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第 一 章 第 二 章 第 三 章 第 四 章 第 五 章 第 六 章 第 七 章 第 八 章 第九章 气宇轩昂动芳心 第十章 荡女迷情夜观星 第十一章 天罗绝艺满胸怀 第十二章 情深意浓吐真言 第十三章 遁身隐形斗青等 第十四章 双绝毒阵惑心神 第十五章 谈笑为敌手足残 第十六章 品花鉴美见情怀 第十七章 丽日并辔谈笑生 第十八章 君子之心皎如月 第十九章 以恶制恶陷危局 第二十章 因爱成嫉复相争 第二十一章 鬼域骷髅皆是兵 第二十二章 以毒克邪奏奇功 第二十三章 心香脉脉情意浓 第二十四章 灭绝人性役鬼术 第二十五章 傀儡受驱拟人形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变幻莫测意中人 第二十八章 残心大法乱人性 第二十九章 佛门寺僧显神通 第三十章 无量功德渡魔王     第 一 章     斜阳下,一群归鸦掠过那片深壑,复又振翅高飞,越过坐落在山腰的那座城堡,投入山上的树林中。   那座城堡,背山而筑,前临无底深壑,单单是这等形势,已经教人泛起了凶险可怕之感:一个枯瘦的白发老人,从一片疏林的小径走出来,他脚步蹒跚,背已佝偻,龙钟老态。   这老人已看见一个人倚石而立,但他却视若无睹的走过去。他走了十多步,突然停下来。   他缓缓掉转身躯,向那石边的人影望去,苍茫暮色之中,但见那人是个英俊挺拔的少年人,身上的衣着朴素大方,甚为适体,一望而知必是出身于世家门第。但他背上插着一把钢刀,却使人有不伦不类之感。   老人打量了一阵,痰咳一声,道:“少爷你今几岁?”   那少年这时才转眼望向老人,随即躬身施了一礼,道:“有劳老丈下问,晚生今年一十七岁了。”   老人点点头,道:“小老儿也觉得你只有十六七岁,果然没有错,你贵姓呀?”   少年道:“小姓杜,名希,字希言。不敢请教老丈尊姓?”   老人道:“小老儿姓赵,便是那边的赵家村人氏。”   他停歇卫下,才又问道:“杜少爷到这荒山野领之中,不知有何贵干?”   杜希言道:“老丈但须直呼贱名,晚生落魄江湖,此身如飞絮飘萍,茫茫天壤,难见一枝之栖,岂敢当少爷之称?”   赵老人膛目而视,似是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解释,但他也不追向,只道:“少爷你是江湖上的好汉么?”   社希言摇头道:“晚生不是。”   赵老人道:“那么你何事到此?”   杜希言摇摇头,露出一种沉郁的神色。   赵老人转身欲行,但终又回头,道:“杜少爷,你可知那边山腰的古堡是什么地方么?”   杜希言点点头道:“晚生晓得,那便是天下武林无有不知的“鬼堡”了。   赵老人道:“它原来的名称是天罡堡,少爷知道不知道?”   社希言道:“这个晚生倒不知道了。”   赵老人讶道:“你既是不知,怎会来到此地?”   杜希言眉宇间又流露出沉郁之色,赵老人走上去,道:“那么你竞是打算到那鬼堡去了?”   杜希言点点头。   赵老人又道:“你年纪轻轻,什么事情不好干,却要跑到那鬼堡去?小老儿可不是第一次见到前去鬼堡之人,但你却是最年轻的一个!”   杜希言道:“那些前往鬼堡之人,结果如何,老丈一定知道吧?”   赵老人道:“他们到底碰见什么事情,小老儿无从得知,但这些人有去无回,却是千真万确的,再不会假。”   杜希言道:“晚生也听说这鬼堡乃是世间罕有的凶地,从来无人人堡而生还!照老丈这样说法,这个传说竟是一点也不去。唉!这些人都太贪心了,才会送掉性命。”   杜希言道:“俗语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不算得是奇怪之事,老丈你是本地人,难道这几十年问,也没有进人过那鬼堡一次么?”   他提到入堡之事,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那古堡望去。虽然相隔着一片深壑,距离甚远,但目力仍然可以。   但见那古堡,矗立在山腰,透出一种萧条荒凉的景况。   尤其是夕阳余辉,已渐见暗淡,四山之间万木萧萧,更衬托出这座古堡的阴森冷落……   赵老人摇摇头道:“没有,小老儿一辈子打柴卖薪度日,哪有胆子到那鬼堡去?”   杜希言道:“这个地方远远望去,真是使人害怕。”   赵老人道:“但五十年前的天是堡,却不是这等样子,那时候我还年轻,时时在这儿望见堡中灯光辉煌,又隐隐飘风送美妙的乐声,那真是像神仙住的地方一般。唉!想不到后来变成了人人害怕的鬼堡。”   杜希言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五十年前这堡中住着些什么人物?”   赵老人道:“小老儿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们都是在外很有势力的人,有时还见到很漂亮的轿子进出,轿子里的人看不见,但轿子周围的丫环婢仆,都穿红着绿,好看极了……”   他话声一顿,目光转到杜希言面上,看了他一眼,才又道:“杜少爷,你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何必打这种发财主意?小老儿亲眼见到那些一去不回的人,个个身强力壮,走路之时,一跳就出去老远,想必都是练过功夫的人,但没有一个进去之后还能回来的。”   杜希言叹口气,欲言又止,显然他前往鬼堡之举,实是有着难言的隐衷。因此,对这位好心老人的劝告,既不能听从,也本不假。”能解释。   赵老人道:“小老儿虽是山野之人,见识不多。但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多少也有一点经验,以前我见到天罡堡的人出入之时都佩带刀剑,还有后来探堡的人,也都带有兵器。他们其中有不少是把刀插在背上,但看起来很顺眼,一望就知道他们随时都能很快地拔也刀来,但少爷你跟人家却不一样,看起很别扭,很不对劲,所以我猜你就算练过功夫,恐怕也不怎么样。”   杜希言道:“老丈说得不错,晚生以前一向读书作文,这两年才碰摸刀剑,自然谈不上什么功夫了。”   赵进入忽然抬头看看天色,道:“天快黑时,小老儿送你一程,免得又迷路了。”   杜希言道:“老丈久居此地,想必深知前往那鬼堡的道路,只是不知可否指点晚生?”   杜老人─怔,随即叹口气,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但现下你才赶去,到了鬼堡大门之时,天都黑了,你入堡又有何用处?就算平安无事,但─片黑暗中,如何找到金银珠宝?”   杜希言道:“这个不劳老丈挂怀,晚生在堡中等上一夜,天亮后自然能看到四周景物。”   赵老人道:“假如是这样,你何不等到明天早晨?”   但他不等对方开口,便又说道:“对了,这五十年来,入堡之人,总是等到晚上,怪不得你不肯等到白天了。”   他当下告诉他如何能很快绕过这片深壑,如何找到石阶开始处的岩洞,此后但须循阶直上,便可以抵达向着正东的大门。   杜希言深深致过谢,转身行去。   赵老人忽然道:“杜少爷,等一等!”   杜希言回头道:“老丈有何吩咐?”   赵老人道:“小老人已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倒也不怕堡里的冤魂恶鬼把我怎样,所以我不妨告诉你,但凡是被我碰见之人,   据我暗中观测所知,他们都过不了那道九龙桥,就送了性命。”   杜希言大感惊奇,回身走到老人面前,拱手道:“老丈是如何得知的?”   赵老人道:“小老人虽然不敢前往鬼堡,但站在这儿远看却是敢的。   杜希言直着眼睛去瞧那古堡,口中问道:“那道九龙桥在什么地方?”   赵老人道:“我的眼力已大不济事,现在已看不见了!但你年纪轻,或者还可以看见,就在第三座屋脊的底下,靠近堡墙,有一座拱形的桥。那道石桥的两边栏杆和柱身子,雕凿着九条龙,所以称为九龙桥。”   杜希言心中生疑,想道:“他既从未入过此堡,如何得知那九龙桥的名称?就算知道,又怎知栏柱上有九条龙?”   他定睛向这老人望去,但见他实在很苍老,相貌平凡而善良,怎样看都是山间的善良老人。   当下问道:“老丈怎知那鬼堡内有一道九龙桥?”   赵老人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只要在白天来这儿瞧着,一定看见那道很长的,高过堡墙的拱形石桥,而最使人注意的,却是那道石桥两头有佩刀的壮汉站着,好象是看守这道桥,不让人通过。”   