发招又快,一剑跟着一剑,简直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   十几招之后,慕容平一招未回,却已感到有点疲累,不禁激起了他胸中的豪气,在以往的决斗中,他也经常被人击败,可是从未像今天这样难堪,对方是一个女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精招。   就是一剑连一剑的猛攻,却逼得他手忙脚乱,两臂酸麻,要是这样被杀死,那未免太惭愧了。   请续看《孤剑行》续三册——独霸天下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8   第一章 湖底洞天     由于这股豪气的支持,他突然奋发起来,咬紧牙关,一剑突然横撩,磕开了翠湖宫主的斜砍。   接着手腕一翻,剑身平递出去,直刺翠湖宫主的肩头,这是顾家风雷剑法中的“轻风入怀”。   却因为使的时机恰当,顿增无限威力,翠湖宫主的剑被荡开向空,想抽回来架住这一招是万不可能的。   可是在他剑尖将要刺上对方肩头时,翠湖宫主的身形轻轻一侧,剑锋擦着衣衫过去,接着银光闪眼。   那是翠湖宫主的长剑翻了回来,以极绝妙的方法反刺他的咽喉,连闪带攻,配合之妙,恰如天衣无缝。   顾清风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几乎闭住了,一直到慕容平情势垂危之时,他才惊呼出声。   因为任何一个高明的剑手,都可以判断慕容平万难躲过这一剑,也许慕容平可以避开咽喉致命的所在,可是受伤却是一定的,而且在咽喉附近,几乎没有一个部份是挨得起一剑的,最多只差在送命的快慢而已。   一声啊呀出口,他又怔住了,因为翠湖宫主的剑尖方抵上慕容平的喉头时,却突然地停住了。   是她忽然止手不想杀死慕容平吗?不!不可能的!   即使她有这个心,事实上也无法做得到,因为她的冲力绝对无法停止在这个恰到好处的地方。   那是什么原因,什么力量才使她的剑尖停顿不前呢?   顾清风看了半天,才找出原因之所在了。   那是慕容平的剑,不知慕容平在什么时候,将手臂抬高了,将剑势移偏了,恰恰刺进了翠湖宫主的肩头。   照剑尖的部位看,那一剑已经深入皮肉,紧抵在肩胛骨上,是剑尖的阻力,挡住了翠湖宫主的冲势。   决斗的两人也陷入了静止的状态,双方都默不作声,四只眼睛凝神对视着,良久后,翠湖宫主才低声道:“你这一剑刺得真准!”   慕容平也低声道:“你的气功练得真好,居然能抗住剑尖的锐锋。”   翠湖宫主一笑道:   “那不算什么,你没有用真力,否则血肉之躯,是无法与刀剑相抗的,可是你为什么不用力呢?”   慕容平笑道:   “我不敢用力,假如我硬刺伤了你,最多只残去你一条胳臂,却无法阻止你的冲势,我的喉管就得穿个大洞了。”   翠湖宫主哼了一声道:“这算你赢吗?”   慕容平摇头道:   “不算!以着剑的先后,你虽然慢了一点,可是以双方的得失而论,我仍是输了,在决斗中,只有能活下去的人才算是胜利者。”   翠湖宫主又道:“那么你用这一招不是太冒险了吗?万一我控制不住自己,或者我存心拼命,不顾一切地硬冲呢?”   慕容平笑道:   “不会的!一个高明的剑手,身体上已经养成一种自然的本能,知道在什么时候适可而止,因此你自然而然地会停止自己,甚至于你存心想拼命也办不到,武功到了某一个程度后,这种反应是无法用人为去控制的。”   翠湖宫主神色一动道:“你怎么敢有这种把握呢?”   慕容平道:   “轩辕藏经上有这一段记载,虽然这道理后从没有人想到过,也不会有人相信,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翠湖宫主神色一扬,收回了剑道:   “真的吗?那就好了!我可以对你交待了!”   慕容平反而莫名其妙地道:“交待什么?”   翠湖宫主道:   “你的盈盈!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真担心这场决斗的结果,假如我杀死了你,那倒也罢了,万一我输在你手中,可无法将她交出来,现在你的剑术能到这种境界,或许有机会把她给救出来。”   听说盈盈已不在翠湖宫主的控制中,慕容平已是大吃一惊,听完她末几句话后,他吃惊的程度更甚。   翠湖宫主轻轻一叹道:“虽然在这片浮岛上我被尊称为宫主,可是我并不是此地最有权利的人,我的行动还是受着拘束。”   慕容平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翠湖宫主微异道:“你也知道那个人吗?”   慕容平摇头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见到你之后,已经想到你绝非此地的主宰,不管你武功多高,一个盲目的女子绝不能建立起这一片基业,统御这么多的人,一定有人在暗中替你策划着,起初我以为是你师父……”   翠湖宫主冷笑道:   “我师父虽然自称为造化老人,以神通造化,功齐天地自许,其实他连我都不如,我还有点自由。”   慕容平道:“你何尝有自由?刚才那个飘云就能管束住你的行动。”   翠湖宫主怒声道:“胡说!她也配管束我!”   慕容平冷笑道:“她对你的态度几近跋扈,你却拿她无可奈何。”   翠湖宫主咬咬牙齿,片刻后才苦笑道:   “你观察得很详细,可是你不明白内情,我在此地具有绝对的权势,可是这个权势,随着我的眼睛复明而消失了,所以她才敢那样对我,不过在我完成一件事情后,立刻又可以恢复权势,你知道那是什么事吗?”   慕容平道:“大概是杀死我吧!”   翠湖宫主点头道:   “是的!这虽是我对师父的诺言,其实却是另一个人的主意,这个人才是此地真正的主宰。”   慕容平一怔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翠湖宫主顿了一顿才道:“是我的师母,也可以算是我的师父。”   慕容平不禁一呆道:“这是怎么说呢?你的师父不是……”   翠湖宫主道:   “我的师父被我杀死了,不过那是他妻子的授意,而且师父的武功多半得自师母的传授,我的武功也是由师母指正的,因此真正授我武功的人是师母,师父不过在中间转个手而已。”   慕容平弄得更糊涂了,但是他也懒得去追问详细。   因此他变过话题问道:“盈盈在你师母手中吗?”   翠湖宫主点点头道:“不错。”   慕容平问道:“你师母为什么要把盈盈掳去呢?”   翠湖宫主轻叹道:   “为了加强我杀死你的决心,她希望把我造成一个天下无敌的剑手,却又伯我的决心不够。”   慕容平不解道: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我的剑术虽然薄有基础,但天下比我高明的人还多的是,杀了我并不能证明天下就无敌手了!”   翠湖宫主笑笑道:   “这跟你的武功毫无关系,哪怕你完全不会武功,只要杀了你,我不难成为天下第一人,因为师母还有一套最高深的剑没有传授,等我学会那套剑法后,我相信天下不会再有比我更强的人了!”   慕容平一笑道:“这倒不见得。”   翠湖宫主大声道:“难道你还能举出另一个人吗?”   慕容平笑道:“不错!眼前就有一个。”   翠湖宫主忙问道:“是谁?”   慕容平道:“你师母,她能造就你,一定比你更强。”   翠湖宫主微笑道:   “不可能,等我学成那套剑式后,师母立刻就会引剑自裁,那时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更强过我。”   慕容平失声叫道:“她究竟是怎样一个怪人?”   翠湖宫主道:   “一点都不怪,培育我是她此生唯一未了的心事,我学成了,她心事已了,自然不必再偷生于世。”   慕容平吁了一口气道:   “这么说来,她唯一的心事,不是要传授你那套剑法,而是要取我的性命,我跟她几时结仇的?”   翠湖宫主淡笑道:“三十年前。”   慕容平叫道:   “三十年前我还没有出生呢!总不会是前生所结的仇吧?”   翠湖宫主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慕容平正待开口说话,翠湖宫主又笑道:   “师母并不是跟你有仇,而是跟你这样的一个人有仇,因为你是唯一不被我姿色所惑的人。”   慕容平又是一怔道:“这就是仇恨吗?”   翠湖宫主道:   “对师母说来,这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为了这个原故,她才饱受辛苦,把自己深埋在不见天日的水底下。”   慕容平又不懂了,诧声问道:“你师母住在水底下?”   翠湖宫主点头道:“不错!就在这片浮岛的下面,整整住了三十年!”   慕容平道:“水性再好的人,也不能像鱼一样在水中呆那么久。”   翠湖宫主一笑道:   “我说的是水底下,并不是水里面,那里干燥得很,除了不见天日外,与平地并无差别。”   慕容平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这回事,我想她一定有着一段不平凡的遭遇吧!”   翠湖宫主道:   “说起来倒也很平常,她只是受了一个男人的遗弃,才发愤苦练剑技,终于创出那一套天下无敌的剑法,等她去找那个男人报复时,那个男人……”   慕容平接口道:“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翠湖宫主摇头道:   “不!她发现那个男人自己也为情所苦,被另一个女人遗弃,陷于十分的痛苦中,她觉得杀了那个男人反而便宜了他,就悄悄地离开了,从此埋身此间,改嫁给我的师父,便由我师父替她造了那一座水底的洞府。”   慕容平又问道:“她为什么又非要你杀死我不可呢?”   翠湖宫主笑道:   “她恨透了男人,认为天下男人都可杀,因此她要找一个一辈子不爱上男人的女人,因此才叫师父找到了我。”   慕容平道:“男女相悦乃人之本性,她的想法未免太偏激了!”   翠湖宫主笑道:   “她为了达成这个心愿,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与我师父想出了这个办法,找一个绝色的女子,先用武功封闭住她的眼睛,使她无法为男人的外貌所动,完全凭感觉去评定男人,结果自然会鄙弃一切男人,因为一个男人惑于姿色,怎会引起她的好感呢?除非有一个男人能抗拒美色的诱惑……这一切的情形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多说。”   慕容平道:“可是那个男人就该死了?”   翠湖宫主道:“这是师母的意思。”   慕容平冷笑道:“目不迷色也成了取死之由?”   翠湖宫主急声道:“这是我重见光明的唯一条件,你别跟我讲道理。”   慕容平仍是冷笑道:“见了你师母也讲不清道理,她根本是个怪物。”   翠湖宫主忽然低声道:   “其实师母也不怪,她对我恩情如山,假如我不想恢复视力的话,她曾经答应我可以去……”   说到这儿,她的脸色忽地一红,止口不言。   慕容平不禁追问道:“她答应你什么?”   问完之后,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那天与造化老人晤面的情形他还记得。   虽然没有明白表示,他知道翠湖宫主只要不想恢复视力,就可以与那个抗拒她美色的人共相厮守。   翠湖宫主被他一问,脸上更红了,顿了一顿才道:“师母答应我,若是有个男人能漠视我的美丽,只要我不想恢复视力,就可以嫁给那个男人,在这里共偕白首,因为她明白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合我的心意,她还是为我着想的,可是我依然选择了光明,你知道是什么原故吗?”   慕容平一怔道:“这个我怎么知道?”   翠湖宫主沉声道:   “因为我想到一个男人能不为我的美色所动,便是他看不上我,或者他心目中有了比我更美的人,我不想自讨没趣,更不想步我师母的后尘而为人不齿!”   慕容平觉得话不宜再说下去了,忙道:   “你师母掳去盈盈,似乎很没有道理。”   翠湖宫主道:“那是她怕我的意志不够坚定。”   慕容平怒声道:“你的意志与盈盈有什么关系呢?”   翠湖宫主道:   “我的姿色不为你所取,只有在德性上讨好你,我唯一争取你好感的方法就是把盈盈还给你。”   慕容平道:“你并没有这样做呀!”   翠湖宫主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   “你前脚刚走,我已经有那个意思,不过我不是想讨好你,我只是感于你对盈盈的深情,想成全你们,可是盈盈已经被我师母带去了!”   慕容平道:“你师母目睹你和我交手的情形吗?”   翠湖宫主道:   “没有!可是师母对我的了解颇深,对我的心意更明如指掌,她的行动比我的思想还早一步。”   慕容平默然片刻才道:“那么现在……”   翠湖宫主叹了一口气道:“从你刚才的剑术造诣来看,我的武功尚不够杀死你,只好带你去见我师母,假如你能胜过她,自然也能救出盈盈了,很抱歉,我对你的帮助只能到此。”   慕容平一拱手道:   “谢谢你!宫主!假如你坚持再斗下去,杀死我的可能很大,因此我非常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翠湖宫主道:“你别谢得太早,我师母那一关很不好过,可是她久居水下,受水气的浸染,两条腿的行动不太方便,你决斗的时候,最好离她远一点,或许有一点希望,我把飘云赶走,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一切看你的运气了!”   慕容平再度拱手道:“谢谢宫主。”   翠湖宫主放低声音道:   “假如你敌不过,还可以想法子脱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用不着死拼下去。”   慕容平立刻道:“那不行,盈盈……”   翠湖宫主沉声道:“我负责她的安全,迟早都会把她送到你身边去。”   慕容平这才三度拱手道:“谢谢宫主。”   翠湖宫主眼圈一红道:   “我有个名字叫施翠翠,你能不叫我宫主吗?从前我眼睛看不见,只能在这个圈子里转,现在我恨透了这个地方,更恨透了宫主这个称呼。”   慕容平略略一顿道:“施小姐。”   翠湖宫主怒声道:“我叫施翠翠!不是什么小姐!”   慕容平皱眉道:“不叫小姐又叫什么?我总不能叫你施翠翠。”   翠湖宫主叫道:   “为什么不能?我觉得施翠翠比施小姐顺耳多了,二十八岁的人还算什么小姐,那是年青女孩子的称呼。”   慕容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一个称呼上如此矫情,继而一想,才明白她是自感于年华老大,美人迟暮。   小姐虽是未出嫁女子的统称,对她来说,却是另有一番讥嘲的意味,难怪她会如此生气,沉思片刻才叫道:“翠翠!我们可以走了吗?”   施翠翠讫然地望他一眼,慕容平笑笑道:   “我叫你翠翠似乎有点交浅言深,但是连名带姓叫起来则又太生分,你今天对我种种的帮助,我非常感激,我想我们可以算个朋友,因此我冒昧地只叫你的名字,你不会见怪吧?”   施翠翠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笑笑道:   “不会的,我觉得这样很好。”   说着又对顾清风道:   “你还是等在此地吧!我们去的地方你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碍事,而且你在这里看着飘云,那小丫头恐怕会捣鬼,无论如何,不准她去动那丛葡萄架下的石桌。”   顾清风奇道:“这石桌有什么关连吗?”   施翠翠沉声道:   “这石桌是湖底洞府的总纽,掀开桌面整个浮岛都会下沉,那个湖底的洞府也会被水埋没了!”   顾清风骇然道:“既然这责任如此重大,贫道绝不敢擅离。”   施翠翠又沉声道:   “假如过了半天,慕容大侠还没有出来,那就是他被我师母杀死了,你想替他报仇,也可以掀开桌面。”   说着也不等顾清风答话,拉着慕容平的衣角就急急地走了,顾清风只得打起精神,守着葡萄架子。   慕容平被施翠翠拖着走出寝宫,穿过书斋,迳直来到一座假山前,施翠翠一推假山,露出一个深洞道:   “这就是地底洞府的入口,整个翠湖宫中,只有几个人知道,你准备一下,我们要下去了。”   说着走进深洞,行了十几步,有一个大木匣,她跨进匣坐下,又叫慕容平坐在旁边,用手一扯匣旁的绳索。   那木匣徐徐向下滑沉,慕容平移目四望,只见黑沉沉的一片,好像在一条极深的隧道中。   施翠翠又在他耳旁道:   “这是出入的唯一通路,你等一下若是要逃走的话,必须先抢进这个木匣,砍断旁边的绳索,这样人家就无法追上来了!”   慕容平叹道:“这一切的建设真了不起!”   施翠翠道:   “这都是我师父想出来的,他以造化老人为号,自然有点鬼门道,不过他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慕容平忽然问道:“翠翠!你杀死了你师父,你师母不会……”   施翠翠道:   “他虽是我师母的丈夫,师母却并没有太看重他,而且早有杀死他的意思,我只是代师母执行而已。”   慕容平道:“这是怎么说呢?”   施翠翠道:   “他学了师母的武功,却又不甘心被困在湖下,而且仗着他心思之巧,偷偷地练了一招对抗我师母的指法,师母其实早知道,就等他施展出来,他自知把握不太大,所以不敢尝试……他在见到你之后,以为你或许能抗过师母,想把那招指法传给你,我才出手杀了他。”   慕容平道:“那套指法真能制服你师母吗?”   施翠翠冷笑道:   “以武功而论,没有人能强过我师母,那招指法连我都制不了,又怎会对师母起作用呢?”   慕容平愕然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死他呢?”   施翠翠道:   “你学得了指法之后,也许会听他的话去找师母拼斗,我不想你死,所以才杀了他,免得你去冒险。”   慕容平笑了一声道:   “你如无杀我之意,何必又摆那个刀阵来对付我?”   施翠翠冷冷地道:   “坚持要杀死你的是师母,如果你连那个刀阵都通不过,根本不须我动手,那个飘云也能杀了你。”   慕容平道:“那个小丫头似乎对我的恨意很深。”   施翠翠道:   “不错!我师父一死,她是最恨你的人了,因为师父最疼她,也只有她明白我师父是为了你而死的。”   慕容平道:“她对你师母很忠心吗?”   施翠翠道:   “不!她也恨师母,因为师母指定她作为身死时,殉葬的侍女,本来她指望师父会救她出去的,师父死了之后,她的生机也跟着毁了,所以她恨透了你。”   慕容平道:“她实在没有恨我的理由。”   施翠翠道:   “师父勤练那一招指功,或许有一天能在出其不意时制住了师母,可是你来了之后,师父为了替我破除眼睛中障碍,耗去了八成功力,永远也不会有机会胜过师母了,她也注定了要殉葬,怎么会不恨你呢?”   慕容平一叹道:“把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用来殉葬,未免太残忍了!”   施翠翠道:   “是的!我也很同情她,可是我无法改变师母的决定,你别光是替他人担忧了,先为自己多着想吧!马上就要到达洞底了!”   语音方落,木匣轻轻一震,下降之势顿然而止……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59   第二章 邪心老妇     眼前只见一片朦胧的情景,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地室。   施翠翠低声道:   “这里光亮很暗,你还是先习惯一下,回头要走的时候,也不至于摸错了方向,这儿的岔道很多。”   慕容平定睛四望,才慢慢看清身处在一个地穴中,眼前共有三条通路,每条通路上都点着一支线香。   就靠着那一点星火微光来照亮一切。   慕容平深深皱眉道:“此地为什么要这么暗呢?”   施翠翠轻叹道:   “师母不愿意见人,我原先有眼不能视,要亮光干什么?你记住,但凡遇见岔路时,就朝最暗的一条走。”   慕容平道:“好像认为我必须会逃跑的。”   施翠翠道:“因为你胜过师母的机会太微渺了!”   慕容平有点不高兴地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下来呢?”   施翠翠道:   “为了对盈盈的事作个交代,我说了半天,你未必相信我,必须用事实来向你证明,再者我看出你的智慧很高,跟师母交一次手后,也许能记住她的招式,下一次来的时候,你机会更多一点,第三,我必须让你跟师母交一次手,使她知道我不是故意不杀你,而是力有不及。”   慕容平轻思一声,施翠翠又道:“我不是自己怕死,而是为了你的盈盈,假如师母知道我杀你的决心不坚持,她一定会杀死盈盈来加深我的决心,那样我就太对不起你了!”   慕容平心中微微有点感动,握握她的手道:   “翠翠,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施翠翠一叹道:“我只希望你不恨我就够了!”   慕容平一怔道:“我怎么会恨你呢?”   施翠翠低声道:   “原先是为了诱你前来,我才掳劫盈盈为饵,早知如此,我宁可一辈子瞎了眼睛,也不做那种事。”   慕容平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神情微微一动,也不知用什么话去答覆她,施翠翠却继续道:   “师母要我把眼睛封上的举措的确大有深意,我在没有见到你的形容以前,虽然内心对你颇为尊敬,但还不至于肯为你放弃光明,可是等我目能见物之后,我怎样也提不起杀死你的勇气与决心!”   慕容平低咳了一声道:“翠翠,这……”   施翠翠飞快地道: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与盈盈才是真正的佳侣,可是我已经无法为你们效力。”   慕容平只得道:“你现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就很感激了!”   施翠翠轻声一叹道:“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吧!记住回头的路,只要能抢住那只木匣,砍断绳子,你就安全了!”   慕容平还没来得及说话,施翠翠已抢先定进一条甬道,慕容平跟上去,走没有几步,眼前顿时一亮。   一所宽敞的地室中,燃起了十几枝火炬,同时他也看见飞花正在用脚踩熄了地上的火折,显得火炬是刚点上的。   施翠翠也是一脸愕色地站在室中问道:“飞花!你这是干嘛?”   飞花低声道:“不知道,是婆婆吩咐奴才这样做的。”   边说边用手指着对面的门帘,施翠翠脸色一变。   门帘后面却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道:“翠儿!是你来了吗?”   施翠翠朝慕容平飘飘眼,轻声答道:“是的!师娘!”   门帘后又问道:“你达成任务了吗?”   施翠翠又低声道:“没有!弟子施出您新授的那一招,仍是无法取胜,只好把人带来,由师娘自己作处置了!”   门帘后冷冷地道:“我早知道会如此,所以叫飞花把场子准备好了!”   施翠翠急忙道:“师娘!您知道弟子已经尽了全力……”   门帘后冷笑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不怪你,让我自己来吧!”   接着门帘一掀,一个面容瘦削、神情冷漠的老妇人缓缓地走了进来,她的外表似乎很难看出她的年龄。   因为她的脸太瘦了,瘦得连皱纹都不见,只有头上萧萧的白发显示出她并不年青,然而她的矍铄也现示她并不老迈。   由脸形的轮廓上看来,她若是再年青一点,或者她再丰腴一点,她可能曾是个美人胎子。   慕容平对这老妇的出现感到很紧张,那多半是受了施翠翠的缘故,所以一向处事从容的他竟有点慌张。   老妇慢慢地走近过来,站在慕容平前面两丈多处,半开着的眼睛匆地猛张,射出了*人的精光。   接着她以缓慢的声音点点头道:   “不错!你的样子完全跟我想像中一样!”   面对着她诡异的态度,慕容平竟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老妇又以冷漠的声音问题:“你就是慕容平吗?”   慕容平只得拱拱手道:“是的,后学末进,请前辈多赐诲!”   老妇冷冷地道:“你的气质似乎比你老子强一点!”   慕容平一怔道:“前辈认识家父?”   老妇哼了一声道:“不错!不过我认识的不是那个青城山主!”   慕容平志然道:“那前辈说的是谁?”   老妇冷冷地道:   “自然也不是那个被你顶著姓的昆仑奴,除了那两个人之外,还有谁够资格做你的老子?”   慕容平莫名其妙,但也有点生气,大声道:   “前辈也许弄错了!再晚……”   老妇漠然地道:“我问过盈盈那小姑娘,对你的事知道得很清楚,我说的这个人虽然与你没有血统关系,却也算得上是你老子。”   慕容平真正被激怒了,抗声叫道:“前辈说话请客气点!”   老妇也怒声道:   “你是金绿梅的儿子,那个人却是金绿梅的丈夫,难道算不得是你老子吗?你倒是传了你娘的代,她想要一个男人,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她,你想要一个女人时,任何女人也无法抗拒你,甚至于你不想要的女人,也会死皮赖脸地偷偷爱着你,甘愿为你冒着生命的危险,放弃自己的前途。”   她寒厉的目光移到施翠翠身上,施翠翠不禁一震。   可是那老妇却微微一笑道:   “翠翠!你别急,我没怪你,这是不能怪你的,当我知道他的身世后,便知道你无法抗拒他的,在我见到他之后,更知道你无法坚定决心,幸亏我现在年纪大了,假如我处在你的年龄,或许我也会像你一样。”   施翠翠的眼睛放出了希望的光芒,红着脸低声道:“师娘,那您……”   老妇摇摇头笑道:“不行!翠翠!正因为我有过那个经验,我才了解那种痛苦,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去蹈那个覆辙。”   施翠翠的脸色又暗了下来,老妇却转向慕容平道: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慕容平摇摇头道:“再晚不知道。”   老妇顿了顿道:“难道你母亲也没告诉你过?”   慕容平道:“没有!家母从未提过像前辈这样一个故人。”   老妇偏着头想想道:   “也许你母亲也不知道,那个混帐东西,为了博取你母亲的欢心,竟然将我的事完全抹杀不提起。”   慕容平怔然道:“前辈究竟说的是谁?”   老妇叹了一口气道:“黎东方!现在你总知道了吧?”   慕容平神色一变叫道:“前辈与黎东方是什么关系?”   老妇点然片刻,像是跌入久远的回忆中,最后才道:   “我叫王素素,在你母亲下嫁东方之前,我是他的妻子,可是你母亲来了之后,我就成了弃妇了!”   慕容平一怔道:“家母并不知道黎东方原有妻室。”   王素素点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否则你上次与翠翠比剑时,两人同时使出了一招‘大方无本’时,你一定会追问下落的。”   慕容平想到上次与施翠翠比剑的情形,那一招是他在黎东方垂死前偷学的,并不知道名称。   施翠翠使出同样的招式,他以为只是一个巧合,却不知有这等内情,尤其是事情又牵涉到他的母亲,使他感到很难堪,因此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王素素很大方地道:   “我并不恨你母亲,她是比我动人多了,而且我相信她也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否则她绝不会嫁给黎东方,你母亲并不爱他,谅来不至于跟我抢夺丈夫。”   慕容平支支吾吾地道:“当年的情形是这样的……”   王素素一笑道:“我全知道,盈盈把一切都很详细地告诉了我,我也知黎东方他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你母亲的青梅蛊之下,这是他见异思迁的报应,她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气,算起来我应该谢谢你母亲才对。”   慕容平仍是无话可说,王素素又叹道:“黎东方的剑术是学自我家的,限制你的生父青城山主不准出世的也是我家,而且连神州五剑的招式,也是从我家流传出去的,这一点你没有想到吧?”   慕容平道:“黎东方曾经约略提过,只是不详细。”   王素素感慨地道:   “寒门是个剑术世家,论剑技,举世无出其右者,可是我家一向不在江湖上出头,直等传到了我祖父那一代,为了兴趣,才化名在外面收了五个门人,各授了一套剑法,这就是神州五剑的渊源,我祖父这样做的目的,也有一半是为了与林家的一段旧盟,他所传的剑法不过是我们家十中之三四,却足可睥睨当世,除了青城出的剑技外,大概没有人能击败他们了,由于我家人丁少,不能永远守着青城山,因此只要有人能同时击败神州五剑,那不用问,一定是青城山的人出来了!”   慕容平点头道:“不错!神州五剑的剑路虽各异,却又有一点关连,我有洞窥五家奥异后,即曾想到他们可能是同出一脉,可是他们对自己的剑法来源都不清楚,只说是祖传。”   王素素道:“我祖父在授技时力诫他们宣露,因此到了他们后人手中,可能根本不知道,而且我祖父是分别授技,那五家的人也不知道是出自同一师门。”   慕容平道:“前辈家的剑法怎会传到黎东方手中呢?”   王素素一叹道:   “我祖父晚年好道,在藏边大雪山中清修,可是他为了祖上对青城山林家的约束,必须把剑技传下来,我父母死得很早,王家偏只有我一个独生女儿,天资又笨,我祖父怕我无法传其精奥,乃替我找了一个丈夫,那就是黎东方。”   慕容平又问道:“前辈为什么又离开了黎东方呢?首先找到黎东方的是盈盈的母亲,家母是后来才去的。”   王素素道:   “黎东方的人比我聪明,成就也比我高,所以我祖父在我们成婚后,将我家的剑技都传给了他,也把青城山的监守责任交给他后,放心在大雪山上清修了,就在我们成婚两年后,他老人家在大雪山坐化了,消息传来后,我们一起到大雪山奔丧,参拜遗容后,祖父叫我在大雪山守丧三年,他一个人先回家了,李红药与你母亲二人,就在这段时间内遇上他的。”   慕容平有点愤怒地道:“他既与前辈订姻,又另外与别的女子结缘,难道就不怕前辈回来跟他理论吗?这个人也太混帐了!”   王素素愤然道:“他这个人做事心肠很毒,为了怕我回去揭穿他的真相,偷偷地溜到大雪山,把我居停的山洞用冰雪封死了。”   这时连施翠翠都不平地道:“这个人简直该死!”   王素素道:“我所居的山洞经年积雪,雪崩是很寻常的事,他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早在我祖父的意料中。”   慕容平怔道:“那位老人家不是坐化了吗?”   王素素道:   “祖父晚年参道,颇具神通,知道他迟早会变心,可是因为大限在即,无力顾及,所以才叫我留下居丧,实际上是使我在大雪山中参研他老人家的遗书与剑术心得,以便将来对付他,而且那场雪崩,也在他老人家的预料之中,早在别处辟了一条出口。”   慕容平道:“前辈是否就出来找他算帐了?”   王素素道:   “我对祖父的遗书始终未能相信,认为那场雪崩也许是自然发生的,所以出来偷偷地回去了一趟,那时正是他与你母亲成婚不久,李红药已经气跑了,我本来想上前找他们两人拼命,可是我的剑术还不能稳胜过黎东方,再者也顾虑到你母亲的青梅蛊难以对付,不敢造次,含愤回到大雪山,一面苦练剑法,一面研究青梅蛊的制法,等我把这两种功夫都练到十成把握时,再去找他们报仇……”   慕容平失声道:“那时我母亲已经离开他了!”   王素素沉重地点点头道:“不错!我回到那个地方,发现他一个人独居,神情萧索,在家中遍植梅树,整天喃喃不绝地念着你母亲的名字,我知道不必再去报复他,你母亲已经替我报复了,让他尝到背情别恋的恶果与被遗弃的痛苦。”   慕容平默然不语,施翠翠曾经说过她有了制服青梅蛊的方法,当初他还以为是沙金虎之故,却想不到是这么一段因由。   王素素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对世事灰透了心,来到这个地方,改嫁给我现在的丈夫,也就是不久之前被翠翠杀死的那个人。”   施翠翠道:“师娘!您为什么到今天才把过去的情形说出来?”   王素素一叹道:   “这段往事,我本想永远埋藏在心底的,谁知事情那么巧,从盈盈的口中,我才知道慕容平是金绿梅的儿子。”   施翠翠道:“您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呢?”   王素素道:“你没有见过慕容平的母亲,那才真是个绝世的美人,她的美是发自内里,令任何男人一见都为之动心,我虽然不恨她抢去了黎东方,却有点不服气她的美,所以我发誓要找一个比她更美的人,于是你师父找到了你。”   施翠翠一怔道:“他的母亲比我更美吗?”   王素素道:   “你小的时候我无法分辨,等你长大了,我才发现你远不如她,也许在外表中你看起来并不此她差,可是她有一种自然动人的风致,那是你永远比不上的,所以我只想把你造成另一种超人的典型,我要把王家的剑法都传给你,造就你为天下第一人,然而这个境界很难,尤其是我要教给你最后的一套剑法,那必须是天下最狠心的人才能练成,我就是不够狠,一直无法将它练到十分的成就。”   施翠翠忙道:“恐怕弟子也不是那块材料。”   王素素微笑道:   “天下没有真正狠心的人,一切都可以用人为的力量达成的,所以我给你下了那个不近情理的规定,我知道你的美貌足以征服天下的男人,因此我叫你师父封闭你的双目,而且还规定了一个恢复视力的办法。”   慕容平道:“这个办法似乎很无稽。”   王素素微笑道:   “听起来无稽,实际却是我的独到之见,翠翠若是能遇到一个无视于她美色的男人,这个男人必然是个绝顶的超人,也是唯一能令她动心的男人,因此我给她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试验,看她能否适合作我的传人。”   施翠翠叫道:“师娘!您几时给我机会了?”   王素素一笑道:“你想我是那么不近情的人吗?假如你坚决地表示了你的立场,我同样会恢复你的视觉,只是不再在剑术上作成你了!”   施翠翠道:“您为什么不早说呢?”   王素素道:“我叫你选择幸福或光明,你若是肯嫁给那个男人,我认为你永远都不会符合我的条件,那我就对你放弃了希望,可是你宁愿杀了这个男人而选择了光明,我觉得你还可以造就。”   施翠翠不甘心地道:“假如我一辈子是个瞎子,人家怎会看得上我?”   王素素笑道:“这可不能早说,我必须测知你真正的意向。”   施翠翠壮着胆子道:“那是我一时冲动,我实在狠不起那个心。”   王素素:“不!你还是能狠心的,你杀死师父时并没有多作考虑。”   施翠翠大声道:   “那不同,杀死师父是出自您预先授意,我才有那个胆子,在要我杀死慕容大侠,我怎么样也下不了手!”   王素素一沉脸道:“所以我才替你下手!”   施翠翠一怔道:“您还是不肯对我放弃希望?”   王素素笑道:“我现在反而对你期望更高了,你忽然改变心意,完全是为了慕容平的关系,我相信你再也不会找到比他更令你动心的人了!”   施翠翠低下了头,王素素笑道:   “所以他死了之后,你会像我一样的灰心世事,甚至于比我更看得开,那套剑法上的成就也比我更高了!”   施翠翠还要讲话,慕容平却抢先问道:   “前辈真认为那套剑法能天下无敌吗?”   王素素正色道:   “不错,这套剑式叫天地绝剑,共有两招,故又名为天残地缺两大式,必须由天地间第一绝情人施之。”   慕容平忽而一笑道:   “前辈把翠翠当作这两式剑法的传人可能是错了!”   王素素轻叹一声道:“不错!我没有想到她的心比我还软。”   慕容平仍是笑着道:   “美丽的人一定有着善良的心肠,因为她们在世界上得到的爱太多,而恨人的机会又太少。”   王素素低沉地道:   “不过这个错误有机会弥补的,当你被杀死了之后,她对这个世界将充满了恨,而没有一点爱了!”   施翠翠忍不住叫道:“师娘!您知道我最恨的人将是谁吗?”   王素素漠然地道:   “我知道!那个人是我,说不定你第一个就要杀我,可是我不在乎,我把那两式剑法教给你之后,我已经不打算再活下去了!”   施翠翠怨毒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又无助地望了慕容平。   慕容平却十分平静地一笑道:“前辈!我想你杀我之举已成了定局。”   王素素点头道:“是的!所以我才亲自动手!”   慕容平将手中长剑一摆道:“在前辈的手下逃生似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在未死之前,一睹那两式天下无敌的剑招。”   王素素笑道:   “这点你一定可以如愿,从你的剑术造诣看来,恐怕也只有那两剑才能杀得死你。”   慕容平在出招之前,心里已经捉摸了很久,王素素既是黎东方的妻子,而黎东方的剑法又是从她家中学来的。   因此他所会的剑法在她面前一无用处,黎东方的慧字十三式,不能用,神州五剑的招式原出自她家,自然也不能用。   剩下的只有青城山的剑招了,可是青城山一向受制于她家,用出来更讨不到便宜,甚至于更会吃亏。   施翠翠原是想他能侥幸胜过王素素,或者是在动手时,窥破王素素剑法的奥秘,逃出去再君以深究。   先前他倒是有这个把握,以自己过目不忘的天赋,至少这一点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王素素说明了往事后,他连这点把握都没有了。   听王素素的口气,那天残地缺两式,简直无法可抗御的,而且要从她剑下逃生,那希望也极其渺茫。   王素素见他举剑不前,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为什么还下出手呢?”   慕容平勉强地一笑道:“前辈还没有拔剑呀!”   王素素笑道:   “目前还用不着,第一,我想看看你在剑上的造诣究竟到了什么境界,再者我的剑一出鞘,就是你毕命之时。”   慕容平笑笑道:   “前辈似乎太夸大了,我在江湖上向以快剑闻名,假如容我放手进攻的话,前辈可能没有拔剑的机会了!”   王素素哈哈一笑道:   “剑练到我这个境界,你一出手,我就能洞悉以后的变化了,假如你真能一剑杀死了我,我倒死得心甘情愿,盈盈就在我身后的居室里,你可以带她走,翠翠也可以跟你走,加入你一大群妻妾的行列。”   施翠翠脸色一变叫道:   “师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想嫁给他。”   王素素笑道:   “你能嫁给他倒是你的福气,神州五剑的后人,再加上一个盈盈,只怕没有你插足的余地了。”   慕容平脸色微沉道:“前辈何必用这种话去刺激翠翠呢?”   王素素含笑道:   “我要震醒她的痴梦,世界上只有一个可以配得上她的男人,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与其活着得不到你,倒不如看着你死了,绝了这份痴心,好好地练我那两式天下无敌的绝剑。”   施翠翠颤声道:“我宁愿他活着。”   王素素一哼道:“那不可能,除非他真的能杀了我。”   慕容平神色一振道:   “前辈不必将话说得太早,我不能说一定能胜过前辈,但是前辈要杀死我,恐怕也不太容易。”   说完,也不等王素素开口答话,手中长剑已轻飘飘地递了出去,剑势虽速,望之却柔软无力。   王素素淡淡地注视着他的剑势,脸上微现异色,直到锋刀即将迫面时,才微微一摆身体,让剑刃掠衣而过。   慕容平心中暗佩,王素素对剑术造诣之深,的确不愧为世家出身,她判断之准,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刚才她摆身避剑,时间拿捏到恰是好处,再略早一点,他还可以及时变招,稍迟一步,就无法躲开那一剑了。   王素素也同样的有点惊奇,忍不住问道:   “你刚才那一招是什么路数?”   慕容平微笑道:“前辈既然对剑术无所不知,怎会问出这句话呢?”   王素素微有愠意道:   “天下的剑术我敢说无有不知,可是你那一剑根本就不合章法,可能就是你杜撰自创出来的。”   慕容平笑笑道:   “剑招用以伤敌,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并不须要合于章法,就因为前辈对剑道浸淫太深,我不得不用奇招致胜!”   王素素一哼道:   “你这些奇招最多能困惑我一下而已,要是想胜过我,你千万别做这个梦,不要出三招,我就能找出你的渊源。”   慕容平含笑再度出剑,依然是轻柔无力,可是出手更快,王素素虽然躲过了这一剑,却移动了一下身形。   慕容平第三剑跟着追击过去,这次王素素却连挪三四步才躲开了他的攻势,慕容平按剑微笑道:“三招已过,前辈可曾看出我的路数了?”   王素素的脸上有点红,半因气怒,半因羞愧,怒哼道:   “我承认看不出,因为你使的根本不是剑招,我若是肯还手的话,你连一招都挨不过去!”   慕容平一笑道:   “不错!我使的不是剑招,不过前辈的后一句话我不敢同意,前辈若是反手的话,未必能稳占便宜。”   王素素叫道:“放屁!我就不相信有这回事,你再试试看!”   慕容平继续前*,又攻了一招……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0   第 三 章 天残地缺     这次王素素不再躲避,青光乍闪,腰间长剑已出反朝他的剑上撩去。   她出手之疾,简直已经超出人体的极限,慕容平所会的剑法中,多半以快速与变化见长。   可是与王素素这一剑相比,实在又差多了,快在王素素这一剑仅是想撩开他的剑,没有多作变化。   而慕容平的反应更快,居然在两剑相交的刹那间,抽身退开了,同时还撤开了长剑,没有被她绞住了。   王素素不禁怔住了,她这一剑出手,有十成的把握能缠住慕容平的剑,然后再因势变式,即使不杀死他,至少也能砍断他握剑的那只手腕,她简直无法相信慕容平能不沾她的剑而撤开。   呆了片刻后,她才叫道:“你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怪招?”   慕容平笑笑道:   “说出来也许会气死前辈,这些根本不是剑招,江湖上有位武学名家,号称落梅风魏搏生,最擅落英掌式。”   王素素叫道:“原来你是从掌式变化成为剑招的。”   慕容平笑道:“我没有加以变化,完全是按照原式使出。”   王素素一怔道:“什么?你昏了头,剑招与掌式怎么能够通用的?”   慕容平道:   “掌式主短攻,剑式重远取,照理是无法通用的,可是我连用四式,前辈依然对它无可奈何。”   王素素怒道:   “胡说!我把它当作剑式,才由得你胡闹,否则根本不加理会,一剑就可以刺穿你的胸膛。”   慕容平笑道:   “前辈说得太容易了,掌式的长处是先守而后攻,魏大侠凭一双肉掌,打遍天下,罕遇敌手,他并不在乎对方使用兵器,依然能以短攻长。”   王素素不耐烦地道:   “这是废话,我没有听过肉掌能胜过长剑的,除非他遇上的都是一批饭桶,放在我手中,他能躲过一剑就算是能干。”   慕容平依然淡笑道:   “那除非是前辈先出手,否则前辈的剑招毫无用处,因为前辈擅长的是剑,以剑制剑前辈当然在行,如用制剑的招式去化解掌式,前辈连他的衣服都沾不到一点边。”   王素素哼道:“你用剑来施展掌式就能胜过我了吗?”   慕容平道:   “不能!这些招式本不适合于剑,用来对付前辈,自然更没有用,可是我并没有杀死前辈之意……”   王素素叫道:“那你这样干有什么用呢?”   慕容平一笑道:“为了使我不死于前辈之手。”   王素素不信道:   “你施展剑式都难逃一死,这几招破掌式比剑难道还会更高明不成?”   慕容平笑笑道:“此时此地,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妙处。”   王素素急声叫道:“我倒想听听你的理由。”   慕容平笑着道:   “以我的造诣,任何剑式都不会入前辈法眼,我一使剑式,前辈因式反攻,我只怕很难招架,可是我把掌式放在剑上使出,虽然无法胜过前辈,却有一个好处,前辈无法在我的招式上找到破绽……”   王素素冷冷地一笑道:   “这倒是不错!难怪我刚才的一剑能被你躲开了!”   慕容平笑道:“因此我这条蚁命也总算保全了!”   王素素怒声道:“假如我先出手进攻,你是否还有那么便宜呢?”   慕容平坦然一笑道:   “前辈对我们这种后生末进赐招,假如还要抢先手的话,我只好认命了,只是前辈好意思吗?”   王素素一呆道:“不错!从我们王家习剑以来,无论是多么高明的对方,也都是一招还一招,何况是对你这种小辈,我不能做那种丢人的事!”   慕容平笑道:“这就多谢前辈了!”   王素素沉下脸道:“你不要高兴,我不相信你能永远躲过去。”   慕容平仍是笑道:   “前辈武学博大精深,我这种取巧的招式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骗不过前辈了,可是落英掌式共有七十二式……”   王素素怒叫道:“七十二招不见得就能把我累死了!”   慕容平故作惋惜地一叹道:   “前辈也许不肯承认自己老了,可是前辈深居地下三十年,气血未得天光之调和,实在不宜过份疲累,七十二招后,前辈再想使用剑式来胜过我,只怕也会受点影响,因此我想……”   王素素厉声道:“你想怎么样?”   慕容平道:   “我们并没有深仇大恨,前辈又何必非杀死我不可?请前辈高抬贵手,把盈盈放出来吧!”   王素素冷笑道:“那我家剑技就此绝传了?”   慕容平道:   “我相信那两式剑法一定是无上绝学,并不一定要练到十成火候才能天下无敌,以前辈此刻的境界,也没有人能与前辈争雄了。”   王素素神色一变叫道:   “慕容平!你的算盘打得太精了,我认为你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我绝不在你威胁下屈服。”   慕容平道:“我并没有威胁前辈之意。”   王素素冷笑道:   “你认为我的体力支持不了七十二式,我就不服这口气,因此我倒要跟你赌一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能挨过七十二式,我老婆子马上引剑自裁。”   慕容平连忙道:“前辈何必如此呢?”   王素素叫道:“少废话!你快出招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慕容平仍是想用言语劝服她,王素素却怒声叫道:   “我再通知你一声,你少跟我废话,而且我已经决心要杀死你了,你那七十二招最好连环施展,不要给我有空下来的机会,否则我宁可丢一次人,也要抢先出手,因为我必须要把王家的剑法流传下去!”   慕容平知道无法用言词去说服她了,而且也怕她真的抢先出手,那样他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凝神聚气,长剑再度挥出,仍然是落英掌中的招式,然而也唯有这套招式,才能暂时地唬住王素素。   魏搏生外号落梅风,他的掌式不但轻灵矫捷,而且虚实莫测,不过慕容平用在剑上,自然不能发挥其精髓。   幸好他的目的只是在拖延时间,并不想藉之伤敌,所以招招都是略沾即退,而且尽量不用力气。   王素素则拼命想跟他对剑,只要被她缠上了,慕容平的下一招就无法施展,只有闭目就戮。   不过慕容平心思极巧,剑上不带劲力,有好几次王素素已经绞上他的剑锋,却因为慕容平不着力的关系,反而利用她剑上的弹力将长剑震开了。   三十几式过去,王素素都是见招还招,却始终无法接近慕容平,这个小伙子深深知道厉害,一见情形不对,早就闪得远远的。   王素素使发了性,竟着着进*,紧追在慕容平身后,只要他的剑才递出来,立刻就是一式煞着。   慕容平若非靠着这手巧取的办法,早就尸横就地了,他的剑术,实在比王素素差得太远,若非他也深擅剑法,也早被王素素杀死了,因为王素素的剑招辛奇毒辣,出手在后却抢尽先机。   施翠翠在旁边看得心惊不已,连连用手势暗示慕容平扩大战圈,而且还不断用手指自己的腿。   慕容平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是告诉自己说王素素的行动不便,远远地躲着她,便不怕她了。   可是他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苦,施翠翠告诉她的办法也许有效,可是他不愿意用这种方法去对付一个老妇人。   第一,王素素并不是个真正的恶人,她怪癖的脾气只是由于她痛心的遭遇,再者,慕容平自己也是个剑手,对王素素的剑技他有着由衷的敬佩,假如真拖过了七十二招,她很可能会真的引剑自裁,那是他不忍心的……   就是这样硬拖了六十八式,慕容平虽然不太累,也是满身大汗,王素素则已是白发披散,苍白的瘦脸上一片飞红。   两个人都突然停了下来,那是因慕容平已经将七十二招落英掌全部使完了,有四式是先前使过的。   这四式在他与王素素订约前,自然不能作数,而且这些招式若是重覆使用,可不能再骗过王素素了。   王素素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停止了追击。   一面喘着气一面冷笑道:   “慕容平!我真佩服你,用着这一套掌式,居然能躲过我六十八手的还击,现在你还有什么花样?”   慕容平轻吁一口气道:   “前辈剑术之精,再晚倾心无已,七十二式之限将满,剩下的四招再晚不敢有侮,谨以真正的剑式求教!”   王素素点点头道:   “好!前两招我光守不敢,后两式我让你开开眼界,用天残地缺两大式来对付你,要是你能挺过去,我老婆子即使自裁也死得心甘情愿!”   慕容平默思片刻才道:   “多谢前辈,再晚临死前得一睹神剑绝式,亦死而瞑目!”   说完挺剑前击,果然用出他学自青城的精招,剑虽缓,却蕴有着江河奔泻,一去千里的威势。   王素素封剑硬架开了,两人身形各退了一步,这证明双方是势均力敌,王素素忍不住喝采道:   “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青城山的剑法能被你使到这种境界,还真是我想像不到的事,幸亏今天见到你,若是由你多练十几年,光凭你这一手,就不是我们王家剑法所能压制了!”   