杜希言道:“既然有一条桥,自然会有人通过的,对不对?”   赵老人忽然伸手模摸头上的白发,接着摸到颈子,说道:“当然有人通过,我只看见那一次,这个脑袋就差点搬了家。”   杜希言这才明白他举手模颈的原因,只因斩首自然是砍颈,绝对不会砍在别的部位。   赵老人道:“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杜希言摇摇头道:“晚生如何猜得出呢?”   赵老人道:“不错,你一定猜不出!我当时见到一个女人,远远望去,面貌看不清楚,但身材似是很苗条,身上的衣服被风吹起,好象一朵彩云一般,我当时想,听说天上有很多仙女,大概就是这种样子。”   杜希言神往地叼一声,“那真是美丽动人的景象,可惜现在那儿已变成人人害怕的鬼堡了。”   赵老人摇头道:“当时我也觉得太好看了,所以站定脚步,痴痴地望去。谁知突然间又有一个女子走到桥上,这个女子身上的衣服没有那么漂亮,也不飘飞起来,一定是比较粗厚的布料。她一直走到那个仙女般的女人身边,突然跑了下去。”   老人停歇一下,杜希言感觉到这个彩虹般的故事,一定有了急剧的变化,心中十分急于知道下文。   但老人轻轻喘息之声,使他记起了对方已是八十余岁的老人,自然中气不足,讲了许多话之后,必须略作休息才行。   所以只好忍住心中的渴切和好奇,等候他再度开口。   赵老人隔了一会,才道:“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仙女般的女人,忽然伸手抓住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的头发,便把她提起来,一下子丢出栏杆外面。我只听到一声尖锐惨厉的叫声,便再也看不见那个女于的身影了。只有那个彩衣飘飞的女子,还站在桥上,远远望去,仍然那么美丽好看,可是我却觉得恶心作呕,这么美丽的身影,却是个杀人的魔鬼,唉……”   他深深叹息一声,显然是几十年前之前,但在他心中仍然十分深刻,这刻提起,那些景象顿时重现在心中。   杜希言听得毛发耸立,隐隐也感到恶心作呕之感,不过他还须证实一件事,当下说道:“老丈,那道九龙桥下面,没有水么?   赵老人道:“何止没有水?事实上是一道几十丈深的裂缝,底下全是石头、荆棘和乱草,便是铁铸之人,摔下去也得粉碎。”   杜希言至此当真想呕吐出来,他脑海中幻想出一个妾婢装束的美丽女郎跪在桥上。   然后,她忽然腾空而起,飞出桥栏外,手舞足挣,带着一声惨叫,宜坠向数十丈的沟底……   幸而那已是几十年前的事,这个念头使他稍为好过了一点。谁知赵老人冷不防又说出了一些使他烦闷作恶的事情。他道:“近几十年来,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死去,虽然在黑夜中,但那一声惨叫,却使我记起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因此我才敢断定他们的死法。唉!   那道九龙桥下真不知有多少白骨,多少冤魂……   两人都沉默不言,那座巍峨的古堡,在暮色中,渐渐朦胧。   杜希言突然道:“老丈,你说过那件惨案,差点儿使您也受害了,那是怎么回事?”   赵老人道:“对了,我差点忘记说出这一点。就在我眼见那女孩子被丢落桥下的那天晚上,突然来了一个大汉,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面─亡蒙着黑布,他把我从被窝里拖起来,奇怪的是我那老伴居然没醒,邻房的孩子们也没有吵醒。”   杜希言道:“该于们睡熟之后,确实不易吵醒。”   赵老人摇头道:“不,后来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大,还喝了不少自酿的松子酒,可是第二天没有一个人晓得这回事。”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有皮套的薄薄酒壶,递给杜希言,说道;“这就是我自酿的陈年好酒,虽然性子很烈,但人口倒也香醇!当年我全靠这种松子酒,捡回一命,你喝一口看,就知小老儿没骗你。”   杜希言道:“多谢老丈盛意,但晚生向来不喝酒。”   赵老人诚恳地道:“今晚和平日不同,你不妨喝一口,定能使你胆气大壮。”   杜希言见他表情声音都十分真挚热诚,只好拔开壶塞。霎时间一股酒香四散弥漫,那香气十分清爽,不似普通的酒气。   赵老人作个手势,催他尝一尝。他却不过,喝了一口洒既不呛咙,也没有灼炽之感。   然而吞下之时,却化作一股热流,直达腹内,香气四溢,果然了。”   赵老人道:“那么你到舍下走一趟,我找个葫芦装满了酒给你带着。   杜希言抬头望望天色,道:“晚生须得赶到堡中看看,时间无多,老丈的盛情心领就是了。”   此时天色已黑,山间景物已看不见,四下的地势,全靠那一轮皓月的光辉,才辨认得出来。   赵老人陪他走去,口中道:“是了,每次有人来探鬼堡,总是在月明之夜,不过那些人都比你小心,带有不少耐燃的火炬,还有水壶干粮等物,而你却什么都不带。”   杜希言默不作声,两人走了一程,到了一处平坦的沙坪。   赵老人又道:“从西首那条路走,就可以直达鬼堡大门。东边一条路,便往舍下。”   杜希言向他躬身行了一礼,道:“那么晚生就这前赴鬼堡,如若得以生还,明天便去奉访老丈。”   赵老人再次把酒壶给他,道:“你既是急着赶去,那就不用客气了,拿去吧!”   他虽是山野之人,但已活了八十多年,颇有世故。   心想:“这位少爷急着去鬼堡,似是有着难言之隐,想是必须夜间行事。”   因此他不坚邀他回家,也不再多问,只诚意地把那酒壶再次给他带着。   杜希言坚决婉辞,怎样也不肯借用这等贵重之物。   赵老人听他的口气,似是晓得此行凶多吉少,难有生还之望,所以不肯带走那酒壶,免得失去他这件心爱之物。   他大为感动和欣赏这个英俊少年,暗念一个人到这等生死难卜的地步,还能够处处替别人着想,竟是何等高贵可敬的品德。   他话声中含有恨意,似乎是因为昔年立下的誓言,有咒诅的魔力,所以两个儿子结果这样死了。   赵老人歇了一下,又道:“照理说他们绝对不会被毒蛇咬死,因为我这松子酒,只要是藏了十年以上的,一切虫都不敢侵袭,他们出门之时,总是喝上一口,便决可无事。   但那个老三受了风寒,不能喝酒,唉!就有那么巧的事,那几天就碰上毒蛇了。”   杜希言不知如何安慰他才是,心想:“他两个儿子果然这样子死了,怪不得他心中忿恨,故意把以前的事告诉了我。唉!老年丧于,自然是十分惨痛的事!”   他那同情的神色,表露无遗,赵老人看在眼中,突然说道:“你到那天是堡去,可把我这酒壶带去,随时喝一口壮胆!你不要害怕,据我看来,那堡内就算有什么孤鬼冤魂,也不该找上你。”   杜希言连忙推辞,不敢带走那酒壶。   但赵老人道:“就算是我借给你好了,你不知道,我的松子酒确能使人壮胆。以前我在这儿等上一夜之时,心中一害怕,就喝一口酒,胆气马上恢复!你一定得带着……”   杜希言道:“老丈有所不知,此壶想必是纯银打制,贵重非常。晚生岂敢假借?万一晚生有去无回,老丈岂不是永远失去此壶?”   赵老人道:“不要紧,我用葫芦盛酒也是一样。这壶是纯银汀制,我早就知道了,你如果把皮套拿掉,还可看见上面很好看的花纹呢!”   银器上再加上花纹,如是巧匠名手的精品,这价值又远比一般银器贵重了!因此之故,杜希言岂敢收下?   他道:“老丈美意,赐以佳酿壮胆,晚生自应拜领,但此壶名贵异常,实是不敢持有,但如有那盛酒的葫芦,那就最好不过   但他亦是爱莫能助,眼看着这个少年,向西首的道路走去,心中只好暗暗为他祈祷;希望他逢凶化吉,不要像其它的人一般惨遭横死。   杜希言在山路上孤独的走着,到了一处峭壁之下,只见一道石阶。贴峭壁向上延伸。   月色之下,但见三丈高的石壁上,茧火磷磷,定睛看时,那微弱的磷光,竟是一个巨大的“死”字。   他深深吸一口气,极力使惊悸的心神镇静下来。然后昂头挺胸,大步往石阶上跨去。   这一道石阶沿着峭壁凿出来,宽达四尺。   可是上升到离地十余丈以后,虽然宽度如故,但那强劲的夜风,在深壑中呼啸怒号,万木萧萧,发出浪涛之声。   在这等深山明月之夜,实是足以使人不寒而休。何况那峭壁上面,矗立着的古堡乃是名驰天下的“鬼堡”?   杜希言贴壁而行,觉得双膝感到酸软,然而那鬼堡的大门仍未见到。他没有停下来,咬紧牙齿,不停地拾级而登。   他的步声,发出单调的节奏,但又很快就消失在夜风呼啸之中。   他突然停下脚步,付道:“我得歇息一下,以免体力耗尽他的目光越过那黑沉沉的深壑,对面的高山峻岭,虽是在皎洁的夜色中,仍然显得黑黝黝的,瞧不清楚。   远处既是看不清楚,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脚下的石阶上。但见石面平滑,宽度如一。   他在石阶上坐下,想道:“单单这一道千余石级,已是当世少有的伟大工程了。当年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方能在石间凿出这─条道路。”   他的日光落在石级边缘上,只见每隔两级,都有一个小洞,便又想:“昔年这一道石阶,必定设有栏杆,但年代久远,致有的栏扦都配毁不见,假如尚有栏杆,此路便不会有危险之感。”   杜希言一面转念寻思,一面伸手去摸那石级边缘的一个小洞。洞中有一点松软的泥土,当下又想道:“假如以前的栏杆是木头的,纵然朽烂,这个洞穴中必应塞得满满。   如今这等情状,可知乃是被人拔除,并非朽坏。又假如以前的栏杆是铁的,纵然锈得不成样子,也不该完全消失!那么是什么人把整条石阶的栏杆毁去?那人何故要这样做?”   他脑海中想起赵老人形容那女孩子被掸落九龙桥的景象,身子不觉一震,不过出于此堡以前既有女性,可见得这条高险的阶梯,必有栏杆无疑。”   他一路走上来时,不必细加勘察,但那很有经验的眼睛,已确知这……道石阶每一级的宽度皆是四尺,既不多,亦不少。   现在他站起身于,又往上走。到了第一千级石阶时,他蹲下来,伸手在梯级外的石面上摸一模,若有所觉地点点头,再往上走。   不久,他已看见阶梯尽处的堡门,那是一块高大的岩石,底下凿通门户。这一重门巍峨高大,有如牌楼一般。杜希言停步仰望,过了好一会,才透─口气,想道“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设计,任何人走完这高险的千余石阶,猛抬头见到这一重门户,势必出生泰山压顶之感。任是胆粗气雄之土,至此亦不知不觉减弱了大半气势。唉!这真是……   大杰作,前贤的匠心巧思,真使人五体投地……”   假如有人晓得他脑海中想的竟是这等事情,一定感到万分迷惑!从来踏上这道石阶之人,必是武林之士,而武林中人,决计不会涉及到有关建筑方面。   在月光下,门上横刻着“天罡”二字。   杜希言快步走上去,站在门中,回头四望,远眺近望,甚事是忙碌。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当真踏人堡门人内,那是一片数丈宽的乎坦石地,然后又是十余层石阶,地势陡升,使人无法一目了然此堡内的形势。   他从心底发出无限敬佩赞叹,想道:“任是才智杰出之土,入得此堡,都得变成了目光如豆之人了!我且拾级而上,看看那边情形,是不是与我推想相吻合。”   他已忘了恐惧,四下阴森荒凉的气氛,也似是对他失去了影陶力。但见他从容举步,拾级而上。   到了上面,左边是高而坚厚的石墙,上面有屋顶,沿墙脚有窄窄的路可以绕过去。   正前方则是一条宽大平直的路,约有三丈,又是一排石阶。   这一排石阶虽然亦有十余级之多,但仍然可以见到斜飞的屋搪,可知升阶后,即可登堂入室了。   在这条宽大的石道两侧,蓬篙乱生,在晚风中发出萧萧的声音,更显得荒凉冷落,令人心惊。   杜希言举步走去,上了石阶,只见一座高大的屋子,挡住了去路。   他一望之下,已晓得那是巨大的厅堂,可供接待宾客或许多人议事之用。   厅堂那两扇巨大的木门,上面的朱漆已经剥落,木门也朽残多处,开了一半,是以望得见里面的一片黑暗。他不曾停步,一直跨过门槛,踏入黑漆漆一团的厅堂内。   他只停歇了一下,双眼就适应了这黑暗,只见这果然是一座十分宽阔巨大的厅堂,当中以及两侧,都各有十余张茶几、木椅,此外,尚有云休躺椅等家俱。   这些家俱,都是极为贵重的红木所制,不然的话,早就被潮湿和虫蚁蛀坏了。杜希言一点也没有憨坐之意,轻轻的穿过厅的,无须强行使自己不怕。   直到这时。他才深为后悔没有接受赵老人的好意而把酒壶带来。   不然的话,他这刻就可以喝一口壮壮胆子,目下正是很需要喝一口烈酒之时,不但那灼热的液休,可以使他舒服些,即便是喝酒时的动作,也能略略调剂这种紧张的处境。   他跨出月洞门,慢慢地走到桥边。   一路上脚下踏着干枯的树叶时,所发出响亮的碎裂声,真能把人吓得心惊肉颤。   他只定到桥边,就不再往上走了。   这时他借着明亮的月色,审视桥口的两根石柱,上面刻着盘龙,两个龙头,恰在柱顶,但见张口睁眼,鳞角宛然。石刻到了这等地步,已是最高境界,难怪杜希言沉凝审视,似是迷醉于其中。   过了一会,他横移数步,身子靠着矮矮的石墙,伸头出去,俯视桥下的情形。但月色照射不到底下,同时也太深了,目力难及,是以只见到一片黝暗而已。   一阵较为强劲的山风吹过,杜希言不觉缩一缩身子,好象感到寒冷。但就在此时,拱桥上发出一阵奇怪的噪杂声音。   他立刻抬头向桥上注视,但那桥─上空荡荡的,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可是这阵奇异的声音,明明是从桥上传来。   甚至可以分辨出乃是不少人在行走,步履纷咨。   同时又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呻吟,其中夹杂着数声喝叱。   由于这噪杂之声的内容,可以听得出来,因此谁也不会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杜希言睁大双眼,面上有一种若有所见的神情,而事实上桥面却全无人影。   不过他也不是神智错乱,因为他还很清晰有条理的想道:“任何人听到这些声音,自然也像我这刻一般,睁眼凝视。可是他们当然亦是什么都看不见,假如是胆大之人,他怎么办呢?啊!对了,大凡是敢到这儿来的人,胆子都很大,就算真见到了鬼,也不会昏倒……晤!他怎么办呢?自然是举步上桥查看一番了。”   那么他是不是胆子很大之人?这答案恐怕不是,因为他面上流着冷汗,身子索索的抖,这都是恐惧的现象。不过他既无所见,也就不致于骇得瘫软或昏倒。竟然又举步行动,走到桥口,略一迟疑,便跨上桥去。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心想:“赵老人说此桥名为九龙,但依我看来,此桥应该改称为奈何桥才对,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人过得此桥。”   桥面上噪杂之声,仍然听得很真切。   社希言这颗心跳得更剧烈,虽然如此,他仍然。一步一步的走去。   之后,他似是决定不再探究这阵继续不休的隅隅私语,放开脚步,向前走去,竞然平平安安的跨越过这九龙桥。   自然他最耗费心力的便是压制自己不要想起赵老人所说的那件惨案,纵是如此,他脑海中仍然不时闪过一幅景象“那是一个白衣飘拂的女人,抓起一个女子,向桥下丢去。”   过了九龙桥,不远处一道石墙,横豆眼前,也有一道月洞门可以通行。那月洞门内地方陡然下斜,一排宽阔的台阶,大约在十级之多,尽头处是一块平坦的草坪,两则植立古松老柏。   一条石板大路穿过草坪古柏,直抵那座巨宅的大门。任何人至此,也不问而知这儿是古堡主人正式的住宅。   他,─路行去,心中涌现此堡的大概形势轮廓,显然这座鬼堡是一道深沟界开,分为前后两部分。   假如他猜得不错,此堡的前后两部分,恐怕只有这条九龙桥是唯一的信道。   他举步拾阶而上,到了门边,侧身投入。里而还有一个很大的天并,方是厅堂。   但他不必往厅堂走,已经呆住了。   原来天井左角上,竞有一排四具石棺。摆在地上。   员后的一具,没有棺盖,月光照射之下,棺内似乎有一具死尸,杜希言大讶,也甚为惊骇,讨道:“此是正厅天井,如何会摆放棺材?”   他鼓起通气,走过去,果然见到棺内有个尸体。   那是个老头子,身上穿着深颜色的衣服,使得那一头乱糟糟的白发,更为惹眼。   再走进去一看,这个老人虽然已闭目死去,面上没有一点肉,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极是可怕。   他正要退开些,忽见那个白发老人动了一下,接着当真缓缓的坐起来,身上的骨头发出劈璞的声响。   杜希言魂飞魄散,汗如雨下。   但心中仍然闪过一念:“莫非这老人未曾死去,故意装鬼骇人?”   但见那白发老人双目紧闭,面容凶恶可怖,一片惨白,已完全坐起。杜希言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瘫软如泥,已经不能走了。   但不管杜希言何等害怕,他的神智仍然未失,还睁大双眼,瞧着那具僵尸的动作。   那白发老人僵硬地站了起来,手中还抓起一根拐杖,霍地一跳,落向地上。