慕容平却心头发了一声暗叹,青城剑法虽然不若他学自黎东方的剑技来得精奥,却是他火候最深的一套剑法。   尤其是刚才那一式,更是他最具威力的一剑,王素素虽然挡得很吃力,却并无逊色。   如果用别的剑式,王素素更是了如指掌,看来他今天是死定了。   施翠翠急得连连向他比手势,叫他利用机会逃走,慕容平装着没看见,低头想了一想才道:   “下一招我要用学自神州五剑的招式,这虽是前辈家传之学,可是传到外人手中,又加了不少改进。”   王素素微笑道:   “我家传出去的剑法,不管如何改进,都不可能有多大的进步,我看你还是另外换一手吧?”   慕容平道:“前辈不要太托大了,精妙每自平易中得来,也许前辈认为不足一取的俗招,却能发挥出意料不及之威。”   王素素一笑道:   “笑话!没那个事,我把剑归进鞘去,只躲不挡,看看你是否能用那一招把我宰了,我家传出去的剑法若是能伤了我,我也该认了!”   说着果然将剑又归回鞘中,负手而立,神情极为轻闲,慕容平则挺剑慢慢前进,到她前面半丈处,突然将手一扬,剑光映着四周的火炬,如万道金霞般地涌了上去。   王素素一心只在神州五剑的剑法中去作应付的准备,及至慕容平剑势使出一半,她发现这是那招“大方无本”。   这是黎东方在临死前被慕容平偷学去的,虽然不足以威胁到她,可是以发剑的情势看来,她抽剑化解是来不及了。   幸好她深知这一式的虚实,身子朝后一仰,平躺了下来。   接着立刻朝旁一滚,总算避过了凌厉的剑气。   然后她手按剑簧,电速抽出长剑跳起来叫道:   “好小子,你竟敢施这种诡计——”   叫声未已,她又是一呆,原来慕容平这一剑竟是以进为退,他的身形已经闪出了石室门外,耳畔还听得他叫道:“前辈剑术高深,再晚异日再来请教!”   王素素咬咬牙,朝旁边的施翠翠瞪了一眼,一言不发地伸手拿了一枝火炬,追在后面。   施翠翠也十分担心地赶了上来,一直到达他们下降时的木匣附近,她不禁又怔住了,因为慕容平反身持剑伫立。   王素素一手高擎着火炬,一手用剑此着慕容平,那作为升降用的木匣则不知去向,地下留着一截断绳。   王素素哈哈一笑道:   “慕容平!我早想到你会有这一手,所以你来后,我已经叫飘云坐了木匣升上去,把你的去路也断绝了!”   慕容平沉声不语,施翠翠却叫道:“师娘!您怎么能这么做,万一他胜了您呢?”   王素素怒声道:   “绝没有这回事,不过我也不会耍赖皮,假如他能在天残地缺两大绝式下保住性命,我自然会用别的方法送他出去。”   慕容平叹了一口气,举起剑道:“再晚候教……”   慕容平原先虽知王素素难斗,但心中还存有两个想法,一是他听施翠翠说起王素素的一切,似乎还颇通人情,也许可以用情理以动之,即使这条路行不通,倚仗他自己的剑术造诣,也可以全身而退。   及至见到王素素之后,说了半天的道理,也无法改变她的执拗,动手之后,虽然仗着魏搏生的落英掌式化入剑中支持了一阵,也由此知道王素素的剑式果真高不可测,因此只有依照施翠翠的嘱咐,先脱了身再说。   照当时的情形来看,他想脱开王素素的剑势范围也是件很难的事,万分无奈之下,只得再使了一下狡狯。   口中宣布要用神州五剑的招式,使得王素素心中大意,然后突然施展黎了黎东方的那一招“大本无方”。   果然王素素猝不及防,仓卒应付过去,却已无法用剑困住他了,乘着这个机会,仗着过人的记忆,归路倒是没有走错,可是到达那上升的木匣处,心中顿地一凉,因为那木匣已经先被人乘走了。   王素素又追了过来,说出木匣是她先叫飘云破坏了,也由此可见王素素今天是决心杀死他了。   处在这深入湖底的地府,归路已断,明知不敌,他也只有奋力为自己的生命一搏了,因此神情反而异常沉着。   王素素倒是很佩服他的沉着,淡淡一笑道:   “慕容平!你要想活命,除非是在剑术上胜过我!”   慕容平毫无表情地道:   “前辈处心积虑要置我于死地,即使真能胜过了前辈,只怕也难以生离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穴吧?”   王素素愠然道:“胡说!我还会跟你耍赖不成?”   慕容平道: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耽心万一胜过前辈后,依然无法找到出路,岂不是死路一条?”   王素素冷笑道:“你胜得了我,我自然会告诉你如何出去!”   慕容平道:“前辈最好先说了出来!”   王素素冷冷地道:   “慕容平!你刚才玩过一次滑头,还想再来一次?”   慕容平正色道:   “话不是这样说,现在这一战只有生死之别而无胜负之分了,假如我傲侥幸胜得前辈,只怕前辈也无法再将出路说出来了!”   王素素微怔道:“你认为能杀得死我?”   慕容平点头道:   “我也没有把握,不过我若得手,也只是毫发之差的先机,受伤定为不免,因此我唯一的胜望,就是用一伤搏前辈一死,为了公平起见,我必须请前辈先将出路说出来!”   王素素想了一下道:   “这也有道理,可是我先说了出来,难保你不玩花样要比起心机来,我自承赶不上你!”   慕容平将手一摊道:   “这样一说,我只有束手待毙了,左右都是一死,我又何必费尽心力,硬要前辈赔上一条命呢?”   王素素怒声道:“放屁!我绝不相信你能杀得死我!”   慕容平笑笑道:   “前辈相不相信都是一样,反正前辈不先将出路说出来,那我宁可不抵抗,听任前辈将我杀死。”   王素素:“这样也好,免得我费事。”   说着举剑欲刺,施翠翠却叫道:   “师娘!这不行!您说过绝不先出手伤人的。”   王素素道:“情形不同。”   施翠翠冷笑道:“也许不同,因为您并没有把握能在决斗中杀死他。”   王素素怒道:“放屁!王家剑法尘世中绝无敌手!”   施翠翠道:   “那您必须给他一个决斗的机会,否则我也不想学您的天残地缺两大式了,因为您并不能证明他们是天下无敌的。”   王素素顿了一顿,施翠翠抓住机会接下去道:   “假如您不能证明那两招剑法是天下无敌的,您也无权拿我的终身来作孤注一掷的要求。”   王素素冷冷地道:“翠翠!你是存心想背叛我?”   施翠翠懔然不惧地道:“是您先言而无信,怎么能怪弟子背叛呢?”   王素素脸色阴沉地道:“好!我先把出路说出来。”   施翠翠脸色一喜,王素素却冷冷地道:   “不过你们别高兴,也别想在这上面玩花样,除非我真的被杀死了,你们听不见一个字!   飞花,过来!”   飞花怔怔地走了过来道:“婆婆!什么事?”   王素素用手一指原来放升降木匣的洞穴道:“你站到那个地方去。”   飞花依言过去站好,王素素才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用身子挡住那个洞穴说道:   “我已经把出路告诉他了,假如我被慕容平杀死了,他自然会带你们出去,这总该行了吧?”   施翠翠连忙道:“我们怎么知道您说的是真话呢?”   飞花叫道:“是真的,出路就在……”   王素素突然用剑指着他的咽喉你道:“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飞花吓得不敢开口了,慕容平又冷冷地道:   “现在我守定了这个位置,除非我死,你们谁也别想靠近飞花,飞花!你也乖乖地站在那里,如果你敢跨出一步,我的剑就将你劈成两片!”   慕容平倒是很沉稳,施翠翠却表现了极度的失望。   王素素挺剑道:“慕容平!出招领死吧!”   慕容平从容含笑,提剑跨前一步,施翠翠连连向飞花示眼色,叫他将出路所在暗示出来。   飞花口中不敢出声,眼睛却朝上望着,不住地眨动。   施翠翠明知他在打暗号,却苦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想慕容平也许较聪明,可以明白那暗示,然而慕容平疑神注视着王素素,不理会飞花的动作。   施翠翠急得忧心如焚,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叫道:   “飞花!你别在那儿做鬼脸,我都烦死了!”   她不顾一切地叫出这句话,原是想慕容平去看看飞花的动作。   谁知慕容平竟回头对她一笑道:   “翠翠!你别烦!死生有命,今天这一战我也没打算能活着,只是希望我死了之后你多照顾盈盈一点,我就感激不尽了!”   说着竟连连对她暗使眼色,施翠翠倒弄得莫名其妙。   慕容平又道:   “我平生知己,除了盈盈之外,就是你了,死时有你们两人送葬,我也不虚此生,只是我一生光明磊落,埋骨在这个地府下,实在有点不甘心,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   施翠翠听他说得清真意挚,不禁热泪盈眶道:   “慕容大侠!你还没有死呢,何苦说这些丧气话呢?倒不如打点精神,好好跟师娘斗一场。”   王素素神色一变道:“翠翠!你大概是希望我被这小子杀死吧?”   施翠翠连忙一擦眼泪道:   “弟子绝无此意,只是希望他能在师娘的天残地缺两大式下保住残生,就算对得起他了!”   王素素怒道:“你只顾对得起他,可曾想到我?”   施翠翠道:   “我无须替您担心,因为您绝不会落败的,可是今天把他引上死路,却全是我的错,否则他在外面,你深居湖底下,两个人永远也不会碰上头。”   王素素冷笑道:“他若不来,你就得瞎眼一辈子!”   施翠翠截然地道:“我现在宁可一辈子看不见!”   王素素顿了一顿道:   “翠翠!想不到你会变得这么快,早知如此,我倒是愿意成全你,只可惜太迟了,我等了一辈子,也才碰上这个机会,不能为你再错过了!”   施翠翠干脆使开性子道:   “您就是杀了他,我也不肯学那两招剑式,您的心愿仍是无法达成,师娘!您何苦要这样绝情呢?”   王素素呆了一呆,脸色阴沉地道:   “翠翠!我抚育了你二十多年,虽说对你严格了一点,但平常连一句重话都从没有说过,为了怕你寂寞,我*你师父,想尽方法使你快乐,硬生生在湖上建起一片浮岛来供你消遣,难道竟不比上一个见过两面的小伙子?”   施翠翠泫然无语,慕容平连忙道:   “翠翠!王前辈对你一片苦心,你万不可辜负她。”   王素素冷笑一声道:“我现在也不在乎了,人变了心,任何方法也挽不回来的,我已经想开了,以后她学不学剑法都不要紧,我宁可王家的剑法从此绝传,今天也非杀死你不可!”   慕容平淡然一笑道:“那我更没有生望了。”   王素素冷笑道:   “有的!一是你在一招之下杀了我,使我没有出手的机会,再者是你能躲过我的天地两绝式,假如那两剑杀不了你,王家剑法就是有了缺点,我也死心塌地绝了指望,让你在天下称雄去了!”   慕容平一笑道:   “这两个可能都很渺茫,我不敢存此奢望,因此还把后事交代一下,翠翠!等我在剑下丧生后,盼能在尸骨未寒之前,重见一次天日,更希望我能在这浮岛上长埋此身,赚得你与盈盈几滴眼泪。”   施翠翠黯然道:“我作不了主。”   王素素厉声道:“我可以作主,这个要求我答应了,你中剑之后我叫她们两人立刻送你上去,也许那个时候你的眼睛还没有闭呢!”   慕容平忙又回头道:“谢谢前辈了,翠翠,我就是这一个要求,我们相识一场,你总不会使我失望吧?翠翠!请你答应我!”   说着又连连闪眼示意,施翠翠实在弄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只得含泪点头表示已答应。   慕容平回头面对着王素素豪笑道:“赢得美人心肯死,红泪送我入九泉,人生得如此死法,还有什么遗憾呢?前辈请留神,再晚要出招了!”   王素素淡淡地道:“慕容平!看你这一番豪情,我杀了你倒是很不安心,可是不杀你,我的心会更不安你上吧!”   慕容平长啸一声,剑闪万道金霞,急涌而出,这一招是他毕生心血之所寄,将学自神州五剑的精招都揉合使上了。   有风雷剑法的威势,有柳絮剑法的轻柔,更有秋枫剑法的飘逸,刚柔互具变化万千。   王素素也不禁为之色动,头上银发飞舞,应势发出一剑,剑沉力猛,竟是两大绝式中的天残绝剑。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1   第 四 章 危境真情     两剑交触,声作龙吟,乍合又分。   慕容平胸前多了一个小洞,鲜血泪泪流出,可他的身形仍然屹立不倒、脸色也依然平静如恒。   王素素的白发被扫断了一绺,散落在地下,神色亢奋,脸色在苍白中又泛起红晕,大声叫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你使的都是我家流传出去的剑法,竟然能透过天残绝式而扫落我一绺头发……”   慕容平顿了一顿才道: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否则第一剑我就该尸横就地了!”   王素素道:“别客气!难得有此高手给我一试天地绝式的威力,所以我才留下你的性命,让你试试下一招。”   慕容平道:   “天残绝式已经领教过了,地缺绝式当然更为凌厉,但不知道前辈意欲取我那一个部位?”   王素素轻哼道:“你问这干嘛?难道你还想躲过去?”   慕容平豪笑道:   “躲过去是不可能,不过我想照前辈着剑的部位上,也留点纪念,以免这一场败得太惨!”   王素素笑道:   “这句话我倒是颇为心折,地缺绝式出手后,原不限定部位,为了给你一个机会,我在你胸前再开一个洞吧!”   慕容平第一次受剑是胸前左侧,已经深达内脏,若是另一侧再受一剑,整个心分成了三片,怎么也活不成了。   但是他毫无惧意,朗声大笑道:   “好极了!第一次不明白前辈的意向,使我慢了一步,这一次我一定要想法子在前辈胸前也留下两个剑痕。”   王素素微怔道:“你别是在做梦吧?”   慕容平一笑道:   “人在临死前一定是特别清醒,此谓之回光反照。”   王素素叫道:   “我倒不信你的回光能在我胸前反照出两个剑洞来!”   慕容平笑笑道:   “剑下分生死,不过是分寸之争,我倒是不敢说能赶得上前辈,但是能在前辈衣襟上划两道裂痕,也算我的剑没有白学。”   王素素厉声道:   “我若是叫你割破一点衣服,也算是白练了一生的剑!”   慕容平举起长剑道:   “前辈不可把话说得太过份,千里良驹,难保没有失蹄之日,何况我学剑术的岁月也不算太短。”   王素素被激得满脸通红叫道:“少废话了,你出招吧!”   慕容平剑势再发,轻捷无比地递了出去,这次他不知使的什么招式,竟是无声无息,眼前仅见剑光飞舞。   王素素一心防备他的胸前落剑,所以忍招不发,可是慕容平的剑势递满后,竟是直取她的双目。   王素素怒从心起,厉声叫道:“小子!你又敢施狡狯!”   剑随声出,地缺绝剑使足了十成威力,刺向慕容平的胸前,同时却仰头避开慕容平的剑势。   忽然她觉得不对了,因为慕容平的剑势急落,竟是挑向她的前胸,虽然还没有触及肌肤,却已感到剑风的凉意。   为了避免胸前受剑,她*得后退了一步,地缺绝式也只使到六成威力,硬生生地撤了回来。   本来这一剑可以将慕容平前后刺个对穿,也因她急切撤招的关系,仅刺进了不到三寸。   王素素退开后,立刻低头检视胸前,还好只有左侧被割了一个小破口,不禁暗自庆幸。   因为她撤招若是慢了一点,容得慕容平的剑尖移过来,即使不受伤,那衣衫一定保不住了。   真要被他在胸划上两个裂痕,杀死慕容平,也不见得能算真正的胜利,因为慕容平毕竟是个后生小辈。   她吁了一口气,抬头去看慕容平,却见他胸前两个剑洞中,都是鲜血直喷,摇晃了一下,终于倒了下来。   施翠翠痛哭失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慕容平流血过多,连眼睛都闭上了。   施翠翠还想把他扶起来,王素素却温柔地将她拉住了道:   “别去动他,让他安静地升天吧!”   施翠翠哭着道:“或许他还没有死呢?”   王素素轻声叱责道:“胡说!我两剑都深透及心,岂有不死之理?”   施翠翠挣扎着还要扑过去,王素素叹息着道:   “傻丫头,别去打扰他了,我不怪你对他倾心,这个年青人的剑法的确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施翠翠哭着道:   “剑法好有什么用,我倾慕的是他的人品与气度!”   王素素道:“不错!我也深深地为他感到惋惜,可是没有办法,有他存在世上,你永远也无法专心练剑。”   施翠翠刚要说话,忽然间顶上传来一阵哗哗的声响,接著有一道水泉泻了下来。   飞花淋得一身是水,急叫道:“不好!上面漏水了!”   王素素一怔道:“胡说!这地府是那死鬼精心开凿的,怎么会漏水?”   可是顶上的水泉越泻越急,也越来越粗。   施翠翠叫道:   “一定是飘云把机纽破坏了,想把我们都淹死在里面!”   王素素一怔道:“这倒是可能的,那小鬼对我们恨透了,我怎么那么大意,把她一个人放了上去?”   飞花苦着脸道:   “自从老爷爷死了之后,她一直就想替老爷爷报仇,好几次都偷偷地溜到总枢纽那儿去,因为宫主叫我监视着她,她才没有机会下手。”   王素素脸色一沉道:   “这小鬼如此可恶,我一定不饶她,幸亏我早知道那老鬼不存好心,早预留了一条出路,飞花!去把门打开!”   飞花答应了一声,双腿一纵,跳起丈许高,将高悬在屋顶的一盏油灯扯了下来,原来那竟是一块活盖。   顶上立刻现出圆洞,可容一人出入,洞中悬着一道绳梯,垂了下来,施翠翠这才明白飞花适才的暗示。   他望眼上看,是指示出路在屋顶上,将眼连眨,是表示油灯的秩序,因为屋顶悬着一列油灯,共有九盏。   出口刚好是第五盏,无论从那一头数起,都不会弄错,只是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王素素忙道:   “翠翠!你快上去,把那小鬼抓住,我要好好地治她!”   施翠翠却抬起头,蹙然地道:“不!师娘!我不上去了!”   王素素急叫道:“你疯了!难道你想死在这里?”   施翠翠点头道:   “是的!慕容平死了,虽然他是死在您的剑下,可我觉得我才是凶手,因此我愿意陪他死在这里。”   王素素怔了一怔,随即咬咬牙道:“好吧!我不勉强你,可是我不甘心被一个小鬼丫头整死在这里,你不上去,我可要上去了!”   施翠翠但哭不语,王素素又顿了一下脚,这时水注更猛了,幸而这地室极为宽广,而这一处位置较高。   流下来的水都淌到低处去了,王素素攀上绳梯叫道:   “翠翠!你若是改变心意,就从绳梯上来,攀到十多丈后,另外还有一条通路可以上去,飞花!跟我来!”   飞花顿了一顿才道:   “奴才愿意在这里陪着宫主。”   王素素怒声道:“什么!你也不想活了?”   飞花黯然地道:   “是的!奴才自幼跟着宫主,蒙宫主将我当亲人一般看待,深恩厚德,奴才唯愿一死相报。”   王素素哼了一声道:   “好吧!你们一个为情,一个为义,甘心在这里,我也不勉强你们,我去杀了那小鬼替你们报仇吧!”   说着正待上升,施翠翠却叫道:“师娘!您把盈盈带上去……”   王素素不理她,迳自攀绳猱升而去,施翠翠忙叫道:   “飞花!你把盈盈带出来。”   飞花道:   “盈盈小姐根本就不在底下,婆婆跟她谈过话后,对她很满意,准备要她作为您的后继人选,早就将她送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藏了起来。”   施翠翠一怔道:   “那我们不是冤枉下来了!”   地下的慕容平忽地欠身坐起来道:“是啊!差一点我也冤枉死了。”   施翠翠见慕容平忽然坐了起来,不禁大为愕然。   慕容平却低声道:   “翠翠!我们上去吧!死在这地底下太苦了!”   施翠翠惊疑交集地道:“慕容大侠!你……到底是死了没有?”   慕容平苦笑道:   “假如我们再耽误下去,等水淹上来了,那可死定了!”   施翠翠这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死,又喜又怨地道:   “你刚才为什么不作声,看着我……”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要为慕容平身殉,脸上一红,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慕容平苦笑道:   “刚才我怎么敢开口,你师娘在这儿,若是见我没有死,再补上一剑,我这条命就送定了!”   施翠翠顿了一顿才道:   “真奇怪,师娘那两剑深入内脏,怎会杀不死你?”   这时水下更急,而且底下的洞穴都灌满了,开始淹到他们的脚下,慕容平挣扎着起立道:   “快走吧!先逃出这个水牢再说。”   飞花也十分兴奋,抢先攀着绳梯道:   “我先上去看看婆婆走远了没有!”   施翠翠见慕容平虽然能站了起来,却显得十分软弱,知道他受伤仍是很重,也不顾得男女之嫌,蹲在他前面道:“我背你上去吧!”   慕容平也不再客气,双手勾她的颈项,施翠翠的动作十分敏捷,手足齐施,片刻后,已经到达绳梯尽头。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平台,斜通着一条向上的地道,虽不宽敞,却也足够一个人佝身而过。   慕容平道:“翠翠!你还是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施翠翠道:“你的体力能支持吗?这可得趁快,底下的水升得很急,若是走得太过缓慢,我们还是会淹死在里面。”   慕容平软弱地道:   “那也没办法,我的伤口还在流血,你背着我,压在我的伤口上,那会使血流得更急。”   施翠翠的背上感到一阵湿润的暖意,知道是慕容平的血迹渗透过来,果然不敢再背着他。   可是他把慕容平放下来后,慕容平只向前爬了两步,双手一软,立刻又平躺在地道上面,喘息不止。   施翠翠急了道:“到底怎么样,现在可耽误不得。”   慕容平低声道:“翠翠!你一个人走吧!我实在支持不住了。”   施翠翠叫道:“这不是废话吗?我若是想一个人走,还会等到现在?”   慕容平一叹道:   “那也好!不死在你师娘的剑下,死在水里,我也只得认命了!这正是阎王注定三更死……”   施翠翠用带哭的声音道:“你别丧气,忍住一点,我背你走一段吧!”   慕容平叹道:“迟了!水已经追上来了!”   果然汹涌的水注已经灌满了地穴,又从他们上攀的缺口上冲,势子十分急,施翠翠伏在他身上哭叫道:“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慕容平低声叹道:“这是何苦呢?你实在不需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已被一个温柔而湿润的东西堵上了嘴唇,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这是施翠翠的嘴唇。   他本来想抗拒推开她的,继而想到她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临死须臾,何必又去给她过份的难堪呢?   因此他干脆闭上眼睛,享受这垂死前的片刻温存。   水势涌了上来,浸湿了他们的衣服,却没有淹上来,反而将他们急速地往上推去,慕容平初时一怔,不知是怎么回事。   继而才明白了,原来这地道十分狭窄,刚够一个人匍匐前进的,施翠翠跟他拥抱在一起,两人合起来,已把地道中的空隙塞得差不多了,汹涌的水势上涨,除了一小部份挤过空隙,大部份还被堵在后面。   因此水的冲力反而将他们向上推送,又急又速,反而比他们爬行要快得多,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不禁笑道:“翠翠!我们大概是命不该绝!死不了了!”   施翠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前为了已自必死,一时冲动,拥住了慕容平急吻,现在知道不会死,却又自悔孟浪。   因为她是个相当自尊的人,自负姿色,视男人如粪土,慕容平的出现虽然使她静寂的心湖起了激荡。   但是她始终尽量地约束自己的感情,慕容平被王素素刺伤倒地后,她曾经真情流露,表示愿以一死相殉。   不过那是一种高贵的情*,纵不为人接受,也不会引起人家的鄙视,像刚才那样投怀送抱,那未免太……   慕容平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连忙低声道:   “翠翠!我不知该如何表示我心中的感激。”   施翠翠低声道:   “你还是养养神,等你真正能保持这条命时,再说话还不迟。”   慕容平却大声笑起来道:“不要紧!我现在相信我死不了了!”   施翠翠忙道:“别用力,注意你的伤口!”   慕容平笑笑道:“被冷水一冰,我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施翠翠听她说话的神气,果然已振作多了。   慕容平又笑道:“俗语说猫有九命,我恐怕比猫儿还多一条命,多少次已经摸到鬼门关前了,仍是被我跑了回来。”   施翠翠不愿她过份兴奋劳神,只得冷冷地道:   “你别高兴,也许师娘就在上面等着呢!”   一句话果然使慕容平又转入沉默,施翠翠怕他担心,连忙又柔声安慰他道:   “你别着急……”   慕容平低声道:“我不急,可是我必须想个法子避过她这一关。”   施翠翠笑道:“不必避!师娘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   慕容平不信道:“难道她会回心转意放过我不成?”   施翠翠道:   “那倒不是,不过她夸说过无人能避过她天残地缺两大绝式,而你居然能在那两剑下逃过性命,她自然不能再动手杀你!”   慕容平一叹道:“那两式剑真凶!若非亲身经历,我真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剑招呢!”   施翠翠笑道:“可是你并没有被那两式杀死呀!”   慕容平仍是叹道:   “一半是靠着运气,一半是靠心机,我才能幸保不死,不过下次再碰上时,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施翠翠忙问道:“说真的,我对你如何能逃过那两式始终想不透。”   慕容平道:“这不是一句话能说得尽的,上去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正说之间,上升之势渐缓,本来浸着半腰的水,慢慢地上升到颈项了,施翠翠急忙道:   “这是决湖水来灌洞的,现在上升之势渐慢,可能我们也已快接近湖面了,只不知上面是什么地方?”   慕容平轻轻地摇动双腿,使身子不下沉,口中问道:   “你在这儿长大的,怎么会不知有这条道路?”   施翠翠一叹道:   “师父与师娘二人勾心斗角,同床异梦,两个人都尽量拉拢我,虽然我与师娘接近一点,可是她也防着我,有许多事都不给我知道,这条地道一定是师娘秘密修筑的,以前从未告诉过我。”   慕容平道:“这个岛都是虚浮的,怎么能安装地道呢?”   施翠翠笑道:   “翠湖岛虽是虚浮的,却是利用湖底原有的一座暗礁作为支架,否则整个岛怎会静止不动呢?”   慕容平道:   “假如有暗礁作为支柱,我与刘三策金北固是从水底下进来的,怎么没有看见一点痕迹?”   施翠翠道:   “师父为了别具匠心起见,把暗礁挖凿成了一根正柱,像雨伞的柄般,撑住全岛,柱心又挖空了,就成了我们下去时的道路,后来为了重心不稳,又在岛的另一端加了一根小支柱,我想这条地道一定是师娘偷偷挖空支柱而凿成的。”   慕容平道:“不错!那根支柱在什么地方,这条地道也通到哪里。”   施翠翠笑道:   “以前我眼睛看不见,对湖底的情形完全不清楚,只是听他们说,而且实在也不知道支柱在什么地方。”   说完又道:“反正我们能上去就是了,何必管它在哪里呢?”   慕容平摇摇头道:   “你师娘不会想到我没有死,假如我们能够知道身在何处,就可以想个法子避开她,现在只好听天由命了!”   施翠翠笑道:“你何必要避开她呢?”   慕容平叹道:“我的想法跟你不同,她现在可能更想杀我了!”   施翠翠不信道:“她最重诺言,言出必践,我想不致如此吧!”   慕容平道:   “不!以前她想杀我是为了你,现在她要杀我是为了盈盈,你难道没有听见飞花的话吗?”   施翠翠道:“盈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平一叹道:   “她对你已经失望了,因此把盈盈当作剑法的传人,所以才允许你跟我一起死在水底下……”   施翠翠一怔道:   “盈盈能适合她的条件吗?她要选一个真正绝情的人,盈盈对你情深如海,心肠又是那样的良善。”   慕容平蹙然道:“假如我死了,盈盈一定会接受她的条件。”   施翠翠不解道:“盈盈知道是她杀死你的,怎么会答应她呢?”   慕容平正色道:“正因为我死在她手中,盈盈才会答应她。”   施翠翠道:“我不懂。”   慕容平道:   “我跟盈盈的感情是从小建立起来的,后来经过许多磨难,把我们的感情磨练得更坚强了,假如知道我死了,她最急切的一件事便是……”   施翠翠抢着道:“替你报仇!”   慕容平道:“不错!为了替我报仇,她一定想杀死你师娘,像她那样一个荏弱的女孩子,有什么方法呢?”   施翠翠道:“她的剑法也有根底。”   慕容平道:“可是无论她怎么苦练,都不会强过你师娘,除非……”   施翠翠叫道:“除非她投在师娘门下,学会那天地两大绝式!”   慕容平点头道:   “不错!而且你师娘也是利用这一点使王家的剑法流传下去,她并不在乎盈盈对她报复,因为她把那两招剑法传给一个人之后,原也可算死了!”   施翠翠怔然道:“我不相信你的猜测。”   慕容平叹了一口气道:“事实会证明的……”   这时他们已经停止了上升,却发现正处身在一个圆桶形的石穴中,四面都是陡立的石壁,高有十丈。   壁滑如镜,光下留手,二人脚下又是虚弱的深水,无法使劲。   从穴口望上去,只见一片深蓝的天空,隐约还可见一轮淡月与朗朗星辰,夹着微微曙色。   慕容平道:“原来天还没有全亮,我倒觉得像过了十几年岁月。”   施翠翠急道:“你别去计算时间了,我们怎么上去法?”   一句话把慕容平问呆了,这地道的道路不过尺许宽,还可以用手对撑着支持体重,可是到了出口处,竟成了个瓮形,中宽口窄,除了一线天光外,什么也看不见,而且脚下又是水,像是落在一口深井中,实在想不出法子上去。   而且从光的圆口看来,只有碗口大小,可见那里绝不是出路,那出路一定是在下面别的地方。   他们上升之时,面对面光顾着谈话,背向着通道,可能将出路忽略过,因此眼见生机在即,却弄得一筹莫展。   施翠翠恨恨地道:   “飞花那小鬼也不知上哪儿去了,他应该在上面等着呀!”   慕容平一叹道:   “这不能怪他,是我们自己把出路错过了,现在恐怕他还在出口处等着我们呢!这大概是命该绝了!”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2   第 五 章 沧海萍寄     二人相对无计,天色都渐渐大亮了。   幸好容身之处还很窄,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抵住石壁,不至沉下去,但是一直泡在水里,迟早还是死路一条。   慕容平叹道:   “翠翠!你试试用游龙术贴着石壁移上去看看。”   施翠翠道:   “这石壁是向内斜的,游龙术也不见得有用。”   慕容平想了一下道:“你把衣服都脱下来。”   天光虽弱,在他们习于黑暗的视觉中,已经是十分清楚,施翠翠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低声道:   “慕……平!我承认见到你之后,已不知廉耻为何物,你要我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可是你要珍视你的身体。”   慕容平一怔道:“你说什么?”   施翠翠低声道:“生机尚未全绝,你不必糟塌自己。”   慕容平怔然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施翠翠顿了一顿才道:“难道你不是……”   说到这儿,她的脸色更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慕容平见她目中霞光流转,情意万千,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禁笑了一下,轻声叹道:“翠翠!你误会了!”   施翠翠道:   “其实我对你这个要求只有感激,你拚着垂死之身,想酬答我的一片痴心,可是我又怎么能……”   慕容平笑道:   “翠翠!你完全误会了,我承认我在外面的名誉不太好,风流轻薄几乎尽人皆知,但是我还没有下流到这个程度。”   施翠翠道:“不算下流,换在别的时候,我会毫无考虑地把一切奉献给你,但不是现在,我不能叫你用性命来安慰我。”   慕容平笑叹道:“你越误会越深了,不过这也怪我不好,没有把话说清楚,就冒然叫你脱衣服,翠翠!我很感激你的情意,可是我并没有想利用你的感情来占有你。”   施翠翠道:   “这不是占有,是牺牲,尤其你处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对我这样,使我觉得即使为你死了,也不算虚渡此生。”   慕容平觉得话很难解释清楚了,再者施翠翠把内心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对他宣诉,他若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向,可能会使她很难堪,因此他只得一叹道:   “翠翠!请你把衣服脱掉!”   施翠翠擒着泪珠道:“你真的要吗?”   慕容平道:“是的,我要,而且要你脱得一点都不剩。”   施翠翠默然片刻才道:   “好吧!只要你感到快乐,我什么都无所谓。”   说着缓缓动手,将全身的衣衫都褪除了下来,一具晶莹的玉体,下半截浸在水里,上半身却毫无保留地呈现地慕容平的眼前,二人相隔又如此近,施翠翠纵然千百万分的愿意,却也禁不住羞低了头。   慕容平道:“湿衣别沉到水里去了,交给我吧!”   施翠翠忍不住抬头道:“你还管衣服干嘛?”   慕容平但笑不语,把她的衣服接了过来,然后道:   “现在你凝神聚气,集丹田劲于四肢百骸。”   施翠翠莫名其妙,但也照着做了。   慕容平又道:   “排诸念于物外,忘我于虚无之境。”   施翠翠问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慕容平笑道:“你不要问,先照我的话做。”   施翠翠只得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慕容平见她脸上的红晕已褪,代之以一片漠然,知道她已进入静境,乃道:   “吸清气,吐浊气,双臂轻挥,如鸟翔空!”   施翠翠已经到达完全无由自主的状态,只是听着他的话而行动,说也奇怪,她的手才动了几下,身子已徐徐提起,贴着石壁上升,好像有一股力量托着她,慕容平继续以沉着的声音道:   “对!就这样,什么也不要想,手不要停。”   施翠翠依样施为,身子已拔离水面,升高丈许,大概是她自己也有所感觉,忽地一睁,看见了慕容平双目凝注。   再低头一看自己,竟是赤条条地面对着他,一阵羞愧之感涌自心底,胀红了脸大声叫道:   “慕容平!你是个魔鬼!”   叫声方毕,身子已如离枝的树叶,蓦然失去了依附,砰然下堕,正好跌在慕容平的头上,将他压下水去。   等她手忙脚乱地将慕容平拉出来,他已是双目紧闭,昏死过去,恨极之心,又转为悲急,拚命捏紧他的人中之处。   片刻后,慕容平才悠悠转醒,睁开无力的眼睛,但见施翠翠目中泪珠直滴,一头秀发也是水淋淋的,不禁叹了一口气,微弱地道:   “翠翠……”   施翠翠一把搂紧他,哭叫道:   “平……是我不好,我既然愿意把一切都给你,何必还讲究这些,整个身子都是你的了,给你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慕容平一叹道:“翠翠!你放开手,听我说……”   施翠翠倒是依言放开了,挤掉眼中的泪珠,情意洋溢地道:   “平!你真坏,你要看我的身子,直接跟我说好了,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呢?不过也怪我……”   慕容平摇摇头道:“不!应该怪我!”   施翠翠连忙道:   “谁都不怪,我也是太心急了一点,可是你知道,我这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这样,而且又那么突然……”   慕容平叹了一声,施翠翠抢着道:“你现在看过了,觉得我怎么样?”   “冰装玉砌,仪态万千,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才害得我出了神,忘记了要一直提醒你,否则……”   施翠翠忙道:“否则怎么样?”   慕容平笑道:“否则你此刻早已升到顶端了!”   施翠翠初是一怔,继而完全明白了……   这一刹那间,施翠翠的情绪是很难描绘的,有羞愧,有失望,也有着绝处逢生的一点惊喜地道:“你……你……”   除了这个你字之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慕容平知道她的心情,也不敢用别的话去刺激她,踌躇良久,才用手摸摸她的柔肩,轻声道:   “翠翠!你的美使我体验到生命是如此的充实,为了再欣赏一下你无双的姿容,我也要拚命活下去。”   施翠翠仅只凄然一笑,仍是什么也没有说。   慕容平再度柔声道:“翠翠!你愿意再试一下吗?”   施翠翠眨眨眼睛,低声道:“你早说了,我也不会那样了!”   慕容平连忙道:“我倒不是故意卖关子,因为我也是突然想起在轩辕藏经上有这一种功夫,叫做‘沧海萍寄’。”   施翠翠冷冷地道:“浮萍是这样飘浮的吗?”   慕容平道:   “这不过是一个寓名罢了,意思是说沧海虽大,一萍之所寄,无处不可以安身,若是学会了这种功夫,无论是千丈仞壁,照样可以安之如磐,可是浮萍是无根的东西,停在哪里,就生长在哪里,完全是靠着生气的感应而依附。”   施翠翠道:“所以你才要我脱光衣服。”   慕容平道:   “这种功夫练到了火候,自然不须要如此,可是初学乍练,必须以本身真气与所依附之处密密相接,不能有一点隔膜,我知道这对你不太礼貌,若不是我受了伤,无法使力,我绝不敢冒渎你。”   施翠翠道:“大家为了活命,无所谓冒渎,不过你先说明了……”   慕容平道:“我太鲁莽了,没有说出原故,就叫你脱衣服。”   施翠翠愠然道:“以后你还是可以说。”   慕容平道:“我不敢。”   施翠翠思了一声道:“为什么?”   慕容平道:“因为你已经误会了!”   施翠翠道:“那是我不要脸!”   慕容平叹道:“翠翠!你若是这样想,我宁可死在这里不出去了。”   施翠翠冷哼一声道:“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敢?”   慕容平道:“看你对我浓密的情意,以及不顾清白的牺牲,我若是拂逆了你的盛情,简直是对你的侮辱!”   施翠翠这才神色微和道:“这不能怪你,是我先自侮。”   慕容平正色道:   “翠翠!人之相知贵在心,我不想多作别的解释,你若是觉得我这个人还值得一交,首先就请你珍重自己。”   施翠翠低头不语,慕容平道:   “现在我倒是后悔想出这个方法来了,即使永远不出去,我能有你在旁边陪着共赴九泉,此生亦无遗憾。”   施翠翠神色一振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慕容平微愠道:“你凭什么怀疑我?”   施翠翠一笑道:   “我听说你很会花言巧语,专门骗女人。”   慕容平庄容道:“翠翠!你的这样想,我也不要你救了,好在我已经把‘沧海萍寄’的功诀,告诉了你,你一个人上去吧!”   施翠翠见他生气了,才回颜作笑道:   “这是别人告诉我的,你对神州五剑的后人……”   慕容平道:   “不错!那五个女孩子都是这样爱上我的,可是我对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真意,否则她们就不会死守着我。”   施翠翠道:“你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你到底有多少心?”   慕容平道:   “我心只有一颗,那已经给了盈盈,因此我给别人的只有一份真挚的情意,别人愿意接受,我绝不辜负她,这一点盈盈会谅解的,除此之外,我不想再作别的解释,翠翠!你也不能对我多作要求。”   施翠翠默然片刻才低声道:   “是的!我不奢望,一份真情,对我已是太多了。”   慕容平低声叹道:“翠翠!我很抱歉!”   施翠翠悠悠一叹道:   “不必抱歉,你可敬之处正在此,假如你将盈盈撇开而移心去爱别人,你就不会成为情中之圣了!”   慕容平愕然道:“我什么时候被人加上情中之圣的封号?”   施翠翠笑道:   “那是盈盈送你的封号,我听她叙述你的事迹时,还不相信她怎么会对你有这么多的艳闻毫不嫉妒,现在我才明白她为何不嫉妒,不管有多少女人爱你,也不管你爱上多少女人,她在你的心中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的。”   慕容平也只好陪着苦笑一声!施翠翠又笑道:   “好了!尽泡在水里的滋味也不好受,我们还是上去吧!”   说着重新闭上眼睛,像刚才一样地提神聚气。   慕容平道:   “这次可不能再摔下来了,我的肚子已经灌足了水。”   施翠翠开目嫣然一笑,脸上神光堪然,双臂轻挥,身子又慢慢地上升,慕容平目送着她,也不禁佩服她的功力深厚。   “沧海萍寄”是一种高深的内家功夫,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作为基础,根本一点也起不了作用。   慕容平虽然提出口诀,叫她试一试,内心并未寄于多大期望。   可是她第一次试行已非常成功,这一次所表现的火候尤为惊人,双臂轻挥,玉一般的胴体贴住石壁冉冉上升,就像是一个仙女驾云登天。   刚升至洞口,慕容平忽然看见有个人探头下望,匆促之间,也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连忙叫道:“翠翠!上面有人!”   施翠翠的动作更快,单手一搭洞缘,身子向上冲去,像一缕银影拔空而上,玉肩将洞口撑大了,碎石簌簌而下。   接着听见洞口传来她的喝声道:“飞花!原来是你!”   然后是飞花带着哭声道:   “宫主!您终于上来了,我守在出路附近,尽等你们不出来,水又漫上来,我以为你们都淹死了。”   施翠翠喝住他道:   “少废话,快去找根绳子,把慕容大侠吊上来,还有……替我带套干衣服,把大小还散一起带来。”   飞花道:   “奴才都准备好了,连慕容大侠的衣服都带来了,只是没有绳子,因为奴才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上来。”   施翠翠叫道:“还不快点拿绳子去!”   没有多大的功夫洞口伸下一条长索,索头还结好一个圈套,慕容平将圈索套在身上,很快地被提了上去。   施翠翠已经穿好衣服,放下慕容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撕开他胸前的湿衣,替他检视伤口。   血早已不流了,伤洞却被水泡得发白,然而皮肉却依然完好,没有翻卷或是;撕裂扩大的样子。   施翠翠小心翼翼地用干布将伤口的水吸干,然后在一个白瓷瓶中倒下一些白色粉末洒进伤洞中。   慕容平只觉得一阵清凉,连吸水时的痛楚都消除了,不禁翻身坐起,朝着施翠翠一笑道:   “这伤药真好。”   施翠翠又拿起另一个玉瓶道:   “大还散专治外伤,小还丹固元补神,你元气损耗太多,一定要好好地补一下,张开嘴闭上眼睛。”   慕容平笑道:“闭眼睛做什么?难道我还怕看着吃药!”   施翠翠红着脸道:“叫你闭眼就闭眼,哪来这么多废话?”   慕容平含笑闭目,张大了嘴,忽然口中感到一股清香的苦涩之味,由一团温润的轻柔渡送了过来。   药味虽香,其苦异常,他的胃中一阵翻搅,几乎要吐了出来,但是又有一股劲力往下急摧,终于咽了下去,连忙睁开眼睛,却见施翠翠的脸就贴着他,才知道那团轻润之物是她的舌头,也是她硬用力将药催下自己的咽喉。   施翠翠已经离开了,他才讪然一笑道:“这药真苦!”   施翠翠红着脸道:   “小还丹对虚脱耗神等症别具神效,可就是味道奇苦而涩,寻常一粒便足够了,你损耗过巨,非三颗不可!”   飞花在旁笑道:   “药量加重,那苦涩之味也就加倍了,所以宫主一定要用这个方法才能把药喂下去,这小还丹制作不易,一共才有三颗,而且药性见风即散,大侠若是一个忍不住吐了出来,那就太可惜了!”   施翠翠自己也被药性的苦味涩得直皱眉头,闻言叱道:   “小鬼!废话多!还不快替慕容大侠换下湿衣!”   飞花含笑捧过一套干的衣服,还带着内衣裤。   施翠翠忙背过身去,慕容平自从药丸下肚之后,精神大为振作,周身血脉运和,虽末完全恢复.却已好了一半。   因此把衣服匆匆换好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话一点不错,现在我身上连般点痛苦都没有了,仙丹也不过如此……”   施翠翠回头看看他的神气,安慰地笑道:“药性虽佳,你过人的体质也是一个原因,以那两剑的深度,换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慕容平微笑道:“药医不死病,亏得我命长。”   施翠翠却皱眉道:   “不过我乃然很难相信,就那两处剑伤看来……”   慕容平道:“一处即足以致命是不是?”   施翠翠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才不明白。”   慕容平含笑道:   “顾清风被你弄成那个样子,不过三天,立即康复如初,我们都经过特别的训练,除非砍下脑袋,腰斩成两截才死得了!”   施翠翠道:“是啊!我就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慕容平笑道:   “说开了也没什么希奇,不过轩辕藏经有一篇守珠保泽的记载,我就是靠着这段记载留住了性命。”   施翠翠奇道:“守珠保泽?”   慕容平道: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内功,主要的是使人能在身体受到外伤时,尽量保全元气,减少损耗,也因为有这一门功夫,我才敢大胆地向你师娘挑战。”   施翠翠忽然想起来道:   “你在决斗之前,故意托我在你尸体未寒之前,将你送到外面来,原来你早就有把握不会被杀死。”   慕容平笑道:   “不错!而且我还想利用这个机会把盈盈一起救出来,可是我挨上第一剑之后,把握就不太大了,你师娘的剑法真厉害,第二剑我若不用点心计,差一点就真的送命了,她那一剑本来可以将我的心脏劈成两片。”   施翠翠叫道:“那你还能活吗?”   慕容平笑道:   “心碎了自然就活不成,所以我用大话激起她的火气,然后又故意先取她的双目,突然改招攻胸,她怕衣服真的被我划破了,逼得临时撤回一半的招式,总算把这颗心保持完整。”   施翠翠道:“原来你是假死,倒害得我白急了一场。”   慕容平一叹道:   “盈盈没救成,又差一点被淹死在地穴中,这两剑可挨得太冤枉了,幸好因此饱了一次眼福……”   施翠翠脸上一红,以为他是故意在口齿上讨便宜,不过她见慕容平神色很正经,也不便发作,只得骂飞花道:   “你这个小鬼简直蠢到了极点,一点脑筋都不会想,在出口处等不到我们,便应该到这里来看看。”   飞花噘着嘴道:   “宫主!您说这话可就真冤枉死人了,奴才在出口处尽等不见,水又淹了上来,奴才差一点就想跳下水去找你们了,后来才想到这条道路正是在岛西端,也许与那个通地底的小缺口相连,因此忙又赶过来看看。”   施翠翠叱道:“你还有理,岛上有这个小缺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飞花道:   “这个小缺口是天生的,当年老主人留下一块暗礁作支柱时,正好选在这个地方,因此才将它留了起来,准备建设一个地底秘室,谁知婆婆要利用这里作秘密通道,不准老主人动它,奴才以为这种小事,不必麻烦宫主。”   施翠翠怒道:   “这还是小事,假如我不是靠着慕容大侠的指点,而你也不想起这里,岂不是活活困死在里面了?”   飞花受责不敢再抗辩,慕容平听她一直为了这点细故非难飞花,正觉她未免小题大作,继而一想,才知道是自己口不择言,又得罪了她,她才拿飞花出气,忙笑道:   “翠翠!你又误会了,我说的一饱眼神,并不是指你,我们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出性命,我怎会那样混帐。”   施翠翠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又是想错了,可口中却道:   “那你是指何而言?”   慕容平道:“我是指你师母那两招剑式,的确是令我心折无已,这两大绝式姿势普通,变化平易,却有意想不到的威力,剑出定生死,简直连招架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施翠翠听她说得正经,忙问道:   “听说你有过目不忘之能,到底学会了那两式没有?”   慕容平苦笑着摇头道:“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发觉自己太笨。”   施翠翠不信道:“我在旁边看着,也认为那两式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好像信手就能比划出来,你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慕容平道:“正因为看起来太简单了,我才解不透其中奥妙,由此可见,高深的剑式,并不是轻易可学的,在那简单的动作中,含藏着无限的天机,除非让我揣摩几次,或许能找出一点玄秘。”   施翠翠道:   “师娘刚才没有杀死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想杀了你,还有机会给你慢慢地揣摩研究吗?”   慕容平苦笑道:   “是啊!所以我只好先避着她,使她以为我死了,在这段时间内,我尽着记忆所得,慢慢去研究对付之策。”   施翠翠道:“你连照样学都练不会,难道反而能想出破解的方法?”   慕容平点头道:   “不错!破解比学习容易多了,要想学会它,我必须熟知其奥秘,若想解破它,我以身经目受的经验,把自己所以落败的原因找出来,以后就可以设法趋避了,所以一般人在打斗失败了,苦练武功以求报仇雪耻时,只是尽量去化解对方的煞手,而并不是去学习对方的招式。”   