最可怕是那个老人双目仍然紧闭,却能够笔直地向杜希言行去。   杜希言只想闭起双眼,不去瞧他。可是那眼皮却不听他的指挥,使他纵欲不瞧,亦不可得。   那白发老人的动作,宛如传说中的僵尸那么生硬,膝盖部分未曾弯曲过。   他走到离杜希言只有三四步远之时,方始停步,缓缓举起拐杖,对准杜希言的头颅猛力砸落。   那拐杖距他面门尚有三尺,已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压到,迫得杜希言口鼻紧闭,无法呼吸。   突然一根黑黝黝的拐杖从旁边伸出,插入那白发老人的拐杖和杜希言之间。两拐相交,“璞”地大响一声。   白发老人的拐杖被人架住,顿时怒容满面,睁开双眼。   杜希言虽然是骇得要死,但见了这等情形,却也立时知道这白发老人乃是活人,决非僵尸。   他扭头向另一支拐杖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老妪,面容也十分凶厉,此时两个人对视着,神态间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白发老人厉声道:“死婆子,你事事与我作对,我瞧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姬冷冷道:“少冒火气,咱们谁行谁不行,拼过才知。”   双方口气中都充满了仇恨,杜希言讨道:“我得这婆婆救了一命,自然希望她击败那老家伙。”   白发老人哼了一声,突然收回拐杖,道:“好,这是早晚之事,咱们非拼个高低强弱不可。”   老妪道:“我随时随地候教。”   她也缩回拐杖,望也不望地上的杜希言一眼。   白发老人转眼望着他,喝道:“起来!”   杜希言怕鬼之心一去,全身气力都恢复了,当下爬起来,顺手拍拍身上的灰尘。   白发老人似是感到奇怪地瞧着他,等他拍过尘土,突然迫近他身前,左手一挥。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杜希言一跋跌倒,眼前金星飞舞,耳朵也嗡嗡的直响。他耳中听得对方狂笑之声,心头怒恨交集,不待对方命令,便又爬起身。   白发老人笑声一歇,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杜希言心想:“我若懂得武艺,早就把你这狂悖儿给揍扁了,想是这么想,但目下事与愿违,只好默然不语。”   白发老人面现怒色,又喝道:“我说你为何不动手?你听见了没有?”   杜希言觉得这老人发怒之时,很是令人害怕,只好道:“平生未跟人打过架,实是不晓得如何动手法。”   白发老人狂笑一声,道:“打架?凭你也配?你可知老子是谁?”   杜希言摇摇头,他又道:“老子就是打架的祖宗,姓许名公强,外号轰天雷的便是,你总听过老子的大名吧?”   杜希言实是从未听过,但口中却不得不说道:“许老先生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小可自然听人说道。”   许公强目射凶光,道:“你既是识得老子,可知必是奉命来此查探老子踪迹之人,这一回教你来得去不得。”   话声未歇,左手一挥,拳头飞快的击中他的小腹,杜希言疼得一弯腰,许公强右脚一提,膝盖撞向杖希吉俯下的面门。   这一记把杜希言按得仰天摔了一跤,他本已满天星斗,此时更加昏眩,可就爬不起来了。   许公强大步走去,提脚乱踢。杜希言的身子,在他脚尖好象是稻草做的一般,踢得翻来滚去。   这一顿毒打,只差一点就要了杜希言的小命。还是那白发老妪干涉,许公强方始停手不再殴打。   杜希言虽然全身剧痛,但神智未失,所以对那老妪甚是感激。轰天雷许公强虽然停手不加殴打,却不是这样就放过了他。他弯腰伸手揪住杜希言胸口的衣服,拉他起身,用力摇了几下,恶狠狠的道:“你姓甚名谁?”   杜希言强忍着剧痛,说出姓名,许公强又问道:“你奉何人之命,到此地侦查老子的?”   杜希言有气无了地说:“小可没有受任何人指使。”老妪道:“你说专攻土木之学,看你一个不懂武功之人,居然能过得那座九龙桥,可见真的有点行道,只不知你可找得出此堡的秘室么?”   杜希言道:“小可还未看过全堡各处,实是难以作复。”   老妪道:“我们在此堡已隐居了十年之久,全堡各处,都查过于百遍,却从未发现有什么宝藏,因此,我猜此堡一定真是另有秘室,证明你说此堡乃是昔年一位名家所设计,更可以肯定此一想法。”   杖希言道:“如此巨大工程的古堡,当然会有秘室复道和地窑等,但小可却不敢说一定找得出来。”   老妪皱眉道:“这却是何缘故?”   杜希言道:“小可学力有限,如何敢自比那位前辈名家?即以那九龙桥而言,那功夫之精,设计之巧,小可是望尘莫及,只有五体投地的份儿。”   他话说之时,心中暗自想道:“我反正活不了,就算找得到秘室藏宝,也不会告诉你们。”   许公强第一次放开手,回身走去,与老妪咕咙了几句。   老妪便道:“我们决定让你试一试。假如找得到秘室,那些金银珠宝皆是你的,我们统统不要,单要有关武功之物。”   杜希言一方面喜出望外,一方面又疼痛难忍,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老妪向许公强道:“他已支持不住,你快点给他一点药吃。”   许公强掏出一瓶丹药,倒了一粒,命他张口,投了人口。杜希言但觉这颗丹药霎时已作为津液,流人腹内,满口清香,使人精神一振。   片刻间五脏六腑都不作痛了,他试着起身,除了四肢略感酸软,以及胸腹之间骨头隐隐作痛之外,已无大碍。   他想道:“幸好肋骨没有打断,这药可真灵。”   他道:“老婆婆,谢谢你啦!”   老妪冷哼一声,退了开去。   许公强厉声道:“快说,你到底是奉了何人之命?”   杜希言见此老如此横蛮,心知自己纵是百般说明,亦难令他置信,是以索性来个闭口不言。   许公强大怒道:“好,你敢不说话,老子先割你的舌头,让你一生一世都不能说话。”   杜希言一听这可比死了还痛苦,连忙道:“小可的话,你老全不相信,我说了也是白说。”   许公强道:“你光是为了瞧瞧这些房子而来,这话谁能相信?”   杜希言只好道:“小可家道中落已久,听说此堡之内,藏有大量金银珠宝,是以激起了贪得之心,意欲一举两得。”   许公强道:“这样说法,还有几分可信,你非是武林中人,我已试了出来,如若不然,你就是为了天罡堡这一脉绝传于世的武功而来了。”   他回头向那老妪道:“这厮虽然不是仇家派来,但也不能放过他活着出去,你说是也不是?”   老妪缓缓道:“这个自然,他如是活着出去,不出数日,天下皆知咱们躲在此处。”   杜希言直到这时,方始知道那老妪敢情与许公强乃是一路,又听她如此说法,心中一凉,已知必无生理。   许公强道:“小于你不该财迷心窍,是以自寻死路,今日死在老子掌下,休得怨我,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举起右掌,作势欲砍。   老妪突然道:“等一等,我再问他几句话。”   杜希言对她总是存在感激之心,当下道:“既是老婆婆下问,小可知无不言。”   老妪道:“这密室设计是如此奇奥,这道转门的制作亦精巧绝伦,咱们不是没有过过世面之人,但这等杰作还是初见,因此咱们就不能不防那里面有着极为精巧奇奥的机关陷阱了。”   许公强哦了一声,目光转到地上的杜希言。   老妪颔首道:“不错,他既然找得出这道暗门,定然也懂得种种消息机关之学。咱们让他在前头带路,方可放心。”   杜希言刚才一跤摔在地上,半边身子十分疼痛。但神智末失,把他们的对话完全听入耳中。   他对这许公强之横蛮凶暴,本已十分厌恨,现下又发觉那老担也是十分凶狡之人,更为憎恶。   许公强一手揪他起身,冷冷道:“小于,你听清楚了没有?”   说话声中一掌拍在他胸口,解开穴道。   杜希言心想:“若是里面有机关的话,我定要利用来对付你们。”   他自是不敢如此作答,应道:“听见了。”   他当先跨入转门之内,只见数尺外便是一道石梯人口,斜斜没于地中,下了石梯便有一道石门,封隔去路。   杜希言持住门上的兽环,连拧数下,这才推去,那扇石门缓缓打开,门内是一问相当宽大的石室。   石室内有许多木架、木橱和闪闪生光的漆皮箱。目光可及的木架上,杂乱的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珍宝。   单是可见之物,已是珠光宝气,琳琅夺目。   尤其是一些巨大的珊瑚屏架,大件的象牙或美玉的器物,足以使内行的鉴赏家流连多日。   杜希言看过这房内各处,心中暗感失望,回头道:“这间藏宝老妪又道:“你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找不迟。   杜希言摇摇头,道:“老婆婆有所不知,我听人描述过此堡外型,便知必有一个密室须得在月回之夕,靠那月光照在某处投射下来的阴影,来作为指示。今夕如是错过,就得等到下个月了。”   许公强咕咙一声,道:“我就不信有这等事。”   老妪道:“我却相信,那么你可以开始了。”   杜希言点点头,举步走去。他走马看花式的走遍全堡数十座房洞,最后,站在一个院落中喘气。   右边是一座高耸的钟楼,亦是全堡最高的地方,只要在钟楼上了望,全堡尽收眼底。   许公强和那老妪都不催促他,甚至距他两三丈远,免得妨碍他的视线以及扰乱他的思路。   杜希言站了老大一会工夫,已经不气喘了,但仍然不动身。许公强几次想开口,都被老妪阻止。   又过了一阵,杜希言道:“这儿就是密室入口了。”   他指着左边的一堵石墙,那钟楼的影子恰好投射其上,一片黑暗中,刚好有一条用月光画成的门户形状。   杜希言又道:“这道门户,须得在月圆之夕,方始恰好从那一丝空隙中透过阴影,画出一道门户。如若过了今夕,太阳的角度略有不同,就不会出现这道门户。”   他走到墙边,伸手一推,果然出现一扇转门,制作之巧,令人咋舌。许公强发出狂笑之声,一跃而前,挥手点处,杜希言应手跌倒。   老妪像风一般落在秘门边,伸手拦住许公强,道:“慢着,这个密室既然找到,咱们也不急在一时,你如贸然闯进去,说不定会碰上什么意外。”   许公强不悦道:“意外?难道有人埋伏袭击不成?就算有人暗算,我也不伯。”   杜希言痛得说不出话,等到头上疼痛稍轻,这才知道那是他用手捏住自己的颈于而致。   他不敢支吾,忙道:“小可瞧的是那块古玉块。”   许公强道:“那有什么看头?”   杜希言道:“小可专攻土木之学;是以对金银珠宝之物,不大识得,但却值得玉石类之物,尤其是一些古玉,因为时时从土中墓内掘出,是以值得更多,小可见那块玉块,似是秦汉间的古物,但也许是战国时的古物,一时未能断定,是以仔细审视。”   许公强道:“原来如此,下次你最好拿起来看,以免我疑心你想发动什么机关来加害我们。”   杜希言这才知道对方早就有警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颈子上铁钳移开之后,他伸手拿起那块玉块,细细审视。   许公强发出古怪的笑道:“你喜欢哪一件都可以藏起来,就算是你的好了。”   杜希言心中大讶,付道:“他何以对我这样慷慨?即使他们带不走这么多,也用不着给我呀!”   他先后拿了三块古玉,又拿了一串光彩夺目,非常圆润的珍珠项链。单是这几件东西,若能活着离开,已可以一辈子不虞冻馁了。   老妪道:“天快亮了没有?”   许公强出去瞧瞧,回来道:“尚有个把时辰才亮/老妪道:“我已详细查看过,没有咱们欲得之物。”   她的目光转到杜希言面上,又道:“我相信必定另有密室,以赢放这天是堡最贵重之物。”   杜希言但觉老妪才智过人,怪不得许公强虽是凶暴易怒,却事事都听她的主意。   当下应道:“小可不敢说没有,但目下尚未看出端倪。”   杜希言除了身上疼痛之外,兼且头昏眼花,一时爬不起身,耳中只听得老妪阴森森的道:“杜希言,你如若妄自逃出此室,莫怪我们手底毒辣无情。”   她的声音使杜希言起了鸡皮疙瘩,果真打消了趁机逃走之念。   他限见对方动作快如闪电,只伯自己才走了两步,人家已跃出数丈之远了,如何逃得掉?   橱门及箱子发出阵阵响声,显然他们正在查看所藏之物。杜希言无意中望见一个翻倒的箱子,里面尽是黄澄蹬的金块,不觉呆了。   过了一会,他恢复体力精神,除了赞叹之外,又可知这等透光通风的系统,工程繁重艰难,定然不止一间密室才对。   不然的话,既显得浪费,也不够高明。   但其它的密室一定不是从这儿通往,却是毫无疑问之事,他转眸四看,只见那两个老人翻箱开橱,好象在寻找什么,对触目皆是的黄金珠宝以及贵重无比的古玩等,全然视若无睹。   又过了一阵,许公强怒道:“他妈的,咱们空欢喜一场,这儿屁都没有。”   老娘道:“别急,咱们小心查清楚才行。”   许公强走来走去,显得心倩很暴操。老妪埋头在珍宝翻寻,偶尔会把一支珠钗之类的饰物,插在头上。   杜希言缓缓起来,一拐一拐的走到最靠近的一座石橱。   但见橱内堆满了金质或银质的套杯和其它器皿,此外,又有一些首饰和玉器,忽然,他的目光竞停留在一处角落中,良久尚不移开。   突然间头上一阵剧疼,似是被一个火铁钳夹住,不由得发出了呻吟之声。耳中只听许公强厉声道:“小子,你看什么物事,使你这般的入神?”   杜希方沉吟一下,终不敢骗她,道:“如若尚有密室,一定是在主宅之内。”   老妪道:“除了主宅之内,还有没有?”   杜希言甚感奇怪,道:“建造密室比盖一幢大宅院的工程还要浩大艰难,此地竞把密室分作两处,已经世上罕有了,如何能有第三处?”   老妪道:“你再想想看。”   杜希言断然道:“用不着想了,一定没有。”   老妪道:“既然一定没有,我们就用不着你了。”   许公强一晃身已落在杜希言身上,暴声道:“那么这就宰了他吧!”   老妪冷冷一笑,道:“这儿不行,不是把他丢到九龙桥下,就是囚于地牢内,这样干干净净,永无痕迹了。”   许公强道:“什么痕迹!”   老妪问:“唉!枉你闯了一辈子江湖,成为黑道上数高手之一,连这一点脑筋也没有,我且问你,假如此子身世并非他所言,却是那几个大门中的弟子之一,如若留下了尸身,岂不是证明遭人杀害?如是丢在九龙桥下,该处白骨累累,又或是在地牢中,也是白骨甚多,谁能疑是被杀的呢?”   许公强道:“你总是小心过度,但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就把这小于押到地牢吧!”   他们转身一道出去,其时杜希言已被点住了穴道,由许公强挟着,不久工夫,已在宅内一个院子中停步。   院墙上有一方五尺高,三尺宽的白石,嵌在墙上。石面刻着图画,上有横题,两边是对联,极是古雅可赏。   可是这却是地牢的入门,老妪推动角落的一根石柱,墙上的白石缓缓移开,露出了门户。   杜希言在被挟人暗门之前,虽是短短的一瞥,已看见那方白石上横题是“别有佳处”   四个大字。   两边的对联是:“松排山风干重翠,日照入门一倍长。”   火炬的光照出暗门内宽大的石阶,尽头是个干净的石室,不甚宽大。   角落处有个石墩,老妪过去,以双手旋转石墩,只见右边墙上开一个三尺长,两只宽的窗洞,竞不是门户。   许公强把他推过去,说道:“你将被囚禁在里面,以我所知,入室者将必有死无生。   因此之故,你可以选择另一种死法……”   杜希言恨根的瞪着这个凶恶的白发老人,心知此人残酷无情,纵是苦苦哀求,亦无用处。   许公强又道:“另一种死法是老子点了你的死穴,全无痛苦的丢人洞内。”   杜希言还是不作声,许公强冷笑道:“这窗洞之内,是个三数丈方圆的石室,有百数十条毒蛇居住,白骨累累,假如你不怕的话,老子也可以解开你的穴道。”   杜希言道:“好,我甘愿被毒蛇咬死!”   许公强道:“想不到你这小于胆气真不小!这是你的遗志,自然依你。”   这时,挥掌一拍,解开了他的穴道,然后毫不迟疑的把他丢人窗洞之内。”   社希言身子落地之时,碰着坚硬的石地,“砰”的一响,疼痛非常。但却没有感觉到压着毒蛇等物。窗洞射入火光,使他隐约可以见到这问巨大的石室。不过地面上仍是一片黑暗,全然瞧不见毒蛇在何处。   许公强的声音传人来,他正向那老伴儿说话:“喂!老伴儿,我没听见那小子被毒蛇咬中的叫声呢!”   老姬冷冷的道:“那是迟早的事,普通的毒蛇不会随便攻击人畜,除非是触犯他。   不过这石室内的毒蛇,为数既多而又饥饿,只等它们感到人体的温暖,马上就会发动攻击,最后把他的肉通通吃光为止。”   杜希言浑身起了无数鸡皮疙瘩,一阵剧烈的恐怖之感涌上心头,使他几乎控制不住而高声号叫。   宙洞突然关上,把火炬的光线隔断,这里面不但顿时变成一片漆黑,并且完全听不到一点声息。   杜希言陷入死寂黑暗的恐怖中,有好一会儿动都不动,脑子亦停止思想,进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等到他恢复意识,心想:“我终究尚未死去,也许我可以逃出这间石室。”   他摸摸身上任何东西都没有遗失,连缚在背后小包袱中,除了洗换的内衣之外,尚有干粮和几件小工具。   他取出火招,打着火之后,把一根黑色的线香点燃,立即发出相当明亮的火焰,照得一室皆亮,但燃烧速度却很是迟缓。因此这根线香大概可以点燃上一顿饭之久。   但见在这狭长的地面上,散布着许多白骨。   