施翠翠道:   “我跟人动手打斗的经验很少,失败的经验更少,除了在你手下失风之外,我从未败给别人过,因此不太懂得这层道理。”   慕容平笑道:“这是很简单的,例如我失败在精招之下,假如去学习这式精招,开始得比人迟,其成就也永远在人之后,要想超过对方,必须在相反的方向着手。”   施翠翠叹道:“不错!看来我该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慕容平忽然问飞花道:“婆婆呢?她上来之后到哪儿去了?”   飞花摇头道:   “不晓得,她带着飘云过来问宫主上来了没有,那时出口处已经涨满了水,她看了一下,摇头叹息了一声,又带着飘云走了!”   施翠翠道:“师娘不是说要杀死那小鬼吗?”   飞花道:   “我看来不像,飘云跟在婆婆身后,神色飞舞,十分高兴的样子,假如婆婆要杀她,她就不会那样高兴了!”   慕容平点点头又问道:“岛上其他的地方是什么情形?”   飞花道:“不清楚!这一边他们是不敢过来的!”   慕容平沉思片刻才道:“我与宫主必须偷偷离开这里,有办法吗?”   飞花道:“可以,这里就有一条小船,是老主人秘密出湖所用,因为经常要我去上游修整,才告诉了我,此外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而且那小船另有秘密水道通出去,保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慕容平道:   “好极了,我们就乘那条小船溜走,你却要留在此地,在婆婆那儿,你必须使她相信我们两人都死了,跟我同来的三个人假如还没有被杀死,麻烦你照顾他们一下。”   飞花正待说话,施翠翠却道:   “我们很快就会再回来的,因为师娘已经看见了你,所以你不能跟着我走,这是件很重要的事,你可不能再孩子气了!”   飞花黯然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3   第 六 章 砺剑侠隐     飞花一直把他们带进一条普通的小径上。   直到前临无地,为一排密密的翠竹阻路,她才弯腰在地上揭开一块浮盖。   底下果然是一条宽约半丈的秘密水道,放着一艘梭形快艇,单桅平放,桨楫俱全,施翠翠哼了一声道:   “我这个翠湖宫主真是白做了,在这片浮宫之上,竟然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与秘密。”   飞花红着脸道:   “宫主!您别生气,事实上您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   施翠翠瞪了他一眼道:“当然了,我只是一个可怜的瞎子。”   飞花大为焦急,连忙道:   “宫主!奴才对您的忠心唯天可表,以前您双目失明,有些事情告诉了您,反而会使您烦心。”   施翠翠冷笑道:   “我的眼睛在几天前就能够看见东西了,你干嘛还瞒着我?”   飞花道:   “奴才知道您这几天忙于练剑,又怕您分心,而且奴才再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的程度。”   施翠翠见他情急之状,才和缓了一点道: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忠心。”   飞花正色道:“奴才可以为宫主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施翠翠跳下了小艇,慕容平也跟着下了船,飞花一面盖上缺口,一面准备详细地指示路径道:   “您从这条水路出去后,笔直前走,就可以到三叉河,然后舍舟登陆,已在湘南境内,最好是乔装易容,偷偷赶到河洛去。”   慕容平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上河洛去?”   飞花道:   “慕容大侠!本宫对您的行动早已十分留心,您有很多亲近的人都在洛阳的秋枫山庄,自然只有上那儿去。”   慕容平:“我们为什么又要乔装易容呢?”   飞花轻叹道:   “这一路上都有本宫派在外面的细作耳目,您要婆婆相信您与宫主已经葬身水底,一定不能露出真面目。”   施翠翠道:“这又是我不知道的事。”   飞花低下头道:   “您的管辖范围只限于本岛,而一切对外的连络刺探消息等事,别有专人负责,那是不经过您的。”   施翠翠忙问道:“是谁负责呢?”   飞花道:“是王师爷。”   施翠翠冷笑道:   “我就晓得是这个混蛋,不过他又是受谁的直接指挥。”   飞花道:   “从表面上看,他好像是听令于老主人,不过老主人也有许多事情瞒着他,可能他还是婆婆的心腹。”   施翠翠道:   “这就怪了,师娘从不见外人,老王那狗头可能还不知道有师娘这个人存在呢!怎么会是师娘的心腹呢?”   飞花轻叹道:“这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婆婆虽然深居地下,对外面的事却一点都不隔膜,可见她暗中仍是与外面有连络的,宫主!说来您可别生气,您虽是一宫之主,只是个傀儡而已,老主人与婆婆明争暗斗,各自培植异己心腹,都只瞒着您一个人,直到现在,情形仍然未有一点改变。”   施翠翠讶然道:“师父已经死了,他的势力还存在吗?”   飞花嗫嚅片刻才道:“奴才对老主人之死颇为怀疑……”   施翠翠道:“是我亲手杀死他的。”   飞花道:“可是老主人的尸体却失踪了!”   施翠翠一怔道:   “对呀!那天我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并没有留心到尸体的下落,究竟放到哪儿去了?”   飞花道:“奴才也不知道,那天奴才也跟着宫主离开了!”   慕容平道:“我看见飘云抱走了!”   飞花连忙道:   “我问过飘云,她回答我说不知道,看来其中一定有鬼,老主人生前已为自己安排好埋骨之所,那是一个大石匣,密闭后即沉入水中,老主人曾经交代我万一他死后即将他放入石匣中的,可是我并没有找到尸体。”   慕容平道:“那石匣呢?”   飞花道:   “还在,因为找不到尸体,我就将老主人的衣冠遗物放在里面沉水,算是聊尽心意,可是我对老主人之死始终还存怀疑,尤其是今天与慕容大侠对证后,更觉得有问题了,尸体既是飘云抱走的,她为何推说不知道呢?”   慕容平沉思片刻道:   “这的确值得推究,不过你们也太大意了,一个人死了,你们居然会连尸体都不加以收拾。”   施翠翠道:   “师父生前也对我说过,他对自己的后事已作了安排,不要我费心,我以为一定有人收拾了……”   慕容平又问道:“你师娘对这件事没有查问吗?”   施翠翠道:   “他们夫妇已经有很久不见面了,师娘对他的生死更不关心,所以她不问,我也没有提起。”   慕容平一叹道:   “师尊乃人之大伦,夫妇为五常之纲,你们闹得太不像话了,难怪这个岛上浮宫会一团糟。”   施翠翠忍不住道:“你自己呢?父子之伦,你又做到了多少?”   慕容平庄容道:   “我的身世不同,父亲并没有把我当儿子,生下来就给我冠上了别人的姓,所以我也不肯改回去。”   施翠翠叹道:   “我又何尝不是?师父,师娘,都只把我当作一项工具,在我身上进行残忍的试验,几曾当我是个人看待。”   飞花蹙眉道:“您二位还争这些干嘛呢?”   施翠翠苦笑道:“是的,我很幸运自己终于觉醒了过来,脱出他们的手,今后也要尝试一下人的生活,不过我不相信师父还没有死,他已经功力全失了,再受了我穿心一刀,眼睁睁地看着他断气的。”   飞花道:   “老主人身拥奇技异能,除非把他的头砍下来,他才会死,否则他总有办法叫自己再活过来的。”   施翠翠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飞花道:   “是老主人自己说的,有一次他自制一种最剧烈的毒酒,用别人试了一下,只有三滴入喉,立刻肠断腑裂,老主人整整喝了三大杯,结果却只昏睡了两天两夜,醒来一无异状,那个试验的人是我帮他找来的,我才知道他的秘密。”   施翠翠一怔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飞花道:   “老主人叫我严守秘密,奴才觉得这种事也没有告诉您的必要,而且奴才也不敢违背老主人的嘱咐。”   施翠翠顿足骂道:“该死的奴才,你早说了,我就不会上当了!”   慕容平道:“这怎么能说是上当呢?”   施翠翠道:   “师父在前一段日子已经有了预感,曾经要求我万一他被杀时,能使他落个全尸,我想这也是人情之常。”   慕容平:“这么说来,他的死竟是一种伪装了?”   施翠翠叫道:“一定是的,他早就准备着这一手了。”   慕容平大笑道:   “我只道我们两人的尸遁是别出心裁的把戏,不想你师父已经行之在先了,这真有意思。”   施翠翠恨声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慕容平仍是笑道:“你师父不死是件好事,我当然要笑!”   施翠翠诧然道:“他的生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慕容平含笑道:   “你师父的假死跟我们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瞒过你师娘,本来我还担心,虽然我们能暂时躲开你师娘,日后仍然不知用什么方法去对付她,现在加上你师父,至少能帮我们不少的忙。”   施翠翠道:“你想师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慕容平笑道:“至少他不会跟我们为难吧?”   施翠翠忧形于色道:   “不!我的想法跟你不同,师娘虽然狂一点,究竟还有点是非观念,最多想独霸天下而已,师父若是得了志,其丧心病狂的程度尤甚于任何人,师娘就是为了这个原故,才嫁给他的。”   慕容平摇摇头道:“我想不至于吧?”   施翠翠凝重地道:   “不!关于这一点,师娘跟我谈过,她说他们王家技击盖世,就是不愿意出头,可是王家的这一枝剑却永远为着维护天下的安宁而存在,以前我不太明白她的话,师娘就举师父的例子,说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就是怕她这枝剑才不敢有所妄动,她将自己深埋地下,一半也是为了师父。”   慕容平道:“这是怎么说呢?”   施翠翠道:“她看出师父阴沉狠毒,奇技异能,学问广博,若是放之于世,势必将天下大乱,她自己沉隐水下,也限制师父不准出去,而且还告诉我说,万一她要死时,第一件事就是杀死师父,以免他为害人间。”   慕容平道:   “可是你师父在被你杀死之前,曾经说他为人间养大了一条孽龙,那分明是说你会为害人间,这又是怎么说呢?”   施翠翠道:   “师父与师娘各自攻讦对方,以至把我弄混了,分不清他们两人之间谁善谁恶,直到师娘对你说出她的身世……”   慕容平忙道:“这与她的身世有何关系?”   “我对你的身世很清楚,你生身父亲青城山主不也是被王家限制得不敢出世吗?这我相信了师娘的话,她说他们王家虽然不出江湖,却世世代代为着压制江湖上的邪恶而尽了最大的责任。”   慕容平默然不语,心中开始相信她的话有点道理了。   青城山林家并非善类,那凌厉无匹的剑法若行之于世,定然会造成武林中轩然大波,可是被王家压制着,百余年不敢公开流入江湖。   他与造化老人只有一面之识,也隐约觉得这个人机心百出,尤其是临死前反反覆覆,居心相当可怖。   初次他认为一个人在涉死前,神智激动下,可能会糊涂不清,假如造化老人之死只是一个伪装,那就严重了。   施翠翠又道:“师娘近年来不跟师父见面,也有着一重顾忌,她自知年岁老大,在世之日无多,唯恐突然死去,被师父知道了,失去了控制他的人,他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所以师娘很少活动,除了我之外,不与别人接触,为的是万一她死了,我可以不动声色,先下手杀死师父。”   飞花也骇然道:   “奴才没想到其中会有这么大的曲折,那奴才是否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婆婆,叫她赶紧设法?”   慕容平却一摆手道:“不用,你还是当作不知道好了!”   施翠翠道:“那么你要听任师父在暗中作为了?”   慕容平道:   “他并不在暗中,至少我们知道他没有死,他要想有什么举动的话,我们仍可以先发制人。”   施翠翠道:“你斗得过师父吗?”   慕容平笑道:“你我两人的剑法足可制服他。”   施翠翠道:“师父并不以武功见长。”   慕容平道:“他受制于你师娘,就是武功不如。”   施翠翠点头道:   “那固然不错,可是这一次他假若重新出头的话,一定不会在武功上发展,他知道在这方面永远胜不了师娘。”   慕容平微笑道:   “对了!以武功而言,你师娘实在已登峰造极,没有人能比她更强,所以我只好利用你师父去对付她。”   施翠翠叫道:“你疯了?万一他真的成功了呢?”   慕容平道:“这是我最希望的事,因为照现下的情况来说,你师娘的威胁比你师父更大,驱虎而吞狼,实万全之计!”   施翠翠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道:   “我简直不懂你了,师娘的威胁只限于我们两人,而师父的祸害却是整个天下,你怎能作如此自私的打算?”   慕容平一叹道:   “你错了,这个打算毫不自私,人不是生来就注定好坏的,王素素在以前可能尚明白是非,现在却变得毫无理性,并不比你师父好多少。”   施翠翠仍是摇头道:   “我不相信,我从小就跟她相处在一起,虽谈不上很亲近,但对她也相当了解,不管怎么变,总不至像你所想的那样。”   慕容平叹道:   “你接触的是她常态,我发现的却是她的变态,别的不说,光是她对我所作一切举动,你以前可曾想到过?”   施翠翠不禁呆了,迟疑片刻才道:   “我觉得还是很危险,让师娘知道师父没有死又有什么关系呢?使她暗中有个防备对我们也有好处。”   慕容平道:“好处在哪里?”   施翠翠道:   “这样她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师父身上,就不会去做别的事了,即使她存心作恶,也要多点顾忌。”   慕容平笑道:   “这对你师父太不利了,他费煞苦心,安排下这个尸遁的妙策,就是为着你让你师娘放心,以便在暗中设法对付她。”   施翠翠道:“万一他得了手,我们将更难应付了!”   慕容平笑道:   “不会的!你师父也不知道我们没有死,若是他得了手,我们也可以在暗中对付他,依然占着莫大的优势。”   施翠翠沉思良久才道:   “好吧!反正你见的世面比我多,见解也比我高明,一切都依着你吧!只希望你没有打错算盘。”   慕容平点点头,然后朝飞花道:   “目前知道这些秘密的只有你一个人,我与宫主的安危,甚至于天下人的安危,都在你能否守密上。”   施翠翠又道:   “飘云那鬼丫头太可恶了,才十几岁的人,却一肚子鬼心眼儿,你有机会,最好是杀了她。”   飞花怔了一怔,但还是恭谨地道:“奴才遵命!”   慕容平却笑着道:“他们也是一块长大的,只怕狠不下心。”   飞花立刻道:“为了宫主,我可以做任何事。”   慕容平又道:“斗心机、杀人是大人的事,我倒不要求你那样做,不过自己应该多小心一点,留神她的暗算。”   飞花凝重地道:“大侠请放心,我知道利害。”   慕容平道:“你要注意她的暗算。”   飞花一怔道:“她没有要暗算我的理由吧?”   慕容平道:   “造化老人的遗体是她移走的,生死存亡只有她最明白,假如造化老人真的没有死,她一定最忌讳你。”   飞花道:“为什么呢?”   慕容平道:   “因为造化老人曾经托你照料后事,而那个石匣中并没有尸体,为了怕你泄漏秘密,她很可能会对付你。”   飞花笑道:“这一点我会设法应付的。”   慕容平也笑道:   “我相信你的能力会应付得很好,只是提醒你一声而已,好了,该说的话都说了,你小心一点,我们要走了!”   飞花恋恋地望了施翠翠一眼,低声道:“宫主!您多珍重!”   慢慢地盖上了缺口,水道中立刻变得漆黑无光,好在那水道十分平直,看不见路也能前进。   慕容平用桨作篙,撑着岸壁,缓缓地向前驶去。   施翠翠回头对着黑沉沉的翠湖宫吐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这一去虽然是暂时的,可是再回来时,将不知是什么情景了。   慕容平笑问道:“你是否有点舍不得?”   施翠翠轻叹道:   “是的,我以前恨不得能长了翅膀飞出去,真到离开时,我的确又有点舍不得了,这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4   第 七 章 霸天之初     秋枫山庄由于慕容平的久去不归,早已充满了一片愁云惨雾,几个女孩子的神情悒悒,病虽好了,却比以前更萎靡。   当然他们也曾派人上君山水寨去探听过消息,结果只知道慕容平追踪高猛后一去不归。   而且高猛也没有回来,水寨易主,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可怜的女孩子除了终日以泪洗面外,别无所事。   老一辈的虽然比较沉得气,但也是愁眉不展,强打起精神,一面用吉人天相来安慰自己,一面继续等待着消息。   可是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使这被愁云笼罩的山庄更添上了一重灰色,来访的是风雷剑客顾清风。   自泰山论剑之后,这是神州五剑第一次重逢,可是大家都已失去了往昔的豪气,更没有争胜的雄心了。   何况顾清风带来的是一个悲惨的消息——慕容平与翠湖宫主一起葬身在百丈湖底了。   慕容平的生生死死始终是一个谜,每次传出他的死讯后,他总是又突然地出现在人间。   可是,这一次应该不会错了,因为顾清风是顾清芝的兄长,顾芳莲的伯父,他总不会传递一个虚伪的消息来欺骗他心碎的侄女儿,而且他还带来了另一项更有力的证据,一封盈盈的血泪长书。   信是写给五个女孩子的,那真是一篇哀婉凄绝的血泪文字,除了证实慕容平的死讯外,还对她们作了一番奇特邀请。   书呈许顾柴孙上官诸姊妆次:   慕容平死矣!此一代情魔,已长埋于翠湖浮宫百丈水底之下,且有姿容绝世之翠湖宫主为伴!(详情可询之顾道长,妹心乱如麻,实无法为诸姊笔述……)   斯人之生也为情,死亦为情,妹所以名之情魔,实为诸姊故也,盖慕容平之死,妹应为第一罪人,其二度冒万死入翠湖,皆因妹之故,于妹云之,彼可当一圣字而无愧,然其爱妹深处,亦负诸姊深处,故妹仍以魔而名之。   慕容平虽死,然其情深植于吾等心中,无时或已,弥久弥恒,想诸姊必以妹语为然,而今而后,再无一人能为之替矣,盖天下未必能有如慕容平之人,纵或有之,吾等亦无如许之情泪为之抛洒矣!   妹与慕容平订情在诸姊之先,所获却逊诸姊远甚,梅竹相交,原不知情为何物,稍解人事,则悬于身世困于境遇,终日沉沦苦海,从无倾心相晤之片刻。而姊等先后或久或暂,尚得与之共渡优游之岁月,思念及,此妹反为诸姊羡矣!然以妹与姊等所得之哀痛,所抛之情泪,则不相上下,造物于妹,可云独苛。   斯人已死,肝阳寸断,此心如灰,亦曾萌随之于泉下之愚念,然定神思之,此举何尝有益于彼?又何尝有益于我?   彼若不死,妹与姊等六人是否能共一男而偕白头,尚属未可知之数,而彼一死,则妹与姊等反得宁静,若得长相帕聚,心共此情,忆同此人,兴来一壶酒,悲生两行泪,斯亦缅怀其人之策。   翠湖为慕容平埋骨之所,妹膺缘得为此间主人,且为慕容平复仇计,亦须与诸姊一商,故特烦顾道长奉书致邀,若诸姊不弃,可仍烦顾道长为引,妹当扫径以待,专此谨拜。   妹 盈盈泣书   看完了这封信,几个女孩子倒是很镇定,然后追问顾清风详细的情形,顾清风感慨地说了一遍。   最后却郑重地问道:“你们是否准备赴约?”   柴小清代表大家回答:   “自然要去,我们五个人上次在君山水寨中已经正式宣布是慕容平的人了,至少也要去收回他的尸体。”   顾清风摇头叹道:   “那恐怕没有希望了,金北固与刘三策那么好的水性,也无法找到他们的尸体,九成是被鱼吃掉了!”   柴小清坚决地道:“那我们也该到那儿去设灵一祭。”   顾清风道:   “既然找不到尸体,在那儿祭都是一样的,何必非要到那里去呢?我看你们还是留在此地吧!”   顾芳莲忍不住道:“伯伯!您好像不主张我们前去?”   顾清风庄容道:“不错!我觉得那儿情况不太对劲。”   几个女孩子对望了一眼,柴小清问道:“怎么样不对劲法?”   顾清风沉片刻才道:   “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觉得盈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脸上的表情冷冰冰的,好像仇视一切的人。”   柴小清道:“慕容平死了,她是应该如此的。”   顾清风道:   “奇怪的是那个老太婆王素素,慕容平是她杀死的,她知道盈盈一定会杀了她替慕容平报仇……”   柴小清沉声道:“盈盈不杀她,我们也放不过她!”   顾清风一叹道:   “谈何容易,王素素剑术之精,当世无二,连慕容平都死在她手中,你们更不是她的敌手了!”   柴小清道:“盈盈不是叫我们去商量复仇的事吗?她一定有办法。”   顾清风道:   “不错!她是有办法,王素素要她学一套剑法,据说学成后,不仅可以杀死王素素,也可以天下无敌。”   柴小清嗯了一声道:   “盈盈叫我们去,可能是要我们一起学那套剑法!”   顾清风深沉地道:“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不主张你们去。”   柴小清道:   “为什么,您们神州五剑曾经雄视天下,威挟海内,而憾后继无人,我们做后人的倒是要争口气。”   许明非叹道:“神州五剑的名头早已被慕容平打倒了。”   柴小清道:“那我们就建立新神州五剑的盛名。”   顾清风忧虑地道:“你们是一定要去了?”   柴小清点头道:   “是的,慕容平死了,我们已经没有其他可悬心的事,这一辈子闲散着未免太无聊,总要找点事情做做。”   顾清风道:“可以做的事很多。”   柴小清冷冷地道:“顾伯伯,您为什么一定不要我们去?”   顾清风道:   “那是个疯狂的地方,每一个人都像疯狂似的,我实在不想让你们去参加那些狂人的行列。”   柴小清反问道:“到底疯狂到什么程度呢?”   顾清风道:“王素素本人就是个疯子,盈盈也差不多了,连金北固与刘三策都受了传染,我再呆下去,势必也狂了不可。”   柴小清道:“顾伯伯!你还没有说他们究竟是怎么个疯狂法?”   顾清风想了一下道:   “翠湖宫准备大张旗鼓,向天下武林道挑战,王立明被派出去接收青城山,作为翠湖宫的外围。”   柴小清一怔:“青城山是林如晦的基业,又是盈盈的出生地……”   顾清风叹道:   “所以我才说她也疯了,虽然林如晦不是她的生父,对她毕竟有养育之恩,她居然能忍心做出那种事。”   柴小清想想道:   “这也难怪,林如晦对她的迫害也太深了,慕容平跟她本来是一对最好的情侣,硬生生被拆开了。”   胡大刚故主情深,忍不住替林如晦辩护道:   “这不能怪山主,他并不知道盈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却知道慕容平是自己的儿子,为了避免乱伦……”   柴小清反击道:“他对慕容平的举措就不值得原谅!”   胡大刚这才不响了,柴小清又问道:“林如晦肯让出青城山吗?”   顾清风道:   “有周志宏跟着去帮忙,林如晦势单力薄,必然不是敌手,能保全性命已经算好了,那片基业是守不住的了!”   胡大刚又想开口,却被柴小清拦住了,继续问道:   “还有什么别的举措吗?”   顾清风道:   “有的,你的父母与唐日上被派去接收川中唐家的基业,那更不成问题了,高猛继续领袖水道,不过仍归翠湖节制。”   柴小清问道:“这些都是盈盈的计划吗?”   顾清风道:   “我想是王素素的计划,这老太婆到了暮年,雄心忽然勃发起来,居然想起要独霸武林了!”   柴小清道:   “青城山一向少为人知,唐门的威名仅及于川中,除了高猛领导的水寨声势较大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顾清风道:   “目前她们的人手不足,这两批人都是盈盈能直接影响指挥的,我想她叫你们去的目的很不简单。”   柴小清神色一振道:“我明白了,她是准备动用神州五剑的力量,进而向各大门派示威挑战,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姑射仙子尹相毓忍不住叫道:“小清!你疯了?”   柴小清扬眉道:   “我并不疯,神州五剑名头虽响,却并未被一些武林宗派视为正流,他们挟技自重,目空一切,正好藉机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凌波客孙一峰倒是雄心未已,立刻接口道:   “这话不错,我们在泰山论剑时,那些名门正派不仅不参加,连观礼的人都不来一个,分明是瞧不起我们。”   “天台游龙”上官不予一叹道:   “孙兄别再煽动她们了,这批孩子们已经够苦了!”   孙一峰昂起头道:   “兄弟别无他意,只是不服气,那些宗派只不过人多势众,论技艺并不见得高于我们,凭什么瞧不起人?”   陕中剑客许明非道:   “人家并没有瞧不起我们,只是恪于门规,不愿多事而已,我们走到那里,他们不是很客气吗?”   孙一峰冷笑道:   “那只是假客气,他们三年一度,轮流做东较技,可曾邀请我们参加?这不是轻视我们是什么?”   许明非道:   “他们是切磋技艺,并非争胜论长,而且他们武学根源很复杂,并不限于剑道一项,自然不会邀请我们。”   顾清风道:   “许兄说得对,兄弟曾经应邀到嵩山少林寺观摩过一次较技,他们各家的代表很多,内外气功、兵刀、暗器、拳掌,甚至于长枪大戟,都属于较技之列,而且是以得胜场数记点,即使要我们参加,我们也应付不了。”   孙一峰仍是不服气地道:   “这个兄弟知道,可是礼貌上他们也得表示一下。”   许明非道:   “假如他们具柬邀请,我们是否参加呢?不参加丢人,参加了,我们只有一个人,总不能场场都比,万一砸在当地,岂不是更丢人?武林中重名甚于一切,那种场合下可不能再讲客气,所以他们不参加论剑,是避免争名之嫌,不邀请我们去参加竞技,是维护我们盛名的善意。”   顾清风接着道:   “少林掌门悟元大师也曾向贫道解释过,彼此源流各异,各行其是,才是和平之道。”   孙一峰悍然道:   “这不是他们故示大方,卖弄人情吗?他们自恃人多势广,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挂单的武林人物看在眼里。”   许明非目注着他道:“孙兄莫非与他们发生了什么误会吗?”   孙一峰脸上一红,孙绛珠这时才道:“爸爸这次前来时,顺路一游武当,差点跟他们打了起来,因为走到半山时,武当的道上要爸爸解下佩剑。”   许明非笑道:   “武当原有解剑石的设立,是他们开山祖师张三丰定下的规矩,任何人上山都是要解剑的。”   孙一峰怒道:   “兄弟一向很少出门,不像许兄设立镖局,交游广阔,见闻渊博,哪里知道这么多的臭规矩?”   许明非笑笑不与他计较,仍是和气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孙一峰道:   “他们自己都带着剑,却叫登山的人解剑,我姓孙的岂能服这口气,当时就要跟他们冲突起来,结果我一亮门户,他们才认识我是孙一峰,另外有个老道士出面,说了很多好话,同时传令山上的道士全部解下佩剑,邀请我上真武殿观光拈香。”   许明非笑道:“这是武当最隆重的待客礼节了!”   孙一峰怒道:   “屁的礼节!神州五剑被人家解除武装,这是奇耻大辱,当时因为那老道士一再陪罪,我不好意思翻脸,可是我也没有解剑,只是拒绝登山而已,不过这口闷气,却是一直蹩在心里。”   柴小清道:“孙师伯,您为什么不干脆跟他们干上一场呢?”   孙一峰红着脸道:   “神州五剑虽然已经叫不响字号了,我到底还是个成过名的人物,不好意思要无赖,再说我一个人的力量,在那儿闹事一定占不了便宜,我个人安危事小,把神州五剑的威名在那儿再折一次,可对不起其余四个人。”   孙绛珠马上道:   “是我硬拖着爸爸离开的,那时我急着到此地来,实在不想多惹是非,照爸爸的脾气,他是宁折不弯的。”   孙一峰哼了一声道:   “假如翠湖真有意思对这些名门大派生事挑战,我倒有意思参加一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上官不予摇头道:“孙兄这一把年纪了,火气还是不小。”   孙一峰道:   “神州五剑只栽过一次跟头,慕容平现在名义上已是我的女婿了,栽在自己人手里还说得过去,可不能再受别人的欺负。”   许明非笑道:“事实上武当并不算是欺负孙兄。”   孙一峰叫道:“我若不把剑带上武当山顶,这辈子都不能死心。”   许明非还待开口,柴小清已抢先道:   “孙师伯!这个心愿交给我们去完成吧!”   孙一峰微怔道:“你们?”   柴小清点道:   “是的!要想对这些有组织的门派挑战,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势必借重翠湖的实力做后盾,可是我们去得,您们各位老人家都去不得。”   孙一峰:“为什么?”   柴小清道:   “翠湖现在是盈盈在王持,您们都是她的长辈,跑去受她节制,似乎不太说得过去,我们就不同了。”   胡大刚在旁边道:   “也有理,各位姑娘跟盈盈是平辈,而且她们到翠湖去,因为小平的关系,盈盈也不会把她们视作僚属,不管做什么,名分上也好称呼一点,山有主,门有长,孙先生若是去了,反而给盈盈增加许多不便。”   许明非眉头一皱道:“秋英!你也要上翠湖去吗?”   许秋英低声道:   “是的!我们五个人已经决定不论生死都要在一起,任何行动都是一致的,小清姊姊的能力见识都比我们强,她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   上官婉儿、顾芳莲与孙绛珠等三个女孩子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神情上分明表示与许秋英是一样的。   落梅风魏搏生哈哈大笑道:   “好事!好事!神州五剑虽然名扬天下,却因为各行其道,并不能形成多大的力量,现在五剑的后人结成一体,密切合作无间,已是一股相当惊人的力量,你们就是不上翠湖,也没有人再敢轻视。”   柴小清道:“不!我们还是要去一趟,看看盈盈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魏搏生忽然道:“兄弟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许明非忙道:“大哥有话说好了,现在我们正是需要意见的时候。”   魏搏生略顿一顿才道:   “神州五剑各有所长,慕容平就是学会了各位的长处,才造成他那绝世的剑法,假如各位能开诚布公,将大家的剑法精华提供出来,互相研究切磋一番,必然能创出一套相当完美的剑法,兄弟在掌式上略有心得,唐家在翠湖所遣出的人威迫之下,势必也无法保全基业,我们不妨把唐日辉也邀请前来,借重他的独门暗器手法。”   柴小清问道:“魏伯伯!您这是做什么?”   魏搏生正色道:“假如翠湖的人只是志在光大武学,我们集合各种人才也可以算是一股力量,可以作为你们的后盾。”   柴小清一怔道:“怎么说是作我们的后盾呢?”   魏搏生道:“你们不是要上翠湖去吗?你们是侠义后人,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危害武林的事,假如翠湖有不轨的企图时,你们势必与翠湖反目,有我们这批老头子作后盾,声势也雄厚得多。”   柴小清道:“那您是赞成我们前去的了?”   魏搏生点头道:“你们已经决定了,不赞成又有什么用?而且你们去探测一下翠湖的意向也是件好事,吾人学武的目的并不仅为争强斗胜,以前许多岁月都白白磋跎过去了,现在正好藉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振作一下。”   其他诸人都没有表示,只有顾清风道:“贫道赞成魏大侠的提议,翠湖在王素素那样一个狂人的策导下,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我们这些闲散挂单的武林人士能集中力量作个准备,未尝不是善策。”   柴小清道:   “这也好!我们去时先不表明态度,等他们有什么不规企图时,我们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孙一峰道:   “假如翠湖的目的只在扩展实力,而且有意向各大门派发展时,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可以尽一把力。”   顾清风笑道:“孙兄对各大门派似乎尚未能释怀。”   孙一峰道:   “不错!这些人踞占武林霸主的位子太久了,而且倚仗势力朋党为奸,蔑视其休武林同道。”   魏搏生点点头道:   “孙兄的话也不无道理,兄弟的老家在闽中,为少林下院,那里的僧人不仅不守清规,而且勾结官府,鱼肉乡民,兄弟虽然没有受到欺负,却也有许多事情看不惯,可是人孤势单,也无可奈何,若是有办法能教训他们一下,兄弟并不反对。”   柴小清想了一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胡大刚道:   “顾道长也不必陪同前去了,护送之责,可由兄弟与清芝先生代劳,盈盈为兄弟的旧主人,兄弟前去,对她多少还有点规劝的作用,神州五剑结成一体,必然能震惊武林,兄弟静待各位的佳音吧!”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5   第 八 章 峨嵋较技     像发自平地的一声春雷般,翠湖浮宫揭开了它神秘的帷幕,以一个崭新的姿态,出现于江湖。   青城山的真面目已经因为慕容平的关系而公开了,虽然有很多人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年前在巫山立基的七煞剑派的主持人,击败神州五剑的青年剑客慕容平都是出自青城山。   令人惊奇的青城山易主人,原有的青城山主林如晦不知去向,代之而起的是七煞剑主王立明。   用青城山原有的基业重建七煞剑派,在青城山树起了七煞剑派的标帜,七枝短剑作放射状围着一个煞神头。   白底,黑色的剑,血红的煞神头像,令人有一种狰狞可怖的感觉,可是在旗帜的四边又加了一圈绿色的柳叶。   川中以毒药暗器而见称的唐家也易主了,原掌门人唐日辉力战身死,忠心故主的门人多半也跟着战死了。   只有一小部份人流亡逃出去,找寻携带着唐家最具威力的暗器青蚨令而埋首苦练绝技的幼主唐小琪,等待她回来重振家业。   目前唐家堡的主持人是唐日辉的七弟唐日上,为他撑腰的则是唐家的五女儿唐蕙仙与她的丈夫柴定芳。   前一次他们想来夺取青蚨令而遭失败,那幸亏有慕容平在旁边帮忙击败了柴氏夫妇,这一次却被他们得手了。   唐门的标旗是蓝底绣上三个品字排列的金钱,依样未改,只是周围也多加了一圈绿色的柳叶。   君山水道总瓢把子四海龙神高猛也把他的蟠龙号旗周围加上一圈柳叶,这使江湖上意味到不太寻常。   为什么这三路人物都用柳叶为记呢?大家进一步打听时才知道这三路武林人物都受着翠湖的牵制。   因为翠湖的浮宫上升起一面大旗上就是一个柳叶的圆圈,翠湖的地址,由于通道开放之故,总算被人知道了,可是没有人敢深入一探究竟,这一片浮宫上是谁在主持呢?是一个很美丽的,叫盈盈的女孩子。   一向对江湖上流散的武林势力不太重视的各大门派也开始有点注意了,虽然翠湖的势力仅及于川中与两湖水道。   然而大家都意识到这个柳叶为记的武林组织绝不会就此为止,尤其是与青城山很接近的峨嵋派。   峨嵋派的总坛设在峨嵋山上的金顶,历史源远而流长,门人子弟广及天下,僧道俗全有。   百余年后,峨嵋的第一高手李英琼,曾以一柄紫郢剑饮誉武林,三度蝉联武林盟主之殊荣。   李英琼仙逝后,峨嵋的声誉仍历久不衰,每次各大门派较技时,剑术一项总是由峨嵋独尊。   那不仅是他们的剑法有独到之处,那一柄斩金如腐的紫郢剑也是致胜的最重要因素,谁也无法与那柄前古仙剑一争长短,这柄剑也成了峨嵋的镇门重宝,平时由掌门人妥密保存,只有在三年一度竞技时,才请出来亮亮相。   七煞剑派首次成立时,峨嵋认为小丑跳梁,根本不足以重视,所以也没有去理睬,而且七煞剑派成立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这次七煞剑派重新在青城山树帜,峨嵋就不那么大意了,首先派了一名俗家高手辛奇前往作礼貌上的拜访。   王立明倒是很客气的接见了,派人带他在青城山参观了一遍,临走时却摆下了话,定于一个月后回拜。   并且还声明到时候会带两名剑手,希望能互相观摩一下剑技,更特别指定要求一识天下奇兵紫郢剑。   辛奇看了青城山的种种布置,也看到了七煞剑派中几个门人的练剑,内心十分骇异,因为那剑招的凌厉不在峨嵋之下,他当时没敢答应,推说要回去请示一下,王立明未置可否,但是表示如期一定造访。   峨嵋掌门人金池道长接信后着实费了一番思忖,七煞剑派籍籍无名,却居然敢对峨嵋挑战。   胜之不武,败了丢人,这已经是最划不来的事了,照道理应干脆拒绝算了,可是王立明指明要见识紫郢剑。   这说明他对峨嵋的剑法根本不放在眼中,好像认为峨嵋除了一柄宝剑之外,余皆不足为道。   换了第二个人发此狂言,峨嵋大可置之一笑,不予理会,可是王立明却先对辛奇展示了剑法。   而且跟王立明同出青城的慕容平曾经挫败过神州五剑,假如拒绝了他,传出去,人家倒以为真的不敢应战了。   正在踌躇难决之际,王立明却做得更绝,竟然借着君山水寨广大的连络网,致柬予各大门派,公开邀请参观。   请柬是峨嵋与七煞剑派共同具名的,凡是在一个月内能赶到峨嵋山的门派,差不多全请到了。   包括武当、少林、崆峒、天台、邛崃……只有长白剑派远在关外,昆仑深处西陲,未在邀请之列。   八大门派声息相通,接到请柬后都相当愕然,不明白峨嵋何以会不跟大家商量就贸然作此举措。   因此在二十天内,凡是接到请柬的帮派差不多全都先派人上峨嵋询问究竟,弄得金池道长既无法否认,又不好说明,哑子吃黄莲,苦在心里,不过他们对七煞剑派这种行为也十分生气,决心在会期时给他一个厉害。   峨嵋的剑术既然居各家之冠,自然对这方面十分重视,派内高手如云,早已预先加紧练习。   到了会期那一天,王立明果然轻骑简从,只带了三个人赴会,两个是他的老搭挡,青城五老中仅存的凌一峰与马世英,另一个则儒服峨冠,羽扇纶巾,谁都不曾猜到他什么路数,只是王立明对他相当恭敬,使人意会到来头不小。   这四人是乘着君山水寨的大船溯江直上,然后由一名大汉,掮着七煞剑派的大旗作为前导,迳登峨嵋金顶。   由于王立明的气焰太嚣张了,顿时引起各大门派前来观光的代表们的不满,要不是顾全峨嵋的面子,大家很可能就一哄而散了。   峨嵋身为主人,不好意思太失风度,金池道长勉强压制着性子,在预设的会场门口相迎接。   王立明倒是大言不惭地一拱手道:“有劳掌门人远迎,岂敢!岂敢!”   金池道长忍住性子不开口,旁边有天台剑派的代表——“旋风剑客”谢大光却忍不住,冷冷一笑道:   “会场门口到尊座不过才几步路,算不了多远。”   话点得很明白,叫王立明不必往脸上贴金了。   王立明微微一笑道:   “尊驾可是天台剑派的人吗?”   谢大光傲然道:   “不错!阁下是否也有兴趣赐顾一下?”   话中已明白有挑战之意,王立明冷笑一声道:“七煞剑派以剑术为主,王某立派伊始,对于用剑的同道少不得要一一造访,迟早会轮到贵派的。”   谢大光也冷笑道:“那要看台端的表现如何。”   王立明阴沉沉地道:   “你记着!刚才你认为金池道长迎宾的距离不够远,下次我造访天台之时,叫你们掌门远出三十里外,率同全派门人弟子,摆下香案恭迎我上山,假如你们敢短少一尺的距离,我叫你们天台剑派在江湖除名!”   谢大光勃然色变,差一点就要拉出剑来挑斗,却被金池道长用手势拦阻了,而且还瞪了他一眼道:   “谢世兄,贫道与令师相知莫逆,不得不数说你两句,方才是世兄失礼了,七煞剑派今天乃是与峨嵋约会,不管王施主的态度如何,也没有世兄开口说话的道理,我们既是武林宗派,当以风度为先。”   其余各门派的人虽都觉得王立明的态度太狂傲,可是听见金池道长的话后,也认为谢大光确实过份一点。   谢大光是天台第二代弟子,金池道长与天台掌门人方天直更是好朋友,因此他被金池道长责备之后,也不敢再开口了。   金池道长这才对王立明一皱眉道:   “王施主,因为峨嵋与青城近在隔邻,贵派开山立户,贫道才遣门下致贺,此外别无他意。”   王立明笑笑道:   “这个王某很清楚,也因为七煞剑派不足以登大雅之堂,虽然有人向天下武林宗派报名备案,却又怕面子不够,故而借重贵派联名致邀,峨嵋到底是交游广阔,天下英杰,差下多全赏光了!”   经他这一说,各家才明白联名具邀只是王立明一个人捣的鬼,而峨嵋并不知情,有的人无所谓,有的人却暗暗不怿,认为峨嵋太不够意思,八大门派向有默约,凡是行动一致,这次与七煞剑派私下来往……   金池道长唯恐大家误会,连忙解释道:   “峨嵋本来只是与七煞剑派一睦邻谊,并不想惊动大家,只因为王施主发出了柬帖,贫道也不便否认,而且正好趁这个机会,向王施王请教一点疑问,这也是我们七大门派共同的疑问。”   王立明不待他提出疑问即道:   “掌门人大概是想问问七煞剑派与翠湖的关系?”   金池道长点头道:   “不错,不仅是七煞剑派,川中唐家堡、君山水寨,好像俱都与翠湖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立明笑道:   “翠湖是一位姑娘主持的,这位姑娘才智出众,武功高不可测,最近觉得江湖上有许多散落的武林同道各自为政,虽然有心想闯一番事业,却每因力量太单薄而无法成功,故而把大家集中起来。”   金池道长笑道:“这位姑娘很了不起。”   王立明肃容道:   “当然了不起,否则怎能在短短的一两个月内,连续设下了三个外围组织?七煞剑派、唐家堡,君山水寨都是她的外围组织。”   金池道长微微一动道:   “这位姑娘的名号可得见识吗?”   王立明道:“可以,她叫翠湖主人。”   谢大光皱眉道:“这是她的姓名吗?”   王立明道:“不是,可是掌门只要知道这个名号就够了!”   金池道长耐下性子问道:   “王施主一向少会,唐家新主唐日上七爷与君山水寨高总瓢把子却是向负盛名的人物,因何肯对这位姑娘如此……”   如此下面两个字他很难找到恰当的词句来表达,所以顿住了口,不知如何接下去,王立明却笑道:   “我们都是心诚悦服地接受她的指挥。”   金池道长听他自己这样说了,才笑笑道:   “翠湖主人定然是个了不起的奇女子。”   王立明道:   “不错!王某与高猛都是心折她的绝世姿容,自甘接受驱策,唐家堡则是折服于她的才智武功……”   金池道长略加思索问道:   “王施主今日前来峨嵋是否经过她的同意呢?”   王立明笑道:“不,是她下的指令。”   金池道长朝各家代表看了一眼道:“她本意是什么呢?”   王立明道:   “翠湖主人要想在江湖上立足,自然要向八大宗派打个招呼,因为她本人目前太忙,乃命王某作个代表。”   金池道长咳了一声道:   “八大宗派并无门派之见,对于武林新起的门派都十分欢迎,王施主既然身为代表,就不能乱讲话。”   王立明傲然道:“王某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金池道长怫然道:   “适才天台谢世兄固然有失礼之处,可是王施主的话也太过份了一点,峨嵋与天台私交极稳,施主在此地公然侮辱天台,叫贫道日后如何对天台方掌门交代呢?”   王立明哈哈一笑道:   “王某知道八大宗派正有联系,得罪了一家,便等于得罪了全体,是以一般江湖人对八大宗派的人都畏如蛇蝎。”   金池道长脸色一变道:“王施主说得太过份了!”   王立明冷笑道:“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他咄咄逼人的辞锋早已将各家代表都惹怒了,却因为金池道长之故,不便发作,金池道长微微一笑道:   “没那回事,八大宗派因为门人众多,唯恐因小误会而引起战端,所以才互相结盟,目的只是约束门下。”   王立明道:“那么这姓谢的得罪了我,道长将如何处置呢?”   金池道长道:“贫道已经数说过他了。”   王立明冷笑道:   “数说几句算什么?王某今天是以七煞剑派的掌门人身分前来参加的,他既公然侮辱王某,就应该由天台掌门人公开道歉。”   谢大光忍不住又想说话,金池道长却用目光逼住他道:   “这个贫道无法代为作主。”   王立明一笑道:“道长代表代道歉也行。”   金池道长怫然道:“这是什么话?事关一门荣辱,他人如何代得?”   王立明笑道:   “道长既是无法代他道歉,则王某对天台的声明也与道长无关,道长何必强自出头多管闲事呢?”   金池道长的嘴皮被他堵住了,只得愤然道:   “施主说得不错,施主今日将如何赐教?”   王立明笑笑道:   “王某今天只带三个人前来,这三人中有一个是掌旗的,不能作数,因此真正准备讨教的,只有王某与派中两位坛主,王某介绍一下,这是凌一鸿坛主,这是马世英坛主,掌门人任意赐教便了。”   金池道长对那中年人看了一眼道:“这位……”   王立明道:   “这是翠湖派来的监导人,不在七煞剑派之列,如非必要,不必惊动他老人家,因此也不作介绍了。”   金池道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颇为愤怒,若不是身为主人,必须顾全风度,早已拂袖而退了。   峨嵋乃名门大派,为了一个小小的七煞剑派竟然要劳师动众,已经很失身分了,何况对方态度又如此傲慢。   因此他冷冷地一挥手道:“王施主请入座。”   王立明傲然前行,走到预设的客位前,先拖出一张椅子让那中年人坐下后,再命凌一鸿与马世英入座。   那名掌旗的大汉则不待吩咐,自己将大旗往地上一插,拖了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众人都为之一震。   因为这地下全是用米浆混合沙土铺成的,平时就备作练功较技所用,坚如铁石,寻常刀剑也难以破坏。   那大汉信手一插,却将竹制的旗杆插进坚土尺许,身手功力已是不凡,假如一个掌旗的从人有这种造诣,则王立明等人必更为高明。   幸而峨嵋派内外兼修,功力深厚者也相当多,金池道长将各家代表揖请就位后,沉声吩咐道:“辛奇,你先下场讨教。”   辛奇是唯一到过青城山的人,对青城山的实力比较熟悉,而且他也是峨嵋第二代的杰出高手。   金池道长叫他首先下场,就是想他找一个较弱的对手,能赢得第一场,以免折了峨嵋的盛名。   辛奇躬身衔命出场,他在青城山时只见过凌一鸿练剑,认为尚堪一搏,所以向凌一鸿拱拱手道:“凌坛主肯不吝赐教吗?”   凌一鸿摇摇头道:   “不能!老朽虽为七煞剑派的坛主,论辈分尚在王掌门人之上,至少要贵派上一代的人物,老朽才可应战。”   王立明笑笑道:   “这倒是真话,凌坛主与先父同辈,因为职分所关,这才屈尊在王某治下,七煞剑不以目前的一点成就为满足,行事自然要向名门大派看齐,掌门人是否能另外派个身分相等的人下场?”   辛奇也傲然道:   “峨嵋向来都是由低而高,辛某虽是二代弟子,但首先出场已经是破例了,照道理说应该由三代弟子出场才对。”   王立明一笑道:   “到底是名门风度,凡事都讲究尊卑之序,早知如此,王某倒是应该多带几个人前来,才能配合贵派的规矩。”   辛奇道:   “那倒不必,七煞剑派只要能将辛奇打败了,掌门人自然会派上代师长出面承敦,而且辛奇技疏艺浅,在高明者眼中,打起来不过举手之劳。”   王立明哈哈一笑道:   “峨嵋有规矩,七煞剑派也有规矩,只是王某来得太匆忙,未尝为阁下准备对象,只好由王某自己下场了。”   说着站了起来,辛奇倒是一愕,连金池道长也为之一怔,想不到王立明第一场就准备下场了。   他虽知辛奇的能为不弱,但是要王立明对阵,只怕难以讨好,欲待换人,又与辛奇那番话不合。   照道理说,辛奇即使败在王立明手中也不算丢人,可是第一场就落败,未免太难看了。   七煞剑派的掌门人可以屈尊,峨嵋堂堂大派却不能失去身分,弄得他这个做掌门人的左右为难。   谁知王立明身旁的中年人却冷冷地道:   “坐下!你出去太不像话,随便派个人就行了!”   王立明笑笑道:“老爷子,我们一共才来了几个人……”   中年人用手一指掌旗的大汉道:   “叫他去就行了,他虽是一个下人,多少也跟你练过几天武功,勉强也算个第二代弟子吧!”   王立明想想道:“也好!他一共只会三手剑招,用来对付峨嵋的三代弟子,也许勉强够用了,胡大!你出去小心点!”   这掌旗的大汉正是胡大刚,跟随神州五剑的后人到达翠湖后,却被盈盈派到青城山去工作。   王立明因慕容平之故,存心折磨他,故意叫他掌旗,将他当作下人使唤,他居然也毫不在乎。   王立明点到他,他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道:   “小的没想到也有机会上阵,是以未带兵器。”   王立明解下自己的佩剑交给他道:“用我的好了!”   胡大刚接剑在手,走到辛奇对面道:   “是你先出招,还是我先出招?”   辛奇见王立明竟换了个从人出场,心中老大不乐,可是金池道长没有表示,他也没有办法。   一股怨气都发在胡大刚身上,冷笑一声道:   “你先出招好了,反正你只会三招剑法,等你全用完了,辛某也懒得回手,你自己走回去吧!”   胡大刚一言不发,挺剑向前就砍,岂仅全无章法,而且完全不像个会使剑的样子,辛奇连看都不看,身子微偏就闪了开去,冷冷地道:“你这是在劈柴还是使剑?”   胡大刚哈哈一笑道:“阁下说对了,胡某在青城山中的工作就是劈柴,因此也只会三招劈柴的架势,可是阁下也太大意了,像刚才那一剑,连许多成名的剑手,也不敢如此轻敌,胡某今天是不想伤人,否则阁下……”   辛奇不等他说完就狂笑道:“辛某年幼识浅,不敢自比名家,所以也看不出这劈柴剑法之妙处……”   胡大刚沉哼一声,又是一剑劈下,辛奇也依旧不加理会,而且准备用原来的方法侧身避过。   谁知他身子才动,胡大刚的剑势突然加速,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胸前一凉,胡大刚已收剑回去了。   