此处,当真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蛇,从那闪耀出彩光的鳞片,以及三角形的头部,都可以断定是奇毒异常。   这些毒蛇不知是否被火光所惊扰,纷纷开始蠕动。   但幸而没有向他游过来。   杜希言定一定神,付道:“据说火光能吸引毒蛇,何以此刻他们反而避开呢?”   他蓦地记起了赵老人之言,心底涌起了一丝希望。当下不顾身上的疼痛,举步缓缓走过去。   当他走到当中之时,两边的毒蛇有许多拔转头,游向进来时的窗洞那边,由此可以证明毒蛇竟是在躲避他。   杜希言大喜过望,想道:“赵老人没骗我,那松子酒确有镇避毒蛇之力!”   这时杜希言已等如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小命,他停下脚步,付道:“我虽是试验过赵老人之言属实,但他的儿子终究也死在毒蛇口中,可见得这松子酒虽然有奇效,但却有时间的限制,等到那药力一过,就将死在毒蛇口中了!因此,我须得从速设法逃走才行……”   他又想到若是仍从宙洞出去,那许公强夫妇必定还在监视,势必被他们抓到,亦是徒劳无功。   因此他查看可有别一条逃走之路没有,转眼打量一阵,心中歌默计算这间石室的大小和位置,不久就肯定必有另一条出口,只是这个出口隐蔽得十分巧妙,必须有极充分的时间慢慢勘查找寻。   问题即在于他喝过那一口松子酒的效力能维持多久?如果勘查费时,自是难逃毒蛇咬死之厄了!   这刻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酒力何时失效,也许尚有很久,但也许马上就失效了。   他在这长形的石室内踱来踱去,计算面积长短,然后判断那出口是在入口对面的墙上。   他甚至已查出入口的痕迹,那也是一个窗户的洞口,离地约有三尺。但启开之法仍然查不出来。   手中发出强光的线香,已经快要燃尽。   这使他注意到时间已耗去很多。   他用特制的铜套,把火焰弄灭。   余下那一点仍然慎重地藏起来。     第 二 章     此时这石室内黑暗如故,不过他已用不着光线照明,这建筑上的难题得用脑子解决,眼睛所能猜得的资料他已完全记在心上了。   在黑暗中寻思不了不知多久,这间幽暗的石室中,微微光亮一点。   杜希言晓得这是天色已明之故,他苦思至此,尚未得到答案。却由于天色已亮,念头不知不觉的转到外面院子里的光景。   那块白石的印象忽然浮上心头,他不清晰的记得横题是“别有佳处”四个字,是以寻思道:“这别有佳处四个字显然是暗示石室后另有隐秘处所。然而此处纵然无蛇,也算不得佳处。以刚才我找到的另一处秘室,那通风透光的系统,与此处相连,所以天色一明,这儿自应相当光亮才对,何以这般黑暗呢?”   这个想法在别人也许没有什么用处,但在他这个精通土木之学的大行家来看,这一点可就异常重要了。   与此同时,那副对联亦浮现于心头,他轻轻念道:“松排山风千重翠,日照入门一倍长……”   这一副对联,表面上是形容山色艳阳之作,可是当杜希言有了另一个想法之后,这两句话却可以很简单的用土木之学的术语解释出来。   杜希言喜欢地笑了一声,讨道:“假如我早一点想到这一个窗洞不是出口,而是另一间秘室的入口,这开启之法,早就计算出来了……”   他兴奋的点燃特制的线香,向左壁走去,目光到处,只见一些毒蛇纷纷骚动,并且发出嘶嘶之声。   社希言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他深知这正是毒蛇发出要攻击的讯号,可见得他体内的酒力已消失了。   但无论如何紧急,他仍然不能慌乱,他掏出一条特制的布尺,丈量高度距离,接着伸手一按,墙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方洞,洞钩有一根钢制的把手。   杜希言耳中听到“嘶嘶”之声大作,他伸手一扳那把手,右边那个窗洞立时打开了。   他迅速转身奋力纵起,上半身已穿人窗洞,双脚翘起,离开地面。其时已有十余条毒蛇迅快游至,却仆了个空。   杜希言透过一口气,目光到处,但见那边光亮异常,虽然也是长形的石室,却使人生出安全温暖之感。这是因为那边并无毒蛇,相反的却有不少奇怪的东西。   在石室的对面角落,放着许多个坛子,此外,尚有床铺几椅等家具。虽然如此,室内仍然有相当宽阔的空间。   杜希言深知那些毒蛇会得审高,是以双脚一蹬,滚入那间房内,随即找到机关,把窗洞关上。   他喘了一口大气,发觉这一次仍然没有跌破头或跌断骨头,但觉运气十分的好,顿时宽心不少。   他坐起来,暗道:“假如我借用了赵老丈的酒壶,刚才就用不着那么发急了,唉!   幸而老天爷可怜见,让我及时逃了出来!”   这间密室另有出路,那是他不必细看也知道的事,他甚至晓得这条出路只能出不能进的,是以唯有从来路进来,出去却两边都通得左边的那副长而雪白的墙壁上,光线从头上射下来,照得特别明亮,是以墙上所绘的图形及许多丹朱文字都一目了然,杜希言只看到开首题着“天罡绝艺,字内无双”之名,便已兴奋得面色发红。   对面角落一坛坛不知是何物,杜希言走过去,心中想道:“但愿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密封备用的清水,且又可以食用,那就谢天谢地,我可以在这儿住上一阵了。”   外面的几个坛子已经空空如也,时间既如此之久,坛内已没有任何迹象让他推测得出本是装盛何物。   不过其余的十余个,坛口都用黄泥固封,一望而知绝不透气,杜希言付道:“看这样子,好象是贮着佳酿美酒呢!我且打开一坛看看。”   果然不出所料,坛口一开,酒香四溢,清例异常,而杜希言更是一嗅即知是赵老人蜜酿的松子酒。   至此,他心花怒放,任何忧虑都一扫而无,这十多坛美酒不但已解决了饮水问题,还可以保证不会有毒。此外,他离开之时,饮过这些美酒,亦不怕毒蛇挡路了。   一夕之间,世事变化之多之锯,实是超越了人类智能所不能预料。那山村内的赵老人,在对面的山上,望了一夜,竟没有见火炬,也没有听到跌下九龙桥的惨叫之声。   不过过了几天,杜希言尚未出现过,这位老人便相信那个俊美斯文又谦和有礼的少年,一定已经葬身在那鬼气森森的古堡之内,谁也不知是在那一角,而他除了惋惜的一叹之外,还能如何呢?   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的早晨,赵老人踏着轻健的脚步,走向险峻的山岭中。他乃是因为酿酒的缘故,找寻种种配料。   因此他的行程与往日并不相同,当他从一块岩石边向一座山谷望去之时,只见谷中那道溪流旁边,多了一幢小小的屋子。屋顶是用茅草铺的,墙壁却是一半石头,一半木材。   赵老人深感惊异,付道:“我活了八十多岁的这座山谷,就只有过我的足迹,想不到现在竟然有人居住了……”   方在想时,茅屋中出来一个人,更使他吃一惊,原来这个人竞是个十分苗条,长发披肩的女子,衣服相当鲜艳,在老人的记亿中,从来来曾见过穿着如此奢夺目的女人。   不过一时之间,还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见她一面走,一面把一口长剑插在背后,动作十分纯熟。   赵老人虽然年至古稀,但看看女人的兴趣还是有的,尤其是此女来路不明,更是值得探索。   因此他靠在岩石的凹缝中,很舒服的坐着,而从面前的石缝中向下瞧着。这样别人就向上望来,也很难发现他。好在他已经是八十多岁之人,即使不幸被人看见,亦不会有什么事。   那个华服长发女子在山谷中的平地走了好一会,步伐轻盈均匀,不时仰头向天,深深呼吸,收回目光,无意中扫掠过对面的山腰,突然吃了一惊,整个的人都呆住了。   朝阳从对面山岭探头出来,假如不是升起不久的话,定然使赵老人难以看得清楚对面的情景。   现在呈现在他眼中的,却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相当的大,白发飘拂,他们正在迅快的做一件事,使得赵老人为之骇然。   相距虽远,但赵老人目力特强,故此看得一清二楚,巨细不遗。   那个老者手里抱着一个女人,身上衣饰相当华丽,也是长发披垂,一望而知她与谷底的女人必是二路。   那个白女老妪手里拿着一根绳子迅速无声地穿过一个树桠,一端缚着那个长发女子,另一端系在石上。   白发老妪放开手,那长发女子便吊在空中,身下是百尺深谷,如若掉了下去,定必粉身碎骨。   只见那白发老妪燃了一束香,白烟缭绕,她把这一束香架放在绳于上面,然后与那老者迅速隐没。   赵老人初时不明其故,随即恍然大悟,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一把香烧到绳于处,那绳索乃是可燃之物,不消多久,便将烧断,那长发女子将立时坠下岩底。而由于那一把香需得一段时间,方始烷到绳子之处,所以那两个凶手早已鸿飞冥冥了他本想立刻出声惊动谷底之人,但他马上又考虑到假如发出声音,岂不同时又惊动了凶手们?   假如他走落谷底,向那溪畔的女子报讯,又怕才走至中途,那女子已从空中跌落。   其时谷底之人,说不定还会错认他是凶手,这等事情,有时实在分说不清……   自然他最担心的是自己被那两个凶手发现,那一定是凶多吉少的局面!所以他十分着急地寻思办法,希望能及时救下那个吊在─半空的女子。   他在别无办法之下,习惯地拿出洒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这─口美酒灌人肚中,竟使他灵机一触,面上泛起了笑容。   只见他迅即把酒壶的软皮套退下来,便露出银光闪闪的一只扁的酒壶,他就着阳光,调整角度。   ─道反射的闪光,直奔谷底,这道闪光在溪畔那长发女子身上绕了几匝,溪水又反射出万点光茫。   那长发女子觉出有异,回头四望,赵老人可就看出这个女于是个妙龄的女郎。长得美貌异常。   她目光很快地就被那一团反光,缓缓的引向对面山腰,立即发觉吊在半空中的人影。   这个长发少女惊得眺起身,直向对面奔去,赵老人心中暗暗着急,付道:“那边是……   片陡峭直立的山崖,如何爬得上去?假如上面的人掉下来,她也势难接住,可能两个人一齐砸死……   方着急时,但见那华衣少女有如燕鸟般离地飞起,冲升十余丈,脚尖在石壁上一点,复又升起。   如此四五次,她宛如飞乌般越地那片石崖,落在缺口当中,此时吊在半空中的长发女子突然坠下,敢情那绳子恰好烧断。   当此千钧一发之时,那长发少女一伸手,拉住绳索。她不住没有被扯了下去,反而迅即把同伴拉起。   她把同伴放在脚边,掣出长剑,回头四望,似是防备有人侵袭,过了一会,见没有一点动静,这才挟起了同伴,割断绳子,寻路下山。   赵老人乎生不通技击武功,可是连他也注意到这个美貌少女手中之剑,特别眩目,不问而知必是极为锋利而又名贵的兵刃。   他收起酒壶,坐着不动,全然没有现身表功之意。而他又是年纪很老之人,特别有耐性,且又无所事事,也没有其它企图和用心,故能静静地坐着不动,过了不知多久,那个长发少女又从工茅屋中走出来。   只见她换了一套翠绿的紧身衣裤,背插长剑,长发披垂,别有一种韵致。   她走到谷中一处草坪上,便停下脚步,偶而游目四望,好保是等待着什么人赶来,赵老人想道:“她等的人一定是事前约好的,因为我一直这瞧着,并没有看见她亲自或派人离开地此谷。”   又过了一会,谷中的小径出现三条人影,当先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后面两个是白衣小童。   但这三入行径那小径之时,身法十分轻盈迅疾,一望而知此人绝对不是正正经经的贵介公子。   那少年公子走到草坪上,向绿衣少女作了一揖,道:“小生辱蒙姑娘见召,立刻赶来,不知有何吩咐?”   绿衣少女摆摆手道:“凌公子请等一等。”   凌公子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片刻间,谷口又出现了两条人影,却是两个灰衣中年僧人。   他们都佩着戒刀,动作迅捷异常,抵达草坪时,只向那绿衣少女一稽首,便站在另一边,竞不与凌公子搭话。   逼紧接着又有两批人先后赶到,头一批是两个中年道人,带着长剑,他们站在两僧那边,亦不与凌公子见礼。   后一批是一对中年男女,看样子似是夫妇,男的体格魁梧,虬须绕颊,气度甚是威猛,女的长身玉立,高髻谈妆,衣服十分朴素。   他们与所有的人都打招呼,但却站在一角,表示他们与那僧道既非同路,与凌公子亦不相干。   连那绿衣少女,一共是五拨人马,站在草坏中,动也不动,亦不交谈,好象仍然有所等待。   赵老人觉得十分奇怪,也不懂这荒僻的山中,如何会突然来了这许多的人,自然更猜不出他们的来意了。   又地了许久,赵老人发现刚才悬吊那长发女子之处,又出现那两个老人,他们躲在那树后石缝间,向谷中窥看。   赵老人刚刚看见时,那绿衣少女突然仰头向那崖望去,冷冷道:“你们要自己下来呢,抑或要我们去赶下来。”   崖顶俏然无声,绿衣少女又道:“我当闻轰天雷许公强,无影杖肩大娘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强横人物。哪知只是徒得虚名这辈!此谷之中,虽然皆是你们夫妇的对头,但昔年你们纵横叱咤之际,这些人还没有一个成名露脸,你们敢是老得畏首畏尾了么?”   她的话清清脆脆,传到老远。莫说许公强和扈大娘,连那个不懂武功的赵老人也听了一清二楚。   赵老人向对面山腰望去,只见在更高之处,隐隐有人影幌动,由此可知那绿衣少女说过赶他们这言,并非虚声恫吓,事实上的确有人暗中包围了他们。   轰天雷许公强猛然长身跃出,站在崖边,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厉声应道:“丫头住口,凭你们这一干人,老夫何惧之有?看你们衣着装束,当是彩霞府中之人,假如飞虹夫人在此,老夫也许肯下谷讲几句话!”   绿衣少女看了他一阵,才道:“扈大娘呢?她何以不敢现身?”   那白发老妪也跃了出来,与许公强并排站在崖边,阴森森地道:“尽是一干小辈而已,老身倒也佩服你们的狂妄大胆!”   绿衣少女冷冷道:“假如只是一干小辈,就能够使你们出不得此谷,只怕你们更要被天下人耻笑了!”   轰天雷许公强勃然大怒,道:“你们找死还不容易2”:   喝声中便要寻路落谷,但扈大娘拐杖一伸,把他拦住。   她冷冷道:“老家伙,他们想法子激咱们落谷,必有图谋。咱们虽是不怕,却也不能轻易就让他们如愿。”   许公强怒气未息,道:“那么咱们就如此白白饶了他们不成?”   扈大娘道:“当然不是。”   许公强摸不着头脑,“如果不饶他们,而又不下去动手,怎么惩戒他们?除非你有法术,但我却知道你不值这─门玩艺儿!”   谷中众人乃至对面半山腰的赵老人都听见了,无不在心中暗迢:“是呀,他们如不下谷,如何能遂惩戒之愿?   扈大娘冷笑一声,道:“收拾这等小辈,何难之有?你还记得早先那个小丫头么?”   许公强道:“当然记得,她大概也是彩霞府的人。”   扈大娘道:“准没有错,她必是彩霞府的得力弟子,因此咱们把她推擒下,吊了起来,找算让她坠谷身亡!”   许公强伦声道:“此事早就成为过去,人家把人都救走了,还说来作甚?”   扈大娘道:“我刚才说的只是开头而已,底下还有文章,我且问你,咱们的点穴手法,他们解得开解不开?”   许公强沉吟一下,道:“咱们的点灾手法,虽是与别的家派略有不同,但终究难不住他们。”   扈大娘道:“对极了,我也这么想。”   众人听到此处,仍然莫名其妙,许公强发出“轰天雷”脾气,怒目圆瞪,厉声吼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这等废话亏你好意思说了老半天……”   屉大娘冷冷道:“假如你忍耐些听下去,你就不敢乱骂人了!”   许公强一面气得直跺脚,一面又只好忍气道:“你说,你说扈大娘道:“咱们的点穴手法,既然算不得独门秘艺,照理说那小丫头应该也提剑现身于谷中才对。然而你要曾看见她?她如何不出来呢?不问可知她一定还躺在床上,宛如死人一般!”   许公强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扈大娘道:“简单得很,咱们两老只要拨头一走,那个小丫头就算有九条命,也非死不可,你看妙不妙?”   许公强楞了一下,才道:“我还是不懂。”   扈大娘道:“我告诉你吧,是我在那小丫头穴道上扎下一口“戳魂针”,此针已入经脉,顺着血气移动,两个时辰之后,那戳魂针就刺入心房,取她之命!”   许公强化怒为喜,道:“妙!妙!那么咱们快走!”   扈大娘道:“此针只有我囊中的吸星石能够解救,咱们说什么也不拿出来,看这绿衣丫头能奈咱们的何?”   许公强道:“对呀!咱们也不妨留在这儿瞧瞧。”   谷中那绿衣女神色未变,也没有插口或答话,双目半限,似在寻思应付之计,过了一阵,她抬头发出一声冷笑。   扈大娘高声道:“怎么啦,你有吸星石么?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有这么……颗,不幸却在我手中,哈!哈!”   绿衣女谈淡道:“吸星石也算不了稀世之宝,你们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见多识广,不在话下,只不知可曾听过‘丹凤针这件东西没有?”   