他再低头一看,胸前的衣服被交叉了个十字,衣衫尽裂,却未伤肌肤,顿时怔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八大门派虽休戚相关,暗中仍不免有争强斗胜之心,尤其是峨嵋独霸剑坛,使得也以剑法见长的武当、天台、点苍等派多少有点不高兴,今天大家前来看热闹,倒有人希望峨嵋会吃点小亏。   然而辛奇在这种情形下被人击败了,却使他们噤然无声,诧异万分,胡大刚一面把剑还给王立明一面道:   “两年前神州五剑联袂访青城,陕中剑客许明非的秋枫剑法可称一时之绝,对胡某也不敢轻视,峨嵋一个二代弟子即骄狂如此,看来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多多警惕,否则灭亡之日,将在不远矣!”   胡大刚说完话后,随即退到一边去了,可是他那番话却给大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金池道长连忙遥拱一揖道:   “原来胡老师父是一位名家,贫道太失敬了!”   胡大刚微笑道:“掌门人太客气了,胡某岂敢当名家二字。”   王立明也笑道:   “胡大不过是青城山一名粗使工人,掌门人不必对他太客气,第一阵承让,第二阵掌门人可不能再客气了。”   金池道长是因为辛奇败得太丢人,幸好胡大刚说了那番话,所以才勉强说出名家二字来。   因为胡大刚能与许明非的秋枫剑法对垒,虽然没说出胜负谁属,从语气上听来大概是差不多。   八大门派并没有把神州五剑看得太高,但神州五剑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响亮,名家二字也还当得起。   因此把胡大刚也捧为名家之列,至少能使辛奇的失败好看一点,一个二代弟子败在名家手下,到底不太丢人。   谁知胡大刚偏不领情,王立明更说出那种风凉话,竟是存心揭穿他的用心,使他更难以下台了。   所以他胀红了脸,冷笑一声道:“胡老师父与王施主都不必过谦,江湖上所谓名家车载斗量,浪得虚名之徒,泛泛皆是,名家二字,在八大门派来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情急之下,说话疏于检点,隐隐已激起一部份人的反感,不过由于他是一派掌门,大家不好意思表示。   王立明却不放过这个碴子,飞快地接口问道:   “掌门人是发表自己的意见呢?还是代表八大门派发言?”   金池道长一怔,知道刚才说几句话说得太过份了一点,可是话已出口,无法再改口,只得硬起头皮道:   “贫道今日只是站在峨嵋的身分上说话,不过八大门派向来休戚相关,声气相同,贫道的话多少代表一点全体的意见。”   王立明冷笑道:   “那掌门人是认为除了八大门派之外,江湖上其他的武林人士都不值一顾,也全是浪得虚名之徒了?”   少林这次应邀观摩的是一名俗家代表,辈份却很高,是少林掌门宝相大师的师弟,姓霍,名仲凯。   他精擅少林外门武功,金刚掌、达摩神拳,以及外门兵器上的行者棒、罗汉杵、乾坤圈等都有极深的造诣。   可是为人却极为谦冲,这时起立发话道:   “八大门派并无歧视武林同道之意,江湖上固多欺世盗名之徒,也有不少技艺功力俱臻上乘,名符其实值得尊敬的高人。”   他的话虽然是为金池道长作支持,却也隐隐地点出金池道长语中不当之处,不过语气很和缓,也很巧妙。   金池道长如释重负吁了一口气道:   “霍兄之言极是,贫道拙于言辞,往往辞不达意。”   王立明冷冷地一笑道:   “言多必失,道长为一门之长,讲出来的话很难收得回去的,辞不达意四个字可不能当作借口。”   他干脆摆下脸来教训了,弄得金池道长更为难堪,可是霍仲凯已经出来打圆场,若是再继续坚持下去,等于是否认霍仲凯的话,也等于跟少林过不去,有苦说不出,只得厉声喝道:   “王施主今日是登门赐教,不是前来斗口的。”   王立明哈哈笑道:   “不错,七煞剑派今天是来讨教剑法的,因为道长先提起八大门派对武林同道的看法,王某才趁便请教而已。”   他还是扣住话题,不肯放松,霍仲凯忙道:   “王掌门人,这个话题牵涉太广,一时讨论不了。”   他尽量把事情带过去,王立明却笑笑道:   “霍大侠是少林高手,在八大门派中也有一言九鼎之重,而且方才己承指示茅塞,王某不禁想请教到底,那浪得虚名与名符其实,究竟要以何为标准?”   这又是一个难题,霍仲凯是仓猝之间,想出那番话来打圆场,而王立明却是打蛇随棍上,非逼他讲个明白。   霍仲凯知道这下子不能随便回答了,八大门派势力虽众,不怕人家找麻烦,却也不能无故得罪人。   好在他老于世故,略略沉思就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明眼人一望即知。”   王立明哈哈大笑道:   “霍大侠毕竟高明,在下虽然还不明白,却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只是像那位峨嵋高弟放诸江湖,不知该属哪一类?”   说着用手一指辛奇,一副咄咄逼人之态。   这句话将大家都怔住了,连霍仲凯也是张口结舌,无以为答,因为辛奇败得太容易,一招之下就丢了个大人。   说他好是打自己嘴巴,说他不好却又碍于峨嵋颜面。   金池道长更是满脸躁红,幸好辛奇自己抗声道:   “峨嵋门下练武只为强身固本,以期不堕先人之业,实无意于江湖上争名,辛某学艺不精,损辱师门威名,唯杀身以谢,阁下也不必以此逼人。”   说完面朝金池道长跪下,磕了一个头道:   “弟子无能,有负师长栽培之德……”   金池道长连忙叫道:“辛奇,不必如此,快起来!”   可是他说得太迟了,辛奇已经横过长剑,在喉头一勒,碧血飞溅,身子也砰然仰天倒下。   他一死,总算把峨嵋的僵局打开了,金池道长脸色变为异常凝重,目光中微眨泪光,沉声道:“把他抬下去,以大礼殡殓。”   然后又面向自己这边沉声道:   “辛奇之死,肇源于本座处事不当,今日会后,本座立辞掌门之职,下一场是谁愿意出去?”   因为辛奇之死,将事态变为严重了,下一场的人胜则尚可,败了就必须走辛奇同样的路子。   因此他问了两遍,竟没有人回应,金池道长愤然道:   “峨嵋门中竟全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这句话更严重了,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道者肃然起立道:   “启禀掌门人,弟子等不辞一死,但生死事小,玷辱门户威名事大,因此弟子等不敢自专,还是请掌门人指定出阵人选,弟子敢保证峨嵋门一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6   第 九 章 正派隐私     说话的是峨嵋门下高辈中最年青的剑手丁梅村,也是金池道长的小师弟,八大门派上一次较技时,就是他出面代表论剑,以一手炉火纯青的剑技蝉联剑冠,本来是俗家弟子,最近才皈依道籍,尚在持戒期间,所以未膺道号。   他平时都是称金池道长为师兄的,最多也只是加上掌门两个字,因为他年纪最小,天分最高,造诣也最精,峨嵋上一代诸老对他都相当容纵,这时他忽然自称弟子,可见事态之严重了。   武林门派中最重规矩,掌门人尊于一切,为门户的家长,平时尽可随便点,遇有正式事故时,即使是高一辈的元老,也必须自称弟子,这并不是反幼为长,而是尊重掌门人的职权,视他为开山祖师的代表者。   金池道长神色稍缓,轻叹了一口气道:   “我也知道大家的意思,可是事关生死,我不能强迫大家出来,照理说这应该由我自己先开始,身先艰危是掌门人责任,不过……”   丁梅村立刻道:   “峨嵋并未面临艰危,掌门人自然不宜轻动,再来七煞剑派只来了四个人,掌门人也不必看得太重。”   金池道长点点头道:“丁师弟,那就麻烦你接第二阵吧!”   丁梅村躬身道:“弟子遵命。”   金池道长忙又关照他道:“师弟,胜负乃兵家常事,你不必太认真。”   丁梅村道:“掌门人不须关照,弟子自然懂得保持师门盛誉。”   霍仲凯知道金池道长是丁梅村怕万一落败,也走上辛奇的路子,所以才作那番关照,而丁梅村显然还没有了解那个意思,金池道长为一门之长,有话不能明说,这时候正是需要旁人说话的时候,乃笑笑道:   “峨嵋为八家剑术之冠,而丁老弟又是上次竞技的第一剑手,可以说是我们八家的剑术代表,假如丁老弟也胜不了,我们八家都应该向王掌门人认输,七煞剑派之剑术亦可为武林大放异采了。”   他的话很平淡,却隐约告诉丁梅村胜负之责为八大门派共同的担子,叫他一方面要慎重其事,一方面也不必把事情做得太过火,假如他也为着下不了台而自裁的话,则无异叫其他七家的剑手也跟着他走上绝路了。   丁梅村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地走到场中献剑道:   “这次是哪一位赐教?”   王立明向凌一鸿道:“凌老出去领教一下吧!对方是八大门派的第一剑手,胜固可喜,败亦有荣,七煞剑派的人手有限,你可别太死心眼儿了。”   凌一鸿答应一声,徐步出场,撤剑一横道:“请。”   丁梅村从容含笑道:“凌老齿数较尊,丁某理应居次发招以示敬意。”   凌一鸿傲然道:   “阁下既以齿为序,老朽叨在痴长,绝无先出手之理。”   王立明轻哼一声道:   “凌老不要闹虚礼了,人家可是八大门派的第一把交椅,你不过是一个无名武师,肯赐教你两手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你还争什么先后呢?峨嵋以快剑为专擅,真要让人家先出手,你恐怕连还招的机会都捞不到。”   凌一鸿脸上的傲气稍稍收敛了一点,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他是对老头子客气呢!原来丁大剑客是觉得我老头子不堪一击,才不屑出手,那老头子就不再客气了!”   说完一剑划了出去,剑势异常平稳,劲力内蓄,那剑身竟像是运柄铸在手掌中一般,一动都不动。   丁梅村见凌一鸿的造诣居然如此深厚,倒是微觉意外,因此不敢怠慢,未等剑锋逼近,就挥剑封开了。   凌一鸿在两剑交触之后,手势一变,又顺式化成第二招攻了出去,动作异常迅速,丁梅村只得再度撤剑招架。   就这样一攻一守,整整过了十几招,都是由凌一鸿主攻丁梅村守,王立明这边淡淡地全无表示。   峨嵋门中诸人与其他派的代表却个个诧然失色,因为他们都看出凌一鸿剑术之深,简直出乎想像。   他连绵不断的攻势并无成式,因势递招,生生不已,每一手都是势沉力猛,取位准、手法妙。   峨嵋不但以快剑见称,而且更擅于以静制动,所谓敌不动,我不动,敌动则我先动,这是道家剑式的精微之处。   可是到了凌一鸿手中,这一套完全失了效用,在那连绵不断的攻势中,根本无可蹈之隙,也没有可乘之机。   换言之,丁梅村完全是处在挨打的情况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也幸亏是他,换了一个人,恐怕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如此足足发满了三十招,攻守之局仍然未变,而决斗的两个人也相当镇定。   凌一鸿攻出三十招,没有一点疲倦的样子,丁梅村坚守三十招,也还是没事人一样,看情形还有得拖下去。   可是王立明却发话了道:   “凌老,回来吧!你能在第一剑手之前走满三十招,已经很够面子了,何必再撑下去呢?”   凌一鸿很听话,飞快地撤剑退后,金池道长怒道:   “胜负未决,王施主为何下令停止了?”   王立明微笑道:   “峨嵋快剑在三十招内未获施展的机会,敝人认为胜负已经很明白了,道长何必一定要打到底呢?”   金池道长红着脸道:“施主这样就算胜利了?”   王立明摇摇头道:“不,这一阵七煞剑派认输。”   金池道长更形愤怒道:   “王施主,你不能欺人太甚,敝师弟在三十招内未获出手机会,足见贵派剑术高明,可是敝师弟守势未乱……”   王立明笑道:   “所以敝人认输,七煞剑派虽然创立伊始,未受武林重视,但是行事却颇想与一般名门大派看齐,三十招之内却未能获胜,再拖下去就未免迹近无赖,不如干脆认输算了!道长为名门之长,想必也会同意这个见解的。”   这几句话刻薄之至,表面上是自己认输,骨子里却将峨嵋挖苦个够,金池道长气得满脸铁青,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倒是丁梅村相当沉着,淡淡一笑道:   “七煞剑派既然如此客气,我们就老老脸皮,承认占先一场吧!不知下一场如何赐教法?”   金池道长怒声道:“师弟!峨嵋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丁梅村肃然道:“掌门人,今天可不是意气之争,人家是故示大方,巴不得叫我们自己认输,掌门人千万别上他们的当。”   金池道长愤然道:“峨嵋宁可认输也不能失却风度。”   丁梅村怡然道:   “方才霍大侠已经说得很清楚,弟子此战身负八大门派之荣辱,真正技不如人自然没话说,输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形下,掌门人何以对其他七家交代?因此弟子此战赢得起却输不起,七煞剑派自己认输,我们就接受下来,他们若是不服气,也可以再继续下去。”   金池道长默然无言。   丁梅村又庄容道:“七煞快剑果然名下无虚,丁某一时大意,才自陷束缚,所幸尚能谨身自保,而且以剑论剑,丁某腼颜言胜亦不为过。”   王立明冷笑道:“台端倒是很会替自己解嘲。”   丁梅村肃容道:“山顶磐石迭经风雨而屹立不移,千年百载,依然如故,而风雨已消逝无踪,此可以喻之剑道,丁某只要能守得住,胜利必将我属。”   王立明被他这番道理塞住了嘴,呆了一呆才道:   “你认为能一直守得住吗?”   丁梅村笑笑道:   “守不守得住阁下自己明白,不过照贵派凌坛主那种攻法,丁某相信,不会超过四十招,就会有可乘之机了。”   王立明呆了一呆,他旁边的中年人道:“人家不愧为第一剑手,你那套花样少玩了,还是正正经经下去领教一下吧,我看派别人恐怕不行……”   王立明沉吟片刻道:“我有点不相信。”   中年人冷冷地道:“你一定要自取其辱,也不妨试试。”   王立明对马世英低声道:   “马老再下去讨教一场,别拖时间,十招之内,不论胜负,都必须要弄出个结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马世英点点头道:“我明白,掌门人放心好了。”   说着移步出场,朝丁梅村一亮剑道:“阁下大概还是不肯先出手吧?”   丁梅村却摇摇头道:   “不!贵掌门人只限定十招,若是由马坛主先攻的话,恐怕难以见出分解,丁某这次倒想先僭了。”   马世英不禁一呆,厉声道:“疾行不先长者,你懂不懂做人的礼貌?”   丁梅村微笑道:“场中无大小,这不是讲礼貌的场合。”   马世英大感意外,忍不住回头望着王立明。   那中年人又哈哈一笑道:   “立明,这家伙不简单,他把你的心事看得透透的,恐怕你今天讨不了好去了,这下子你作何打算?”   王立明深沉地道:   “笑话!我倒要跟他别别苗头,马老,你就让他先出手,但是记住你必须在第二招时争回主动。”   马世英脸上现出难色,那中年人又笑道:   “依我看不必费事了,还是你自己下场吧!”   王立明沉声道:   “不行,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公开地对外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马坛主,我交代下去了,你自己想办法,假如这十招之内你无法达成任务,我恐怕要另外找人来接替你的职位了。”   马世英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无可奈何地朝丁梅村道:“你出招吧!”   丁梅村微微一笑,振腕轻发一剑,马世英好像已下定了决心,对他的剑势根本不作理会,迳自举剑向前直劈。   丁梅村却忽然地撤剑躲开了,反手又撩出第二剑,马世英依然不理,挥剑反削,直取丁梅村的前胸。   就这样一来一往,两人互交了五个回合,剑与剑却从未交接,双方的招式也没有机会用足。   因为丁梅村每次总是抢先出招,目的却不在取敌,马世英只顾发动自己的攻势,也不理会对方的剑路。   而丁梅村每次的招式并不用实,等到马世英的剑势用近一半时,他立刻巧妙地避开了去,接着发出下一招。   第六式还没有开始,那中年人已沉声叫道:“停手!停手!滚回来!”   王立明也沉声叫道:“滚回来!真是蠢材!一点事都办不了!”   马世英提着剑赧然退后,一脸惶恐之色。   中年人冷冷一笑道:   “叫你出去摸摸人家的底细,结果你把自己的底细全被人家摸去了,我真不知道你的剑是怎么练的。”   王立明却轻轻一叹道:“这不能怪他,是我逼得他太紧了一点。”   中年人沉声道:   “盈盈叫你要用光明正大的方法,你却偏偏毛病不改,喜欢动这些鬼主意,人家也不全是傻瓜,今天我若是不跟来,不知道你会闹什么大笑话,第一次就出师不利,我看你以后怎么混下去!”   王立明虽是七煞剑派的掌门,那中年人对他说话的态度一点都不客气,当众训斥,丝毫不留余地。   奇怪的是王立明居然低头受斥,不敢分辩,这情形让其他人看了,不免对这中年人又生出一层疑窦。   丁梅村淡淡地道:“这一次又是半途而止,胜负将如何算法?”   王立明也淡淡地道:“敝派主动叫停,自然是我们认输。”   丁梅村道:   “峨嵋此刻的战绩是二胜一负了,但不知贵派打算比几场?要比到什么情形为止?阁下先说了,敝派好作准备。”   那中年人突然发话道:“峨嵋有多少人如阁下者?”   这句话问得实在太狂了,可是丁梅村见到他对王立明的态度,知道这个人颇非寻常可比,居然很谦逊地答道:   “丁某同门师兄十二人,个个都比丁某强。”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   “这一说倒还能引起我的兴趣,等阁下跟立明比过之后再作商量吧,不过请贵派剑术最精的三个人准备一下。”   丁梅村先是一愕,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道:   “台端想连续挑战敝门三个人?”   中年人傲然道:“连续挑战太费事,我要一次同时挑战。”   四座一片哗然,觉得这个中年人实在太狂了,峨嵋八大门派中居剑术之冠,与丁梅村同辈的十二长老中,多半曾膺过第一剑手的尊誉,再经过多年的沈潜研磨,火候更为精深,而这中年人居然敢一口气对三个人挑战。   丁梅村淡然一笑道:“敝师兄多半已封剑修真,轻易不与人动手。”   中年人微笑道:“假如你败在立明手下,他们总不能坐视了吧?”   丁梅村点头道:“不错,可是丁某尚未落败。”   中年人一笑道:   “立明我们已经输了两场,你必须要扳回一场,我才有机会出手,否则我纵然有横扫峨嵋之力,也不好意思找人家,你可得争点气。”   王立明笑了一笑,携剑出场,微一颔首道:“请赐招。”   丁梅村见他把剑连鞘握在手中,乃一皱眉道:“等阁下拔出剑来还不迟。”   王立明脸色一沉道:   “不必!王某今日以七煞剑派掌门人身分来此赴会,可是贵派上下至今未曾以掌门人三字见称,大概根本未将七煞剑派当作一回事,贵派看不起七煞剑派,王某却无意自薄,这柄剑非要等贵派金池道长赐教时,才有先出鞘的必要。”   丁梅村听他这样一说,也有点生气了道:“丁某在峨嵋职司虽低,可是论诸身分,未必见得逊于阁下这一个闭门自立的七煞剑派掌门。”   王立明哼了一声道:“你到底出不出手?”   丁梅村朗声道:“丁某不想占便宜。”   王立明道:“那我就先出手了!”   长剑连鞘朝外指出,招式与马世英所用一般无二,只是势子沉稳得多,丁梅村本来还是想闪身避过的,可是身形未动,眼前已然晃过一掠黑影,是王立明的连鞘长剑圈了过来,将他的去路封死了。   丁梅村迫不得已,振剑朝外一推,总算及时将攻势化开,可是他的脸上却泛起一片红潮。   他自己是个极高明的剑手,对于比斗间的得失知道得很清楚,方才那一封,是自己的剑锋擦着剑鞘荡开的。   剑鞘虽薄,却有分许厚,而名家论剑,所争的就是分毫之差,换言之,方才王立明若是一柄光剑,他就会以这分许之隙而封不住了,这情形只有动手的两个人知道,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此他偷眼去看王立明。   王立明的脸上似笑非笑,不带一丝表情,他也无法看出端倪,便干脆装傻,握住剑再度凝势备战。   王立明淡然道:“名家气度,毕竟不凡,阁下还是不想出手吗?”   丁梅村不禁一怔,王立明果然已经看出来了,那句话分明是点破他方才的败着,定神片刻才讪然笑道:“台端既然不屑将剑出鞘,丁某还勉强应付得了,故而仍不想居先,静候高招继续赐教。”   王立明哈哈一笑,长剑再度挥出。   所用的仍然是马世英使过的招式,丁梅村因为一时大意,被对方占先一筹,这次可不敢再疏忽了。   剑势未达,他的长剑已圈了出去,谁知王立明这一招并没有多少威力,竟被他轻易地挡开了。   丁梅村见机不可失,连忙兜剑回撩,赶向王立明胸前的空门,王立明也撤剑自救,双方的动作都很快。   丁梅村的剑招用到八成境界时,王立明的剑已收回护住胸前空门,两枝剑正好黏着在一起。   丁梅村正想将剑脱开再度抢攻时,却发现王立明十分刁钻,居然用黏字诀将他的剑缠住了。   他的手移动多少,王立明也跟着移动多少,始终缠住他的剑,这种情形相当讨厌,若是他急于逞势进攻,必须先改变姿势,这样就会落在王立明之后。   高手较剑若是黏上了,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仗着内劲压过对方,迫使对方先退后,然后乘势进击。   可是丁梅村试了一下之后,发觉王立明的内劲并不弱于自己,这一个方法自然行不通了,那只有采取第二个方法。   这个很冒险的方法,就是在心机上胜过对方,以猝不及备的方式摔脱对方,然后乘隙进招。   不过王立明在先前的一番表现,也可以看出是个极富心机的人,说不定会将计就计,利用他撤剑的刹那反过来先对付他。   两个普通的方法都不能用,这就是考验他的应变智能了,刹那之间,丁梅村在心中作了十几个思量。   想来想去,由于对手太特别的原故,他始终未能决定哪一个方法比较妥善,只有凝神蓄劲对熬下去。   王立明冷冷一笑道:   “峨嵋剑术盖世,难道竟没有一套对付黏字诀的方法?”   丁梅村脸上一红,却知道这是王立明故意刺激他,叫他因忍耐不住而上当,因此一定神道:“敝派剑法为道家传统,讲究以静制动,对付黏字剑诀的唯一方法是熬下去,等候对方自动放弃。”   王立明一笑道:“假如对方不肯放弃呢?”   丁梅村道:“那就比耐力了,谁耐得久谁就占强。”   王立明笑道:“我不在乎比耐力,因为你们修道人是以耐力为专长,可是跟你比耐力似乎太欺负你了。”   丁梅村知道他又是在使激将法,装作听不见。   王立明又笑道:   “假如换了任何一位令师兄,他们修道有年,在耐性上火候较深,胜了他们还有点意思,阁下虽然身着道装,入门的时日太浅,在耐力上胜了你,我觉得太无聊,因此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试试别的方法。”   丁梅村充耳不闻,依然不动声色。   王立明等了一阵,而且还移动脚步,转了两个圈了,丁梅村却如木偶般地,跟着他移动,王立明遂一笑道:   “你也太固执了,我给你机会,你竟然自己放弃,回头吃了亏可不能怨我,现在我数三下,第三个数字数完,我就开始发动了。”   丁梅村仍是不动声色,王立明沉声开始报出第一个字。   “一……二……”   每个数字中间约莫有喘一口大气的停歇,因此王立明念出二字之后,大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枝剑上,等待着王立明有何动作。   丁梅村虽然表面上镇定,内心里却也相当紧张,他不知王立明会使出什么方法,是趁对方未动之前先攻击呢?还是加强守势,等挨过这个僵局后再作打算?王立明既然将动手的时间预报出来,自然具有相当把握,趁势进招的机会不多,还是采取守势吧!   主意刚打定,王立明“三”字也出口了,丁梅村全神都贯注在对方的剑上,准备判明剑路后作适当的防御。   可是王立明三字脱口之后,剑仍然举在半空,一点动作都没有,丁梅村不禁一怔,连忙将剑抽了回来。   王立明哈哈一笑道:“阁下现在才抽剑不是太迟了吗?”   丁梅村闻言先是一呆,后来才明白了,因为他抽剑时发觉十分容易,王立明早就将黏劲卸掉了。   而且在报数的时候已经卸掉了,自己过份注意他在剑式上的变化,竟然忽略了这一件最明显的事实。   不,应该说是放过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假如王立明在卸劲之时,他突然发剑进攻,王立明必将措手不及而中剑。   可是话又说回来,人家既然在不知不觉间卸去了黏功,就具有随时进攻的机会,更可以轻而易举地伤了他。   怔立片刻之后,别人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丁梅村已颓然地将剑掷下,拱拱手,诚恳地道:   “多承掌门人手下留情,丁某感激不尽。”   说完低头回到自己那一边,四座的人更为惊异,丁梅村不战而认输,已经够人费疑猜了,他突然改口称王立明为掌门人,足见他的态度也改变了,怎不叫人诧然万分呢?   金池道长也讶然失声道:“师弟!你怎么就回来了?”   丁梅村赧然道:“弟子无能,有负掌门人厚望。”   金池道长叫道:“你并没有落败呀!”   丁梅村红着脸大声道:“弟子自度不足与王掌门人为匹。”   金池道长知道这个小师弟平时心高气傲,很少肯对人如此低头,他既然不战而认输,必定有着特殊的原因。   可是这一战关系很大,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落败,更是对外难以交代的,因此他沉声道:   “丁师弟,愚兄知道你绝不会轻易服输,可是今日之战并未结束,你应该将情形说出来,给别人有个了解。”   丁梅村也明白师兄的意思,知道他想了解内情,给以后下场的人有个提防,乃长叹一声道:“情形很简单,王掌门人早已卸去黏劲。”   金池道长一怔道:“他把黏劲卸去了?那你……”   丁梅村见师兄止口不说了,知道他以为自己不屑趁势进招,才致对方制住先机,乃叹了一口气道:   “启禀掌门人,弟子明白此战关系重大,断不敢逞才卖弄,王掌门人卸去黏劲时,弟子毫无知觉。”   金池道长想了一下才道:“那一定是乘你全神贯注在他报数计时之际卸除黏劲的,这样子把你击败似乎太不光明了。”   丁梅村正色道:“弟子技不如人,掌门人不必再从事掩饰了。”   金池道长红着脸道:“你输得起,峨嵋却输不起。”   丁梅村低下头道:“弟子有辱门师,愿受任何制裁。”   金池道长叫道:   “这不是制裁不制裁的问题,你被人用狡计击败了下来,叫我这个掌门人如何向人交代?   至少你也得拚到底,分个真正的高下!”   丁梅村朗声道:   “弟子自从入门习艺以来,历时二十余载,身受师长及列位师兄教诲栽培,感恩图报,自当肝脑涂地,杀身亦不足惜,可是今天弟子实无颜再度言战。”   金池道长叫道:“为什么?难道你真功夫不如人家?”   丁梅村道:“不错!弟子不如人远甚!”   金池道长大叫道:“我不信,我要你再出去!”   丁梅村望了金池道长一眼道:“这是掌门人的命令吗?”   金池道长道:“不错!是命令!”   丁梅村默然离座,将地上的剑拾了起来,朝王立明一揖道:   “丁某习剑以来,迭逢名家高手,却从无一人能如王掌门人者,丁某剑为人黏住是第一次,无法解脱是第一次,被人在不知不觉间卸去黏劲也是第一次。”   王立明微微一笑道:   “那不算什么,敝人只是在心机上略胜一筹而已,既然是贵掌门人不服气,我们可以重新比过。”   丁梅村却摇摇头道:“撇开心机不论,王掌门人敢在丁某剑下自卸黏劲,这份豪情既为丁某所不能及,此刻丁某若腼然求战,是对不起王掌门人,若置敝掌门人之命而不顾,是藐视师门,因此请王掌门成全,剑下赐予一死。”   金池道长在座上惊叫道:“丁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丁梅村惨然一笑道:   “假如王掌门人方才继续出剑,弟子此刻早已尸横就地,掌门人是否也认为弟子是死于狡计之下?”   金池道长怔住了,丁梅村的话不错,假如王立明在数完第三声后出剑,丁梅村却不知对方黏劲已卸,全然无法招架,而这件事只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   丁梅村又惨然道:“王掌门人止剑不发,并不讳言自己用心机,峨嵋一派名门,却囿于虚名,强颜掩饰败绩……”   金池道长满脸通红地道:“丁师弟,你回来吧!是愚兄错了。”   丁梅村却惨然道:“对不起,师兄,小弟不回来了!”   金池道长失声叫道:“你说甚么?”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7   第 十 章 紫郢神剑     丁梅村脸上满是悲伤凄苦之色低声道:   “峨嵋是一个很大的门派,人多势众、历史悠久、实力雄厚,这么大的一份基业,外人是无法将它毁灭的,可是我们自己毁灭它起来却很快,刚才师兄逼我再次出来时,我已经体会到这种毁灭在开始了。”   金池道长神色大变道:“师弟,站在掌门人的立场,我必须这么做。”   丁梅村惨声道:   “是的,我明白,我若是掌门人,也会这么做,正因为我不是掌门人,我才发现到其中的冷酷与无情。”   金池道长忍不住跳了起来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梅村凄然长叹道:   “我并不怕死,可是一个外人在剑下饶过了我的生命,而我同门的师兄却硬逼我出去送死,我不能不灰心。”   金池道长叫道:   “你疯了!门中弟子任何人都有为门户杀身求荣的义务,连我这个掌门人也不例外,你怎么能怪我?”   丁梅村神色一转为愤怒道:   “我不敢怪师兄,因为这是峨嵋一向的传统,我只能怪自己不该习武,更不该生而为峨嵋弟子!”   一言既出,四座愕然,丁梅村是峨嵋最得人缘的年青高手,辈份也高,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了?   金池道长脸色深沉地道:“丁师弟,你莫非有厌弃门户之意?”   丁梅村怆然道:“我有厌弃的权利吗?”   金池道长厉声道:   “我知道你不满意我们硬要你隶入道籍,可是这是大家的意思,也是大家对你的器重与指望。”   丁梅村苦笑道:   “我当然明白,你们以为给了我一份最光荣的使命,我应该感激你们才对,可是你们是否有想到我的意愿?”   金池道长叫道:   “让你继承掌门人,你还不愿意?”   丁梅村也叫道:   “是的!我不愿意,因为我跟你们不同,你们是从小出家的,你们没有别的牵挂,武功、道经,就是你们全部的生活,我有我的家,还有高年白发的双亲,他们没有别的子女,指望着我娶妻生子,承欢膝下,我有一个订下亲的妻子,为了我习武,已经在等候中耗去她最美好的岁月,可是她还有一个希望,希望我能够在艺成后去弥补虚渡的青春,现在却要永远失望了,当你们决定要我隶身道籍时,是否想到这些问题?”   金池道长一怔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丁梅村愤然道:   “你们是否征求过我的同意?一下子突然把我召到恩师的灵位前,就给我套上了这具枷锁,你们是否问过我愿不愿意接受?”   金池道长呆了道:   “这的确是我们做得太鲁莽了一点,可是我们从来也没有想到你心中会不愿意,这是一个难得的殊荣,更是每一个峨嵋弟子的希望。”   丁梅村的积郁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大声叫道:   “殊荣?只有你们简单的生活中才认为这是了不起的殊荣,而我只想回家去过几年属于自己的生活,在父母前面略尽一点人子的孝思,在妻子面前表示一下内心的歉疚,这才是我的希望!”   大家总算明白了,丁梅村突然隶身道籍,原来是这么一个内情,自然以丁梅村的人材造诣与年龄,他是最理想的掌门继任人选,而且老一辈的人早有了这种看法,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丁梅村会不愿接受。   金池道长一叹道:   “我们那样做了,并非成为定局,你若是早表示不愿意,我们定然不会强迫你的,这真是想不到的事。”   丁梅村冷笑道:“我敢表示自己的心愿吗?”   金池道长大声道:“怎么说不敢呢?你知道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丁梅村冷笑道:   “我们的先师也是俗家弟子半路出家的,他老人家的问题比我简单,只有一个新婚两年的妻子,可是,就在他老人家隶身道籍的前一个月,一队蒙面强盗在他家里放了一把火,杀死了十几个救火的家人,把他的妻子活活烧死在屋子里,先师曾经只身仗剑千里寻仇,却始终找不出那批强盗的来龙去脉……”   金池道长变色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丁梅村道:   “强盗纵火杀人却不抢金银财帛,这已经是奇闻,先师生平没有仇家,而且先师的家很少有外人得知,这一切不是太奇怪了吗?我当时不敢拒绝,而且还表示欣然从命,就是希望我的家人不遭受到同样的惨遇。”   金池道长沉声道:“你认为先师家人之惨死是峨嵋同门所为吗?”   丁梅村大声道:   “我没有这样说,可是峨嵋历代掌门中有三个人曾受过同样的待遇,而且都是俗家门人,我应该知所警惕。”   金池道长厉声叫吼道:“你简直疯了,说出这种欺师灭祖的话来!”   丁梅村也抗声道:   “掌门人在决定要我加入道籍前,是否作过类似的商议?师兄先扪心自问,然后再定我欺师灭祖的罪也不迟。”   金池道长气得手足冰冷,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立明却也微微一笑道:   “英才难求,为门户计,必须有些不合情理的措施,丁大侠对贵掌门,倒不可责之过深。”   金池道长叫道:“这是我们门户的私事,不用旁人多管。”   王立明笑道:“贵派若是私事摆不开,敝人可以改日再来请教。”   金池道长一哼道:   “不用,我们的问题很好解决,丁梅村,从现在起,我以掌门人的身分宣布将你逐出峨嵋。”   丁梅村长叹道:   “我在接到师兄命令再次出场时,已经没有把自己当作峨嵋的门人了,否则我不会向王掌门人求死。”   金池道长气得只会发抖,口中连叫:“你!你……”   丁梅村颓然道:   “小弟今日自知必死,只希望师兄能手下留情,罪止于小弟一身,不要再迁怒到我的家人,小弟感激不尽。”   金池道长厉叫道:“扯下你的道冠,脱掉道袍,滚出这个地方!”   丁梅村毫不考虑地依言照办,然后对王立明道:   “请王掌门人赐我一剑。”   王立明笑道:“是令师兄逼你送死,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丁梅村惨声一笑道:“王掌门人不肯成全,我只好自求了断了!”   说完横过手中的剑正待自刎,王立明却飞快用剑一格住道:   “丁大侠何必如此想不开,峨嵋不容你,七煞剑派……”   丁梅村摇摇头道:   “丁某背叛师门,已属不忠,怎能另投别家,更陷不义?”   王立明笑笑道:“丁大侠自己的命自己却作不得主?”   丁梅村道:   “不错,丁某一命应属王掌门人所有,因为王掌门人在第一次交手时,即可杀死丁某了,可是丁某欠王掌门者亦仅此一命,王掌门人要杀,丁某绝不抵抗,除此而外,则你我别无瓜葛。”   王立明笑笑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可以听我说完了吗?”   丁梅村想想道:“什么要求?”   王立明道:   “大侠叛师已属不忠,亲在轻生,更属不孝,我只要你回家去,好好地尽一个人子之责,同时也安慰一下已经青春老大而尚未过门的妻子,你总该可以接受吧?”   丁梅村不禁一呆,手中剑不自而然地掉下来,王立明过去用脚一踩,将长剑踏成两截道:   “我替你毁了剑,也等于毁了你的武功,你今只能安安份份做个平常人,绝对不能再跟人动手,你明白吗?”   丁梅村想了一下才深深弯腰致礼道:   “我明白,丁某所受师门者,仅有武功一项,从此弃武不用,总算可以稍赎对师门之愆。”   王立明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你抹去练武以后的岁月,恢复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你家里还过得去吗?”   丁梅村道:   “过得去,丁某家中尚有薄田数顷。”   王立明笑笑道:   “田园将芜胡不归?你该接过尊大人手中的锄头,别再让老人家再操劳了,丁兄,你请吧!”   丁梅村又作了一躬道:“丁某有生之年,将永铭大德。”   这时那中年人却冷笑道:   “阁下有生之年不会太多,峨嵋的道士不会放过你的。”   金池道长怒吼道:“放屁!峨嵋做不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王立明沉声道:   “丁兄的事是王某一力担承下来了,谁要是敢动他一下,王某凭手中这柄剑发誓,管保叫他灭门绝户。”   那中年人也沉声道:   “立明!峨嵋竟敢骂我放屁,你替我惩诫那家伙一下。”   被丁梅村撩起的紧张气氛,因为王立明与那中年人的两段话更进入了高潮,因为王立明的话无异是针对峨嵋而说的。   他将丁梅村的事揽了过来,等于向峨嵋下了战书,由切磋比剑而变成了充满血肠气的挑战。   可是他处事的方法却赢得了全场旁观者一至的赞扬,表面上虽不表示出来,心中对他已建立了尊敬与好感。   反之峨嵋的表现却太坏,从丁梅村被逼再次出场,到了丁梅村揭穿峨嵋上一代掌门人出家的内情。   虽然未经证实,大家都想到一定是峨嵋所为,因此,对丁梅村的叛离师门,大家也寄于无限同情。   八大门派虽然唇齿相依,关系不比寻常,可是练武人天生的侠义骨气却使大家隐隐地鄙弃峨嵋之所为。   尤其是金池道长,身为一派掌门,竟然口出粗言,不顾风度,连跟他们走得最近的少林与武当也都暗暗皱眉。   因此那中年人的话虽然狂傲,却没有人觉得不对,而且更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希望看着峨嵋出丑。   金池道长被那中年人手指著称为家伙,而且还要王立明代为惩诫,早已气疯了,王立明更促狭,笑笑向中年人道:“您也许弄错了吧?这位道长是峨嵋掌门人,更是一位修为有素的道家全真,怎么会骂出那种难听的话呢?”   中年人也一笑道:   “也许是我听错了,峨嵋是名门正派,别说掌门人不致于此,门下的弟子也不可能如此,不过我的确听见有人这样骂我的。”   王立明道:“那一定寺观里养的野狗。”   话还没说完,旁座已哄然大笑,那是为了王立明太促狭了,使他们明知不应该,但却无法再忍。   笑声中金池道长的脸变成铁青,一跃离座大声道:   “贫道自惭无德无能,不足为门户之长,今日会后,贫道不但自请除此掌门职务,而且还决定自刎以谢,可是现在贫道却要向两位讨一份公道。”   话才说完,立刻有好几名中年道士出来要劝他回去。   金池道长一叹道:   “你们还看不出吗?人家今天是有计划前来挑衅的,他们不仅想在武功上胜过我们,更还想彻底毁绝我们。”   那几名道士都怔然呆立,金池道长又一叹道:   “方才丁师弟说得对,像我们这种大门派,外人一下子是灭不了的,除非我们自己先从窝里开始。”   一名中年道者稽首道:   “丁梅村背师叛帮,掌门人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金池道长摇头叹道:   “不,丁师弟语重心长,物必虫生而后腐,峨嵋像一棵千年的老树,外表虽然粗大,内里却已开始生蛀虫了。”   那中年道者忙道:   “几头蛀虫不足以动大树之本,峨嵋门中尚有近千名弟子,大多数都是忠心耿耿的,像丁梅村那种人不过是绝少数而已,掌门人已经将他驱除出门了。”   金池道长黯然地道:“丁师弟不是本门的叛徒,更不是大树的蛀虫,只有我才是本门的罪人,是一头最大的蛀虫。”   那道者一怔道:“掌门人何出此言?”   金池道长又叹了一声道:   “掌门人是一家门户的灵魂,非具绝大智慧者不足以当此重任,我实在很惭愧,峨嵋数百年的基业,竟被我一意孤行,弄成这副样子。”   那道者又想开口,金池道长一挥手道:   “你们回去,把事情留给我处理,虽然我觉醒得太迟,尚幸可以挽救,不过我必须把话说出来,给后人作为殷鉴,而且八大门派中大部份都有人在此,也可以把峨嵋今日之遭遇带回去,作为行事参考。”   由于他的语态很严肃,使得大家都寂然无声,全神贯注聆听他的谈话。   金池道长以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首先说到丁师弟的事,先师在仙逝前将大统交给我的时候,曾经感慨地告诉我说,他家中盗劫烧舍杀人之举,确是峨嵋同门所为,目的就在逼他断绝尘缘,献身道籍,此举虽为门户计,然手段过于残暴,千万不可重演,叫我选下一代掌门时,断不可在俗家弟子中觅取,可是我不遵师诫,依然犯了这个错误。”   丁梅村并没有走,站在一旁道:“师兄在命小弟受诫前,没有对小弟的家人先下手,对小弟已经够宽大了。”   金池道长道:   “那是你金风、金蝉、金光三位师兄力阻,否则我早已如法施为了,因为下一代的弟子不堪入选,同一代中只有你最合条件,出家人讲究的是斩情灭性,我考虑不到许多,可是金风等三位师弟知你较深,认为你聪明机智过人,做得太绝了,反而会激起你的反感,他们负责劝说你就范,求我稍缓执行。”   丁梅村道:“三位师兄的确对小弟晓喻过,他们虽然没有说明,小弟却早已猜透了,是以未曾对他们多作表示。”   金池道长苦笑道:   “他们向我回覆说你已经同意了,因此我才没有着手,否则我恐怕会做出更大的错事来。”   丁梅村道:   “三位师兄爱我至深,自然不愿意我受到太多的伤害,然而这件事我并没有见怪掌门师兄,师兄是因职责所在……”   金池道长苦笑道:   “我担上了峨嵋的道统,只想找个适当的人交下去,动机虽然无私,行事却未能求乎正理,这就是一个人最大错误,不过峨嵋的剑术除了由你来主持研究发展外,下一次再想在八大门派中蝉联帝冠,恐怕就很难了。”   丁梅村没有讲话,金池道长又道:   “我们虽然以下求名利为标榜,可是八大门派每一家都在拼命争取三年一度的竞技之冠,想不择手段以期求取保持盛名者,并不止峨嵋一家。”   少林武当等代表都低下了头,显然金池道长的话说中了他们的心病,金池道长毫不顾忌地道:   “为了求取人才,大家都将陶冶品德的重要条件丢开了,八大门派中有很多人的私行都已到了令人侧目的程度,可是为了要重用他们的技艺,主事人不但装聋作哑,甚至还有动用门户的势力,故意替他们掩饰的,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可是为了颜面之故,都是互相心照不宣,为了三年一度的竞技之会,八大门派根本已忘了练武的目的在救世济人,这实在是武林的一大危机。”   武当代表林秋声肃然道:“掌门人语重心长,一言中的,敝人回去后,定然会将此言转禀敝掌门人。”   金池道长一叹道:“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的,只是没有人肯出来公开承认而已,刚才贫道所说的只是我们的内忧,八大门派近年来固步自封,夜郎自大,还忽略了更严重的外患。”   王立明哈哈一笑道:“道长不会的指七煞剑派吧?”   金池道长肃容道:“不错!正是指你们!”   王立明大笑道:“王某居然能令道长说出这种话,真是太光荣了!”   金池道长道:“只是阁下一人尚不足为患,我所指的是你们以翠湖为中心的整个组织与以柳叶为记的那个代表标志。”   王立明笑道:“高明!高明!”   金池道长又沉声道:   “翠湖的旗号新起,已经将七煞剑派、君山水寨与川中唐门纳入麾下,我只以为是小丑跳梁,不足为虑,所以没有在意,可是丁师弟慧眼独具,认为不容忽视,因为他说得很严重,我才叫辛奇前来探访一下。”   王立明道:“多承器重,因此王某也立即回拜。”   金池道长道:“辛奇回报后,我对这件事仍是不太重视,认为青城山虽然小具规模,与我们比起来依然差得很远,丁师弟却认为很可怕,劝我会同八大门派商议妥慎对付,我怕太丢人,没有接纳他的意见。”   王立明淡然道:“丁大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金池道长道:   “不然,我现在才觉得他很有道理,你今天虽然是单独向峨嵋挑战,可是你的目标却是我们八大门派。”   王立明微笑道:“道长以为我们有这么大的魄力吗?”   金池道长道:“丁师弟言之在先,可惜我未能相信。”   王立明仍是笑道:“道长现在怎么相信了呢?”   金池道长大声道:“丁师弟说你们拿峨嵋作为开端,对八大门派实施个别击破的方法,劝我拒绝今日之约,迅速会合八大门派,共谋应付之策,我认为这样小题大作,迹近示弱,未予理会,可是今天看你们的作法行动,似乎确有这个意思。”   王立明哈哈大笑道:   “贵派将丁大侠摒诸门外,实在太可惜了,翠湖主人觉得八大门派霸占武林太久了,应该换换位置,不过你们势力很大,一时间想击败你们不太容易,只能一家家地来,本来像我们这种不入流的旁门小派,根本不入在你们眼中,想不到丁大侠竟能洞烛先机。”   那中年人忽然沉声道:“立明,你不觉得自己废话太多吗?”   王立明笑道:   “八大门派虚有其表,瓦解他们并不困难,倒是丁大侠这种人才难得,我们今天的收获已经不浅了。”   金池道长怒声道:“丁师弟虽然不在峨嵋,却也未必肯为你所用。”   王立明笑道:“只要丁大侠不再为你们出力,我觉得已经够了。”   金池道长忙对丁梅村道:“师弟,你……”   丁梅村漠然地道:“小弟已经当众见逐,覆水难收,再者小弟佩剑已毁,并与王掌门人相约永不动武,难再为人出力了。”   金池道长沉思片刻才道:   “所有对不起师弟之事,俱是愚兄一人之过,师弟万不可迁怨同门。”   丁梅村道:“小弟对师兄亦无怨恨之心,以小弟之行为,逐出师门,已经是师兄法外施恩了,小弟也十分感激。”   金池道长猛然抬头道:“这就好了,只要师弟能谅解这一点,愚兄心中就好过多了,今日事由我起,也由我来了结。王施主,请!”   说着对王立明一亮剑,神态十分庄严。   王立明微笑道:“道长亲赐教诲,幸何如之!”   金池道长肃容道:   “贫道屡铸钜错,无颜偷生,唯习技数十年,亦略有所成,弃之可惜,乃于未死之前,稍尽其用。”   王立明道:“道长不觉得是大材小用吗?”   金池道长怔色道:   “王施主,贫道无意在口舌上争能,而且这一战也不是普通的切磋,生死存亡,系乎此一搏,施主还是在剑上多用点心思吧!”   王立明微微一怔道:“那么这是生死之争了?”   金池道长点头道:“不错,所以贫道把话说在前面,回头动手时,并不限于剑法,拳掌暗器,各尽所能施为。”   王立明倒是有点犹豫了,回头望着那中年人,想得到一点暗示,谁知那中年人竟毫不理会,王立明忍不住问道:“您老有什么指示?”   中年人淡淡地道:“事情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应该知道如何了结,我的工作只是匡助你成事,并没有替你出主意的义务。”   王立明:“剑为万艺之宗,在武功上小侄并不仗您老撑腰。”   中年人冷哼道:“那你还问我干嘛?”   王立明道:“这与我们原来的宗旨不合。”   中年人冷笑道:   “宗旨不容变动,行事却并无准则,你看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要明白这是你第一次正式办事,也是对你的一种考验,这一次办砸了,以后谁也帮不了你的忙。”   王立明想想才道:“您老是否全力支持我的行动呢?”   中年人一笑道:“那自然,你是主持人,我虽然地位比你高,却只站在监督与匡助的立场,行动上还需要你的指挥。”   王立明这才放心地一笑道:“那小侄就可以放心行事了。”   说完依然将长剑连鞘捧在手中道:“道长请赐招吧!”   金池道长冷冷地道:“你还是剑不出鞘?”   王立明道:“敝人的剑只对掌门人才出鞘。”   金池道长大叫道:“贫道现在尚未卸除掌门人身分。”   王立明道:“道长行事的风度却不像是个掌门人,在下认为无此必要。”   金池道长顿了一顿,忽地一剑劈了下来,四座的人都大为的吃惊,不明白他何以肯如此不顾身分与风度。   请续看《孤剑行》续四册——舐血江湖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8   第 一 章 雁行剑阵     王立明也颇觉意外,虽然挺剑挡住了,脚下却连退了两步,因为在功力上,他的确不能与金池道长数十年精深的火候相抗。   金池道长按剑朗声道:   “贫道先前就是不能忍一时之忿,才自乱章法,屡犯错误,现在贫道不计任何侮辱,也不再因自矜而自误了!”   王立明默思片刻才道:   “道长不愧为修道人,一念之悟,智珠全朗,王某不敢再以游词相加,当竭全力以期能在道长剑下保此蚁命。”   话虽如此说,他的剑仍未出鞘,金池道长也不在乎,振腕又发出了第二剑,依然势沉力猛。   王立明这次慎重多了,虽是举剑相迎,却没有再被震退,原来他用卸字诀,将对方的劲力卸开了。   金池道长沉着发招,一剑紧于一剑,招式很单纯,动作却越来越快,劲力也越发而越强。   王立明每次都举剑招架开去,却深深地为对方的火候而震惊,金池道长所发的每一剑都很简单,可是这些简单的招式下蕴蓄着无穷的变化,而招架起来却又相当吃力。   因为他的功力不如人,必须要用卸字诀,这些消极的守势,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而且对方的速度再快一点时,他连卸劲招架都会很困难了。   卸宇诀运用的方式是先接触到对方的兵器后,利用那接触的杀那迅速将对方的劲力导引至别的方向,时间上始终慢人一步,手法还必须多一人着,因为接剑卸劲是两道手续,以二比一,叫他如何来得及呢?   金池道长出手越来越快,旁观的人也越来越心惊,一方面故然惊于金池道长的功力深厚,另一方面也惊于王立明剑上运用之精,面对着金池道长这种高手,在这种速度下,他还能卸劲化劲,放之于世,真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不过强劣之势很明白,王立明将已经到达了极限,金池道长的攻势却方兴未艾,峨嵋以快剑见称,最快的时候能到达肉眼不能辨的程度,目前只运出了三成的威势,胜负之象似乎也很明显,大家只在猜测王立明还能支持多久。   战局进行到四十多招时,金池道长一剑横削,迅如飘风,王立明虽然竖剑架住了,卸劲已是不及,连着自己的剑被金池道长的长剑推向胸口,显然他是架不住了,四座的人,修养差一点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这一剑虽然是架住了,可是王立明不伤于对方的剑,也将伤于自己的剑下,因为这两枝剑都已在金池道长的控制之下,即使王立明是平着剑身迎触对方的剑锋,金池道长只要临时一变动,就可以将对方略略改换,使王立明伤于自己的锋下。   果然在剑身压至王立明胸前半寸许时,金池道长手势一振,将王立明的长剑弹向了左肩,以金池道长的功力,这一振纵不使王立明断臂,也可以入肉半寸。   就在大家惊呼出口后,王立明忽地腾出那只空手抓住了撞来的长剑,接着青光急闪,反涌向金池道长而去。   金池道长做梦也没有想到王立明能在这个时候反攻,缩颈侧肩,闪得极为快速,顶上依然一凉。   绾发的玉簪金冠连着一绺长发,被凌厉的剑锋扫落下来,而王立明却退了两步,一手执剑,一手执鞘,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大家都被这突然的事故惊呆了,怔了一怔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王立明连鞘迎战是早有存心的,他似乎早料准了金池道长会用什么方法对付他,才出了这一手绝招。   当金池道长用强劲他撞他的长剑时,忘记了他使的是连鞘的剑,所以王立明敢在危急时以手握剑,实际是握住了剑鞘,自然不会受伤,而他利用这个空隙拔出剑来还了一招,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差点砍断了金池道长的颈子。   双方默立片刻,金池道长将长剑一掷道:“施主真是好算计。”   王立明笑笑道:“岂敢!岂敢,道长剑术通神,王某若不用这个方法,实难与道长一较上下,多承道长赐教。”   金池道长沉声道:“这样就算施主胜了吗?”   王立明道:“难道还不能算吗?”   金池道长沉声道:   “不能,今日虽为比剑而聚,可是贫道在动手之前已声明过了,这是一场生死之搏,非分出生死后不能作定论。”   王立明哼声道:   “道长为一门之长,怎能效市井无赖的行迳?”   金池道长夷然道:   “台端若是以真正剑法胜过贫道,贫道自然认输。”   王立明道:“论剑之道,心思与技艺各一半。”   金池道长的脸上毫无一点表情地道:   “贫道不否认这句话,比心思贫道自愧不如,论剑技,贫道尚堪一搏,再说施主刚才那一剑并未致贫道于死地,既然已经声明过这是搏命之战,贫道只要不死,这一阵就不能算完。”   王立明哈哈一笑道:“道长一定不肯认输,我们自然可以再继续下去,不过道长已经将剑丢掉了,以后将以何赐教?”   金池道长不理他,回头向座上道:“请出镇观神剑来。”   四座又是一震,峨嵋的紫郢剑为天下第一利器,假如金池道长准备用这柄宝剑迎敌,王立明心思再巧妙,只怕也难以讨得好去。   王立明一声不响,直等一名中年道者双手捧着那柄天下瞩目的宝剑走过来,递给金池道长时,他才突然发动,将手中的长剑直掷出去,一下子刺中了金池道长的后心,然后用迅速无比的身法抢过去,将宝剑夺到手中。   峨嵋门下群道见状大为吃惊,不约而同地涌身而出,这边的马世英与凌一鸿也连忙挺剑而出,而那个中年人却从容地脱下了外衣,抖出腰间一枝长鞭。   峨嵋门下究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虽然在刹那之间,因神剑被夺,掌门人遭暗算而引起了一点慌乱。   但他们立刻就恢复了镇定,有四个人分出来,两个一对,将凌一鸿与马世英拦住了,另四个人挡住那中年人。   剩下的八个人却作人字的雁行排列,长剑前指,慢慢向王立明逼过去,四人众俱是一震。   既震于王立明夺剑的卑劣手段与大胆,也震于峨嵋临事应变的镇定与迅速,片刻就排出了名震天下的雁行剑阵。   这套剑阵是峨嵋的精华剑阵之一,也是掺合各种武功技击手法之大成,虽然只有八人,但施展时却有雷霆万钧之烕,即使是千军万马,也无法动之分毫,与少林的罗汉阵、武当的乾坤剑阵,并列于武林三绝学之一。   这是当今三家武林主派的秘密武学,轻易不见施展,所以大家皆仅闻其名而已,想不到今天竟有机会看到了。   王立明手握着刚夺来的紫郢剑,面对着那慢慢逼近的八个人,心中也凛凛有点怯意。   他不知道自己的剑艺,即使加上这柄宝剑,是否能敌得这闻名天的下奇阵,因此立刻叫道:“两位坛主快过来守住两翼!”   凌一鸿与马世英面前各有两个人挡着,听见呼唤后,立即动手出剑想过去与王立明会合。   可是阻拦他们的四个道士也非庸手,居然使用极严密的守势将他们逼住了,凌马二人连冲几次都无法突围。   那四名道士无意争斗,目的仅在拦阻他们过去,所以守势十分沉稳,牢牢地将二人钉死在原地。   王立明见列阵的八人越来越近,而凌马二人却一时无法过来帮忙,急得大声对那中年人叫道:   “老爷子!您快过来帮帮忙!”   中年人淡淡地道:   “你新得利剑,正好试试锋芒,而且也见识一下这名列武林三大绝学的奇阵到底有多大威力。”   王立明急急道:   “老爷子,我们费尽心力才把剑弄到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再要找机会就困难了。”   中年人微笑道:   “你放心,必要时我自然会给你帮助的。”   王立明叫道:   “可是您面前有四个人挡着,到时候恐怕来不及。”   中年人一哼道:   “这四个饭桶还能挡得住我?”   说完一振手中的长鞭,对准左侧的两个道士卷过去,那两名道士也是一样,封剑外推,只想守住原位。   谁知中年人的这枝长鞭却诡异莫测,发出时声势凌厉,到达对方面前时忽然变得无声无息,没等对方的剑触上,即已卷了回去,以迅雷般的手法攻袭右侧的二人,由于他变招太快了,那两人根本来不及防备。   “啪啪”两声,二人的颈根上各中了一鞭,平空摔了出去。   长鞭又倒卷回来,把另两个愕然失色的道士也摔开了。   四座哗然失声惊呼,大家都猜测到这中年人非比寻常,却也没想到会如此厉害,一出手尘土不惊,就连伤了四名高手。   这四个道士都是金字辈的,与金池道长同辈,即使技艺较差,在武林中也都够得上一流高手。   可是到了那中年人手中,却连一招都挡不过,怎不叫人惊骇万分呢?连那八个向王立明进逼的道士,也因这突然的变故而暂时停止了前进。   王立明却精神大振,一摆紫郢剑,准备接受剑阵的挑战。   那个人只停了一停,又继续向王立明逼去。   金池道长后心中了一剑,却因为他经验丰富,及时避开了要害,那一剑从背骨的侧面穿进,透出左胸。   因为没有伤及内脏,他仍然挣扎着站起来,厉声叫道:   “各位师弟,无论如何也要夺回神剑……上!”   “上”字出口,剑阵跟着发动,两翼四枝长剑分左右攻向了王立明,上下交错,各取要害。   王立明一摆紫郢剑,对准剑上削去,呛啷声中,削断了左侧两枝剑,身子跟着冲过去避开了另两枝剑。   四座又是一声惊叹,这次是为了紫郢剑的锋利而叹息,这柄远古神物,异竟非凡品所能比拟。   峨嵋所用的剑也都是用纯钢所铸,比一般的兵品坚韧多了,只轻轻的一碰就断成了两截。   王立明初试神物,得心应手,精神更是焕发,居然主动的向对方发出攻势,剑光撩向正前方的两个人。   受攻的两个人举剑上下对错,像是有着默契,竟然反朝神剑迎去,王立明正想将他们的长剑削断,便加紧剑势推出去,但那两人却是布就好的圈套,剑势匆变,一上一下,用剑叶将王立明的宝剑夹住了。   王立明发觉受愚,连忙抽剑想脱开羁绊,其余六个人已同时发动了,四枝长剑,四只空手,一齐涌了上来。   王立明的剑被陷住了,无奈只好将剑放开,屈身一滚,总算逃出性命,然而刚到手的宝剑又失去了。   四座一声叹息,似乎是替王立明惋惜,也替峨嵋庆幸。   王立明滚出丈许,跳起身子,张着一双空手,防备继续来的攻击,脸上却充满了懊丧的神色。   那中年人冷冷一笑道:   “你真有出息!”   王立明沮丧地道:   “老爷子,您刚才不庄应该坐视的,如若帮忙将别的人挡一下,小侄定然可以把剑抽回来的。”   中年人冷笑道:   “谁叫你好勇逞强,先行出手的?我事先就警告过你,凡是剑阵多半以静制动,你只能采取守势,只要你不急着出手,他们怎能锁住你的剑?”   王立明低下头道:“我初得利剑,总想多试一下。”   中年人一笑道:   “神剑到手之后,你有的是试剑的机会,何必忙在一时,你们年青人就是性子急,连这点功夫都等不及。”   王立明低头不语,中年人又笑道:   “幸好你知机得早,及时放开了手,总算保住了性命,要是你送了命,那就更没有出息了。”   金池道长忍痛怒叫道:“你们还想活着离开?”   中年人微笑道:   “我们今天是依礼造访,掌门人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金池道长怒叫道:   “以你们今日的行为,即使杀了你们也不算过份!”   中年人笑笑道:   “是非自有公评,今天还有很多人在场,我们是否该死,掌门人也应该问问别人的意见才对。”   金池道长立刻向客座上叫道:“各位是否觉得敝派处置失当?”   这一问使客座上的人都噤然无声,谁都无法回答,因为武林是非原本就难定公论,何况说不好还会得罪人。   那中年人笑向霍仲凯道:   “别家畏惧峨嵋的势力,可能不敢开口,少林的实力不逊峨嵋,且为武林泰斗,霍大侠应该有句公道话。”   霍仲凯沉吟片刻才站起来道:   “事关门户纠纷,霍某若居于少林代表的身分实不便开口,因此霍某只能以私人的立场说话。”   中年人笑道:   “霍大侠一言九鼎,任何身分说话都是一样。”   霍仲凯这才凝重地道:   “以事情的发展而言,七煞剑派尚无过份之处。”   峨嵋诸人一怔,其他人也是一怔,谁都没有想到,霍仲凯会说出这种话来,金池道长大叫道:“这是霍大侠的公评?”   霍仲凯点点头道:“是的,这是霍某个人的看法。”   毕竟霍仲凯的身分不同,金池道长只得忍住气道:   “霍大侠能指教得详细一点吗?”   霍仲凯道:   “今日之会只是初磋技艺,七煞剑派只点到为止,并未妄杀一人,掌门人似乎不应将事态扩大。”   金池道长怒声道:“本门弟子辛奇血迹未干。”   霍仲凯道:“辛老弟是自杀的,怎可归咎别人?”   金池道长又叫道:   “贫道身上这枝剑还没有拔下来!”   霍仲凯笑笑道:   “这只能怪掌门人自己,双方交手并未中止,王掌门人自然可以采取任何方式进招,以求克敌。”   金池道长道:   “可是他是在贫道的背后暗袭。”   霍仲凯笑道:   “交敌时以背向敌,是掌门人自己不慎,倒不能算是暗袭,虽然王掌门人那一剑出手太狠了一点……”   王立明立刻道:   “怎么算狠呢?在下是为了自卫,霍大侠见过神剑之利,若是让他用神剑来对付王某,王某岂有命在?”   金池道长怒道:“放屁!你分明是想掠夺本派的镇观神剑!”   王立明笑笑道:   “不错,可是王某夺剑仍是为了自卫,阁下请出镇观神剑,分明是有杀死王某之意,你能否认吗?”   霍仲凯接着道:“霍某也是这个看法,若是纯粹为了比剑,掌门人已经输了一场,胜负已定,自无换用神剑的必要。”   金池道长叫道:“我已经声明过是生死之争。”   霍仲凯道:   “既是生死之争,掌门人就不该限定手段,王掌门人脱手掷剑亦无可厚非,为了生存,当不受任何限制。”   金池道长忍不住怒吼道:   “为了生存固可不择手段,可是今天是一场公平的搏斗,使用暗算的手段,就是有违规例。”   王立明道:“在下那一剑并没有杀死道长。”   金池道长叫道:“要不是我闪避得快,早就被你杀死了!”   王立明沉声道:   “你身为掌门,若是避不过那一剑,死了也只好认命。”   霍仲凯接着道:   “若是要求公平,掌门人就不该使用利器,以神剑对凡铁,还谈得上什么公平呢?现在贵派神剑未失,依霍某之意,还是就此算了。”   金池道长叫道:“峨嵋被人闹成这个样子,岂能算了?”   霍仲凯道:“掌门人大可以约期再战,重振声威。”   金池道长一哼道:   “即使将七煞剑派踏平,也难洗峨嵋今日之羞,阁下事不关己,自然说得轻松,峨嵋可不能如此轻易罢休。”   霍仲凯顿了一顿才道:“掌门人是决定不肯善罢了?”   金池道长叫道:“不错!我非要把他们留下,谁要是不服气,大可以站到七煞剑派那一边去,峨嵋绝不在乎。”   霍仲凯一叹道:“掌门人一意孤行,罔顾武林道义,霍某也没有办法,为了两家以往的交情,霍某不便留此,谨此告退。”   说着拱手欲行。   群豪中有的觉得峨嵋的态度的确太过份一点,跟着也想离开,有的与峨嵋交情深厚,还不好意思公开表示决裂。   金池道长也不挽留,只是示意门下将王立明等人钉紧,不让他们趁机溜走,霍仲凯等人走到场口。   那中年人才开口道:“霍大侠请留步。”   霍仲凯苦笑道:“霍某已表明立场,留此无能为力。”   中年人一笑道:   “兄弟只求霍大侠一句公评,再留下做个见证,并不敢妄求霍大侠为我们跨刀助拳。”   说完又朗声向金池道长道:   “峨嵋气数已尽,才出了你这种掌门人,今天是你要我们留下的,出了什么事可别怨我们心狠手辣。”   金池道长忙叫道:“速摆剑阵,将来人尽歼,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峨嵋门下立刻发动,连同被长鞭点倒的四个人都参加了行列,足足凑齐了三十二个人,排成一个长人字。   金池道长又叫道:“把神剑交给我!”   那名抱剑的道士犹疑地道:“掌门人身受重伤………”   金池道长惨然道:   “不要紧,我一时失察,造成这个局面,还有脸活下去吗?我只想在死前把残局作一个了结。”   那道士仍然道:“可是掌门的体力不宜再过份劳动。”   金池道长叹道:“我知道,我到现在不敢把剑拔出来,就是怕血流出来泄了真气,你们看对方沉着的样子,分明是有恃无恐,假如我不下来主持,雁行剑阵恐怕拦不住他们。”   那道士低声道:“谁能代替呢?这个剑阵只有丁师弟知道指挥的方法,可是他已经脱离了门户,不会再替我们效力了。”   大家的视线此时都集中在丁梅村的身上,年龄较长的金风道长站在雁翼的尖端,这时才以哀求的声音道:“师弟,你难道能坐视门户遭此惨变吗?”   丁梅村漠然道:“今日之变,早在小弟意料之中。”   金池道长也哀声道:“师弟,愚兄知道错了,只是希望你能……”   丁梅村不等他说完就抢着道:“覆水难收,小弟说过不再动刀兵了!”   另一端的金蝉道长道:“师弟,掌门人对不起你,我们对你可是仁至义尽,撇开门户的事,我们以私人的身分要求你总行吧?”   丁梅村道:“私情不废公义,恕小弟不敢从命,今日之事的是非曲直,已有霍大侠作出公论,小弟亦深以为然。”   金池道长叫道:“那么你是要我放过他们了?”   丁梅村点点头道:   “不错,今日之会原以较技切磋为本意,掌门人一输,峨嵋就是输了,倚众凌人,胜之不武,再要摆出剑阵去杀死人家,那更迹近无赖。”   金池道长叫道:“假如你是掌门人,你也这样想吗?”   丁梅村道:“假如我是掌门人,我不但向对方低头认输,更把镇观神剑拱手送给对方,从此闭门思过。”   金池道长叫道:“镇观神剑乃本门至宝,怎可拱手送人?”   丁梅村一叹道:   “交手较技,到掌门人出场为止,神剑是在掌门人手中失去的,虽然靠着剑阵又夺了回来,这柄神剑已成门户之羞,峨嵋的列祖列宗都会在地下哭泣,为后人的不肖而感到羞耻,因为峨嵋的荣誉并不在于这柄剑,而在于立门的精神,纵然保有了这柄剑,门户的精神又何在?”   一番话将全体的峨嵋门下都说得低下了头。   金池道长厉声叫道:   “丁梅村,你已经是本门逐出的弟子,我也不想再求你,峨嵋的生死存亡也不用你来操……”   丁梅村淡淡地道:   “门户的生死存亡,应该是掌门人的责任,我们仅只能关心而已,却无权决定,可是掌门人的决定是否真正关心到门户的安危荣辱呢?”   金池道长叫道:“若非荣辱所关,我怎会作此孤注一掷的决定?”   丁梅村道:   “耻辱尚有洗雪之日,灭亡却无重复之机,掌门人为了一念之忿,置门户于永劫不复之境……”   金池道长叫道:“杀了这批人,就是洗雪了耻辱!”   丁梅村冷笑道:“不见得,今后峨嵋在武林中永远也抬不起头,峨嵋创立门户的宗旨并不是杀人,只有强盗才杀人。”   金池道长一把夺过紫郢剑大叫道:“发动剑阵,两翼前进中央固守。”   命令发出后,居于两翼的金风、金光、金蝉三位道长却忽地抽身退出圈子,同时折断手中的长剑。   金池道长一怔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金风道长侧然长叹道:“掌门人,丁师弟说得对,峨嵋不是绿林组织,弟子等愿受门规制裁,也不能行此不义之事。”   金池道长怒叫道:“你们都存心叛离门户了?”   金蝉道长黯然道:“弟子不敢叛离门户,但是也不能在乱命之下,置门户于永劫不复之境,请掌门人以门户为重,三思而行。”   金池道长脸色大变,怔了半天才叫道:   “好!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不满,可是你们别忘了我现在还是掌门人,我有权决定你们的生死。”   金风、金蝉、金光三人同时跪下道:“弟子甘受一死!”   金池道长叫道:   “现在我懒得管你们,等事情完了之后,自然会处置你们的,雁行大阵少了你们一样可以运用,退下一个,照二十八宿列阵。”   一声令下后,阵中果然退出一个人,金池道长一怔道:   “金钟,你是二十八宿之首,怎么可以退出?”   金钟道长肃然道:“弟子亦请一死以谢违令之罪。”   金钟道长正是先前从王立明手中夺下神剑之人,由于他的退出,雁行大阵整个地被拆散了。   而且行列中跟着又退出了十几个,全部跪在地下。   金池道长见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不禁废然长叹道:   “起来吧!我大概真是不堪作掌门人……”   可是那些跪在地下一动都不动,金池道长叫道:“你们还想干什么?”   金风道长人沉重地道:“弟子等恭候掌门人裁决。”   金池道长目中流下了眼泪,惨声道:   “我既不配作掌门人,还有什么资格裁决你们?”   金风道长道:“弟子等只是不敢违背掌门人之乱命,并无不敬之意。”   金池道长一叹道:“一个发出乱命的掌门人,还有什么可敬呢?”   金风道长低声道:“掌门人若以门户为重,弟子等仍唯命是从。”   金池道长默然片刻才道:   “好,我再做一次最荒唐的决定,遵不遵是你们的事,这是我对门户中唯一可尽的心力了。”   说完朝峨嵋金顶的方向跪下,以庄严的声音道:   “峨嵋门下弟子金池领导无方,今向列代祖师自请一死谢罪,并以掌门人交师弟丁梅村继任……”   丁梅村忙叫道:“掌门人,弟子已经……”   金池道长不理他,继续说道:   “兹因事变仓猝,特准丁师弟以俗家弟子接任本职,嗣后掌门一职,亦不以道籍弟子为限,敬此上达列祖列宗之灵。”   说完剑光一闪,紫郢剑的利芒已经掠过他的颈项,头颅跟着滚下来,一腔鲜血洒起四五尺高!   大家都怔住了,只有金风道长肃然过去,从他的掌中取下紫郢剑,双手捧着交给丁梅村道:“请掌门人受剑升座视事。”   丁梅村刚待推却,金风道长却凝重地道:“这是前任掌门人临终授命,指定师弟接任,师弟如果不接任,峨嵋只好解散了。”   金蝉道长也跟着道:“师弟,掌门人例由前任指定,师弟即使不肯屈尊也请先接下来,再交给别人,以免门中无主。”   丁梅村只得接了过来,峨嵋全体弟子都跪了下来齐声道:   “叩见掌门人!”   金池道长无头的尸体这时才砰然倒下。   丁梅村呆了一呆,才捧剑走向王立明道:   “王掌门人,在下临危受命,不得已有违前誓,敬将神剑奉上,峨嵋种种得罪之处,容后再行踵门致歉,今日在下尚须处理本门事务,无法多招待了。”   王立明接过紫郢剑,似乎有点愕然,他不相信丁梅村真的会将镇门之宝轻易地送出来。   可是丁梅村交出剑后,回身捧起金池道长的头颅,金风与金蝉拾起金池道长的尸体,率领全体弟子,默默无言地走向金顶而去。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69   第 二 章 真假神剑     经峨嵋一战后,七煞剑派在武林中算是真正地建下了赫赫的盛名,尤其是峨嵋的至宝紫郢剑落入了王立明之手,更助长了他的声势,因此王立明身携紫郢,以七煞令旗为导,走访各大门派时,都受到最隆重的礼遇。   天台剑派的旋风剑客谢大光,在峨嵋时曾经得罪了七煞剑主王立明,目睹王立明在峨嵋的种种施为,内心不无怔忡,幸好峨嵋新任掌门人丁梅村给了他一封私函,是专致天台剑派掌门人方天直的。   私函的内容无人得知,不过方天直接阅后并没有对谢大光多作斥责,只是郑重地告诫他要忍一时之忿。   王立明的拜帖投到天台,好像故意要测验他的反应,帖子是当天派胡大刚送去的,拜期却定在两天之后。   到那一天,方天直果然远出三十里迎迓,设下香案,还叫谢大光肉袒负荆,完全遵照王立明在峨嵋时所说的话。   王立明面子挣足了,倒也相当大方,亲自为谢大光松了绑,坚持撤去香案,与方天直携手并肩到天台总堂。   在总堂扰了一顿盛筵,然后兴尽告辞,在短短的三个月之内,他遍访八大门派,享尽了威风。   少林自霍仲凯回报后,对七煞剑派也礼遇备至,王立明驾莅嵩山本院之时,少林掌门觉岸上人亲至下院迎宾,将他接到上院款待,可以说是开武林从所未有之先例,也更提高了王立明之声誉。   唯一没有接待王立明上山的是武当,王立明投帖之日,刚好武当掌门人玄光道长仙逝,武当派了一个代表向王立明婉转解释,这对王立明并没有损辱,而且还大方地留下名帖在灵前致悼。   八大门派中自然以天台的作法最为懦弱,可是也没有人对他们作坏的批评,好像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七煞剑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不再是一个闲散的组织,而且隐隐有居于领导地位的趋势,可是大家都明白这不是王立明的力量能震慑天下,大家真正畏惧的还是在他幕后操纵的翠湖主人。   另一方面,君山水寨的总瓢把子四海龙神高猛也做得相当出色,七煞剑派向白道进军示威时,他在黑道中扩张势力,前后也不过半年,将三江五湖南北七十二名山的绿林道,或礼或兵,全部纳入组织之下。   这似乎更不容易,白道人物有根有底,多少还有身家性命门户的顾虑,黑道人物全是亡命之徒,桀傲不驯、杀人越货视生命如儿戏,要他们顺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白道人物如成群的家畜,数量虽多,力气也大,却还容易统御,黑道人物却如流散的虎豹猛兽,没有组织,也更难以统纳。   可是高猛做到了,一举而成绿林道的党魁,这自然也是翠湖的力量在后面撑腰,但高猛本人的才具亦不可小视。   规模最小的是川中唐家堡,老七唐日上手刃同胞兄长唐日辉后接下了门户自立为主,可是他在五姊唐蕙仙与柴定芳两夫妇的配合下也干出了一些成绩,专门对武林中成名的流散人物下手。利用唐家的歹毒暗器与唐蕙仙夫妇的剑法,顺之则纳,逆之则杀,居然也搞成一统的局面。   除了孤身一人,不露名姓的风尘侠隐之外,天下武林全不外乎这三路人马,而这三路人物都受了一种力量的节制。   表面上看来,似乎节制他们的七煞剑主王立明,四海龙神高猛与唐家堡的唐日上,实际上这三个人也是在翠湖主人的节制之下。   江湖成了大统一的局面,而真正统一天下的霸主却是一个年青女子——翠湖主人盈盈。   她的身世也慢慢地揭开了,大家才知道她是那个神秘中年人周志宏的女儿,出身青城山,母亲是青城山主林如晦的夫人李红药,与已经谢世的青年奇侠慕容平有一段恋情,却被她的生父周志宏活活拆散了。   她不愿意姓周也不愿姓林,却冠了慕容平的姓氏,对外行文全是用翠湖主人慕容翠湖落款。那表示她对慕容平用情之深,大家也不以为怪,怪的是神州五剑的后人——顾芳莲,许秋英,柴小清,孙绛珠与上官婉儿——五个女孩子也都改了姓,冠以慕容二字,她们在翠湖的地位非客非主,却也相当特别。   她们是慕容盈盈的异姓姊妹,也是慕容平未过门的妻子,慕容平一死,她们自居于慕容平的未亡人,易姓慕容之后,她们与慕容盈盈成六位一体,虽然都不管事,却受到同样地尊崇。   因此她们的父师神州五剑在洛阳秋枫山庄上也形成了特殊的地位,算是唯一不受翠湖节制的几个人。   唐日上自然不敢去招惹他们,他们对翠湖的一切也付诸不闻不问,风雷剑客顾清风也到那儿去了,加上一个落梅风魏搏生,七个老人悠游林泉,诗酒琴剑,过着与世隔绝的悠闲岁月。   大约是七煞剑主王立明扬威峨嵋后半年光景,翠湖的势力已遍及天下,白道人物被限制得杜门不出,黑道人物也消声匿迹,江湖上似乎是真地正太平了,翠湖主人慕容盈盈却发出了一张骇人听闻的请帖。   说请帖倒不如说是命令,帖子是慕容盈盈具名,另外五个女孩子附署,帖子上的事由是为亡夫慕容平作周年祭。   黑道的各路负责人,武林道所有知名人物都有一张,而且限令皆必须如期到场。这还不算过份,最难堪的是八大门派也有一张帖子,指定除了掌门人之外,另带九名门中重要人物如期赴会。   翠湖对各大门派的情形很熟悉,与会的名单是事先拟定的,连名签都预先写好送了来,不容更改。而且名签上都印就了翠湖的柳叶标记,地点是在翠湖的浮宫,日期是九月十四日,是慕容平谢世的忌辰。   君山水寨权充宾馆,帖子上声明叫大家必须在九月初一就到达君山,那意思非常明显,留下十三天的期限作为清点人数的空档,有哪一个人敢不到的,翠湖必然会用各种手段强制执行,包括割下脑袋前来应点作数,帖子在八月初就送出去了,接到请帖后,首先震动的是八大门派。   他们当初屈于七煞剑派已经很勉强,那是见到王立明以几个人就将剑术最精的峨嵋扰得鸡犬不宁,几至灭门。   虽然仗着丁梅村及时作明断的措施,没有再斗下去,可是大家都明白王立明那天是有恃无恐。   峨嵋即使真正推出雁行大阵,也未必能胜过他们,这由那个中年人周志宏突然出手的情形就可以知道了。他那条长鞭只发一招,即制倒了峨嵋四个高手,有他在旁边牵掣着,雁行大阵根本不可能摆得开。   霍仲凯首先看出厉害,所以拚着得罪峨嵋也要将不是推在金池道长的身上,那是为了替少林先留下后步,避免直接得罪七煞剑派,丁梅村也瞧出厉害,忍辱受任掌门,献出紫郢剑表示服输。   他的几个同门师兄如金风、金蝉、金光等,一向就佩服这个小师弟的心智算计,同时也深知他的为人。因见他毅然脱离门户,反过来数责金池道长时,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了,所以支持他的行动……   事后他给天台掌门方天直的密函,也说得很明白,方天直才会有不计荣辱,忍气吞声的措施。   其他各家门派听说那次的情形后,自然也想到了利害之所关,假如少林峨嵋都不敢惹七煞剑派,他们更不敢惹了。所以王立明以后才能一帆风顺地在武林站住脚,武当是比较强硬的一家,掌门人玄光道长既不肯屈膝,又不能拿全派的生命作冒险的一搏,所以接到王立明的帖子后,服毒自杀以作拒绝的推词。   八大门派都没有真正地屈服,只是想暂忍一时之气,苦练武功以图作抗拒的准备,同时也在作观望的打算。   直等高猛在绿林道上的成功,唐家堡在各地势力的扩展,至少有近百个成名人物丧失了性命,他们才知道翠湖的力量果然不容轻视,深幸当时应付的得计,益发加深戒意,不敢轻动了。   幸好七煞剑派也没有作过份的要求,使大家清静了一段时间,各家苦练的绝技也差不多了。   接着就是这张帖子来了,本来为慕容平奔一次丧也不打紧,惊人的是那份名单,气人的是那一纸名签。   帖子上规定各人一定要别著名签赴丧,别的人无所谓,要各家掌门人也别上柳叶为记的名签,那等于是自认也纳入翠湖的组织以下了,而且指定人数不容更改,也不容拒绝,那等于是直接下达命令了。   这是大家无法忍受的事,可是看了那张名单后,却又使各大门派暗自心惊,因为所指定的人,正是受命苦练绝技以图与翠湖一搏的人选,这是各家的秘密,连本门子弟都不一定完全知道,各家之间更是未曾通过讯息。   然而翠湖却一点都不含糊,将名单非常正确地列了出来,像少林武当等大门户,练技的人数较多,翠湖的名单上选了最成功而最具代表性的十个,剔去那些不堪入选的人,有些门户选人较精,不足十人之数,翠湖却将没没无闻的初入门的弟子补上,明显地指出这些人只是凑个数而已。   八大门户的请帖是石印的,除了封面上书明各家的名称外,请帖的内容完全一样,连带八十个人名都一起印在上面,八大门派分别接到请帖,却同时知道各家前往与会的名单,看到这份名单,大家都直了眼。   八十个人名中,有六十四个是属于各家的机密,看到这份名单,大家才知道另外七家也作了什么准备。可是翠湖列出这张名单,表示对他们的居心与内部的情形了如指掌,明白地要他们悉数前往,表示对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怎不令他们惊骇欲绝呢?   八月二十五,远一点的地方已经打发人就道赴会,由于武当与君山水寨的距离最近,八家的掌门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在先后到达了真武上院,长白剑派的掌门人君武祖是最后到的,他一来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是为了什么。   武当新任掌门人玄慧道长在秘室中招待大家集会,商讨如何对付这一件事,天台掌门方天直前恨未消,态度最为激烈,力主一拚,他振振有词地叫道:   “翠湖这一个举动太欺人了,以前我们的准备不够,只得忍气吞声,现在我们的力量足够了,为什么?……”   少林觉岸上人却比较慎重,轻轻一叹道:   “问题是我们的力量能否拚得过,此举关系我们八家近万人的生命,万不可鲁莽从事。”   方天直叫道:   “光是兄弟一家,也许力量不足,可是兄弟见到名单已后,知道各位都已作了万全的准备……”   觉岸上人叹道:“不错!大家都作了准备,八十个中,有六十四个人是我们八家的精华,代表了六十四种最精华的武学,可是这六十四种武学是否足以敌得过翠湖的实力呢?对方将名单列了出来,足以证明对我们有恃而无恐……”   “虽然她的年纪青,可是她辖下三个外围组织就拥有不少高手,这些人凭什么会听她的节制呢?”   默然片刻,峨嵋掌门人丁梅村发言了。   “我们比较有把握的是五种外门兵器,可是对方拥有紫郢剑,那些兵器是否能挡紫郢剑的利锋呢?”   大家又呆住了,这才是最致命的一个问题,对方握有天下第一利器,任何武功都无法与之抗衡了。   方天直忍不住叫道:“丁兄当初不该把紫郢剑给他们的。”   丁梅村苦笑道:   “在彼时的情况下,兄弟即使不交出宝剑,也难以保全它,而峨嵋也就不会存在到今日了。”   觉岸上人叹道:“那时我们八家如果集中力量,至少能保全峨嵋,神剑也不至被夺,只可惜金池道兄未能事前通知……”   丁梅村道:“兄弟曾向金池师兄提议过,请他多邀几位各家高手共同对付,金池师兄以为小丑跳梁,不足为惧。”   方天直叫道:“这六十四种武学已经是武功的总汇,也是我们八家多少年来的研究心血结晶,我不相信翠湖能在每一项上都占了先。”   武当的玄慧道长凝重地道:“六十四种武学有四十八种是剑法,六种暗器手法,这两方面我们是无法跟七煞剑派与唐家堡一争的,唯有倚仗其他十种武学才有点希望。”   觉岸上人道:“那十种有五套是拳掌的功夫,用来比武或许还行,假如是拚命,人家未必空手来对仗。”   方天直忙道:“少林拳掌与长白的野狐拳都是空手对兵刃的功夫,就是剑法与暗器也各有所长,我们不一定会输,何况还有五种外门名器是我们之长。”   觉岸上人一叹道:“方兄言之固然有理,可是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人家对我们看透了,我们对人家又知道多少?”   众人都为之一愕,翠湖一纸名单,揭穿了八大门派全部武学所长,大家对翠湖却一无所知。翠湖主人从未真正出面过,她只利用三个外围组织,即已一统武林,她的实学深浅如何呢?   觉岸上人道:“现在说也迟了,只怪老衲当时也未在意,所以只派了霍师弟前来应个场面,霍师弟虽干练,武功却未能帮上多大的忙,否则……”   浙中袁公剑派掌门袁好古也叹息道:   “当时大家都不在乎,兄弟派了一个门人前来应酬,还是看在峨嵋的份上,如果大家都当回事,尽遣门中好手在场,七煞剑派绝对得不了手去。”   方天直大声叫道:“大家都这样说,那我们就只好向翠湖屈膝,大家披麻带孝,去给慕容平作孝子了,我们还无所谓,你们这出家人可得把法器带上,说不定人家还会请你们去诵经念咒,超渡亡魂呢!”   他一急之下,说话都带着刺,觉岸上人与玄慧道长的修养都很好,只对他苦笑一下,丁梅村笑笑道:“方兄不必着急,事情尚未决定。”   方天直叫道:“少林、武当、峨嵋三家人数最多,势力最大,你们三个当事人都不肯出头,还有什么好决定的?”   丁梅村一笑道:“别人的意见如何兄弟不知道,兄弟是决定赴会了。”   方天直叫道:“你是被人杀寒了胆,自然不在乎再受一次辱。”   丁梅村神色一沉道:“兄弟说是前去赴会,并没有说是去奔丧。”   大家都是一怔,玄慧忙道:“丁兄有什么高见?”   丁梅村道:   “翠湖此刻耳目遍及天下,我们又分散四处,如果明白表示拒绝,只怕到不了约期,就被人家个别歼灭了。”   觉岸上人忙道:   “老衲也是怕的这一点,所以才把人都带来了,而且老衲先行赶到此地,就是想找玄慧道兄商量一个对策,难得各位也来了,自然更好了!”   丁梅村道:“大家到此的来意全是一样,所以兄弟说出自己意见,我们都在约定前期到达君山水寨,以免对方动疑,但到了那一天,兄弟绝不别上名签,此举关系太大了,我们若是别上了翠湖的标志,今后永远也无法在江湖立足了。”   方天直高声叫道:“这才像话,兄弟宁可绝灭门户,也不干这种对不起祖宗的事。”   觉岸上人道:“翠湖此举明显的是在折辱我们,我们若不别上名签,只怕难免一搏。”   丁梅村道:“荣辱所在,岂借一搏?兄弟等十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全数溅血翠湖,也在所不计。”   玄慧道长道:“八大门户中没有贪生怕死的人,问题是我们八十个人全死光了,翠湖是否能就此满足了呢?”   丁梅村笑道:“这八十人中有六十四个是我们武功的精华,只要动起手来,只怕翠湖也难以完全得了好去。”   觉岸上人一叹道:“老衲也有意一拚,只怕无济于事,如若贵派的神剑不落在对方手中,老衲坚决主张一战,现在……”   丁梅村笑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可惧的。”   觉岸上人道:“不然!少林的行者棒是最重的兵器,可是也难当神剑之利,对方仗此一剑,我们就毫无机会。”   丁梅村笑道:“神剑的问题由峨嵋负责,到时候绝对不让各位担心。”   觉岸上人忙问道:“丁兄是否有了防御神剑之法?”   丁梅村还没有答话,门口忽然有人笑道:“不错,利器就必须以利器当之,光凭我手中这枝家伙也足可跟紫郢剑一较上下。”   众人闻声惊顾,只见秘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老人手捧一枝出鞘的长剑当门而立。   这老人的出现使八家掌门人都惊诧万分,第一,这是武当的真武上院的秘室,尤其是召开这等重大的聚会时,外面防守重重,即使有千百人也无法闯得进来,这个不知名的老者却无声无息地闯了来,而且偷听他们的谈话很久了。   第二,是这老人手中的那柄剑,与峨嵋失去的那柄紫郢剑一般无二,不问可知是翠湖那边的人,如若翠湖得知他们的谈话,那对于八家的命运威胁太大了。   因此有几个人就想扑上去,老者将手一挥道:“各位且慢。”   说着慢慢地走了过来,玄慧道长厉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最关心的这个问题,因为这老者能长驱直入,则他的门下一定被人全屠杀了,他焉得不急?   老者含笑道:“道长不必急,老朽来得很秘密,贵门下尚未发觉,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冲突,更不会有什么意外。”   玄慧道长厉声道:   “胡说,这里是本院最秘密的所在,除了有重重门户之外,更还有十几拨弟子把守,你能毫不惊动地偷溜进来?”   老者一笑道:“这些门户算得了什么,连翠湖那等紧密的所在,老朽也出入如无人之境,说去就去,说走就走。”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益发惊疑起来,那老者摆摆手又道:   “列位不必猜忌,老朽此来并无恶意,而且老朽与各位还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贡献各位一个对付翠湖的良策。”   觉岸上人厉声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一笑道:“老朽名姓早已淡忘,曾以造化老人自号,各位一定没有听说过,但也不妨以此二字相称。”   他的态度始终很从容,玄慧道长自然不放心,连忙出去看了一趟,回来以后脸色很不自然,众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故,正想加以动问,玄慧已先开口道:   “老先生果然神通广大,但不知用什么方法掩过敝门下的耳目?”   造化老人微笑道:   “贵派的防守可以算是无懈可击,不过老朽所用的方法很特殊,倒是不能怪贵门下的疏忽。”   众人这才相信他的确是无声无息地进来的,玄慧问道:   “老先生究竟用什么方法?”   造化老人笑笑道:“老朽并非吝于相告,只是说了出来,贵派的那些防备岂不成了虚设,道长是否还一定要老朽说出来呢?”   玄慧道长红着脸道:   “敝派的防守既然挡不住老先生,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造化老人摇头道:“这倒不然,贵派的防守情形已经够严密的了,翠湖的人对各位的集会也很注意,就是无法深入,而老朽所用的方法别人也无从仿效,因此老朽暂为保密,对大家都有好处。”   玄慧道长不禁默然,觉岸上人道:“先生前来有何指教?”   造化老人笑道:“与各位同谋翠湖,上人不是说过要知己知彼吗?老朽就是前来将翠湖的内情对各位作一个揭晓。”   袁好古沉声问道:“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你呢?”   造化老人一举手中的剑道:“凭这柄剑行吗?”   丁梅村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才说道:“你从哪里得到这柄剑的?”   造化老人一笑道:“从贵派一位道长身边用偷天换日的方法取来的。”   丁梅村神色一变,造化老人又笑道:“丁掌门人不可误会,老朽若有歹意,大可换剑之后一走了事,也不必赶到这里来说明了。”   觉岸上人忙问道:“丁兄,这是怎么回事?”   造化老人笑笑道:“翠湖得去的是一枝膺品,真正的紫郢剑依然在峨嵋掌握中,不过此刻却在老朽的手中了。”   众人都是一震,丁梅村怒声道:“你掠夺本门重宝是何居心?”   造化老人笑道:“老朽并无掠夺之意,不过暂时借用而已,事完之后,一定璧还,而且这等重宝放在贵派门人手中也不安全,老朽如果不换过来,很可能会被翠湖又得了手去。”   觉岸上人忙问道:“丁兄,这真是贵派的紫郢剑吗?”   丁梅村没有回答,造化老人却将剑在一张石瓷墩上轻轻一划,将那具瓷墩齐面至底切成两片笑道:“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丁梅村这才变色叹道:“不错,这是真剑,翠湖得去的那一柄虽然也能斩金断铁,却比真剑逊色多了,本派为了保存此剑,特别央请名匠铸制了一柄膺品对外使用,真剑一直收藏在本派的秘密场所,这次为了事关重大,才请了出来。”   玄慧道长一震:“贵派每次较技用的都不是真剑了?”   丁梅村点头道:“是的,那枝膺品除了性能较差外,形色光泽与原剑完全一样,所以大家一直不知道这个秘密。”   玄慧道长叹道:“一枝膺品也足以纵横天下了,这枝真剑自然更了不起了,难怪丁兄上次肯舍得将剑送给人家。”   丁梅村苦笑道:“上次翠湖夺剑之际,兄弟也不知道是膺品,连金池师兄也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引咎自裁了。”   玄慧道长一怔道:“连掌门人也不知道这件事?”   丁梅村点头道:“是的,膺品是百年前铸成的,历来只有负责保管神剑的一个人知道,这是敝门前代祖师为保藏神物以防万一的苦心,此次如非事关重大,那个弟子也不肯轻易透露秘密,想不到这位老先生倒知道了。”   造化老人笑道:“老朽专好搜奇采秘,对紫郢剑的情形略略知道一点,当年峨嵋李英琼前辈仗此前古仙兵,剑下无一合之对手,而七煞剑主王立明于得剑之后,居然又被贵派夺了回去,老朽想到那柄剑一定有问题。”   玄慧道长叹道:“如此重要之神物,丁兄怎不随身携带?”   造化老人笑道:“这倒是个聪明的办法,丁掌门人准备仗此仙兵与翠湖一决生死,自然不能于事前透出风声,启人疑窦,他曾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门下,还配上了一枝普通的剑鞘,老朽若非存心寻觅,恐怕也不容易知道真假。”   丁梅村颓然低头,造化老人笑笑又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翠湖的人以剑法为专长,对剑器的认识也很专门,老朽如果不先下手,只怕等不到约期,这柄剑仍是会落入他们的手里。”   丁梅村忍不住道:“我不相信翠湖主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造化老人摇摇头道:“丁掌门人太过于自信了,老朽与她做了多年的夫妇,对她太了解了,她实在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众人又是一震,丁梅村变色道:“你是翠湖主人的丈夫?”   造化老人点点头,丁梅村叫道:“不可能,她的丈夫是慕容平。”   造化老人一笑道:“各位弄错了,慕容盈盈只是一个傀儡,翠湖真正的主人是王素素,那才是一个真正厉害的脚色。”   众人的神情都流露出无比的惊诧,造化老人又叹道:“这件事知之者极少,老朽如不加说明,各位恐怕会在翠湖又遭一次大劫,真个会门倾户灭,王素素的剑技已至极境,剑为武中之圣,各位想靠现有的一点力量去与翠湖硬碰,何异以卵击石……”   说完后便详细地将王素素与黎东方结褵后遭弃反目,再嫁给自己,在翠湖潜隐,以及慕容平两度入翠湖的情形叙述了一遍,甚至将数百年前,王林两家的私怨,以及限制林家永居青城山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70   第 三 章 烈女殉情     众人听得如痴如梦,丁梅村怔然道:“如此说来,神州五剑与唐家堡的柴定芳夫妇都是王家的剑法流传出去的了?武林中竟还有这一段隐事。”   造化老人轻叹道:“神州五剑等人所得不过是王家剑法中一两成,倒是那个慕容平,机绿凑巧,居然将王家的剑法摸了一大半去,只可惜这小子死了,否则他再练上个十年,必得跃登天下第一剑手之位。”   丁梅村道:“王家的剑法当真是天下无敌吗?”   造化老人笑笑道:“可以这么说,不过据我所知,王家的老祖宗倒是在外面吃过一次亏,败在峨嵋李英琼手中。”   丁梅村觉得很光荣,连忙道:“我倒不知道有这回事。”   造化老人微笑道:“王家并非剑法不及,而是败在紫郢剑的利锋之下,那位老先生谦淡为怀,没有放在心上,倒是贵派的李英琼前辈受这个教训之后,一改昔日目空天下的雄风,于壮年退隐峨嵋,不再出世了。”   丁梅村先前的兴奋一扫而空,造化老人又道:   “所以这次王素素不甘寂寞,重出翠湖时,第一个就找峨嵋的麻烦,夺去紫郢剑,大概也是为了昔年的一点私怨吧!幸好他们只得到了一枝膺品,否则以王家的剑法,加上这柄千古神兵,那才真是天下无敌了。”   众人又是一阵默然,良久后,丁梅村道:   “对于日后应付之计,老先生有何指教?”   造化老人笑道:“各位的安排已经很好,只是还有一个漏洞,王素素到现在不肯公然现身,各位若是发作得太早,即使能闯过那一关,以后王素素个别找上各位的麻烦时,各位依然难于应付,因此老朽建议各位不妨稍受委屈……”   丁梅村忙道:“我们不能给慕容平去当孝子。”   造化老人笑道:“死者为大,慕容平那小伙子也的确值得敬服,各位不过是挂上个名签,在灵前行个礼而已……”   丁梅村道:“名签上有翠湖的标志,我们别上之后,岂非表示向翠湖屈膝,这是有关门户荣辱大事。”   造化老人一笑道:   “老朽认为这不算什么,通权达变,才是英雄作为,假如那一战能把翠湖的大旗连根拔去,对各位的门户荣誉并无大损,等到王素素公开现身之后,老朽自然会出头应付她,余下诸人,以各位之力,当可一鼓而歼之。”   丁梅村道:“老先生只对付王素素一个人?”   造化老人沉声道:“不错!她曾经杀死我一次,我也要杀她一次。”   丁梅村道:“翠湖上除了王素素之外还有不少高手。”   造化老人一笑道:“你们放心,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自然会有人去付对他们的,最后可能只有一个四海龙神高猛才是各位真正需要对付的,假如各位连这一点都办不了,也不好意思再在武林中立足了。”   大家被他说得将信将疑,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紫郢剑还在他的手中,想不接受,除非先把神剑夺过来。   造化老人似乎猜透他们的心意,手腕一抖,剑气森寒,将他们逼得退后了几步,走到门口笑道:“神剑暂由老朽保管,杀死王素素后当即归还,我们在会场上见吧!事前切忌妄动慎之!慎之!”   说完一晃身子,在门口消失了,众人连忙追出去,却已不见人影,他们一直追到几十丈外,两名武当弟子正手持长剑,凝神戒备,玄慧道长问道:   “刚才出来的那个老头子呢?”   那弟子恭身行礼后答道:“弟子没有看到有人出来。”   玄慧道长怒喝道:“胡说!此地别无通路,明明有人出来了……”   那两人受斥后十分惶恐,丁梅村轻叹道:“道兄不必责备他们了,那人能无声无息地来,自然也能无声无息地去,连我们都拦不住……”   玄慧道长道:“拦不拦得住是另一回事,人在他们面前走过,他们连看都看不见,这还算得了什么守卫呢?”   丁梅村叹道:“他来时我们也没有发现,走时我们也没有看见,连我们都是如此,又怎能怪得贵门下呢?”   觉岸上人一叹道:“老衲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家伙根本不是人,一阵风似的就消失了,就都不必去追究了,问题是我们怎么办?”   丁梅村一叹道:“除了接受之外,还能怎么办?希望他说的是真话,没有骗我们,否则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了!”   方天直忍不住道:“我始终不相信这老家伙。”   丁梅村道:“我们必须相信他,兄弟本来仗着神剑未失,还有着几分把握,现在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觉岸上人道:“他别的话都可以相信,与翠湖作对也是事实……”   方天直道:“说不定他也是翠湖派来的人呢!”   丁梅村道:“假如如此,我们也只好认了,就凭他这一个人,我们八家全部的人都合起来,也不是他的敌手,所以我倒不怀疑他的话,他如果是翠湖的人,一下子就能杀死我们,用不着向我们说那么多的话,只是……”   觉岸上人叹道:“只是他说事后将神剑归还,恐怕靠不住。”   丁梅村沉重地道:   “兄弟也有同戚,不过放弃一柄宝剑,能换来大家的平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何况神剑之失,远在兄弟接任掌门之时。”   方天直道:“那次你们丢的是膺品。”   丁梅村道:“不!在兄弟来说,这次失去的才是膺品,神剑在峨嵋的价值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所代表的意义,那一次是兄弟双手捧着交给人家的,姑且不论真假,峨嵋已经失去它了,除非我们再从敌人的手上夺回来。”   觉岸上人点点道道:   “丁兄这才是透彻之论,一剑之得失无关荣辱,唯有消灭翠湖的势力,才能使八大门派重新抬头。”   方天直道:“可是这个头是靠别人帮我抬起来的。”   丁梅村正色道:   “兄弟不这样想,这个造化老人所以来找我们,必然是我们的力量,有值得他借重的地方,否则他大可拿了神剑自己去办事,因此这一次即使是靠了他的力量而成功,也是大家互相帮忙……”   长白君祖武轻叹道:“万一这次我们不能成功呢?”   由于造化老人神出鬼没地一闹,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个可能,经君祖武提出后大家都怔住了。   默然片刻,还是丁梅村慷慨激昂地道:   “不成功便成仁,我们原来就打算一拚,翠湖的目的并不是真正为慕容平举丧,而是借这个机会折辱我们,一次忍下去,以后接二连三,还有更多的花样,八大门派那一家不是拥有悠久光荣的传统,这种事绝不是我们能忍受的。”   这是大家心里的话,只是由丁梅村代表说了出来,谁都默默地同意了,连最持重的觉岸上人也没有反对。   口 口 口   慕容平生前的事迹已经够显赫了,从他投身于神州五剑,跟五个女孩子先后攀上交情开始,他的事迹已经在江湖中流传开来,嗣后剑挑七煞剑派、仗义唐家堡、三访君山水寨,艳事与侠行并传。   翠湖中传出他的死讯使天下为之震动,而在他死后的一年,由翠湖主人为他举丧,更是天下最大的新闻。   当然这也与翠湖突然勃起的盛大势力有点关系,可是他一生的韵事奇行也相当吸引人。   所以九月十三那一天,除了接到名帖的人已经齐集在君山水寨外,竟然有许多意外的吊客前来投帖致悼。   四海龙神高猛本是慕容平生前的情敌,慕容平死后,他居然成了举丧的总招待,另一个七煞剑主王立明也是一样。   那些额外的来宾多半是不知名之士,可是翠湖主人慕容盈盈也下令同样地招待,来者不拒,乃形成了一番空前绝后的盛况。   君山将水道所有的船只都调来使用了,因为通往翠湖的水道比较狭窄,无法同时行驶几条船。   所以送客的工作在半夜就开始了,船队列成长龙,首先将那些不重要的吊客送上翠湖的浮宫。   九月十四一清早,八大门派的掌门人脸色沉重地别上那屈辱的名签,以沉重的心情率领门下登船就道。   船行约莫两个时辰,到达翠湖浮宫时日已近午,浮宫上早是人山人海,广被数十里一片浮岛竟被人的体重压下水中尺许。   对于八大门派,翠湖算是比较客气,居然拖出那十几尊铜炮,鸣放了一阵礼炮以示欢迎之意。   可是八大门派的掌门人脸色更沉重了,因为翠湖替他们代制了号旗,是以每家原有的号旗周围加上一圈柳叶。   灵坛设在浮宫的正中央,四周便是列名帖上的客座,分别插着十二支号旗,最高的一枝是翠湖的。   其余十一支是八大门派加上七煞剑派、唐家堡与君山水寨的号旗,都带上了翠湖的柳叶标志。   这意思相当明显,八大门派的地位与那三家一样,也算是纳入了翠湖组织以下,属于翠湖的外围了。   四海龙神高猛将他们送到码头上,就由王立明接待了。   他带着一脸装出来的笑容拱手道:   “翠湖主人因身居未亡人地位,未便迎迓,特命兄弟代为迓宾,敬谢列位掌门人远来致唁。”   丁梅村冷冷地道:“我们不敢不来。”   王立明奸笑道:“好说,好说,丁兄未免太客气了。”   说完又放低了声音道:   “其实为了一个慕容平,并不值得小题大做,而且兄弟与慕容平一向不睦,鬼才肯替他发丧呢!”   丁梅村淡淡淡地道:“那王兄为什么又肯屈尊呢?”   王立明低笑道:   “一来是翠湖主人命令难违,再者翠湖主人一定要经过今天这一番排场后,才肯除丧另嫁,三来是今天另有一场大丧事。”   丁梅村惊问道:“还有一场大丧事?”   王立明笑道:   “是的,今天有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物准备弃世西归,所以丧仪才如此隆重,实际上,这是为那个人预备的。”   丁梅村忙问道:“究竟是谁呢?”   王立明笑道:   “兄弟此刻未便明告,少时便知分晓,为了这个人,我们就是顶礼尽哀也不算委屈,所以种种失礼之处也请各位先原谅了。”   方天直忍不住手指号旗道:“那是什么意思?”   王立明笑道:   “那是翠湖主人的意思,虽然事前没有跟各位商量,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一定会同意的。”   方天直正想发作,丁梅村摆摆手道:   “方兄!算了吧,我们带上了这一纸名签,就是认到底了,旗号上加点花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天直勉强地忍了下去,丁梅村又一叹道:   “大局为重,方兄请多想想这句话,我们走吧!”   于是在王立明的导引下,大家绷着脸,走向安排好的座位上,司乐鸣起沉重的钟鼓,一声声像敲在他们的心上。   在丧鼓哀钟的伴引下,灵台前木板突然自动地向两边翻起,缓缓地升出一对大如翠盖的荷叶。   群豪顿时静了下来,几百对眼睛瞧着那两片荷叶,却不知是什么意思,荷叶升到高出台面丈余处才停止不动;然后有两名少年,一男一女,各在十四五岁光景,遍体素裳,由地底升出来,手捧金兽喷雾,走到荷叶底下站好。   人家这才明白这一对男女少年是翠湖主人的前驱,果然过了片刻,地下又冉冉升出几朵大如车盖的白莲。   每朵白莲上都站着一名素衣少女,有人认识她们正是柴小清、孙绛珠等人,一共五朵,最后一朵是独臂的许秋英,神州五剑的后人都出来了,只是她们都易姓为慕容了。   继五朵白莲之后,地下再度升起一座金色的莲台,上面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女子,老的华发朱颜,小的容貌如仙。   少女还是穿着素衣,老妇却一身红裙,众人又是一阵骚动,大家都知道那少女是翠湖主人慕容盈盈。   八大门派的掌门人由于得到造化老人先期说明,更知道那老妇必是翠湖幕后真正的主持者王素素。   翠湖主人现身了,这现身的方式即已震住了天下群豪,大家都知道她出现时必会超异流俗,却也没有想到她会在地底出现,说穿了不过是机关的操纵,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大家注意到那灵台下原来是空的,现在也还是空的只隔着薄薄的一层木板,这些人仿佛是平空由木板中变化而出,那就真正的惊人了。   慕容盈盈面对着群豪微一躬身,乐声顿止,只听见她清脆而又带着幽怨的语音,一字字地道:   “为先夫慕容平之丧,劳诸君远来吊唁,妾身感激万分,先夫生时曾立誓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不幸天于英年,妾身为遂先未竟之遗志,乃有翠湖之设,同时也藉这个机会,为先夫之死,一雪沉冤。”   万余人没有一点声音,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先夫之死乃此人之咎,而此人又为妾身之师,故妾身今日假先夫之周年忌辰,将夫仇师恩,当诸君之面,作一明白交代。”   她的手指向王素素,台下又是一阵骚动,只有几个明了内情的人还能维持住平静,慕容盈盈说完后转向王素素道:   “师父,您老人家还有什么话说?”   王素素一笑道:   “可以说没有了,你干得有声有色,只要再向我证明一下你的确已经达到天下独尊的程度,我就放心将生命交给你,让你了却夫仇。”   慕容盈盈道:“天下群豪都带了翠湖标志,足证他们已臣服翠湖。”   王素素摇头道:“不见得吧?据我所知,在秋枫山庄还有一批人。”   慕容盈盈朝柴小清等人看了一眼道:   “神州五剑已无意世事,绝足江湖。”   王素素道:   “那是你的想法,在我认为只要是江湖上成名的人中有一个不向翠湖屈膝,便是你没有尽到力量。”   慕容盈盈痛苦地道:“他们是弟子的父执辈,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   王素素冷笑道:   “没有什么该不该,武林圣尊,尤胜于人间帝王,人臣辈尊于天子而屈膝如故,他们何能例外?”   慕容盈盈又顿了一顿才痛苦地道:“好吧!小月,把东西捧上来。”   地下又升起一片荷叶,叶下是个女孩子,手捧一个盖好的金盒,慕容盈盈手指向王素素道:“放到那边去。”   小月应命过去放下盒子,王素素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慕容盈盈低声道:“师父打开一看就知道了。”   王素素用脚一踢,将盒盖踢飞了,里面赫然是七颗血淋淋的人头,眉发多半花白,六男一女。   女的是凌波仙子尹相毓,男的则是顾清风兄弟,上官不予、许明非、孙一峰与落梅风魏搏生。   台上台下都是一阵大骚动,神州五剑与翠湖的关系如此密切,想不到竟然会落到这个下场。   胡大刚已老早侍立在台上,这时大叫道:   “郡主!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另外五个女孩子也都神容大变,各自抢过去捧起自己亲人的首级,认清面目无误后,放声大哭。   慕容盈盈低下头道:   “各位姊姊,请你们原谅,为了替我们的丈夫报仇,我只有这个办法,而且各位老伯父是自杀的。”   许秋英一手提着许明非与魏搏生两颗头颅厉声高叫道:   “你胡说!明明是你杀死他们的。”   慕容盈盈低声道:   “小妹一直与各位姊姊在一起,寸步未离。”   许秋英叫道:“你可以派别人前去行凶。”   “小妹只派了小月前去,姊姊们可以问她。”   小月道:   “郡主命小婢带了一封信前去,各位老爷子见了信之后,互相商量了一阵,就拔剑自尽了,尹仙子是后一个死的,她关照小婢说把他们的头带来,算是几位老人家唯一能尽的心力。”   柴小清沉声问道:“你的信是怎么写的?”   慕容盈盈低声道:   “小妹的信是借用五位姊姊的名义而发,哀求几位老人家顾全大局,稍受委屈,否则将有……”   柴小清冷笑道:“否则怎么样?”   慕容盈盈黯然道:   “局势非常明显,要想替慕容平报仇,绝不是我们能力做得到的,假如他们不肯帮忙,恐怕王素素连我们……”   柴小清厉声道:   “他们如不肯屈膝,连我们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是吗?”   慕容盈盈道:   “事实的确如此,没想到他们……”   柴小清哼了一声道:   “这根本就在你的意料之中,叫老一辈的人来向我们屈膝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你又拿我们的生命作为要挟,他们除了一死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路好走?你的手段太高明了!”   慕容盈盈道:   “今天是我与师父限期最后的一天,假如今天我无法达成师父的要求,她会另外换一个人来继翠湖之主,这样一来,岂仅我们的性命不保,几位老人家又何尝能平安?姊姊,你要我怎么办?”   柴小清洞烛利害,倒是被她问住了。   顾芳莲捧着顾清风与顾清芝的首级,泪流满面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办,反正慕容平死了,我父亲跟叔叔又为着我死了,我既不能尽孝,又不能尽节,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对不起各位,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张口喷出一蓬血雨,带着寸许长一团血肉,人跟着倒了下去,那是她说出最后的一句话后,狠心咬断自己的舌头。   在众人哗然惊呼声中,许秋英第二个倒了下来,她是用裙下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窝。   毫光连闪,又倒下两人,孙绛珠剖腹,上官婉儿刎颈,每个人用的都是一枝匕首,当柴小清也伸手深入裙下时,慕容盈盈拱过去叫道:   “柴姊姊,你不能死。”   柴小清掏出了匕首,冷冷地将她推开了道:   “你别虚情假意,我们五个人早先商量好了,等慕容平的大仇一了后,同时用这柄匕首自杀的。”   慕容盈盈怔然道:“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柴小清冷笑道:   “你即将登上天下霸主的宝座,只伯没有兴趣陪我们一起干那种傻事,而且你是慕容平心目中最钟爱的人,他活着肯为你牺牲一切,死了也一定希望你能长命百岁,我们也不敢与你相提并论。”   慕容盈盈痛苦地道:“柴姊姊,你怎么说出这种话呢?我心里……”   柴小清厉声道:   “别说那些废话,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倒希望慕容平能死而复生,叫他看看你成了个怎么样的人。”   慕容盈盈低头道:“平哥地下有知,他会了解的。”   柴小清冷笑道:   “他看不见了,我还看得见,我之所以暂忍偷生,就是为了看看你能做些什么,只要你有一点对不起我们的地方,这柄匕首会先刺进你的心窝。”   慕容盈盈沉声道:   “你看着好了:师父,这件事可以交卷了吗?”   王素素大笑道:“可以了,盈盈,这件事你做得太使我满意了,天残地缺两大式是天下最霸道的剑式,必须要具有天下最毒的心肠才能领略其精妙之所在,我选你作为传人,就是怕你心肠太软,所以不敢把诀窍告诉你,而且特别找个难题来考验你,结果你的表现好得出乎我意外。”   慕容盈盈道:“弟子并不想学那两招剑式。”   王素素道:   “不学那两招剑式,你就无法杀死我,不杀死我,你就无法替慕容平报仇,你到底是学不学?”   慕容盈盈颤声道:“弟子早已无意于人世。”   王素素笑道:   “我看得出来,可是我不担心这一点,等你练成了天残地缺两大式后,自然而然就觉得活下去有意思了。”   慕容盈盈低头不语,王素素神色一厉道:   “当我受到黎东方的遗弃后,比你更没有生趣,可是我仍然活了下来,你比我还幸福多了,你一生中被人爱得多,永远不知道被遗弃的滋味,而我呢?一个丈夫保不住,第二个丈夫仍然是想杀死我,除了剑法之外,我简直一无所取,那才是做女人最悲哀的事,照理说我根本不必活下去,而我却活到了现在,我断定你会比我活得更久。”   慕容盈盈低声道:“师父,您可以把剑式传给弟子了。”   王素素苦笑一下道:   “时候是差不多了,可是我必须眼见你登上君临天下武林的宝座后,才能放心死去,现在只差一点儿……”   慕容盈盈连忙问道:“还差什么?”   王素素神色一狞道:“你叫大家都跪下来。”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71   第 四 章 血染翠湖     四座立刻一阵哗然,大部份的人虽然已屈服于翠湖之下,但是叫他们屈膝下跪,似乎太过份了。   王素素见慕容盈盈面现难色,立刻笑笑道:   “这一点不要你操心,我叫你先建立下三处外围的势力,就是为了方便扫除障碍,有谁不肯的,你尽管交给他们去解决好了。”   说完用手一挥,王立明、高猛与唐日上分别由三边的客座前站起,各人凝视着自己所管辖的那一部份。   高猛所辖的绿林道多半是他用武力平服的,因此他一出面,绿林群豪都噤若寒蝉,不敢有所表示。   唐日上那边也差不多,只有王立明沭沭不安,因为他辖制的范围最大,势力也最雄厚,八大门派中人早已有了不屈服的表示,纷纷将胸前的名条取了下来,王立明似乎已经考虑到将会受到的抗力,事先将周志宏请了来帮忙镇压,另外凌一鸿与马世英也作了相当严密的准备。   第四面客座是由刘三策与焦而化、金北固三人负责的,这边的客人多半是慕名而来的,份子最杂,问题也最多。   王素素大声宣布道:   “凡是不甘屈膝的人,可以向你们当事的那一边挑战,只要你们能通过那一关,再由我来对付,不过我已宣誓绝不杀人,所以你们只要够得上与我交手的资格,不管是否肯屈服,都可以活着离开,可是在第一关上却出手无情……”   王立明手中执着紫郢剑,八大门派虽然知道它是假的,却因为真剑为造化老人所夺,而造化老人此刻尚未现身,他们一时之间无法决定是否要立即出手,而第四面客座上已站起一人,掀开头上的草笠,大踏步走出来。   金北固正待阻拦,胡大刚看见了连忙过去一恭身道:“山主您来了!”   原来那人正是青城山主林如晦,他冷冷一哼道:   “盈盈能混到如此威风的地位,我怎能不前来捧场?”   胡大刚低声道:“郡主能高踞武林,也是您山主的光荣,她毕竟也可以算是您的女儿。”   林如晦怒声道:   “林家与王家是世仇,她靠着仇人的扶植站起来,与我有屁的光荣,再说她也不是我的女儿。”   胡大刚道:“她是小平的妻子,算是您的媳妇也一样。”   林如晦怒叫道:   “放屁!慕容平是慕容刚的儿子,我没有这么好的福气,那逆畜不肯认姓归宗,我也不稀罕。”   胡大刚道:“那么您是要跟郡主为难了?”   林如晦冷笑道:   “我没有这么好的兴趣,我此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收拾青城山的叛徒,然后再跟那姓王的老婆子一战。”   胡大刚正想开口,林如晦已不耐烦的叫道:“你是否想拦我?”   长剑铮然出鞘,胡大刚垂手道:“老奴不敢。”   说着大踏步走了过来,因为他的身分特殊,连刘三策等人也不敢阻拦,一直走到台的中央,厉声道:“青城叛徒,还不过来受死!”   凌一鸿与马世英过去想迎战,林如晦叫道:   “王立明也一起上,我懒得多费精神一个个地收拾,我还要留一点体力斗斗那个老婆子呢!”   王立明朝台上看了一眼,慕容盈盈与王素素都没有表示,胆子又壮了许多,提剑上前冷笑道:“林如晦,你虽是我们的旧主,王某可并不怕你。”   林如晦一剑迳刺,王立明用剑架住,铮然声中,林如晦的剑已经被削断了,这柄假的紫郢剑毕竟是名匠所铸,虽不如真剑品纯,仍非凡铁所能抗。   林如晦不禁一怔,慕容盈盈开口道:   “老胡,给山主另外送一柄剑去,把王立明的宝剑也换过来,这样才能公平地分出胜负来。”   王素素微笑道:“你还是关心他。”   慕容盈盈淡淡地道:   “您的上代也没有仗宝剑取胜,现在自然也无此必要。”   王素素一笑道:   “对!青城山的剑法是我比较瞧得起的一种,几百年来,我倒想看看他们有多大进境,王立明交回宝剑。”   王立明略一迟疑才道:“属下想知道还有什么其他限制。”   慕容盈盈冷冷地道:   “没有了,青城山主是以私人的原因挑战,与今日所召开的会无关,因此才限制你使用宝剑。”   王立明又问道:“属下可以放手施为,杀死他没有关系吗?”   慕容盈盈道:“没有关系,不过你们被人杀死了我也不管。”   王立明大笑道:   “这就行了,只要主人不怪罪属下杀死他,属下相信足有取胜的把握,在青城山中我就不怕……”   胡大刚送出两枝剑,一枝交给林如晦,一枝将王立明的宝剑换了回来,然后退过一边。   林如晦再度发剑,这次是攻向凌一鸿与马世英,那两人虽然架住了,却被他深沉的内力震退了两步。   凌一鸿忙叫道:“掌门人小心,这老家伙此以前厉害多了!”   王立明毫不在乎,朗声大笑道:   “我姓王的也不是以前当总监的时候了,八大门派那等气势,我一个人也闯了过去,还在乎他一个人?”   林如晦按剑恕叫道:“少废话!你上来一起领死!”   王立明大笑道:   “林如晦!你弄弄清楚,我现在是七煞剑派的掌门,比你青城山主的身分不知高出多少倍,今天答应你的挑战,已经算抬举你了,怎么还能倚多为胜?”   林如晦沉下脸一言不发,蓦地一剑前挑,势沉力猛,王立明伸剑搭住,两枝剑纠缠在一起,林如晦深沉的内力已经将他的剑压了下去。   王立明心中微微吃惊,连忙朝旁边示了一下眼色。   凌一鸿与马世英得到暗示,不约而同,两枝剑分从左右攻到,王立明还假意地呼喝道:   “走开,谁叫你们上来帮忙的?”   凌一鸿的剑尖抵住了林如晦的腰下,故意一笑道:   “掌门人,是他叫我们一起上的。”   马世英的剑也控制住林如晦的另一边要害,两个人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将林如晦刺个对穿,可他们没有得到王立明进一步的指示,不敢鲁莽出手。   王立明见林如晦已经完全在控制之下,落得装大方,装模作样地道:   “混帐!你们到底听谁的话?”   凌一鸿微笑道:“他到底是我们的故主,旧情难忘,应该听他一次。”   王立明更狂妄大笑道:   “好!你们旧情难忘,我也要讲讲交情,林如晦,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现在我放过你一次……”   话还没说完,林如晦已厉声叫道:“放屁!你以为已经占住上风了?”   王立明微笑道:“难道你还不肯认败?”   林如晦脸色一沉道:   “你锁住我的剑,再暗示他们两人乘隙进招,然后再故作大方说风凉话来折辱我显露威风,可是你不想想,我如果这样轻易受制,凭什么来找你挑战?”   王立明笑笑道:   “不错,我也在奇怪你怎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也许是你已经走头无路,来找个轰轰烈烈的归宿吧?”   林如晦沉声道:   “你完全说对了,青城山受王家的压制两百多年,我决心不再受气,要轰轰烈烈地干一下,可是我必须先恢复青城山的基业,才有脸找王老婆子一战,目前青城山在你三个人的手中……”   王立明笑道:“连你的命也在我们手里呢?”   林如晦冷冷地道:“你说完了没有?”   王立明笑道:“说完了。”   林如晦道:“说完了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我要恢复青城山的基业,光是杀死你们还不够,必须在一剑之下杀死你们,才不负我青城山主的盛名,为了要一剑解决你们三个人,我才故意造成这个局势,现在你明白了没有?”   王立明微微一怔才笑道:   “话是明白了,却不明白你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这一点,照目前的情势看,你把剑抽回去都很困难。”   林如晦大笑道:   “你这样想到死都不会明白,这柄剑是你们的,要杀死你们,我绝不会用借来的剑。”   王立明脸色忽地一变,连忙叫道:   “散开……”   可是他叫得太迟了,眼前毫光一闪,三颗首级像散落的西瓜般地滚了开去,然后是三具尸体砰然倒地。   四座一阵骚动,谁都没想到名震一时的七煞剑主王立明与辖下两个坛主竟会死得这么容易。   林如晦在一阵得意地大笑声中,扬扬左手一柄精光闪铄的匕首,朝上座的王素素叫道:   “王老婆子,你认识这玩意儿吗?”   王素素没有回答,他的背后却有人说道:   “我认识,你老婆告诉我说你藏有一柄匕首,号称鱼肠,是昔年专诸刺王僚的神物,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林如晦忽地回身,一条长鞭迎而卷来,势急如风,他连忙将匕首往上一挥,长鞭应刃而断。   可是那断鞭的势子并未改变,鞭梢反卷,“啪哒”一声,击在他的头骨上,连一声都来不及哼,红的血、白的脑浆,已流满在他的脸上,身体倒在三具无头残尸的中间。   周志宏丢开手中的断鞭,抢起那柄匕首,跟着发出一阵刺耳的长笑。   王素素怒瞪了他一眼,还没有开口周志宏笑道:   “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王素素厉声道:   “他是来找我决斗的,你凭什么多事?”   周志宏笑道:   “我不是为你,我完全是为了我的女儿,万一你来不及传授那两招剑式就被他杀死了,岂不误了我的女儿?”   王素素怒声道:   “放屁!凭他也能杀得死我?”   周志宏一举手中的匕首道:   “他那一招叫袖里乾坤,将匕首预藏在袖子里,像刚才一样猝然发招,你就算剑术再高又有个屁用?”   王素素道:   “在我面前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周志宏笑道:   “不错!你用的是长剑,他用的是短剑,很可能在他没有出手以前就被你杀死了,不过你舍得一剑就杀死他吗?”   王素素叫道:“这是怎么说?”   周志宏仍然含笑道:   “你别搞错了,我不是说你会看上他而舍不得杀他,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大概不会再做出那种一见钟情的傻事。”   王素素脸色铁青沉声道:“你不想活了?”   周志宏仍然毫不在乎地道:   “剑术高的人都有个毛病,胜过对方之后,总想先折辱人家一阵,然后再决定生杀,你的剑术胜他有余,自然更不肯一下子就杀死他,像刚才那三个傻瓜一样,假如一开始就宰了他,何至于会身首异处,王立明只是仗着心计制住了他,尚且忍不住要炫辉一番,你更别说了,乘你正在得意之际,他猝然出招,你完了不打紧,那我的女儿可惨了,为了要满足你的野心,她把天下的武林高手都召集在此,你不将那两式剑招传下来,你叫她如何支撑局面?”   王素素怔了一怔才道:   “他那一手已经用过了,我怎么会再上当?只要他的匕首拿在手里,想暗算我还是不太容易。”   周志宏大笑道:   “你非上当不可,他如果想杀你,一定会丢开这枚匕首,声言用剑法与你一决高下,然后乘你全无戒意之下,再给你来上同样的一手。”   王素素道:   “放屁!鱼肠剑只有一柄……”   周志宏笑道:   “鱼肠剑只有一柄,却有雌雄两面,可合可分,古时兵器都是成对的,你生在剑术世家,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普通常识?”   王素素自然不信,周志宏却弯腰在林如晦的袖子里又取出一枝同样的匕首,与手中那枝一合,居然并成一枝,然后笑道:   “你看见了吧?这两枝匕首都是一面扁平,另一面微圆,分则为二,雌雄同体,锋利无匹,现在你是否还怪我多事呢?”   王素素勉强地一笑道:   “我手中掌握着紫郢剑,未必会输他鱼肠之利。”   周志宏也一笑道:   “老婆子你不必嘴硬,我是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并不要你领情,假如你先把那两式剑法传给她,我还巴不得你被人杀死呢!”   王素素淡淡地道:   “传了那两式剑法之后,你女儿第一个就会杀死我。”   周志宏冷笑道:   “只怕你到时又不想死了,所以我拼着破坏了对李红药的承诺,把林如晦对付你的计划拆穿了。”   慕容盈盈这时才问道:“是我母亲把鱼肠剑的秘密告诉你的?”   周志宏笑道:   “不错!林如晦千方百计见得这一对鱼肠剑,练就那一招袖里乾坤,专门为了对付王素素而用……他怕万一自己没有机会遇上她,故而告诉了你母亲。”   慕容盈盈又问道:“我母亲为什么又告诉你呢?”   周志宏道:“你母亲知道王家剑法无双,唯恐她自己也对付不了,所以叫我也想想办法,再者她还怕林如晦知道了我与你母亲的事会来加害我,使我事先有个预防。”   王素素道:   “林如晦既然有了对付我的方法,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呢?”   周志宏笑道:   “他找不到你,后来黎东方虽出示了王家的剑法,却不是他要找的人,袖里乾坤只能用一次,他必须忍住等到你出头。”   慕容盈盈道:   “林如晦并没有找你麻烦,你却破坏了他的复仇计划,不是显得太卑鄙了一点吗?”   周志宏笑道:“那是为了你。”   慕容盈盈道:   “我并不希望你这样为我,林如晦对我至少有养育之恩,因为我的缘故使他含恨终身,我感到很对不起他。”   周志宏笑道:   “林如晦的目的是杀死姓王的人,你代他做到了,就等于报答他了。”   慕容盈盈道:   “这不是林如晦所希望的报仇方法,我即使能够替他报了仇,也不是用青城山中的剑法。”   周志宏道:   “你又不是他的女儿,管他这么多干嘛?我出头的原因还有一个,假如王素素不想被你杀死,有了这一对鱼肠剑,我还是可以帮你除去她。”   王素素忍不住又想开口,人群中突然又走出两个人,都是中年的女子,身着道装,胡大刚看了一下,立刻恭身道:   “二位夫人也来了?”   那两人淡淡地点点头,一直走了过来,金北固忙问道:   “这两个女的是谁?”   胡大刚低声道:   “一个是青城山主夫人李红药,另一位是金绿梅夫人。”   金北固失声道:   “是主人与慕容平的母亲?”   胡大刚点点头,这时那二人已走近过来,胡大刚肃然让开,金北固与刘三策也跟着让开了。   周志宏大感愕然道:   “你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红药冷冷地道:   “我们若不化装一下,怎能进得了翠湖?”   慕容盈盈从座上站了起来,但又坐下了,周志宏问道:   “你们来做什么?”   李红药一伸手道:“来向你讨还鱼肠剑。”   周志宏连忙道:“红药,我是为了盈盈。”   李红药沉声道:   “不管你是为了谁,都必须把鱼肠剑还我,那是我们林家的东西,应该归我所有。”   周志宏仍在犹豫,金绿梅扯去头上的假发,脱掉身上的道袍,仍然恢复她尼僧的装束,合什道:   “周施主,你的坏事做得太多了,今天却是最坏的一桩,趁罪过还没有太深之前,你赶快忏悔吧!”   周志宏一怔道:“绿梅,你……”   金绿梅淡淡地道:“贫尼苦因,施主认错人了!”   周志宏还想开口,李红药道:“先把剑还给我再说。”   周志宏道:   “我不能,这对剑是唯一对付王素素的利器。”   苦因合什道:   “施主一生倒行逆施,才会引出这么多的事端。”   周志宏叫道:“那都是为了你。”   苦因淡淡地道:   “贫尼已深知忏悔,望施主也能跳出迷海,回头未晚。”   周志宏一怔道:“回头?是我回头还是你回头?”   苦因一笑道:   “都是一样,空门原非脱身之所,贫尼托身空门,原为求远避人世,可是尘心未尽,俗障未了,云空何尝空,说了几时了,归根结底,就剩了施主这一点俗事未能了结,故而特来接引施主。”   周志宏笑道:“你要我陪你出家当和尚去?”   苦因笑道:“那倒不一定,清心不在外表。”   周志宏道:“那么你肯还俗?”   苦因道:“贫尼原未跳出三界之外,何所谓还俗?”   周志宏道:   “不管是我做和尚也好,你还俗也好,只要你肯答应跟我在一起,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苦因笑道:“贫尼原为接引施主而来,自然是希望施主能一起走。”   周志宏兴奋地叫道:“真的?我们马上就走!”   苦因道:“走并不难,只是施主该把俗事了结一下。”   周志宏道:“有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搁得下。”   苦因用手一指道:   “我们要去的是一个绝对安静的世界,这东西带着没有用,施主何不把它们交还给原主呢?”   周志宏想了一下,终于把双剑递给李红药,李红药接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举起一柄,插向自己的心窝。   慕容盈盈在座上急叫了一声,飞扑了过来。   苦因神色一沉喝道:“你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慕容盈盈呆住了,苦因这才回身向李红药道:   “表姊,你也太性急了一点。”   李红药手抚胸口道:   “我背夫私通周志宏,已经有亏妇节……”   王素素冷笑道:   “林如晦只是你第二个丈夫,前面还有一个黎东方。”   李红药苦笑道:   “不错,可是林如晦是为了我泄漏了他的秘密,才害得他含恨惨死,我感到万分对不起他,唯有一死以谢。”   周志宏神色一变,催着苦因道:“我们走吧!”   苦因道:“我们不能把红表姊留在这里。”   慕容盈盈道:“我会收殓她的。”   苦因冷笑道:   “她是以林如晦的妻子身分死的,你凭什么收殓她?”   慕容盈盈道:“她是我的母亲。”   苦因冷笑道:   “我不认为她是你的母亲,她应该归葬到青城山去。”   慕容盈盈脸上一阵痛苦,沉点片刻才道:   “好,我叫胡大刚送他们到青城山去。”   苦因点点头道:   “这倒行,也只有老胡才是真正属于青城山的。”   慕容盈盈又问道:“你们上哪儿去呢?”   苦因道:   “到一个见不到人的地方去,当然这必须要取得你的同意,否则我们恐怕难以离开这个浮岛。”   慕容盈盈忙道:   “这是什么话?您是慕容平的母亲,他是我的生父,我怎么样也不敢留难你们,你们只管走好了!”   王素素却从座上过来道:   “没这么容易,金绿梅,你抢走了我的丈夫,使我饱受遗弃之苦,现在你倒想跟心上人一起过安静的日子去。”   慕容盈盈挺身拦在中间道:“师父,您就放过他们吧!”   周志宏连忙从李红药的手里抢过一柄鱼肠剑叫道:   “盈盈,你走开,我并不怕这老婆子。”   苦因也拔出李红药胸前的另一枝剑道:   “不错,盈盈,你走开,我想她拦不住我们的。”   王素素朝他们两人看了一眼,忽地旋身往胡大刚的身边将紫郢剑抽了出来,作了个迎战的姿势。   周志宏叫道:   “绿梅!到我身边来,等她出剑的时候,我会锁住她的剑,你就趁势出招,不过这只有一次机会,你必须一击得手。”   苦因笑笑道:   “我知道,我学剑也不是一天了,尤其是鱼肠短剑,只能作一击之功,我保证这一剑不见血不回。”   周志宏道:“光见血不行,你必须致她于死命。”   苦因道:“错不了,我的剑下从不留人活命。”   周志宏大笑道:   “这就行了,王老婆子,你出手吧!”   王素素执剑在手,凝思良久,才沉重地发出一剑,周志宏的短剑动作奇速无比,她的剑才发出,周志宏的短剑已经圈了上去,硬生生把她的剑锁住了,苦因手起剑出,指向王素素的咽喉处。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72   第 五 章 狂人毒计     王素素没想到周志宏的动作竟会这么快,她出手之前已经作了十分审慎的准备,结果还是被人锁住了。   而她更没想到苦因的动作会配合得这么恰当,她在出手之前也作了万不得已时撒手抽身的打算,可是苦因竟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短剑所指的部位恰好是动作幅度最小的咽喉,无论她如何躲避,都难逃过这一剑,而且即使她的剑不被周志宏锁住,苦因这一剑也能够杀死她。   她自负剑术当世无敌,却不想一出手,竟会被人家轻而易举地夺去了生命,万分无奈下,她只有闭目受死。   可是她只觉得喉头一阵凉风掠过,反倒是周志宏发出一声痛吼,等她睁开眼看时,苦因的短剑竟插在周志宏的心窝上。   周志宏睁大了眼睛,兀自不信地叫道:“绿梅!你……”   苦因脸上一片庄然,平静地道:   “我说过要接引你到一个最安静的地方,只有你现在要去的地方才能得真正的安静,你去吧!”   周志宏一手拔出胸前的短剑叫道:“绿梅!你为什么要骗我……”   苦因神色一庄,手指地下道:“我不想骗你,也没有骗你,是红表姊要求我这么做的,你对她亏欠得太多,这一死并不足报……”   周志宏大叫一声,胸前血如泉涌,身子却倒了下来,而地上的李红药也在这个时候呼出了最后的一口气,在苦笑中闭上了眼睛。   苦因合什对满地的尸体拜了一拜,然后对慕容盈盈道:   “林如晦夫妇必须送到青城山安葬,周志宏原来就有了坟墓,你还是把他葬在那儿吧,贫尼万事俱了,要告辞了。”   说完正想转身走去,王素素却追上去叫道:“等一下,你刚才那一招是什么剑式?”   苦因淡淡地道:“贫尼不知道,那是尊夫黎东方教给我的。”   王素素一怔道:“黎东方?他能创出这一式?”   苦因淡然道:   “不错!这一式对别人未必有用,对你们王家却万无一失,由此我劝你一句话,天下剑法绝无止境,更没有没有永远无敌的,你也该从那个举世独尊的迷梦中清醒过来了。”   慕容盈盈却问道:“绿姨,刚才您为什为不杀她?”   苦因淡淡地道:   “为了什么?我与她无怨无仇,何况那招剑式是黎东方所创,我不能用她丈夫的剑式去杀死她。”   慕容盈盈道:“她杀死了您的儿子慕容平。”   苦因一笑道:“杀人者必无善终,慕容平如果要做我的儿子,便不该希望我替他报仇……”   慕容盈盈道:“我不懂您的话。”   苦因笑笑道:   “冤冤相报,永无了日,如果我们为慕容平之死而向人寻仇,那么被慕容平杀死的那些人又该如何呢?你好好想想我的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如果你仍然执迷不悟,终有后悔的一天。”   慕容盈盈道:“我不后悔!我一定要替慕容平报仇!”   苦因淡然道:“你真是为了报仇吗?报仇能使慕容平复活吗?”   慕容盈盈厉声道:“也许我不是为了报仇,不过慕容平一死,便等于夺去了我生存的希望。”   苦因淡然道:“这么说你是为了自己了?”   慕容盈盈道:   “不错,就算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愤,我也必须贯彻到底!”   苦因一叹道:“我没有什么可说了,不过这两柄短剑我想带走。”   慕容盈盈漠然道:“你带走好了,我用不到它们。”   苦因弯腰将周志宏手中的短剑也取了下来,藏进她宽大的衣袖内,就这样飘然地走了。   胡大刚默然将尸体搬过一边,王素素问道:   “盈盈!你没有改变心意吗?”   慕容盈盈沉声道:“没有,我的心意永远也不会改变。”   王素素大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本来我伯你不够坚定,一直不敢把那两式剑招传给你,现在你已经完全符合我的条件,剑式在这个对套里,你自己去看吧!”   说完在胸前取出一个纸封递了过去,慕容盈盈正想拆封,王素素却道:   “先别忙,你以后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研究,现在还是先把大局稳定下来,我在死前必须看你登上天下第一的宝座。”   慕容盈盈道:“在你没有死之前,我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   王素素笑道:   “我会死的,等你把今天的事情了结后,我会伸长脖子,让你砍下我的头,目前我还想大开一次杀戒,替你把翠湖的声威真正地建立起来。”   说完扬剑朝四座大声叫道:   “我现在开始数三下,三字离口后,不怕死的人站着,屈服的人跪下,我好便于清点,一、二、三!”   在高猛监视下的绿林道全部跪下,唐家堡所辖的散流武林人物中,也只有几个人还站着,八大门派这一边全体挺立,第四边客座上则站跪各半。王素素看了一下然后在喉间发出一声冷笑道:   “很好,居然还有这么多不怕死的,唐日上,从你那边先开始。”   唐蕙仙与柴定芳两夫妇仗剑走向那几个不屈服的人,他们立刻聚拢在一起,拔出武器准备抵抗,可是唐日上手忽地一扬,落星追魂砂掠空而出,波波两声轻响中,那七八个人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立刻尸横就地。   王素素大笑道:   “好!这个方法简单干净,唐日上你过来,八大门派这边人多,而且他们的行动也一致,不会波及其他愿意屈服的人,你用落星追魂监视住他们,别让他们妄动或是溜走,柴定芳,你们两夫妇先把另一边解决了再说。”   唐日上双手各扣一把落星追魂,站到八大门派这一边来,那八家的掌门人刚想冲上来,却被他压住了。   柴定芳与唐蕙仙则移向金北固这一边,焦而化立刻会合他们的行动,金北固与刘三策还在犹豫。   慕容盈盈沉声道:“你们两个人还等什么?”   金北固道:“这个方法并不妥当,姑娘尚请慎重考虑。”   慕容盈盈叫道:“没有什么可考虑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金北固皱眉道:   “姑娘是为慕容平复仇,慕容老弟生前任侠尚义,他泉下果真有知,绝不会赞同姑娘之所为。”   慕容盈盈叫道:“正因为慕容平死了,我瞧这些江湖人没一个顺眼的,你们如果不忍心动手,我就先对付你们。”   金北固与刘三策对看一眼,才无可奈何地加入另外三个人的行列,五个人持剑并进,走向第一个直立不屈的人。   那是个脸蒙青纱,高大身材的男人,居然扬着一双空手,反朝他们迎过来,由于此人的态度很沉稳,使他们加重了戒心,立刻采取了包围的阵势,刚等他们站好,那人忽然揭下面纱,发出一阵长笑。   看清那人的形貌后,王素素不禁一震,金北固与刘三策也是一震,八大门派中人都兴奋异常,造化老人毕竟现身了。   王素素立刻赶了过来道:“老鬼!原来你还没有死?”   造化老人哈哈大笑道:“夫妇是同命鸟,你不死我怎么舍得先死?”   王素素回头朝飘云看了一眼道:“小鬼!这一定是你捣的鬼!”   飘云脸色一变,抛开手中的金炉想逃走,可是她刚一举步,慕容盈盈手起剑落,将她砍为两截。   造化老人见状一呆,立刻怒喝道:“贱婢!你的手段太狠了!”   慕容盈盈冷笑道:   “谁叫她擅离岗位,她若是站着不动,我绝不杀她,我并不在乎她与你私下勾结,只是不能未得我的允许而擅自行动。”   造化老人朝王素素厉笑一声道:“老婆子,恭喜你,你果然找到一个理想的人选了!”   王素素冷笑道:   “不错!天残地缺两剑式必须要这样的人才能尽其全威,为了培养这个女孩子,我费了不少心血,幸好她没有使我失望。”   造化老人沉下脸道:   “你得意未免太早了,那两大剑式她还没有学成呢!”   王素素笑道:   “我把剑式交给她就成了,在那封柬帖中,我把剑式说明得很详细,一个聪明人只要看一遍就会了。”   造化老人微笑道:“只可惜她连看一遍的机会都没有。”   王素素道:“那么是你不让她看了,你凭什么呢?”   造化老人笑了一笑,蓦地伸手探向肩头,跟着紫光一闪,在身前划了一道圆弧,当他停下来时,掌中握着一柄长剑,王素素神色一动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剑?”   造化老人笑道:“紫郢剑!”   王素素一愕道:“紫郢剑?那么我这一柄呢?”   “也是紫郢剑。”   “难道紫郢剑也有雌雄两枝吗?”   造化老人哈哈大笑道:“紫郢剑没有雌雄之别,只有真假之分,你那柄是假的,虽然也能断金削铁,但是比我这柄真剑还差得多。”   王素素神色一寒,回头朝八大门派处看了一眼,厉声叫道:   “丁梅村,真有这回事吗?”   丁梅村顿了一顿才道:“不错!你那柄是假的!”   王素素厉声道:   “你竟然敢用一枝假剑来骗我,就凭这一点,今天我要将你们八大门派斩尽杀绝,一个也不留。”   造化老人哈哈大笑道:   “老婆子,你又得意太早了,从现在开始,你若能再杀死一个人,就算你剑法练得到家了。”   王素素傲然道:“笑话!以剑法而论,我从不作第二人想。”   造化老人微笑道:“刚才金绿梅用的那一招就足够要你的命了。”   王素素道:“那一招的确有点鬼门道,可是我不相信你也学会了。”   造化老人笑道: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研究你们王家剑法的窍点,只是我的进境比黎东方迟了一点,我只找出了缺点,却不知道如何去克制那些缺点,刚才金绿梅把黎东方特创的那一招施展后,使我触发灵机,所以我这一招施出来后,可能比黎东方所创那一招更具威力。”   王素素大叫道:“我不信!”   造化老人笑道:   “你先看看这五个人,他们虽然都不如你,可是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好手了,然而在一招之下,全部授首。”   王素素看着柴定芳等五人仍然好好地站在那里,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造化老人却含笑定上两步,用剑在五个人身上轻拍了一下。   那五人毫无动作,经他一拍之后,身子砰然倒下,头颅也跟身子分开滚出老远,腔子里鲜血如泉涌般冒出。   这一着太惊人了,造化老人只用剑在四周绕了一下,难道已经将五个人全部杀死了,即使杀死了,何以身子仍然直立不动,需经他一推后才倒下来呢?这种杀人的手段不像是剑法,倒像是巫术了。   造化老人见王素素惊得呆了,才哈哈大笑道:   “你看见了吧?若非我那一招神奇无匹,绝对无法在一招之下杀死五名高手,若非是我手中这一枝紫郢剑神奇无匹,也无法将他们杀得如此干净俐落。”   王素素叫道:“胡说!你的剑根本就没有挨近他们!”   造化老人笑道:   “不错,这就是真剑与假剑不同的地方,两枝剑锋利的程度差不多,可是真剑能发出一层无形的剑气,在三尺的范围内,摧坚攻利,与剑锋有同样的效用,凭这枝神剑,加上那一招绝式,不怕你老婆子狠到哪里去。”   王素素怒吼一声,像发疯似地扑上去,挺剑就砍,造化老人神剑再度挥出,依然是那个招式。   王素素的身子才冲到他面前,脚下为金北固的残尸一绊,身子失去了平衡,砰然一声倒下。   跟着这一倒,她白发斑斑的头颅也脱离身子滚了开去,腔中鲜血直冒,慕容盈盈惊叫一声:“师父……”   连忙扑了过去,扶起她断头的残尸,大声哭了起来。   造化老人扬剑大笑道:   “老婆子!你自夸王家剑法天下无双,却仍在我剑下一招授首,这天下第一剑的尊称,应该让给我了!”   慕容盈盈啜泣着放倒了王素素的尸体,将她手中的假紫郢剑取了下来,造化老人接着大笑道:“你难道还不服气?”   慕容盈盈道:“你杀了我师父。”   造化老人笑道:   “她只想在你身上把王家剑法传下去,又不是真心想收你为徒,而且我不杀她,你也想杀她的……”   慕容盈盈道:“我杀她是为了替慕容平报仇!”   造化老人笑道:“慕容平那小子我也很喜欢他的,就算我替他报仇不是一样吗?”   慕容盈盈又道:“可是你会放过我吗?”   造化老人道:   “你杀死了飘云,我照理也应该杀了你给她报仇的,可是你在翠湖干得很有点成绩,我不忍心杀死你。”   慕容盈盈微怔道:“你肯放过我?”   造化老人笑道:   “不但不杀你,而且我会像王老婆子一样地支持你继续当翠湖主人,这片浮岛本来就是我经营建造的。”   慕容盈盈不信地道:“是真的?”   造化老人道:“自然是真的,翠湖是个美丽的地方,一定要由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来主持才符合它的身分,当初我选择翠翠来主持也是这个意思,可是那孩子没福气先死了,现在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更适合的人了。”   慕容盈盈用手朝四周一指道:“那么这些人呢?”   造化老人大笑道:“一切都照你原来的计划实行。”   丁梅村立刻大叫道:“老先生,我们有约在先……”   造化老人沉声道:   “屁的约定,我并没有答应你们什么,只是说事成之后,我会把紫郢剑还给你们,这一点我绝不食言。”   丁梅村怒叫道:“那你就把剑还过来。”   造化老人笑道:“可以,不过你们先得跪下来向翠湖表示永远臣服。”   八大门派的掌门人脸色都是一变,丁梅村却道:   “我们跪下后,你一定遵约还剑?”   造化老人道:“不错。”   丁梅村与另外七个掌门人商量了一下才大声道:   “好,我们跪下表示臣服,请你遵约还剑。”   八个掌门人首先跪下,后面的门人弟子只得也跟着跪下了。   造化老人大笑道:   “光是跪下还不够,你们必须接受任何命令。”   丁梅村沉声道:“只要你肯把剑还给峨嵋,我们绝对接受任何命令。”   造化老人一笑道:“很好,你们八十个人把双手自动砍下来。”   丁梅村一跳而起叫道:“什么?”   造化老人笑道:   “紫郢神剑乃天下第一利器,如若还给了你,安知你们不会立生叛意,为了表示你们一心无二,必须自残双手,无法再用剑,我才放心把剑还给你们。”   丁梅村怒叫道:“那绝对做不到。”   造化老人哈哈大笑道:   “我也知道你们不会答应的,根本你们就没有屈服之意,只是想骗回神剑再图反抗,老夫岂会上你们这个当?”   八大门派的人全部站了起来,丁梅村沉声道:   “八大门派乃堂堂武林的正统组织,岂能向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屈膝,今天我们是宁杀不屈。”   造化老人微笑道:“我算定你们会有这一着的,来吧!老夫叫你们尝尝神剑之威。”   慕容盈盈却笑道:“老爷子!这点小事我来解决如何?”   说完,不等造化老人回答就转身面向八大门派道:   “你们是单打独斗,还是打算一起上?”   丁梅村沉声道:“这是怎么说法?”   “若单打独斗,由你们一个个地派人出来,我这边也派人跟你们一一较量,如果是打算群殴,我们这边的人数并不少。”   丁梅村道:   “你们这边除了寥寥的几个人外,大部份是为威势所迫,只要我们一开始,大家的武器立刻会指向你们。”   他的话是挑动那些已经屈服的人,叫他们也好趁机而动,果然已经有些人开始在作准备了。   谁知慕容盈盈淡淡一笑道:   “丁梅村,你这一番挑拨的确是很有点力量,只可惜你们八大门派平时太自高自大了,你该先想想黑白两道,有几个人对你们有好感?”   这句话立刻将那些跃跃欲动的人说得凉了下去,因为大家以前受八大门派的气也够了。   慕容盈盈继续笑道:“翠湖虽然给大家的压力重了一点,可是只要大家今后对翠湖不生敌意,浩浩江湖,可以任凭大家自由活动,这样总比受你们八家的压制自由得多,何况今日一搏,你们的机会并不多,大家绝不会为着你们八大门派而轻易冒险的,而且反而还会站在翠湖这一边来,共同对付你们。”   绿林道平时因为受八大门派的气最深,磨擦也最多,因此慕容盈盈的话才说完,几个绿林巨寇立刻表示响应。   他们向高猛说了几句,高猛朝上一恭身道:   “绿林道全体愿意向主人效忠,先向八大门派一搏。”   这次应召前来的绿林水陆豪客约莫有两百多人,都是各据一方称雄的成名巨盗,武功也各具所长。   光是这批人,已经够使八大门派寥寥数十人头痛了。   丁梅村忍无可忍,拔出腰问长剑叫道:“大家上!拼命也得干一下!”   绿林道以高猛为首,也都抽出武器准备迎上去。   慕容盈盈却一挥手道:“高猛,先把你的人拦住,等一下再出手。”   高猛道:   “绿林道与八大门派一向都是水火不能相容,平时因为力量分散,不足与之抗卫,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主人也让大家出口气。”   慕容盈盈笑道:“八大门派的精华齐集于此,实力未容轻视。”   高猛大叫道:“绿林道人物也不是饭桶。”   慕容盈盈笑道:   “我知道,可是你们既然加盟翠湖,在柳叶旗的保护下,我不能叫大家冒不必要的险,你叫大家先忍一下,回头自然有出气的机会。”   高猛顿了一顿才道:“主人有何措示?”   慕容盈盈笑向唐日上道:“你还有几颗落星追魂?”   唐日上道:“还有八颗。”   慕容盈盈道:   “你先把八个掌门人解决了,叫他们群龙无首,剩下来的人,再让绿林道的朋友们出口气。”   唐日上立刻将落星追魂分扣两手,准备发动。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73   第 六 章 玉貌魔心     川中唐门以毒器与火器见称,尤其是落星追魂,火器兼具剧毒,出手追魂,那八个掌门人虽然功力深厚,也许可以临时躲开,然而他们的人集中在一起,势将波及其他的门下,因此听见慕容盈盈的话后,大家都为之一怔。   慕容盈盈浅浅一笑道:   “丁梅村,群殴对你们绝无好处,我劝你还是规规矩矩地一个个来,大家各凭本事,也许还有点机会。”   丁梅村满脸愤色道:“我们有什么机会?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慕容盈盈道:   “假如翠湖由我一个人代表出战,你们是否机会多一点?”   高猛一惊道:“主人要亲自出战?”   慕容盈盈正色道:   “不错!我既为翠湖主人,号令天下,总要拿出点真才实学给人看看方足以建威,不然人家真还以为我是个因人成事的傀儡呢!”   高猛还想开口,慕容盈盈一沉脸道:   “不用多说了,难道你还怕我斗不过这些酒囊饭袋?”   高猛默然退过一边,造化老人道:“你真打算自己出手?”   慕容盈盈沉声道:“是的。”   造化老人道:   “王老婆子的剑法斗他们是足够了,可是他们八十个人中代表六十四种武林绝艺,恐怕你力气不济。”   慕容盈盈道:“把您的紫郢剑给我,每个人不出三招就可以打发了。”   造化老人摇头道:“那可不能给你,若不是靠着这柄剑,我还无法如此轻易杀死王老婆子,剑到了你手中,说不定你会用来对付我。”   慕容盈盈一笑道:“您可真多心。”   造化老人道:   “不是我多心,是王老婆子把你塑造得太成功了,你现在是天仙其貌,蛇蝎其心,我不能提防着点。”   慕容盈盈微笑道:   “紫郢剑不肯给,我现在把天残地缺两大剑看一下总可以吧?如果要靠我现有的一点剑法,连续应战六十多名高手,的确把握不多。”   造化老人道:“你何必那么费事呢?干脆由我替你出战不就行了吗?”   慕容盈盈笑道:“那可不行,我既是翠湖主人,总得自己做点事,为了要使翠湖的基业永固,我总不能一直靠您老爷子撑腰。”   造化老人仍在犹豫,慕容盈盈笑道:   “您掌握着紫郢神剑,又有那一招绝式,还怕什么呢……我除非不要命了才敢对您老人家生出异心。”   造化老人沉吟道:   “好!你看一下,不过那两招剑式至猛至刚,你一下子就能领会了吗?我看你还是另作别的打算好。”   慕容盈盈笑道:   “事实上王素素把剑式姿势都教给我了,只欠其中的变化诀窍,那只要一看就能明白的,这两招剑术必须要有高手对阵才能尽其全威,而且发必伤人,所以我才想借这个机会体验一下其中的奥妙。”   因为造化老人已经答应了,所以她从容地取出纸封,拆开看了一阵,脸上发出了满意的笑容,造化老人忙问道:“是怎么回事?”   慕容盈盈笑道:   “这两招剑式练成了,您就是拿着紫郢剑,只怕也讨不了好去,刚才王素素死得真正冤枉,如果她一开始就使用这两式,被杀的应该是您才对。”   造化老人神色一变,慕容盈盈又笑道:   “为了证明我对您一片诚意,我把它交给您自己去看。”   说着便伸出手去,造化老人接了过来,慕容盈盈忽地挥出一剑,剑发无声,威力无俦,造化老人的双手齐肩被斩落下来。   慕容盈盈伸手就把紫郢剑取了过来,飞花站在台上将手中的金炉一抛笑道:   “这下子可好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胡大刚也兴奋异常地张开双手朝八大门派的人叫道:   “各位可以放下武器了,盈盈郡主的本意并不想称霸天下,更无意与各位作对,方才种种做作是出于不得已……”   众人都为之一愕,飞花跳下台去叫道:   “各位都请起来吧!现在凶人已除,可以说是天下太平了,郡主,这个灵堂也可以拆掉了吧?”   说着上前伸手取过灵牌,准备折毁,慕容盈盈却沉声道:“放回去!”   飞花一愕道:“放回去?”   胡大刚也过来愕然地道:   “郡主,慕容平没有死,还要这灵牌干什么?”   此言一出,四座大惊,高猛跳到台上来叫问道:   “什么?慕容平没有死?”   胡大刚笑道:“自然没有死,他与翠湖宫主施翠翠好好地活在世上,只是为了瞒住王素素,才假装身死……”   柴小清始终是默默地站在一边,这时才过来问道:   “慕容平真的没有死吗?”   胡大刚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柴小清厉声问道:“有几个人知道他没有死?”   飞花道:   “起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后来我又通知了盈盈郡主与胡老伯,由于事关重大,不敢再让别的人知道了。”   高猛怫然变色道:   “盈盈,高某虽然在翠湖失手遭擒,可是我并不畏惧翠湖的势力,完全是为了你,我才不计一切,心甘情愿地受供驱策,你这样欺骗我未免太可恶了……”   飞花忙道:“郡王并非存心欺骗你,她是为了大局着想。”   高猛怒声道:   “高某不知道什么大局,只是为了一片痴心,想不到却换来这种结果,这实在令人太寒心了。”   说完愤然下台,转身却行,慕容盈盈沉声道:“站住!你上哪儿去?”   高猛回过身来道:   “盈盈!我姓高的对你已经尽足心了,我并不在乎翠湖的势力,更不想雄居绿林,我一切都冲着你……”   慕容盈盈一笑道:   “我明白,我非常感谢你,当我靠着你保护的时候,你对我非常好,现在我虽然不要你保护了,却还是很需要你。”   高猛黯然地道:   “那恐怕不可能了,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但是我不能忍受欺骗,更不能如此作贱自己的感情。”   慕容盈盈道:“我几时欺骗你了?”   高猛叫道:“慕容平尚在人世。”   慕容盈盈道:“不错!那与你有关系吗?”   高猛道:“怎么没关系,我舍弃一切来拥护你,你却是为了他。”   慕容盈盈匆地大笑道:“你以为我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慕容平?”   高猛见她的神情有异,不禁怔了一怔道:“难道不是吗?”   慕容盈盈赫赫冷笑道:   “你错了,虽然我知道慕容平尚在人世,可是今天这个周年祭却一点不假,在我说来,他已经死了一年了。”   胡大刚怔了一怔道:“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盈盈沉声道:“没有什么意思,慕容平在我的心目中早已死了。”   众人都怔住了,连柴小清都愕然睁大了眼睛。   慕容盈盈又道:   “我不必掩饰我对慕容平的感情,他的确是我唯一心爱的男人,可是感情的支付必须要均等,当我全心全意爱他的时候,他却接二连三去爱别的女人,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   柴小清道:“他与我们发生感情完全是为了你的原故。”   慕容盈盈冷笑道: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可是他告诉我他给你们的感情并不是从我这儿分出去的,而是另一份新的感情。”   柴小清道:   “不错,他对我们也说过,这正是他可尊敬的地方,也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一个滥用感情的人,他付出的每一分感情都是真实的,因此我们之间并不冲突。”   慕容盈盈怒声道:   “胡说!我宁可他有十二分真情,分出一半给天下的女人都行,只要留下一半给我,使我得到的最多,我心中还好过一点,可是叫我跟别人一样去享受他十二分的感情,我觉得太屈辱自己了!”   柴小清怔了一怔才道:“你可是认为我们不配?”   慕容盈盈冷道:“你以为你们配吗?”   柴小清默思片刻才道:   “我们跟你比起来是差得多了,因此你得到慕容平十足的倾心时,我们并不嫉妒你,却想不到你会嫉护我们。”   慕容盈盈冷笑道:“嫉妒你们?你把自己想得太美了!”   柴小清道:“如果你不嫉妒我们,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迫死我们?”   慕容盈盈道:   “是你们自己不想活下去,我可没有存心迫你们,如果我要杀死你们,根本就易如反掌,何必那么费事?”   柴小清道:“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飞花忽然道:   “我明白了,她嫉妒的不是你们,却真正是为了嫉妒才变成如此的,你们的姿容才貌都不如她,她自然不把你们放在心上,可是另外有个人,却是她真正的劲敌……”   柴小清忙问道:“是谁?”   飞花骄傲地道:“是翠湖宫主。”   柴小清问道:“她与慕容平在一起吗?”   飞花道:“是的!从湖底的水道中脱险后,他们一直在一起。”   慕容盈盈沉声道:“放屁!我会嫉妒施翠翠?”   飞花道:   “我想不会错,你虽然美,只是尘世间的美人,宫主的姿容却是超越尘世,如果你跟她站在一起,别人的眼睛只会见到宫主……”   慕容盈盈匆地一笑对柴小清道:“你相信他的话吗?”   柴小清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她。”   慕容盈盈道:   “我见过,我可以证明他的话完全正确,施翠翠的姿容不仅能使男人动心,连女人见了她也会动心失神。”   柴小清微愕道:“那么你是真的嫉妒她了?”   慕容盈盈摇头道:   “不!你错了,假如我有嫉妒的心,我嫉妒的是慕容平,嫉妒他能有这么好的福气,能伴着这么美的一个人。”   柴小清一怔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慕容盈盈道:“没什么意思,反正我就是这么想,慕容平是天下最可爱的男人,施翠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他们两人在一起才是最恰当的一对,任何人再无法插足其间。”   飞花忙道:   “你又错了,慕容大侠是唯一对宫主的姿色无动于衷的男人。”   慕容盈盈道:“我听说过有这么回事,却不敢相信。”   飞花叫道:   “绝没有错,正因为慕容大侠能有这份定力,宫主才甘愿舍弃一切,否则这翠湖的主人轮不到你来当了。”   慕容盈盈神色微动,嘴角牵起一丝冷笑道:“是吗?”   飞花道:“绝对不会错,所以你不应该误会他们。”   慕容盈盈道:   “我没有误会,我可以相信慕容平不会被施翠翠的美色所动,然而这与我的决定毫无关系。”   柴小清忍不住道:   “如果慕容平没有受施翠翠的美色所惑,就证明他没有背叛你,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呢?”   慕容盈盈沉声道:   “如果慕容平连施翠翠的美色都看不上限,他一定是个超人,这样一个男人绝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既不可能属于你,也不可能属于我,我们何必对他那样痴心呢?倒不如当他死了的好。”   柴小清一怔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慕容盈盈沉声道:   “我在青城山的时候,心里只想能与慕容平在一起,那时我是郡主,他是个昆仑奴,在感觉上我比他优越得多,后来事情越变越复杂,慕容平的身分也越来越高,我还对他没有死心,认为至多我们还可以在相等的身分上结合,直到我的身世揭开,我只是一个私生女时,我完全对他失去兴趣了,我不能接受一份近乎施舍的感情。”   柴小清道:“慕容平也是个私生子……”   慕容盈盈冷笑道:   “不管他是什么,反正我已经没有了骄傲,我习惯于命令别人,却不能受命于人,我只要一个忠心的奴隶,并不要一个多情的丈夫,现在正是一个机会,我必须把握住,重新建立我的权势与骄傲。”   说完又对高猛道:“你还愿意为我效力吗?”   高猛想了一下道:“只要你还肯要我。”   慕容盈盈厉声道:“永为忠心不二之臣?”   高猛道:“是的!永为裙下忠心不二之臣!”   慕容盈盈又厉声道:   “我永不会嫁给你,更不会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因此你的效忠可能没有任何酬报。”   高猛道:   “属下不敢有此奢望,只望能长侍主人身边,一言一笑,将是属下最大的酬报。”   慕容盈盈微笑道:“行了!我需要的就是这种男人。”   柴小清忍不住叫道:“你疯了,王素素的剑式果然把你变成疯狂了。”   慕容盈盈笑道:“我一点都不疯,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该想想我的生身父亲周志宏,他是怎么样的人。”   柴小清叫道:“你以前是何等温柔娴淑……”   慕容盈盈沉声道:   “以前我太荏弱了,处处要靠人保护,只好把本性掩藏起来,现在我够坚强了,我要充分发挥自我。”   柴小清道:“如果慕容平也在此地,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慕容盈盈一笑道:“他一定会很惊奇,惊奇以前没有真正地了解我,不过现在了解也不迟,他如果想投效翠湖效力,我还是愿意收容他的。”   胡大刚忍不住叫道:“小平绝不会的。”   慕容盈盈沉声道:“我想他也不会,而且很可能会跟我作对,因此我希望他躲开我远一点,我不愿意杀死他,但是我也不能容人阻碍我,两者冲突时,我只有杀死他了,凡是反对我的人必须翦除,慕容平也不能例外。”   说到这里时她的神色突然转厉,目中凶光逼射,使得胡大刚、柴小清和飞花等人,都慑然退后,不敢逼视。   被削断双手的造化老人这时在地下挣扎坐起,脸上浮现出一阵凄惨的笑容,嘶哑着喉咙叫道:“好!盈盈!你真行,王素素把你改造得真行!”   慕容盈盈沉声道:“王素素并没有改变我,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造化老人苦笑道:   “不错,天残地缺剑式虽邪,也无法在这么快就把人改变得这么彻底,你天生就是个凶邪的人,只能说是王素素选对了人……”   慕容盈盈神色一变,造化老人忙道:“你别生气,虽然你将我伤成残废,我却一点都不恨你,相反的还很高兴,我自己也是个邪人,因此别欣赏你的作为,我愿意尽我此我的余力,匡助你成事……”   慕容盈盈冷冷地道:“用不着,我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了!”   造化老人道:“可是我有控制住你剑式的绝招。”   慕容盈盈道:“等你死了以后,那一式就没有人会用了。”   造化老人道:   “不见得,那一招绝式是我从慕容平的母亲那儿学来的,我即使死了、那一招绝式仍然存在人间。”   慕容盈盈笑道:“没关系,她不会用来对付我的。”   造化老人道:“如果你杀死了慕容平,她就不会原谅你了!”   慕容盈盈道:“那可没有办法,只有到时候再说了!”   造化老人叫道:“不!有办法,我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研究,就可以想出化解那一招的方法。”   慕容盈盈道:“你双臂已残,又流了这么多的血,我怕你活不下去。”   造化老人道:“我以造化二字为名,自然有功参造化、起死回生之能,只要我还没有断气,我一定能救活自己。”   慕容盈盈道:“用什么方法呢?我怕你支持不了多久。”   造化老人道:   “我有药,一半外敷,一半内服,最多五六天,我就可以康复如初,那药是由飞花收藏的,你叫他拿去。”   飞花连忙道:“我不去,这个老头子早就该死了。”   慕容盈盈脸色一沉道:“你敢不去?”   飞花抗声道: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你一个已经够可怕了,如果再有这老狐狸在后面给你出主意,大局益发不可收拾。”   慕容盈盈神色一沉,但又转为和缓道:   “老爷子,这小鬼太混帐了,不过他存心拿蹻,杀了他也无济于事,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救您的命,您把药方说出来,我叫人马上给您再配去。”   造化老人沉吟片刻道:“老夫一生所学从不轻易示人。”   慕容盈盈道:“说不说在你,反正我并不稀罕你活下去。”   造化老人没办法,只得道:“那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慕容盈盈道:“告诉我没有用,我不会制药,还是要另外找人。”   造化老人轻叹道:   “临时制配是来不及的了,我还有一些存药,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而且就在这岛上,我把地方告诉你。”   慕容盈盈冷笑道:   “我没有那么傻,如果你在那个地方设下什么机关埋伏,我岂不是白白地送死,你别想叫我上当。”   造化老人急了道:“我怎么会害你呢?”   慕容盈盈道:   “我不敢相信你,而且我能断定你说的地方必然有问题。”   造化老人又沉吟片刻道:“盈盈!老夫是真的佩服你了,那个地方不但藏有各种稀世奇珍,而且还有老夫毕生所学的手抄本,我完全把它交给你了,你附耳过来,我不但告诉你地方,还告诉你如何安全到达那里。”   慕容盈盈这这才走到他身边。   造化老人低语一阵,然后道:   “这是个最大的机密,你善自运用,再加上这一身剑法,必然能独步天下,成为空前绝后的一世之杰。”   慕容盈盈道:“我怎么能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呢?”   造化老人急了道:   “你可以派一个人去试试,不过这个人一定要靠得住。”   慕容盈盈一笑道:   “除了自己之外,别人没有能靠得住的,不过你能说出这句话,大概不会有假的了……”   造化老人急道:“那你就去吧,再迟误下去,等我的鲜血流尽……”   慕容盈盈笑道:“急什么?你的药能功参造化,难道不能起死回生?”   造化老人一愕,慕容盈盈又笑道:   “我实在是走不开,八大门派在这儿蠢然欲动,我一走开,岂不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造化老人道:   “八大门派一群伧夫,何足为患,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收拾他们,那一招绝式才是你的致命伤。”   慕容盈盈大笑道:   “你太夸大其词了,如果我真怕那一招绝式,怎么敢对你出手呢?难道我会冒生死之险来……”   造化老人一怔道:“你说什么?”   慕容盈盈笑道:“我对你那一招研究过了,觉得根本不足为虑。”   造化老人叫道:“胡说!那王素素怎么会被那一招杀死的?”   慕容盈盈道:“王素素是先受了危言恫吓,出手时疑惧不定,才落了下风,其实天残地缺两大式乃至杀之猛招,任何剑式都不足以当之,我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造化老人叫道:“我不信!”   慕容盈盈道:“我可以用事实证明给你看。”   说完手腕一振,剑发如雨。   造化老人的身子被剑风斩得支离破碎,血肉四散,众人大惊失色,高猛失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慕容盈盈还剑归鞘笑道:“我叫他死得瞑目。”   高猛怔然问道:“你真有把握控制那一招?”   慕容盈盈笑道:“当然了,当金绿梅用那一招吓退王素素时,我已经看出其中的缺点了,不过我那时还没有得到天残地缺的真诀,所以没有多大的把握。”   高猛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王素素呢?”   慕容盈盈道:“为什么要告诉她?反正我也打算杀死她的,假别人的手除去她不是更省事?   至于这老头子我更不能容他留在世上,不过他的奇技异能倒是颇堪实用,我明白叫他交出来,他一定不肯,所以我先把他弄成重伤,等他自动说出秘密后,再下手结果他。”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74   第 七 章 屠戮修罗     听了她得意的诉说着,看她狠毒的手段与缜密的心思,连高猛都不禁悸然变色,其他人更不必说了。   柴小清长叹一声,回身欲行,慕容盈盈叫住她道:“你上哪儿去?”   柴小清道:   “我看不惯你的作为,又没有力量反对你,只好躲开你了!”   慕容盈盈一笑道:   “你以前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红粉英雄,记得慕容平有次被你整得死去活来,怎么忽然变得善心起来了?”   柴小清淡淡地道:   “我对过去的行为很后悔,所以后来才力求补过。”   慕容盈盈一笑道:   “那太可惜了,在五个人中我最欣赏你,如果你肯留下来,我一定给你一个大大发挥的机会。”   柴小清漠然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想走。”   慕容盈盈道:   “你走到哪儿去呢?慕容平不见得会再要你。”   柴小清道:   “我不会去找慕容平的,我只想寻一所深山古刹,剃去满头烦恼丝,长伴青灯贝叶,了此一生。”   慕容盈盈笑道:“你这么年青,人也长得很美,遁身空门很不容易。”   柴小清道:“我心已如槁木死灰。”   慕容盈盈道:   “那你也得等一下,我一定放你走,可是我要你看我把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收拾了,登上天下的宝座后再定。”   柴小清道:“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   慕容盈盈笑道:   “别说是我的事,我之所以这么做,有一半也是为了我们女人,这个世界属于男人太久了,该让我们女人出出头。”   柴小清表情得更为冷淡道: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如果我有机会重新开始,我情愿不学武功,安安稳稳守在家中,这才是女人的本份。”   慕容盈盈笑道:   “你太看轻自己了,世界上男女各占一半,为什么我们要受制于人而不能制人?所以我一定要争一口气。”   柴小清刚想开口,慕容盈盈又抢着道:“尽管你不同意,但必须留下,也许我的作为可以振发你的雄心而改变主意,如果你还是不变初衷,再走也来得及,反正你已表明立场了,我并不要你帮忙,万一我失败了,别人也不会把你算在一起。”   胡大刚与飞花都用眼色劝住了柴小清,叫她别再执拗,而且更站在她身边,走到较远的一个角落。   慕容盈盈笑了一下,将他们三人搁开了,转向八大门派与一部份未曾表示屈服的人朗声道:   “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们现在表示愿意屈服,我宽大为怀,既往不究,如再执迷不悟,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看了她杀气腾腾的样子,再衡量一下当前的优劣之势,果然又有一批人垂下了双手,虽然没有屈膝,却很明显地放弃了抵抗的打算。   只有八大门派这边八十个人,由于他们的掌门人还没有表示态度,依然保持住战斗的姿势。   慕容盈盈见临时的客座上只有七八个人还强项不屈,认为零星的抗力不足为虑,乃把注意力集中在八大门派这边,含笑问八个掌门人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八个人应该看得远一点,问题不是你们八个人的生死,也不是此地八十个人的生死,你们的决定可能会有八百条,八十条生命要跟着遭殃,而且整个门户的存亡都系于一念之间,你们是否准备做千古罪人……”   天台掌门人方天直最是忍不住,厉声叫道:   “放屁!我们堂堂正派,怎能向左道异端屈膝?尤其是你这种臭婆娘,也配领导天下武林?”   高猛脸色一沉喝道:“混帐东西,你敢出口侮蔑主人!”   方天直怒吼道:   “侮辱她算什么,我偏要骂她,臭婆娘,死婆娘!”   高猛一摆宝刀,正要上去,慕容盈盈却喝止道:   “等一下!你拿这柄剑去!”   说着将那枝假的紫郢剑交给他,高猛换了武器后又想过去拼斗,慕容盈盈抢在他的前面道:“我说过不要人帮忙的,这家伙居然敢对我出言不逊,我一定要自己教训他,你不许多管。”   高猛一怔道:“那属下换武器干什么?”   慕容盈盈道:“目前只有天台一家表明态度,其余七家尚未表示意见,我以一人之力去对付天台十个人,道理上自然说得过去,你拿着剑在旁边看看,如果有别人要插手,你再加入好了!”   高猛答应了,慕容盈盈又道:   “除了你与唐日上两个人外,绿林道各位也请出点力,不过我并不要你们打斗,只要你们守着四面去路,不准人逃出去,假如有人想硬冲的话,你们只需挡住两招,第三招就由我来解决,我相信这点事各位总做得到吧?”   八大门派所占的地位极广,可是限于地形,他们只有一条退路,以绿林群豪的力量,守住自然没问题。   可是慕容盈盈口气之豪,也使众人咋舌,因此高猛只选了五六个武功深厚的代表守住去路,其余各人只作了个准备而已,慕容盈盈昂然向前,高猛与唐日上左右为翼,逼向八大门派而来。   玄慧道长准备与方天直并肩为敌,老成持重的觉岸大师连忙扯扯他的衣袖,语重心长地道:   “对方只有一个人出场,八大门派纵然不济,也不能倚多为胜,道兄还是等一下看看情形再说吧!”   玄慧道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八家武功中,天台是最弱的一门,联手为敌时,少了这一家并无太大影响。   而慕容盈盈此刻露了一招,而且还是在偷袭中杀伤造化老人,实力如何并不知道,利用天台剑派去测验她一下是最上算的。   如果方天直还能支持一两招,则大家一鼓而上,事情大有可为,否则大家还可以另谋他策。   八大门派虽有互相照应的口盟,可是此刻事关重大,必须特别慎重,不能贸然从事了。   因此玄慧道长立刻躲开了,其他六家也明白觉岸上人的心思,不约而同地退到一边,作适当的布置。   方天直突然变成孤军奋斗,虽然感到意外,可是他看见七家所作的准备后,不禁惨然一笑道:   “各位好!方某别无所愿,只希望各位万一能够脱身时,对兄弟天台派的儿郎们多加照顾。”   七家掌门人都微有惭色,却没有人开口,倒是慕容盈盈一笑道:“别寄望他们,除非他们肯投降,否则他们的后果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   方天直怒气又发,厉声吼道:   “臭婆娘!你别得意,说不定是老子先劈了你!”   慕容盈盈冷笑一声,手起剑发,身形直逼过去,方天直那边十个人,连招式都来不及施展,即已变成一条血街。   原来慕容盈盈使用的是天残一式,奋剑下劈,每个人都是齐顶至胯被劈成两片,天台的剑法是以双剑为主的,慕容盈盈的身形过后,二十片残尸分向两边倒下,二十枝剑还好好地握在掌中。   这一手太惊人了,天台搏云快剑虽非绝学,也是一项素负盛名的剑法,然以十人之众,却无法挡得了一招。   如果他们是死于紫郢剑之利,尚自可说,可是他们的武器根本还没有出手的机会,即已身遭惨死了。   这说明了慕容盈盈并未利用神剑之威,完全是靠着招式取胜的,即使她用一柄普通的钢剑,效果仍是一样。   这也说明了慕容盈盈的剑式确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化境,八大门派集其全力,也无法与之一搏。   生余的七十个人骇然变色,慕容盈盈却发出一声长笑道:   “天台剑派在江湖上除名了,你们作何打算?”   七个掌门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慕容盈盈就凭那一招已经震慑全场,打消了他们合攻的计划。   而且大家还幸亏觉岸上人先打了个招呼,没有莽然而动,否则八十个人至少有一半会尸横就地,而另一半也很难逃过慕容盈盈的下一招。   默然片刻后,少林掌门觉岸上人首先抛开手中的禅杖合什叹道:   “人事天心,时不我与,夫复奈何!少林从此闭门收山,退出江湖,永不谈武事,盼女菩萨予以破格成全。”   掌门人既然做了这个表示,他手下的九名高僧也都同时抛开武器,神色一片漠然,高诵佛号。   慕容盈盈冷笑道:“抛武器并不算回事,你们是否肯屈服投降?”   觉岸上人合什道:   “阿弥陀佛,老衲等此刻已非武林中人,与女菩萨无怨无涉,屈膝固然无不可,女菩萨是否认为有此必要呢?”   慕容盈盈听他说出这种话来,倒是颇感意外,假如少林退出江湖完全以佛门子弟自居,要他们跪下也没有意思了,可是她仍然不放心,想了一下才道:   “好!不过你们既是出家人,就该有出家人的样子,替地上这些横死的厉鬼念几遍往生经咒吧!”   以堂堂少林之尊,居然叫他们做这种事,自然是含有极大侮辱意味,慕容盈盈就是借此探测一下他们的意向。   谁知觉岸上人毫不在乎,合什道:   “这是出家人的本份,女菩萨即使不加指命,老衲也会自动提出请求的,是现在就开始吗?”   慕容盈盈笑道:“不错,现在就开始。”   觉岸上人点点头,立刻率同九名高僧合什低头,喃喃地念起经诵,而且还鱼贯分列排起诵经的行列。   其余六家门派见望重一方的少林竟然表现得如此懦弱,不禁十分泄气,但是也没有甚么办法。   片刻后,武当的玄慧道长也折断自己的佩剑道:   “武当继少林之后,也宣布退出武林,不问世事。”   觉岸上人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   “善哉,善哉,兵战凶危,原非出家人之本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道长总算也领悟了。”   玄慧道长庄然道:   “贫道深悔已往之不悟,且憾今日太迟,生者尚可追,死者实可悯,贫道也略尽出家人的心。”   说完用手势叫他的门下折断长剑,随着他一起参加诵经的行列,一时梵音经唱,此起彼和,将血淋淋的杀伐场,装点成一派祥和与肃穆。   少林武当先后弃戈,使得另外五家更形孤单了,峨嵋的丁梅村在此行是领班人物,不禁怔住了。   默思片刻后,他才领悟两位世外高人自我牺牲的深意,十分感动,却不敢形之于色。   因为他发现这僧道两队列,藉着诵经之便,有意无意地将高猛、唐日上与慕容盈盈三人隔了开来,正是给大家一个脱身的机会。   固然在今天的情势下,脱身谈何容易?唯一的退路还有几名绿林豪客守着,那都是有名的硬底子。   可是慕容盈盈已经先摆出了话,只要他们挡两招,第三招就该由她自己负责了,如果有少林武当绊住慕容盈盈,大家冲出去的机会很多,只要能拼过三招,慕容盈盈如果想领袖天下,说的话一定要算数。   只要大家能逃出翠湖,或聚或散,都可以作进一步打算,这样总比集体在此地被杀戮好得多。   当然,为了生存,大家也可以弃戈投降,可是八大门派的英名从此真正的完了,再也无颜在江胡上立足了。   只有不屈服地逃出去,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时他非常后悔,不该轻信造化老人的鬼话,来上这个当。   不过也幸亏大家都来了,才使得这个会开成了,在许多意想不到的机会下,翦除了翠湖很多有力的党羽。   如若王立明、造化老人、王素素等人不死,翠湖动用这些人力,对八大门派施以个别击破,那将毁得更彻底。   僧道两队行列仍是在高声诵唱经咒,丁梅村知道必须把握住时机,为八大门派的武林精华保留一丝振作的元气。   他偷偷地望了别人一下,长白君祖武与浙中越女剑派的袁好古,也正向他望着,崆峒齐长东与华山的阴千里虽无动静,却同样地在默默地打主意,丁梅村安心了,他知道大家都心照不宣,同时体会了两位世外高人的苦心。   为了保密,大家不能互道声息,为了达成目的,大家最好同时发动,问题最难的就在这一点上。   不过他知道觉岸上人与玄慧道长能作这么大的牺牲,必会有最恰当的安排,他们只须等待就行了。   等着,等着,时机终于来临了,经唱将近尾声,觉岸上人与玄慧道长同时走到慕容盈盈前面恭身作礼,由觉岸上人发话道:“女菩萨为此问主人,冤魂超渡已毕,请女菩萨在死者的遗体前行了一个礼,送他们早登极乐。”   慕容盈盈冷笑道:“他们也配?”   觉岸上人耐着性子道:   “这些人都是死在女菩萨手中的,死者为大,女菩萨欲以道义临天下,做个样子也不失身分。”   慕容盈盈一笑道:“这么说我倒是无法拒绝了!”   觉岸上人与玄慧道长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先深深地一躬,然后同声道:   “请主人行礼。”   慕容盈盈万分不情愿弯下腰去,丁梅村见机会难得,率先一摆剑,朝出口冲去,其余四人也不约而同地跟了上来,他们身后的门人弟子自然也跟着行动,高猛与唐日上见状欲待拦阻,却被两列僧道挡住了。   慕容盈盈神色一变,觉岸上人握住她的手臂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女菩萨何苦赶尽杀绝呢?”   慕容盈盈奋臂一振,却轻而易举地脱了出来,因为觉岸上人握住她的胳臂时毫不用力,不禁怔了一怔。   那边高猛也是同样的情形,挡住他的是少林九位高僧,他使劲用剑往前推,九个人毫不抵抗,任凭他杀戮,杀到第六人时,他自动收住了剑势。   唐日上最是狠毒,他手上戴着鹿皮手套,其上沾满了落星追魂的剧毒,他利用空掌朝前劈去。   以功力而论,武当的九位道长有半数以下都比他强,他是想利用手套上的剧毒吓退他们的。   可是这九个人都不加抵抗,任凭他一掌一个,劈倒在地,当他把九个人全部劈倒后,丁梅村已经冲到出口处。   那几名绿林巨寇各挺兵器,搭上手欲待决斗,唐日上拈起落星追魂,就想放出去,慕容盈盈厉声喝止道:“唐日上,不准用暗器。”   唐日上怔住了,慕容盈盈又喝道:“绿林道的朋友也请退后。”   她令出如山,倒是没有人敢违抗,连丁梅村等人也站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前进,慕容盈盈站在原地冷笑道:“你们二位真会做作。”   觉岸上人坦然道:   “贫衲并未做作,少林放弃武事,老衲拉住女菩萨时并未用武功,武当诸道友功力并不逊于唐施主,也是任凭杀戮,未曾还手。”   慕容盈盈冷笑道:“这一点我看得出,所以我禁止他用落星追魂。”   觉岸上人合什道:“多谢女菩萨。”   “不必谢,你们用苦肉计想造成其他人逃走的机会,这个计划并不会成功,除了投降就是死,你们没有第二条路走。”   觉岸上人道:“得放手时且放手,女菩萨未免太过份了!”   慕容盈盈冷冷地道:   “我的决定不容更改,倒是如何死法可以让你们有个选择,你们是愿意冲出去死,还是回来决斗而死……”   众人又是一怔,丁梅村道:   “回头决斗决无幸理,只有一冲或许有机会,各位继续前进吧,兄弟率峨嵋门下留后挡住她!”   君祖武跟着道:   “丁兄一人力恐不足,兄弟率长白挡第二阵,时机紧迫,三位快走吧,这可不是闹虚文的时候。”   其余三家掌门人虽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峨嵋与长白已经列阵待敌,他们也没有选择余地,呐喊一声朝前冲去,奇怪的是慕容盈盈并没有追赶,也没有叫绿林道的高手阻拦,只是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丁梅村看看不对劲,连忙叫道:“三位快回来,前途恐有埋伏。”   他叫得太迟了,两旁伏兵突起,却是一列大汉,每人都持着一具喷筒,雨点般的黑水飞溅而出。   那黑水含有剧毒,一着人身,立即溃澜,三家的人都被黑水喷中了,痛得满地乱滚,幸好三位掌门人为了防止慕容盈盈追击,好给门人多留一分余裕,都留在最后,闻警及时退后,没有被波及。   可是目睹门人惨死,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袁好古当前,阴千里与齐长东紧随在后,三枝剑伴着三条人影,像闪电般地扑了回来,同时攻向慕容盈盈。   慕容盈盈一声冷笑,长剑由下而上撩去。   擦的一声,像是快刀劈上脆西瓜,声音十分清脆,三个人分成六段,血水飞溅,每个人都是从大腿处被斩断下来。   三段身子,六条腿,分散在九处,而令人惊诧的是他们的剑也依然完好地留在手中,丝毫无损。   慕容盈盈一声长笑道:   “斩天台用的是天残,现在用的是地缺,凭此两大绝式,我敢说天下再也没有敌手,还有人不服气吗?”   四座噤然无声,这两剑实在太厉害了,天残还看不出什么,地缺剑式简直不可思议,袁好古、阴千里以及齐长东不但是三家掌门人,更是极负盛名的剑道高手,出手在先联合进攻,却仍在一剑下丧生,叫人还说什么呢?   觉岸上人一叹道:   “天道如此,非人力可挽,二位也放下武器吧!退出江湖算了,武林中已无我们立足的余地。”   慕容盈盈道:   “不行,他们放下武器都太迟了,因为他们不是出家人,即使解散门户也不得安份,要想活命,只有屈膝投降。”   君祖武厉声道:   “胡说!长白乃堂堂名门正派,绝不向异端投降,君某乃堂堂男子,更不能向妇人屈膝,大丈夫有死无己……”   慕容盈盈笑道:“要死还不容易?带着你的人上吧!”   君祖武怒道:   “我们没有这么贱,拿血肉之躯来给你练剑消遣。”   慕容盈盈道:   “你既不投降,又不肯拼斗而死,到底想打什么主意呢?”   君祖武沉声朝身后道:“大家都跪下来,而朝北,对准长白的方向。”   九名门人都依言跪下。   君祖武才以沉痛的声音道:“我现在要杀死你们,为了你们的不肖,为了你们的无能,替门户遗羞万年,为了不使你死在那毒妇之手,我只好亲手结束你们的生命。”   丁梅村在旁急得大叫道:“君兄!你疯了,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君祖武默然道:   “当然这不是你们的罪过,可是你们生而不幸,遇上了这件事,我只有用这个办法来对付你们。”   九个门人一声不响,君祖武又接着说道:   “如果你们有人不想死,或许觉得死得太冤枉,可以提出来,我以掌门人身分允许你们脱离门户,只是你们的生死却必须靠自己努力了,你们有意见吗?”   跪在最先的那个门人道:“弟子只想知道掌门人将何以自处?”   君祖武惨然一笑道:“你想我会怎么自处呢?”   那门人道:“不知道!只是请掌门人千万别自裁!”   君祖武怒声道:   “自裁?长白门中最严格的一条规禁就是自杀,那是懦夫的行为,我长白门中向以勇气为最崇尚的武德,我身为掌门人,怎能做那败坏门风之事?假如我有那个意思,就不必狠着心来杀死你们了!”   那门人道:“弟子知道掌门人的苦心,故而才有此一问。”   君祖武叹了一口气道:   “你们可以在正门规的名义下受死,我掌门人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只有死在敌人的剑下了!”   那门人道:“弟子下能与掌门人同担灾难吗?”   君祖武摇摇头道:“不必!有我一个人丢脸已经够了,你们无须跟着去丢门户的脸。”   那门人默然片刻后,才道:   “弟子等玷辱门户,情愿受一死以为制裁。”   君祖武道:“没有人反对吗?”   那门人道:“长白门下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君祖武欣然大笑道:   “好!长白这次举门远出,虽然在武功上未能出人头地,可是在精神上已经表现出大无畏的武德,虽死无憾矣!”   长剑一掠而过,九颗头颅立刻与身子分了家。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75   第 八 章 慈心之辉     在一片血红中,君祖武向慕容盈盈大叫道:“现在轮到我们来决一生死了,当然我知道胜过你的机会几乎是万分之一,可是我已经将长白的精神表现给你看了,也许在十年之后,长白的下一代会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你,无论如何,长白是消灭不了的,它将与长白山一样永垂千古……”   慕容盈盈好奇的一笑道:   “我真不明白你们表现的是什么鬼精神。”   君祖武朗声道:   “在长白的武德精神中,最重视一个勇字,可是我们并不鼓励匹夫之勇,所谓剑下死于剑,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慕容盈盈道:“那么你们所说的勇字作何解释呢?”   君祖武道:   “量力而为,待机而起,除了不向敌人屈服外,任何保全生命的方法都不限制使用,只有在万般无奈的情形下才挺身一斗而求死,所以多少年来,长白门人从来就没有被敌人杀死过,而长白门人也最长寿……”   慕容盈盈笑道:   “你们对于临阵脱逃一定很嘉许吧!”   君祖武道:“不错!力不能敌,逃避是上上之策,只要不向敌人屈服,逃走并不是耻辱,留有用之身,作再起之举,这才是真正的大勇。”   慕容盈盈笑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   君祖武对满地的残尸看了一眼道:   “他们如果有一线生机,我自然不会出此下策,可是今天我明知他们逃不出去的,只有给他们一个较佳的死法。”   慕容盈盈笑道:“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可是打斗而死,不比死在你的剑下更壮烈一点吗?”   君祖武摇摇头道:“不!我已经说过,作困兽之斗是愚蠢的死法,我是掌门人,别无选择余地,他们却不必如此。”   慕容盈盈道:“他们死得并不光采。”   君祖武厉声道:   “胡说!他们是在正门规的名义下,由掌门人亲自杀死,在长白说来,这是仅次于寿终正寝的最佳死法。”   慕容盈盈笑道:“我到看不出来好处何在。”   君祖武道:   “长白练武的宗旨首在荣誉,次在生命,他们为了荣誉,毅然献出宝贵的生命,这还不够壮烈吗?”   慕容盈盈道:   “可是他们并没有做出对不起门户的事。”   君祖武惨笑道:   “他们无法留下生命来为门户尽更多的力,就是对不起门户,能够不死在敌人之手,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慕容盈盈道:“这一死无补于事。”   君祖武大笑道:   “目前也许没有,可是他们这种忠于门户,锲而不舍的精神,为后世留下了极大的影响,长白的后人只要本着这种精神继续奋斗,总有一天会替他们的死取回代价的。”   慕容盈盈冷笑道:“你以为长白还会有后人吗?”   君祖武哈哈大笑道:   “今天我可以泄漏一个秘密,长白的门人弟子虽众,却从没有一个人能得知他们的身世与来龙去脉的,你想知道这个原因吗?”   此言一出,不禁使慕容盈盈怔住了,其他人也怔住了,长白派是关外唯一的武林门派,门中弟子有几百人之众,却全部聚结在长白的总坛上,没有人在外面生根,也没有人在外面成家,多少年来,他们一直是与世隔绝的。   君祖武又大笑道:   “长白门中没有外人,弟子完全是自相婚配,有了子女后,都送到山中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去练武功,直到廿岁成人后,再出来为门户效力,你只能杀光长白现有的人,却无法找到我们的下一代,所以我许十年为期,十年后那些小孩子学成了,新的长白派又出世了!”   慕容盈盈道:“他们能动摇我翠湖的根本吗?”   君祖武笑道:“他们知道父母兄长惨死的消息后,一定会矢志苦练武功,十年后艺成出山,他们会守着长白立门的精神与武德,明里不行暗里来,总有办法把你翠湖的底都翻过来!”   慕容盈盈道:   “我可以荡平长白山,把他们找出来!”   君祖武大笑道:“你别做梦了,你知道长白山有多大,动用你翠湖全部的人力,搜上一百年,也无法普及它一半的地区。”   慕容盈盈道:   “我可以抓起几个长白的人,严刑逼供,只要一个人熬不住,自然会把那个地方招供出来的。”   君祖武微笑道:   “长白没有贪生怕死的人,更何况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是为了怕有些不放心的父母前去探望而分散他们练武的意志,长白的创始人为了使门户千继,特别设立了这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丁梅村忍不住插口道:   “君兄今天才说出了长白人源之秘,的确是卓知远见,如果我们都作了类似的准备,也就不会为后事担忧了!”   君祖武叹道:   “长白广被万里,而且都是崇山峻岭,终年积雪,容易藏身,在别的地方,这个方法未必能行得通。”   丁梅村道:   “我们不必大举进行,只要在隐秘的地方,训练三四个人,以为紧急应变之后继,就不怕门户灭绝了。”   慕容盈盈阴沉沉地一笑道:   “你们都不必后悔,长白山的后计未必能保得住。”   君祖武坦然道:“我敢说出来,自然就不怕你找得到。”   慕容盈盈道:“我不用找,自然会有人带我去。”   君祖武道:“没有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所在。”   慕容盈盈笑道:   “长白的人都是从那儿出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君祖武一笑道:“你若是在这方面动脑筋就白费心力了,出山的弟子都是在艺成仪式后饮下迷药,在昏睡中被送到外面来的,根本不知道进出的路途,而且山中的教武功师长都是自幼就留在那里的,也不知道出山的路径,整个的秘密只有掌门人知道。”   慕容盈盈道:“既然内外隔绝,你们如何联络呢?”   君祖武道:“每年我都去巡视一次,如若我有一年没有去,那就是门户发生了意外之变,留在山中的人自然知道应变的方法。”   慕容盈盈问道:“如果你意外身死,来不及通知山中呢?”   君祖武笑道:   “我每次离山外出时,都作了妥善的安排,只要我不回去,自然有一个最靠得住的人去筹划一切。”   慕容盈盈沉声道:“如此看来,我必须在你身上动脑筋了?”   君祖武朗声道:   “那恐怕不容易,你杀死我不难,想从我口中问出片言只字,势将比移山倒海还难上千百倍!”   慕容盈盈冷笑道:   “我倒不信,我既然敢领袖武林,绝没有做不到的事。”   君祖武一挺长剑道:   “你可以试试看,长白剑式也许不够称天下无敌,可是对于保住不被敌人生擒,倒有绝对把握!”   慕容盈盈长剑一撩,轻轻地刺出一招,君祖武视而不理,又挺长剑攻上来,竟是存心作与敌偕亡的打算。   慕容盈盈兜手一圈,紫郢剑的利锋将君祖武手中的长剑削成了十几段碎屑,然后厉声道:   “你赤手空拳,还能作最后的挣扎吗?”   君祖武将光秃秃的剑柄丢开,双手握拳道:   “长白武功并不限于用剑,手脚都是搏敌之利器。”   说完他又扑了上来,拳脚齐施,攻势十分凌厉,慕容盈盈反而被他逼退了,因为杀死他倒是容易,叫他投降确然有点困难。   虽然她的剑尝试着去削他的手脚,想将他伤成残废,可是君祖武为一派掌门人,而长白拳法亦为一绝。   君祖武每次都能避开剑刃,改用身体的致命部份迎上来,这种求死的打法与武学的常规是相反的路线。   练武的目的在求胜,哪有自己送死的,可是君祖武一心求死,反倒将慕容盈盈难住了。   她每一招都可以杀死君祖武,却又有无法下手的顾忌,因此被他逼得连连退后,有时几乎被他的拳风击中。   高猛看得急了道:“盈盈!这样打法不行的,管他什么后患不后患,还是先把他杀死算了,否则你自己会吃亏的。”   慕容盈盈叫道:“不行!我并不怕他的后人出来报仇……”   高猛叫道:“那你何必跟他纠缠呢?”   “我要叫天下人知道没有事情能难住我!”   说着又退了几步,而君祖武的拳势更急了,若非顾忌她手中的宝剑会伤及他的手脚,他几乎就能杀死慕容盈盈。   相持了二十多个回合,慕容盈盈已经退到木台之前,由于君祖武逼得太急,她忘了身后的阶梯。   脚下一绊,身子失去平衡,人往旁边摔出去,连宝剑都脱了手,君祖武见机会难得,抢前一步,飞脚直踢。   慕容盈盈总算身手矫捷,及时伸手托住他的脚尖,虽然被他一踢之力震了出去,人倒是没受伤。   君祖武回身捞住紫郢剑,哈哈一笑道:   “毒妇!现在该轮到我来杀死你了!”   高猛见状大惊,连忙挺剑过来欲待阻拦。   慕容盈盈叫道:“高猛!退下去!我没有叫你帮忙!”   高猛一怔道:“可是神剑在他手里。”   慕容盈盈冷笑道:“那又怎么样,他敢用来杀我吗?”   君祖武大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这是个最难得的机会!”   丁梅村忙道:“君兄,我们仗着神剑还是先图脱身要紧。”   君祖武道:“脱身后我们能安全吗?此毒妇不除,天下永无宁日。”   慕容盈盈挺剑向前道:“刚才你仗着空手占便宜,现在可输到我了!”   君祖武冷笑道:“刚才你舍不得下杀手,我可不会这么客气。”   慕容盈盈冷哼道:   “谁要你客气!只要你敢对我动一动剑,我就要你好看!”   君祖武大笑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好看的?”   慕容盈盈沉声道:“你这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吠着求饶可不好看。”   君祖武怒声道:“放屁!我会对你跪下?”   慕容盈盈道:“跪下还不够!你必须涕泗交流求我饶你活命!”   君祖武怒不可遏,举剑直劈,慕容盈盈却厉声喝道:“跪下来!”   说也奇怪,君祖武的身子为了配合剑势,向前才迈步,竟然双膝一软,真的跪了下来,慕容盈盈又喝道:“把剑丢下!”   当的一声,紫郢剑从他的手里掉了下来,慕容盈盈上前一手拾剑,一手在他的鼻子上擂了一拳。   君祖武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慕容盈盈又踢了他一脚道:   “现在开始磕头,不得我的允许,不准停止。”   君祖武果然像鸡啄米似的叩起头来,虽然他的眼中怒火迸射,表示他心中并不愿意,可是他的动作却一如所言。   这下子将旁观的人都震住了,谁都知道君祖武是条硬汉子,而且在临危时仍然表现出头可断志不可屈的英雄气慨。   可是他在夺到神剑,占尽上风时,却屈膝投降了,这情形叫人想不透,但更叫人感到可怖。   丁梅村距离较近,他看出君祖武是身不由己,好像是受了什么禁制,不禁骇然,大声叫道:“妖妇!你竟敢使用邪法?”   慕容盈盈微笑道:“你长了眼睛没有,我几时使用邪法了?”   丁梅村手指君祖武道:“若非使用邪法,他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慕容盈盈走到叩头如捣蒜的君祖武身边,又踢了他一下,君祖武翻身跌倒,两眼翻白软瘫在地上。   慕容盈盈一笑道:   “叫他叩头是我用了牵机手法,他的眼泪是我在鼻梁上一拳打出来的,这完全是武功手法,怎么能说是邪术呢?”   牵机手法是用制穴的手段,使受者身体一直一曲,不断地牵动,为武林中用来折磨人的手法,鼻梁受击而流泪也是很平常的现象,可是慕容盈盈的解释却没有人能接受。   丁梅村叫道:“如果你不是靠着邪术,断然无法叫君兄屈膝!”   慕容盈盈微笑道:“我告诉你他为什么会屈膝,你一定不相信,不如由他自己告诉你好了,看他是否有中了邪的样子!”   说着在君祖武的背上用剑叶轻拍了一下,将他喉头闭塞的竹册脉也解开了,君祖武哇地吐出一口浓痰,立刻叫骂道:   “毒妇!你居然对我用这种残毒的手段。”   慕容盈盈笑向丁梅村道:“现在你可以问他了!”   丁梅村满脸疑惑地道:“君兄!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祖武喉头低哼了一声道:“我中了毒。”   丁梅村骇然道:“中毒?你中了什么毒?怎么中毒的?”   君祖武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最后举剑出招时,体内的真力突然涣散,全身发麻,四肢变软,那正是中了剧毒的象征。”   丁梅村一阵陔然,慕容盈盈笑道:“这个我倒可以透露,他中的是化骨散,我用的成份还轻,只叫他全身无力,如果重一点,连他的人都可以化光。”   丁梅村又是一怔道:   “化骨散必须淬在金属暗器上,难道你施放了暗器吗?”   慕容盈盈哂然道:“胡说!以我的身分,还会使用暗器取敌吗?”   丁梅村道:“那不是跟暗器一样?”   慕容盈盈笑道:   “胡说!暗器是在远距离伤敌的利器,我这枚戒指却无法离身,而且必须贴身使用,比一般的武器还要难上千百倍呢!这只是一个弱女子用来防身的武器,专门对付心狠手辣的凶徒的。”   君祖武忍不住叫道:“你说我是手辣心狠的凶徒?”   慕容盈盈笑道:   “怎么不是呢?我一直对你手下留情,你却不知好歹,步步进逼,把我的宝剑都抢去了,你还不满足,还要狠狠地踢出一脚,如果你不踢那一脚,我说什么也没有机会刺你那一针,这难道能怪我吗?”   君祖武垂头不语,大家也都明白了,慕容盈盈是利用那双手推开脚尖的机会将戒指中毒针刺出去的。   因为银针极细,君祖武中了毒还一无所觉,直等他聚劲发剑时,毒性发作,才全身无力,双腿软了下去。   慕容盈盈藉着机会叫他弃剑,根本就是障眼法,其实是君祖武自己无力握剑而脱手,乖乖地听人摆布了。   虽然这番解释说明了慕容盈盈并未使用邪术,但在一般人心中却比邪术更为恐怖,这个女人太厉害了。   不仅是剑术厉害,甚至连心智、计谋、胆力都超人一等,她敢将宝剑交敌人手中,又毫不费力地取了回来,而且还将一个望重武林的长白掌门人整得死去活来,这个女子还有谁能是她的敌手呢?   君祖武长叹一声,闭上嘴,双眼鼓得滚圆,慕容盈盈笑道:“你们长白不是最忌讳自杀吗?你怎么想走这条绝路呢?幸亏我见机得早,使你连咬断舌根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否则你一死不打紧,有何面目去见九个被你杀死的门人,又怎么对得起你们长白的后人呢?”   君祖武怒吼一声,口中鲜血外喷,整个人倒了下去。   慕容盈盈笑道:“他气昏过去了,高猛!你找人把他抬到一边去,给他点安神药吃,好好地劝他一下,我对长白的行事方策很欣赏,以后还要向他多多请教呢!”   高猛点头应命,叫水寨中的人把君祖武拾了下去,慕容盈盈笑向丁梅村道:   “八大门派只剩下峨嵋一家了,你究竟作何打算?”   丁梅村默然片刻,才将手中的长剑丢开叹道:   “大势已去,丁某承认你厉害由你处置吧!生杀俱可,但是丁某私人作个请求,望你念在同为武林一脉,别叫我太难堪……”   出乎意外,慕容盈盈居然道:“高猛!备船送他出去!”   这句话连丁梅村自己都无法相信,高猛怔然问道:“送他出去?”   慕容盈盈点头道:“不错,送他出去!”   高猛道:“你不是说过八大门派中,唯有这个人最危险。”   慕容盈盈笑道:   “不错!他是最能干的一个,武功好,潜力雄厚,机智百出,聪明,能把握时势,是个了不起的英雄,这种人要他屈膝投降是不可能的。”   高猛道:“那你放他走了不是后患吗?”   慕容盈盈道:   “他是八大门派中最得人望的一个,杀了他,显得我胸襟太窄,不能容物,反而会引起其他人的反抗。”   高猛道:   “八大门派的精英齐集于此,剩下的那些人要不出什么名堂,可是这家伙出去后就不同了,他们又有了依归。”   慕容盈盈一笑道:   “忍辱负重,含耻待起是人事间的英雄,武林中的情形就不同了,过去丁梅村是个真英雄,因而他的斗志未遏,刚才他自己放下了剑,虽然没有投降却已放弃了斗志,一个失去斗志的英雄?再也不可能有作为了!”   高猛还是不敢相信,慕容盈盈沉声道:“高猛!你敢不听我的话?”   高猛无可奈何地道:   “好吧!反正是你作主,我不过提醒你注意罢了!”   慕容盈盈笑道:“你领导的是绿林中人,只懂得断头流血拚命,愚忠可嘉,却不懂得‘气节’两个字的意义。”   高猛讪然道:“你是说绿林中人没有气节?”   慕容盈盈道:“是的,有气节的人不会侧身绿林。”   高猛脸上变了颜色,绿林群豪也都有愤然之感。   慕容盈盈笑道:   “你们不要误会,我说你们没有气节,并没有侮辱的意思,你们把气节的表现变成了道义,你们一样肯流血拚命,只是你们为了友谊与交情,却不是为了本身的理想,你们一样有荣誉,却是为了本身。”   高猛道:“那不能算是气节吗?”   慕容盈盈道:   “不能!你们的义气只是血气之勇,与丁梅村表现的不同,不过你们也是与他一样地可敬。”   高猛的神色比较好看一点问道:“丁梅村表现的是什么气节?”   慕容盈盈笑道:   “他是正统练武人出身,行事另受一种拘束,就以他此刻来说吧!他自知武功机智都失败了,也真正地认输了,以他个人的心意,他很愿意向我投降,可是他的思想理智与我们不同,使他不能投降。”   高猛道:“这就是气节吗?”   慕容盈盈笑道:“是的,你们绿林道中是否有这种人呢?”   高猛摇摇头道:“没有!绿林道中只有一条心思,服一个人就服到底,不管是屈于威也好忠于情也好,所不同的,是服于威者会改变,屈服于更强的人,忠于情的生死不渝,绝没有这种心口两途的人。”   慕容盈盈大笑道:   “对极了,所以我说你们没有气节你们不必生气,正统武林中有气节的人也不多,像那些被杀的人,像刚才那个君祖武,都跟你们一样,只有一股蛮勇与不怕死的血性,并不懂得气节,用人,我喜欢你们这种人,对人,我尊敬有气节的人,任何方法都不能改变他,倒不如大方一点放他走了。”   高猛道:“你有把握相信他不会再跟我们捣蛋吗?”   慕容盈盈大笑道:   “当然,他如果是个文人,或许还会想别的方法反对我,不幸他是个武人,除了武功,他不屑使用别的方法,用武功,他又知道永远没有希望,我相信他离开此地之后,连峨嵋都不回去了。”   高猛想想道:“你既然看得准,我还有什么话说呢?走吧!”   丁梅村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高猛摧促他走时,他才长叹一声道:   “慕容盈盈,你真厉害,这一说连我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慕容盈盈笑道:“至少你可以回到家乡去安安稳稳过日子。”   丁梅村庄容道:   “我是个武人,老死牖下非所愿,纠众再斗没有力量,而且我会同八大门派的掌门人同来,一个人回去,反倒成全你仁义之名。”   慕容盈盈道:“少林与武当也都安然而退。”   丁梅村道:“他们是出家人,退出江湖另有归宿,丁某生于江湖,就必须死于江湖,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慕容盈盈笑道:“你不走也可以留下。”   丁梅村苦笑道:   “我留下对不起死去的人,走了对不起活着的人,因为我从此退出江湖后,武林中同道认为大事真不可为矣,承蒙你看得起我,许我为八大门派之冠,我本来无此感觉,经你提起之后,我倒有点觉醒了,这次举众前来,大家对我的确很器重。”   慕容盈盈道:“我对你也很器重。”   丁梅村朗声道:“谢谢你的器重,也谢谢你提醒了我的责任,我既然有这么重要的地位,则我一死,尚可以唤起人心不死,总会有人起来反抗你们的,我如不死,大家会以为你们真的已能席卷天下。”   高猛忍不住道:“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丁梅村淡然道:   “丁某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是你们把丁某捧成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第一次在峨嵋之时,你们就可以杀死我,可是你们不这样做,故意逼死掌门师兄,那时我太笨,锋芒毕露,出足风头,继任掌门之责,这都是你们的预谋吧?”   慕容盈盈笑道:“你的表现也的确值得自豪。”   丁梅村苦笑道:   “值得骄傲的是你们,丁某只是一个可怜虫,被你们用相反的方法捧上三十三天,然后再把我拖下来。”   慕容盈盈道:“聪明的人不会爬得太高。”   丁梅村道:   “不错!以往我聪明毕露,其实却愚不可及,你们使我在武林同道中崛起,又想叫我悄然退出,武林中比我高明的人还很多,我今天如果活着离开翠湖,等于毁熄了他们的雄心,把天下交给你们去横行了!”   慕容盈盈笑道:“不错,你可以给那些自不量力的人作个榜样。”   丁梅村道:“丁某会留个榜样,但不是你所想的那种。”   说完举手在颈后一戳,身子软软地倒下,原来他自己点了死穴,慕容盈盈一叹道:“可惜!可惜!好在他是自杀的,虽然不如我预期的那么好,但也能够收到了一半的功效。”   高猛怔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盈盈道:“他的武功心智都是超人一等,如果他退出江湖,散居各处的高人隐士,都认为事不可为,不会跟我们捣蛋了。”   高猛道:“难道你怕人捣蛋吗?”   慕容盈盈道:“不怕,但总是很讨厌,那些人无名无姓,在暗中活动起来,令人防不胜防,我又要坐镇翠湖,不能老是去盯着那些人,而且也无从盯起。”   高猛道:“我不相信还有人那么大胆。”   慕容盈盈道:   “那是一定有的,我把丁梅村培植到这步地位,就是想利用他去使那些人灰心,如果丁梅村能中止斗念,那些人自然也会知难而退了,只是这家伙太聪明,临死前居然能猜透我的用意,不过他自杀了,也可以叫那些人寒寒心。”   高猛又道:“你真的打算过吗?”   慕容盈盈道:   “自然了,我研究了很久,才选出这个人,否则我早就杀死他了,哪会冒险容他活到现在。”   高猛一怔道:“冒险?”   慕容盈盈道:   “自然是冒险,我们在发动之初,对各大门派已作了很深入的研究,发现这个人最为可虑,因他不但是峨嵋内定的继任掌门人,也是八大门派中最有作为的一个,照王素素的意思是暗中除去他,是我一力阻止,反而造成他出头的机会,这的确很冒险,如果不是造化老人凑巧出现,骗走了他的紫郢剑,说不定我们会全毁在他手中。”   高猛问道:“你最初得到紫郢剑时,知道是假的吗?”   慕容盈盈道:   “王素素知道,因此对今日之会她也很担心,不过造化老人死而复生,夺去了他的真剑是出乎意外的事,也幸亏有此一变,使我的计划更容易实现了!”   高猛默然片刻才道:“除了钦服之外,我说不出别的话了。”   慕容盈盈大笑道:“成功的关键在于造化老人,我用心计除去这老家伙,把紫郢剑真本取到手,已经掌握了天下霸权了。”   说完她身形急转,手起剑舞,峨嵋的九个人在血水飞洒中,同时身首异处,觉岸上人一愕道:“女菩萨这是干什么?”   慕容盈盈大笑道:   “丁梅村如果不死,这些家伙还可以替我传话出去,宣扬他们的掌门人屈于翠湖之威,丁梅村一死,他们毫无用处,我只好杀之立威了,今后如果有一个人敢逆翠湖之锋,这些死者都是榜样。”   觉岸上人默然无语,良久才道:“老衲可以告退了吗?”   慕容盈盈朝四下一看,仅有一边还有几个人直立不动,那都是属于未经邀请的流散武林人士。   乃笑着一指道:“那边还有几个不要命的,等我一起收拾了,麻烦大师替他们诵几遍往生经,结束今天的盛会。”   觉岸上人望了一眼轻叹道:   “这些都是不见名的散流人物,女菩萨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他们不会对女菩萨有害的。”   慕容盈盈笑道:“世上不可能有人会对我有害,只是他们既来到翠湖,除了屈膝,就是断头,没有第二条路走。”   觉岸上人知道这个女子丧心病狂,无可理喻,再劝下去也是白说,只有默然退后了。   那边一共只有四个人,一对老夫妇并排站立,另外两个人,都是中年妇女,分散在两边。   慕容盈盈摇指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四个人都不开口,慕容盈盈冷笑道:   “不出声也行,反正我只要你们的命,并想不知道你们是谁,不过你们敢抗命不降,想必总有点本事,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起上来领死!”   那四个人仍是不动,慕容盈盈见他们对自己的话毫不理睬,不禁动了怒气,厉声叫道:   “你们不肯过来,大概还想我过去请教不成?你们别作梦,高猛!你过去替我把他们抓过来!”   高猛答应一声,迈步向最近的一名妇人走去,大约定到两三丈处,那妇人匆地一扬手,射出两点青光。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76   第 九 章 真相大白     高猛自然早已有了防备,手中宝刀一挥,对准青光劈去,铮铮两声,青光堕地,却是两枚铜钱。   他哈哈一笑道:“这点本事也敢到高某面前来卖弄!”   身形猛起,直往那妇人扑去,而且为了显示功力,放开宝刀不用,直接以那只空手去抓她。   妇人只身子微偏,避过他的一抓,高猛抓空了,身形往前一跌,却就此倒在地上没有再爬起来。   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惊,连慕容盈盈都身子一震,厉声叫道:   “你是谁?”   台上的柴小清这时才冷冷地道:“你连青蚨令都认不出来?”   一句话使得四座俱震,青蚨令是川中唐家的独门暗器,唐日上邀同柴定芳与唐蕙仙去逼迫唐门主持人唐日辉索取此令时,被慕容平杀退解了围,唐日辉将青蚨令交给长女唐小琪携走远隐练技后,从此没有再听见过消息。   想不到今天会突然出现,而且无声无息杀死技震绿林的水道盟主高猛,怎不令人惊骇欲绝呢?   那妇人一挥手,揭开头上灰白的假发,抹去脸上的化妆,露出一张少女的脸庞,果然是唐门唯一的传人唐小琪。   她有点愠然道:   “柴表姊!你不该叫破的,我正想给那妖女尝尝厉害!”   柴小清冷冷地道:   “你如果真想成功,就该早点出来,青蚨令的手法又不是我一个人认得出,只杀死一个高猛太可惜了!”   说时一指那边的唐日上,果然他神色大变,双手已经把仅剩的两颗落星追魂扣住了,唐小琪斜睨一眼道:   “我早就注意到了,他敢动一下,我的青蚨令会先要了他的命,慕容盈盈,你自夸剑术无敌,敢过来试一下吗?”   唐日上虽然扣住了落星追魂,脚下却往后移动,有点想逃走的意思,慕容盈盈厉声喝止道:“唐日上!你敢溜?”   唐日上神色败坏地道:“主人!你不知道青蚨令的厉害,那是我们唐家最狠的暗器,手法变化无穷,发时无声无息,你看高猛……”   慕容盈盈厉声道:“胡说!我就不相信!”   唐日上道:   “是真的,除了手法莫测外,青蚨令本身也很厉害,质地坚异,边缘锋利,任何护体气功都挡不住……”   慕容盈盈道:“它最远能及几丈?”   唐日上道:“三丈之内,踪迹不辨,超过三丈外,才可以听见一丝微风,可是也挡不住,因为它太锋利了!”   慕容盈盈笑道:“是否比我的紫郢剑更锋利?”   唐日上道:“紫郢剑乃远代神物,自非青蚨令所能比。”   慕容盈盈沉声道:   “青蚨令不如紫郢剑之利,为什么你见到青蚨令之后,居然不怕我的紫郢剑了,难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唐日上怔住了,想起她连接杀死那么多的人,不寒而栗,自然是不敢再逃走了,慕容盈盈又沉声道:“现在我命令你把那个女人收拾下来!”   唐日上急了道:“属下实在对付不了青蚨令。”   慕容盈盈道:“你不是有落星追魂吗?”   唐日上道:   “落星追魂出手的速度,此不上青蚨令,属下还没有出手,可能已先丧生在青蚨令之下了!”   慕容盈盈笑道:“原来你是怕死。”   唐日上低下了头,慕容盈盈又道:   “我既然命令你行事,自然对你的生命有足够的保护能力,你说青蚨令在三丈以外就有踪迹可寻。”   唐日上道:“是的,虽有踪迹可寻,仍无方法可御。”   慕容盈盈笑道:“如果用我的紫郢剑在三丈以外,是否能架御呢?”   唐日上道:   “以主人的剑法造诣与紫郢剑之坚,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主人的剑威无法远及三丈去杀死她,如果要靠近一点,则青蚨令有无从捉摸之妙,可能会先受她的暗算。”   慕容盈盈道:“我并不想自己去杀死她,我是叫你去。”   唐日上又怔住了,慕容盈盈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并不是硬逼你送死,你在离她四丈之处用落星追魂出手。”   唐日上道:   “四丈之处落星追魂尚可有效,可是属下仍然难免一死,她的青蚨令,依旧可以杀死属下。”   慕容盈盈叫道:   “你真笨,我当然会站在你的旁边,青蚨令过来由我负责击落,而你的落星追魂却不会有问题了。”   唐日上这才放了心道:“这种安排必可万无一失,属下自然遵命。”   说着移近慕容盈盈的身边,同在一时,另一端的那个中年妇人也飞身靠近了唐小琪,大声叫道:“姊姊!别怕他们,我来帮你的忙!”   到达唐小琪身边后,她扯下面部的化装,居然是唐日辉的另外一个女儿唐小瑶。   唐小琪惊喜地道:“妹妹!我早就怀疑是你!”   唐小瑶兴奋地道:   “我们的易容化装术都是爹传授的,你早就应该看出来了,今天我们姊妹俩联手,不但为死去的爹报仇,也为武林除去这一大祸孽!”   唐小琪轻叹道:“谈何容易,你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吗?”   唐小瑶道:   “不要紧,我有办法对付落星追魂,你尽管放心出手好了,不过为了要能杀死那妖女,你必须抢近一点。”   唐小琪一怔道:   “落星追魂是我家第二利器,出手见命,你有什么方法能应付呢?”   唐小瑶笑道:“现在怎么能说呢?给他们听去了,我的办法就不灵了,反正我绝对有把握,你尽管放心好了!”   唐小琪道:“只要你真有把握,我自然不成问题。”   唐小瑶道:“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你必须成功。”   唐小琪沉声道:“我知道我宁拚一死,也不能放过那妖女!”   于是姊妹俩人并步慢慢前移,慕容盈盈喝道:   “快出手,再迟下去,我就保不住你了!”   唐日上应声抖手,将两颗落星追魂分朝二人射出,唐小瑶突然抢前,扑向落星追魂,口中也叫道:“姊姊!冲过去,先杀了那妖女!”   她的动作奇速,捞住一颗落星追魂后,又撞向另一颗,波波轻炸声中,两颗落星追魂将她的身子炸成粉碎。   唐小琪没想到妹妹竟是用这个方法去破落星追魂,愤急之下,十二道青蚨令同时撒出了手。   那时她的身形尚未进入三丈之内,唐日上以为慕容盈盈一定能用剑把它们击落的,谁知慕容盈盈忽地一长身,凌空飘起,根本不理会唐日上。   她计算得很准,从青蚨令所带的微风中,已经看准了来势,青蚨令是以一片扇形的状态推进的,她纵身而起,最高的几枚恰好擦过她的裙边,唐日上一声惨呼,她的剑光也飞掠到唐小琪头上,把唐小琪一剑劈成两片。   像一阵风暴过去了,场中又恢复了平静。   唐小瑶被炸碎的尸体染上了落星追魂的剧毒,只剩下一滩滩的黑水,唐小琪尸横两片,唐日上全身被穿了十几点血孔,死的都死了,活着的慕容盈盈却发出一声冷笑道:   “川中唐门到今天为止,算是在江湖上除名了!”   柴小清一阵恻然道:“你不觉得手段太过狠毒吗?”   慕容盈盈微笑道:“这两姊妹居然敢与我作对,自然死有余辜。”   柴小清道:   “你答应保护唐日上安全的,却叫他白白送死,这种轻诺背信的行为,将何以服众,你还凭什么去领袖武林?”   慕容盈盈大笑道:   “我辖治之下没有不忠不义的叛徒,唐日上弑兄夺长,即使他没有被别人杀死,我也容不得他,我让他死在唐家姊妹的手中,使她们翦雪父仇,不是更有意义吗?”   柴小清道:“他弑兄夺长是受了你的指使。”   慕容盈盈道:   “没有的事,他以前就有过一次了,那还是你父母主使的,只是被慕容平搅散了,这次他弑兄夺长,也是你父母出力帮的忙,我迟早都会整治他们的,可惜你的父母先行伏诛,剩下的这一个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柴小清为之语塞,片刻之后才道:   “枭竟其心,仁义为名,你倒是真会借借口。”   慕容盈盈大笑道:“我杀死八大门派中几十个人,并没有借任何借口,何必又在乎这一两个人呢?不过死有余辜的人,我杀了他们之后,必须要弄个明白,用以证明我对天道人心,仍是非常注重,今后在我的统帅下,逆我者固然要杀,行恶者仍然不免。”   柴小清叫道:“你自己就是个最大的恶人。”   慕容盈盈笑道:   “我替天行道,如果我有罪,天必不容,只要我活着,就证明我的作为没有错,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柴小清长叹无语,此时只剩下那一对老年夫妇了。   慕容盈盈用剑一指道:“你们两人作何打算?”   那老人叹息一声,举步向前道:   “盈盈,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声音很熟悉,柴小清首先叫道:“你是慕容平!”   那老者徐徐脱下头上的竹笠,扯掉颔下的长须,立刻现出一副英俊挺拔的面庞,果然就是震惊天下的奇侠慕容平。   慕容盈盈神色一阵急变,终于慢慢安定了下来,对他身旁的老妇,用冷冰冰的声音道:   “姿容绝世的翠湖仙子,为什么不让大家一瞻仙容呢?”   施翠翠也慢慢地除去化装,露出明艳照人的绝世姿容。   他们的出现已使全场震动了,施翠翠露出本相后,尤其引人注目,差不多每一个人都凝视着她。   慕容盈盈发现自己的光采立刻被施翠翠压了下去,脸上又是一阵激变,以冷飕飕的语气道:“你们是一对神仙眷属,珠联璧合,优游岁月不过,怎么会想到来插手人间的俗事呢?”   慕容平沉声道:   “盈盈!你不必用这种口气说话,我跟翠翠只是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此外别无其他的关系。”   慕容盈盈冷笑道:   “你骗谁?你们两个人以假死为名,躲到一边去,享尽人间之乐,难道还不够称心如意吗?”   施翠翠上前来柔声道:   “盈盈,说真的,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朋友,虽然我们不避形迹地在一起,却是为了一个重大的理由。”   慕容盈盈叫道:“什么理由?”   施翠翠道:   “天残地缺是最邪恶的剑法,王素素与造化老人是最邪恶的两个人,我身受其害,才与慕容大侠深居潜隐,研究除去他们的对策。”   慕容平接着道:   “想不到你比他们更邪恶,更想不到我要对付的人竟然是你。”   慕容盈盈厉声惨笑道:   “不错!我承认自己邪恶,你准备怎么样对付我呢?”   慕容平厉声道:   “你万死不足以谢天下,可惜你只有一条路,只能死一次,我除了杀死你之外,别无他策。”   呛然长剑出鞘,慕容盈盈狞笑道:   “要想杀死我,你那枝剑还不行,换上这枝吧,虽然这是仿制的,但至少比你手中的那一枝好得多。”   说着走到高猛的尸体旁,抽出那枝假的紫郢剑朝慕容平掷去,慕容平以为她想掷剑暗算他,连忙伸剑拨开。   呛鎺一声,他手中的长剑被削断了,不禁骇然退后。   他已经知道峨嵋的神剑为翠湖所得,因此准备了一枝特别坚固的精钢长剑,以为对抗之用,谁知一触之下,仍然差得太达,当然那枝剑的锋利是一个原因,可是慕容盈盈这一掷的劲力也不无关系。   慕容盈盈哈哈一笑道:“慕容平!我很想能死在你的剑下,所以才给你一枝好剑,让你机会多一点,快拾起剑来,我们好好斗一场!”   慕容平想了一想,终于低头给起那枝剑,慕容盈盈拉开架势,准备他出招进攻,施翠翠双手一张道:“慕容大侠,让我再说几句话。”   慕容平道:“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口中虽如此讲,身子到底退了一步。   施翠翠含笑道:   “盈盈小姐,在今天以前,我羡慕你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子,现在我却可惜你是最愚蠢的女孩子了。”   慕容盈盈刚要开口,施翠翠却不给她机会,抢着道:   “听你说话的口气,似乎你的改变,全是为了慕容大侠与我在一起的原故,那不是太愚蠢了吗?”   慕容盈盈冷冷一哼道:“笑话!天下男人又不是慕容平一个!”   施翠翠含笑道:   “不错,天下男人比女人还多,可是要找出一个像慕容大侠的人,却实在太难了!”   慕容盈盈厉声道:“所以你才死皮赖脸地巴结他,勾引他!”   施翠翠苦笑一声道:“我们都是女人,我不妨老起脸皮说一句话,我的确是这样过,以前我的眼睛看不见,完全是凭着感觉,当我感觉到我的姿色不能吸引这个男人之时,我心中很不服气,也很迷惑,直到我的眼睛能见物时,我终于在他的脸上找到了答案,这个男人的决心,和忠于感情、正直、仁侠,都是上天赋就的,绝不会因任何环境条件而改变,他的侠心属于他的意志,他的正直仁侠属于广大的人群,而他的感情却只属于你一个人,那时我真是嫉妒你,羡慕你。”   慕容盈盈冷笑道:   “没有的事,他有五个半妻子,那半个是自甘为妾的沙龙姑,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女孩子爱着他,如果他的感情只属于我,又置其他人于何地?”   施翠翠一叹道:   “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的感情属于你,他的爱,则平均分给一切爱他的人,感情与爱是两回事,很多人可以得到他的爱,而他唯一的一份感情则属于你,那是谁都抢不走的。”   慕容盈盈稍微有点软化,问道:   “你如此帮他说好话,到底你得到了什么?”   施翠翠黯然地道:“什么也没有得到,最多只是一份友情。”   慕容盈盈赫赫冷笑道:   “你跟他同处这么久,连个妻子的名份都混不到么?”   施翠翠道:   “是的,以前他得不到你的爱,还可以把爱分给别人,自从你来到翠湖后,他想多留给你一点,连爱都不肯轻易施舍了,得到这么一个男人的倾心相爱,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慕容盈盈道:“我不信,以你的姿色只能得到这么一点。”   施翠翠一叹道:   “我曾经为我的姿色骄傲过,不客气地说一句,今天我想把你在翠湖的地位夺过来也非难事,我只要一句话,这满场的男人,包括已经死去而又最倾心于你的王立明与高猛在内,我都可以把他们掳为裙下不贰之臣,但是我不屑为之,假如我无法代替你在慕容平心中的地位,争取到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慕容盈盈低头不语,事实上也默认了她的话,施翠翠又道:   “今天的翠湖主人本来是我的,我让出这一切,来换一个慕容平而不可得,你为了这些而放弃了慕容平,岂不是太愚蠢了?”   慕容盈盈沉思片刻,突然大声笑了起来,施翠翠道:   “我说的都是真话,并没有什么可笑的。”   慕容盈盈沉声道:   “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我承认你的话是真的,不久以前,我还惊奇于自己的改变,我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慕容平被你夺去的原故。”   施翠翠忙道:“我并没有夺去他,他是夺不走的。”   慕容盈盈道:   “是的!我现在也相信他不会被人夺走,可是这一切都来得太迟了,为什么不早一点现身呢?”   施翠翠道:   “我们有不能现身的原因,因为祸乱的根源在于王素素与造化老人这一对魔头,在没有把握能除去他们前,我们不敢现身。”   慕容盈盈道:“可是他们已经被我解决了!”   施翠翠道:   “那时我倒想现身的,可是慕容大侠拦住我,他已经看出你的改变,担心祸乱的根源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   慕容盈盈大笑道:   “毕竟是他比较了解我,我天性是个爱走极端的人,在青城山的时候,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他,我只是喜欢他的身分,为了他是一个昆仑奴,为了他有极高的天赋,与强烈的反叛意志,我刺激他、策励他,为了他能起掀一场巨变,而我真正所喜欢的就是变乱。”   施翠翠一怔道:“你这不是真心话吧?”   慕容盈盈狂笑道:“以前我没有机会把握自己,还可以骗自己,现在我真正地发现了自己,就不必再骗人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施翠翠黯然摇头,慕容盈盈又笑道:   “事实很明显,我对你的嫉护已不存在了,而我也得不到他了!”   施翠翠忙道:   “不!你还是可以得到他的,放弃你疯狂的野心,你们仍然有很多美好岁月可以优游共渡。”   慕容盈盈笑道:“我做了这一切事情之后,他还会要我吗?”   施翠翠道:   “会的!虽然你杀了很多人,可是你也做了很多好事,翦除了两个穷凶极恶的巨魔,替江湖带了平静。”   慕容盈盈道:“八大门派的人呢?”   施翠翠道:   “他们也有取死之道,自恃武功、结党横行、工于心计、包容宵小、自居于侠义之门,行为却未正直,有他们在,天下也不见得会太平。”   少林的觉岸上人与武当的玄慧道长也低下了头,显然施翠翠的话,揭发了他们心中的隐病。   可是慕容盈盈一笑道:“不错,所以我杀死这些人心中并不内咎,问题是在我与慕容平之间,首先,在慕容平的心中,我已经不是从前的盈盈了,我还能恢复从前的地位吗?”   慕容平立刻道:“盈盈在我心中的地位不会改变的,她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疯狂的、极有野心的女人!一条可怕的毒蛇!”   施翠翠急了道:“慕容大侠,人总免不了有错的,你不能愿谅她吗?你自己也做个很多错事,只要她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慕容平苦笑一声道:“她能吗?”   施翠翠回过脸,慕容盈盈已斩钉截铁地道:   “不能,在我没有找到自己以前,我是一团湿土,任凭别人把我捏成什么样子,但经过那许多事情之后,我就像是入火锻烧,已经固定了型态,再也无法改变了!”   施翠翠诚恳地道:   “盈盈,不要固执,你想要君临天下,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够了,武林中千百年内也不会再出现你这样的人了,现在正是你回头的时候。”   慕容盈盈淡然道:   “我不能回头,我已经走到这步田地,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再也没有力量能够使我回头了。”   施翠翠道:“想想你与慕容大侠的感情……”   慕容盈盈厉笑道:   “慕容平爱的是一个痴心而温柔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早已在昨天死去了,现在的我完全是一个另外的人。”   施翠翠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冠上慕容大侠的姓氏?”   慕容盈盈冷笑道:   “他不姓慕容,我也不姓慕容,他鄙弃自己的姓而采用了这两个字,我也鄙弃自己的姓而采用这两个字,完全是为了巧合,没有其他的意义。”   施翠翠怔然木立,长叹无语,慕容平轻叹道:   “我知道不可能的,白说了半天废话。”   施翠翠神色一正道:“盈盈,我们只有势不两立了。”   慕容盈盈微笑道:   “那倒不必,你是翠湖的旧主人,慕容平多少还是我的故人,虽然我规定过除了屈服之外,不准任何人生离翠湖,但对你们两人,我可以破例,你们要走,我当以盛仪相送,你们愿意留下,我待以上宾。”   施翠翠庄容道:   “我们不走,也不留下,我们要阻止你疯狂胡闹下去。”   慕容盈盈沉声道:“对于阻挠我事业的人,我可不能容情。”   施翠翠道:“对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我们也不能容情。”   慕容盈盈大笑道:“那你们是决心求死了,很好,是一起呢?还是一个个地来?”   施翠翠回头道:“慕容大侠,请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慕容平有点迟疑,施翠翠沉声道:   “慕容大侠,这不是犹豫的时候,为天下苍生、为武林命脉,为人间正义,我们别无选择。”   慕容平轻叹一声,把剑递给她道:   “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我是男人,照理应该我先上的。”   施翠翠接剑在手,淡淡一笑道:“如果在别的情况下,我不想掠夺你这份光荣。”   慕容平低头退开道:“你小心一点,别作无谓的牺牲。”   施翠翠笑道:   “你放心好了,如非必要,我绝不轻易求死,盈盈变成这个样子,说不定是我代替她的机会。”   慕容盈盈微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翠翠笑道:   “慕容大侠为了你,才保留起他的感情不付给别人,如果我杀死了你,很可能会有分沾他一点感情的机会。”   慕容盈盈道:“我已经放弃他了,你有充分的机会去得到他。”   施翠翠道:   “慕容大侠的感情是私事,对天下的责任是属于公事,他不会因私而废公,我也只好先公而后私。”   慕容盈盈大笑道:“我活着竟成了你们的障碍了。”   施翠翠道:“是的,正如我们活着是你的障碍一样,为了扫除碍障,必须以生命的代价,去奋斗争取,所不同的是我们从事奋斗的意义。”   慕容盈盈道:“你说对了,你的奋斗兼及公私,而我的奋斗却没有私情的成分,所以我的决心比你强。”   施翠翠笑道:“错的是你,私情如果与公义合而为一时,往往能产生更大的力量,我现在已有决死之心,因为我觉得如不能成功活着也是多余,你靠着什么呢?”   慕容盈盈沉思片刻后,才道:   “我靠着我的剑法与手中这柄利剑,有了它们,我相信不会被人杀死,因此我不需要必死之心作为支持。”   施翠翠轻叹一声道:“盈盈,我可怜你,你不但没有找到自己,反而失去自己了,你把拿在手上的幸福轻轻地抛开了。”   这句话激怒了慕容盈盈,使她失去了自制,变为异常暴躁,剑光如蛇,向前急刺,施翠翠沉隐地挡开了。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77   第 十 章 赤血江湖     慕容盈盈微微一怔,自从她开始以新的面目出现以来,面对着八大门派中的高手,都是一剑制敌,有多少死多少。   可是她全力攻出的一剑,竟被施翠翠从容地挡开了,冷静地想了一想,她才记起施翠翠在王素素的训练下近二十年,剑法已得深传,剑路与自己出于一辙,除了天残地缺两大绝式外,造诣比自己更深,这种普通的招式是奈何不了她的。   要想杀死她势必利用那两式,不过施翠翠对那两式也颇有认识,剑上所采的守势,似乎专为那两剑而设。   真把那两绝式发出去,她是否能挡得住还很难说,可是慕容盈盈不敢贸然轻试,必须要等一个极有利的情况下再用,因此一咬牙,剑光再发,仍是一般的攻式。   施翠翠十分沉稳,手中剑器虽差,用作守势却够了,慕容盈盈的攻招她都知道,招架时总能避免与紫郢剑的利锋接触,而且光守不放,明知对方露出空门也不上当,缠斗了二十多招,她一招都没有回过。   慕容盈盈渐渐不耐烦了,她有时故意蹈险,卖出要害去诱使对方进招,只要施翠翠稍微改变目前的守势,她就有机会发出那两大绝式了,无奈施翠翠偏偏不上当。   又是七八招过去了,慕容盈盈一横心,突然抢身进去,用胸口撞向对方的剑尖,自己的剑尖,却高举不发。   施翠翠不禁犹豫了,如果想杀死慕容盈盈,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只须把剑向前一点,慕容盈盈纵有两大绝式为依凭,恐伯也来不及施展了。   出手呢?还是不出手?她在心中盘算着,却又没有时间多作考虑,因为慕容盈盈已经逼过来了。   机会太难得了,她实在舍不得放过,长剑朝前一探,谁知道慕容盈盈用了个谁也想不到的方法,对刺来的长剑竟视若无睹,剑尖离身两寸时,她突然探出空手,硬朝剑上拍去,三枚手指应锋而折,却把剑势推开了,跟着高举的利剑落了下来,使出了天残绝式。   施翠翠见她用肉掌架剑,已经知道不妙,电速抽回长剑上架,呛啷急响中,虽然架开了那一招,两剑利锋相触,她的剑却被削断了。   跟着慕容盈盈的第二招绝式使出,剑锋拖过她的下腰,然后反挑上去,在她美丽的脸上划了几道。   施翠翠立刻成了个血人,腰下血喷如泉,那张脸更是面目全非,可是她的嘴角居然带着一丝笑意,将断剑丢给慕容平道:“慕容大侠,以下是你的事了!”   慕容平刚把尺来长的断剑接在手中,施翠翠的身子已倒了下来,紧接着慕容盈盈发出一阵刺耳的长笑。   口 口 口   慕容平朝施翠翠的尸体看了一眼,沉声道:“盈盈!你疯了!”   慕容盈盈左手断了三根指头,居然不觉疼痛,仍是大笑道:   “不错!我是疯了,如果我不疯,绝不会花这么高的代价,去破坏她那张美丽的脸,哈哈!   三根指头、可能还有我的一条性命,以及我建下的全部基业!”   慕容平怔了一怔,才道:   “你把手上的伤势裹一裹,我马上要找你挑战了!”   慕容盈盈狞笑道:   “不必了,我只要一只右手就够了,我如果逃不过你的剑,裹伤也是白废,如果我能胜过你,只手仍然睥睨天下。”   慕容平点头道:“那也好!你准备好!我要出招了!”   慕容盈盈笑道:   “你有把握吗?如果你没把握,不妨过一段时间再来。”   慕容平道:“不必!我一定有把握,但是不想等了!”   慕容盈盈笑道:“那她的脸不是毁得太可惜了吗?”   慕容平厉声叫道:“你说些什么?”   慕容盈盈仍笑道:   “你是个男子汉,却能忍得住站在旁边,叫一个女子先上来送死,这不是很奇怪吗?你以侠义自居,以天下为己任,以大丈夫为豪,而居然有这种反常的行迳,不是很令人怀疑的事吗?”   慕容平异常镇定地道:“你怀疑是什么原因呢?”   慕容盈盈哈哈大笑道:“别的不明内情的人才怀疑,我却料准了!”   慕容平漠然道:“你料准是什么呢?”   慕容盈盈回目四顾,只见柴小清的目光中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不禁顿了一顿,然后笑笑道:“我现在虽不能掌握你的生死,却能掌握你的名誉。”   慕容平依然十分镇静地道:   “我现在除了心中一个意念外,已经没有任何可担虑的事情了,致于身外浮名又算得了什么?”   慕容盈盈声音忽转柔和道:   “你不应该这么说的,至少还有一个人十分关心你。”   说着用手一指柴小清道:   “在许许多乡为你倾心的女孩子中,只剩下一个人了,也许是天意的安排,也许是我唯一对你尽心的地方,我给你留下了她,如果你被杀死,那自然是不说的好,如果你能杀死了我,为了这唯一能照顾你的人,我还是说出来的好。”   柴小清大声叫道:“你不用说!我早就知道了!”   慕容盈盈微怔道:“你知道什么?”   柴小清道:“他躲在最后才出头并不是怕死,而是需要在旁边充分地研究你的剑法,以便有足够的把握杀死你!”   慕容盈盈身子一震道:“原来你对他的了解也很深。”   柴小清冷冷地道:“我原本是最恨他的一个,因为我已经没有盲目的痴恋,我从恨转变为敬仰,已经是属于理智的选择。”   慕容平微感不安地道:“小清,我实在没有可以敬仰的地方。”   柴小清叹道:   “那是你客气,自从你在唐家堡为我舅舅家出头排解纠纷后,我已经认识你的改变,你的侠义感已经超过了情。”   慕容平道:“我只是体验到自己的责任而已。”   柴小清道:“那么你就善尽你的责任吧!你不能再失败了!”   慕容平道:   “我不会失败,施翠翠的一死,引出了她剑法中一些变化的奥秘,虽然我没把握能破解她的剑法,但是我如不计本身的安危,杀死她并不困难。”   柴小清道:“你的安危很重要吗?”   慕容平淡然一笑道:   “不会比我的责任更重要,否则我大可放手一走,容得她去横行天下,更不必白送掉施翠翠的一条命。”   柴小清突然尖刻地道:   “你只看得见施翠翠的死,却没有看到别人所流的血吗?许秋英、顾芳莲、上官婉儿、孙绛珠,她们都白死了?”   慕容平一叹道:“她们死得太愚蠢了!”   柴小清神色一变道:“你说她们死得愚蠢?”   慕容平叹道:   “她们似乎是为我死的,那实在不必,留下有用之身,还可以做很多事的,神州五剑的剑法虽不足制止那些凶残的恶魔,但仍是可以令宵小丧胆,天下的坏人很多,她们也有很多的事情可做。”   柴小清忍不住流下眼泪,惨声道:   “那我太对不起她们了,是我叫她们出此下策的。”   慕容平道:“为什么?”   柴小清厉叫道:   “从神州五剑的首级被送到此地后,我已经看透这妖女的蛇蝎心肠与安排,她是存心逼死我们……”   慕容平道:“你既然看透了,就更不应该叫她们轻生。”   柴小清大叫道:   “天下的恶人不会比她更凶毒,我们唯恐你不察,所以故意走上自杀的路,一方面实现她的愿望,另一方面也正好藉此机会暴露她的真面目。”   慕容盈盈一呆道:“那时你已经知道慕容平没有死吗?”   柴小清道:“当然了,岂止是我,那死去的四个人也全都知道。”   慕容盈盈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柴小清顿了一顿,才道:“施翠翠告诉我们的。”   慕容盈盈叫道:“施翠翠怎么能跟你们见面的?”   柴小清冷笑道:“你别忘这里原是她的旧居,她自然可以出入自如。”   慕容盈盈叫道:“不可能!这个岛上一切秘密通路全被我封死了!”   柴小清道:   “你只堵死了暗路,她都是从明路进来的,岛上的人多半是她的旧属,她美丽的姿容比任何的控制力量都有效……”   慕容盈盈跳脚叫道:“该死!这批人全该死,我要杀得一个不剩!”   慕容平沉声道:   “盈盈!除非你先杀死我,否则你没有机会再杀人了!”   慕容盈盈慢慢平静下来,对柴小清问道:   “施翠翠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柴小清道:   “她见到你与王素素形影不离,更洞悉你在暗中所作的策划后,十分担心,警告我们要防范你下毒手,更告诉我们说慕容平未死,苦心练剑以为应付王素素之用,不过她发现最可担虑的人是你。”   慕容平道:“我怎么不知道?”   柴小清冷冷地道:“施翠翠几乎每天都告诉你一遍,可惜你始终不信你的盈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对你不便多言,只好求助于我们。”   慕容平低下了头,柴小清一叹道:“那不能怪你,我们跟她相处了这么久,虽然施翠翠那么说,我们也不相信,还以为施翠翠是得不到你的钟情,居心从中挑拨,直到今天她叫人带来了我们师父的首级,我们才相信她变了,只好用一死来警觉你的痴迷。”   慕容平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凭她对别人的作为,我也知道的。”   柴小清冷笑道:“我们如果不死,她或许还不敢放手施为,她的野心一半对天下,一半对你,她舍不得把你让给我们的。”   慕容盈盈笑道:   “笑话!如果我要想争夺取慕容平,还有你们的份吗?”   柴小清道:   “那倒不见得,你可以独占慕容平的感情,却无法叫他不承认我们的地位,唯其如此你才居心不善,先逼死我们,使大家都得不到。”   慕容盈盈冷冷地道:“你支使别人自杀,自己倒还活着。”   柴小清神色一庄道:   “如果我们单独殉情,我早就参加自杀了,正因为我们的死别具意义,才必须有人活着告诉他。”   慕容平黯然一叹道:“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柴小清厉声道:“不迟!至少你已经明白了。”   慕容平道:“我不是已经来了吗?”   柴小清道:“你是为着谁出来的?”   慕容平道:   “为了一切惨遭杀戮的武林同道,也为了那些将要被残害的人,反正我不会使他们的血白流!”   柴小清庄然道:“这虽是我们的目的,但你了解得还不够。”   慕容平一怔道:“我还有什么该了解的?”   柴小清一指盈盈道:   “她的改变已成事实,可是许姊姊等四人不死,她为恶的程度尚不止于此,后果将更不可设想。”   慕容盈盈诡异地一笑道:“我还能怎么样呢?”   柴小清道:“你以为慕容平没死的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们如果不按照你的安排就死,你可能会另以一种面目出现。”   慕容盈盈道:“怎么样的面目呢?”   柴小清道:   “为了不让慕容平移情于我们,你一定会以假冒伪善的姿态出现,动用你的心计,先将那些恶人们杀死,取得慕容平的好感,巩固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利用他的感情,施展你的媚惑力。”   慕容盈盈怒声道:“放屁!我从不用狐媚的手段。”   柴小清笑道:   “是的,你不用狐媚的手段,可是你取悦男人的手腕更高明,等他死心塌地爱上你时,你再慢慢排除掉我们,或者是利用机会,使我们死于别人之手,再假借替我们报仇的名义,杀死那些人,结果……”   慕容平忙问道:“结果会如何呢?”   柴小清道:“施翠翠说唯有你才能构成她一点威胁,如果你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她的欺弄,成为她掌上的俘虏,你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慕容平低头不语。   慕容盈盈笑道:   “看来我是太心急了一点,我是应该采用你的方法的。”   柴小清冷冷地道:   “你不是想不到,而是我们一死,你失去了戒心,被成功冲昏了头,才急急于要表现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   慕容盈盈沉思片刻,才道:   “柴小清,我真正的向你表示佩服,如果我今天失败了,那是失败在你的手中,如果你我能合作……”   柴小清哼了一声道:“如果我肯与你合作,就不会叫她们自杀了!”   慕容盈盈神色一变道:   “你别神气,我还没有死,慕容平虽然看破了我的剑式变化,能否杀死我,还在未知之数。”   柴小清道:   “如果慕容平杀不死你,那是天数,至少他不会为你所俘虏,我的心愿已经达到了,而且我把这番话说了出来,让慕容平明白我们就死的苦心与价值,我也对得起那些死者了。”   慕容盈盈沉声道:“柴小清!你知道刚才我曾经打过什么主意?”   柴小清冷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打好主意。”   慕容盈盈笑道:   “你错了,我一生中只有那么一刹那动过一丝善意,我自知所为已不见容于慕容平,而且我睥睨天下的心愿已经达到,除了慕容平与你之外,所有的人都向我表示屈服了,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我正打算让自己被他杀死,成全你们两人在一起。”   柴小清冷笑道:“我不相信你有这种好心,也没有这种可能。”   慕容盈盈道:   “是真的,一切爱她的女子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来分享他的感情了,这不是你最好的机会吗?”   柴小清道:“你错了,我不希罕,也不会再跟慕容平在一起。”   慕容盈盈道:“难道你不爱他了吗?”   柴小清道:   “爱是一回事,在一起是另一回事,主意是我出的,另外四个人死了,我独享其成对得起她们吗?”   慕容盈盈道:“你们的目的是除去我,我一死,你们的目的达到了,还有什么对不起的呢?我相信她们在泉下也会同意的。”   柴小清沉声道:“她们或许同意,但是我不会同意。”   慕容盈盈沉思片刻才道:   “幸好我没有那么做,否则我死得太冤枉了!”   慕容平一推手中断剑道:   “你能死于剑下已经够便宜了,还有什么冤枉的?”   慕容盈盈神色转变,大声吼道:   “慕容平!你该死,柴小清该死,凡是在这浮宫上的人,没有一个不该死,我今天要杀尽你们,一个也不留,然后我走了出去,见一个杀一个,直到杀尽天下人为止!”   慕容平见她已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便不再跟她多说,断剑一摆,首先开展攻势。   慕容盈盈神智虽已近乎疯狂,剑法却一点不乱,接住慕容平,立刻进入了惊心动魄的缠斗。也不知道经过多久,更不知交手多少回合,两团剑光始终缠在一起,连人影都分不出来了。蓦地呛琅一声,慕容平退了出来,手上尺余长的断剑只剩下一个秃柄,脸上,胸前,带着十几道血痕。   旁观的人骇然惊呼,他们都看出慕容盈盈的疯狂,她刚才所说的话很可能会认真实施,他们御之无力,生存的希望都寄托在慕容平身上了。   可是慕容平的剑又再次被削断了,看样子还受了伤,不禁使每个人心都往下一沉,静待命运的判决了。   慕容盈盈手中提着剑往前迈了两步,似乎想走近慕容平,然而她跨到第三步时,身子一个踉跄倒了下来。   她的紫郢剑也从手里抛开了,众人又是一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等俯扑在地上的慕容盈盈背上冒出鲜血与露出一截断剑时,他们才明白慕容平断下的剑身已经刺透了她的胸背。停了片刻,人群中爆出一声欢呼,是为了庆幸生命的得救,也为了慕容平的精湛剑术而钦折。   慕容平支持着摇摇欲倒的身子,过去把紫郢剑拾了起来,环顾四周,然后用低沉的声音道:“大家都请回去吧!”   他的声音显得低沉无力,很多人没有听清楚,仍在欢噪不已,胡大刚冲到中心,怒声大喝道:“叫你们滚!听见没有?你们都应该惭愧!”   他的叫声止住了大家的欢呼,有人低下了头,也有人开始慢慢地向外移动而去,慕容平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移目去看柴小清,只见她的胸口上插了一支匕首,脸上带着一个满足而又奇特的安慰的微笑。   慕容平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木然而立的飞花道:   “你叫人把尸体收拾一下,外来的送回原籍,无处可归的就在此地掩埋,我实在累了……”   说着他原地坐了下来,用紫郢剑支持着身子,这是已将近黄昏,夕阳正照着他孤独的身影与那柄染满鲜血的剑。   《全书完》   --------------------------------------------   旧雨楼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