扈大娘一楞,还未说话。许公强已厉声道:“丹风针?这宗宝贝现下在什么地方?”   窟大娘接口道:“听她的口气,似乎是在她的手中,但这话万万难以令人相信!”   赵老人身为旁观者,同时也不知“丹凤针”有何好处,却发觉绿衣女周围的僧道公子和那双夫妇,都耸然动容,当下想道:“那一定是十分贵重之物,而且除了绿衣女之外,别人似是全然不知此宝下落……   绿衣女格格笑道;“我也不必吹牛,这丹凤针是何等珍贵之物,天下之人谁不垂涎?   当然不会在我手中,不过假如我求得此宝,你们的戳魂针举手即破,对也不对?”   扈大娘道:“以历代武林传说此宝的种种灵异来说,怀有此宝之人,简直就死不了,何止是戳魂针这等暗器?”   绿衣女道:“你们一定晓得,在传说中,此宝最后是在何人之手?”   扈大娘道:“这个问题怎能难得倒我?根据传说,此宝最后落在天罡堡荆家手中。”   绿衣女道:“那么你们两位匿隐在这鬼堡中,除了避仇之外,恐怕也在找寻此宝,也是不是?”   扈大娘阴森森的笑了数声,才道:“是也不是,你管不着!”   绿衣女高声道:“我不妨指点你们迷津,那就是丹凤针决不会在天罡堡中,不然的话,此堡上下超过百口,何以会死个精光?”   许公强道:“是呀:我也时时想到这一点,难有解释。”   绿衣女道:“我刚才的话,就是解释了。”   许公强道:“你这话倒是很有见地。”   扈大娘道:“除非该宝在武林中重现,不然的话,那些传说仍然可信。”   她这等实事求是的态度,不失为明智之举。求学治事,定要如此方能有所成就。   绿衣女嘲声笑道:“想那丹凤针既多灵异妙用,体积又不大,得宝之人,自然日夕随身,决不藏放别处,因此天罡堡荆家就算碰到无法匹敌的强仇,但至少也应有一人独存于世。然而天罡堡先后数年间,上下大小,男女老幼都完全死光死绝,至今已达五十载之久,武林中仍未听过荆家尚有人幸存于世,可见得荆家完全绝灭,乃是千真万确,不容置疑之事!”   她的话极有道理,教人不能不信,扈大娘高声道:“就算那丹凤针不在天是堡中,目下提之无用,咱们还是谈谈你那个同门吧!她能逃得过杀身之祸么?”   绿衣女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许公强道:“咱们走,管她活得了活不了!”   然而他们背后两丈七八尺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口音,道:“贤伉倔想走,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扈大娘头也不回,答道:“是飞虹夫人么?咱们好久没见啦,我早知道小的斗过,老的非出来不可,嘿!嘿!”   许公强却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块高耸的山石上,站着一个中年美妇,手中拿着一条五色缤纷的宽带,右手握着一柄两尺长的金叉。   只见她左手一扬,那宽带应手飘飞,宛如一道彩虹一般,大概她飞虹夫人的名号,就因此得来。   她冷笑一声,道:“贤伉俪都看走了眼啦,那一位姑娘,非是敝府之人,因此之故。   妾身那个弟子如若死在戳魂针下,对她似乎没有大碍!”   邑大娘讶然咦了一声,道:“她不是你门下之人?那么她是谁?”   许公强接口道:“对了,她若是彩霞府中之人,应当使五色软带才对啊!”   扈大娘道:“那也不一定,早先那个小丫头不也是使剑的么?如何又是彩霞府之人呢?”   飞虹夫人道:“假如贤伉佰定要得知,妾身可以奉告。”   扈大娘粗声道:“别满口贤伉丽的乱叫,天下有谁不知我和老许是冤家对头?我和他早晚会拼出一个死活,你们有这个耐心,那就等着瞧吧!”   飞虹夫人徐徐道:“那是你们自家之事,妄身不便多说,至今小徒身负戳魂针之伤一事,你们怎么说?”   息大娘道:“你想拦住我们的归路么?”   飞虹夫人仍然十分温文从容,道:“妾身虽有此心,却听伯无能为力,因此之故,只好有烦一些老朋友帮帮忙了……”   话声未歇,许公强、邑大娘突然分头飞跃上去,疾逾闪电。飞虹夫人彩带在空中“猎”的一响,猛然问向许公强当头卷落。此带虽然轻软,但这刻的势道看来却重如山岳。   许公强抡杖挑扫,势道之咸猛,实在骇人。但见彩带钢杖一触之下,那条彩带已消失刚劲之势,然而彩带乃是柔软之物,反倒生出缠卷的妙用。   此时许公强身在半空,如果手中钢杖被彩带卷住,全然无法变招换式,乃是必败的局面,而且他其时除了撒手弃杖之外,难逃丧命之厄,因此之故,他万万不能让对方缠住。   只见他身形疾坠,落在原处,竟然不会被对方所制。   那边的邑大娘飞身而起,脚尖方要踏到坡上,只见树丛中钻出一个黑黑瘦瘦之人,身上衣服十分槛楼,头发蓬乱已经花白。   他左手拿着一个破钵,右手提着一根枯黄竹杖,冲着邑大娘呲牙一笑,怪声怪气的叫道:“此路不通,下去!”   扈大娘早已有备,当人影一闪之时,她手中之杖,已横扫而过,劲风呼啸,潜力激荡,两三丈方圆内的山草树木,尽皆剧烈摇摆,声势十分惊人。   那黑瘦汉子右手枯竹迅疾竖挑,硬架敌杖,左手破钵扬处,飞出一片物体,范围其广。   此时扈大娘只要争取到一线之机,让足尖踏上地面,便能变化劲力,同时亦可施展奇功绝艺,对付对方破钵中飞出之物。   但事实上她不得不借对方枯竹硬架之势,换力电疾退回,如若不然,必被对方钵中之物击中。   她退回原处,只见敌人钵中之物,洒落在身后地面上,原来是无数饭粒和一些青菜肉骨头等等。   她仰头破口大笑道:“死叫化,老娘非宰了你不可!”   许公强接口怒喝道:“好哇,穷叫化刁不仁也敢来了,你们想是忘了那一回的教训么?”   刁不仁怪笑一声,道:“我正是来跟你算帐的,难为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事。”   扈大娘接口道:“喂!穷叫化,你目下在丐帮中当了什么职位?”   刁不仁道:“多劳关怀,可惜那不是做官的事儿,虽然列人长老堂中,却不会增禄晋爵,提之无益。”   肩大娘又道:“阔叫化呢?他想必也是丐帮长老了?你们一穷一阔,向来走在一起,现下为何不见他?”   刁不仁道:“那厮贪财爱钱,多行不义,说不定已被别人黑吃黑给杀了。”   不远处的树林后,转出一个肥白白的老者,手提金杖,胸前吊着一职银瓶,身上衣服很光鲜,只有极小的三四个补绽,不仔细看的话,决难发觉。此人外表似是富翁,但一开口却原形毕露。   他高声嚷道:“操奶奶的,哪个说我死——?”   扈大娘向许公强低声道:“果然是阔叫化跳不义。”   许公强厉声道:“姓姚的休得装模作样,凭你们穷阔两丐,虽然位居丐帮四大长老,但还不放在老子心上。你们若是有种,老于一个人打你们两个,生死各凭天命。”   阔叫化姚不义哈哈一笑,道:“妙极了!这一场架不妨打打看。”   许公强道:“咱们先讲好,如果不分出生死,不许罢手。”   阔叫化姚不义道:“好,我们还会伯了你不成?”   穷叫化刁不仁摆摆手,阻止许公强欲跃之势,说道:“等一等,听你的口气,一定已经获得天罡绝艺,才敢如此狂妄自大。”   许公强怒道:“跟你们两个动手过招,哪里还要什么天罡门技艺?”   穷叫化刁不仁纵声怪笑,道:“这话就太不合情理了,假如你未得天罡门绝艺,如何敢不把我们放在眼中?就算你这些年来,功力突飞猛进,但我们也会虚度光阴啊!”   许公强道:“谁耐烦跟你话絮?你想知道老子近年功力进展如何,咱们出手一试之时,自有分解。”   穷叫化刁不仁道:“不是我爱婆婆妈妈的话絮,而是我看你出手接了飞虹夫人一招之时,并没有惊世骇俗的表现,可知你当真没有得到天罡秘艺了。”   许公强道:“我本来就是这样说的。”   刁不仁道:“好极了。现下既然已证明你未曾获得天罡秘艺,近年功夫也不见得如何精进,则你夸下大口,提出挑战之言,分明是另有团谋……”   他沉吟一下,又道:“我明白了,你总是许下种种诺言,而只求得这上面来,到时不借毁诺背信,施展内外夹攻之法,好让邑大娘也上得来,对也不对?”   许公强怒骂一声:“龟儿子!”   接着喝道:“胡说八道,以老于的身份,岂有说了不作数之理?”   阔叫化姚不义道:“你若提起此言,我可要举出不少例子,证明你说过的话常常不算数。”   穷叫化刁不仁接着道:“是啊!你这等说法,只可骗骗那些古扳的侠义人物,碰上我们这一对不仁不义的叫化,休想得手   他们一搭一挡,恰到好处。连那全不谙武功,也未走过江湖之人亦觉得他们很有道理。   扈大娘道:“他们不敢上阵出手,反而血口喷人,全是诬蔑之言,老头你别再理睬他们。”   许公强道:“谁耐烦理会他们!老伴儿,他们既是极力使旁人以为咱们施展诡计,才上得去。咱们少不得只好抖露一点功夫给他们瞧瞧了。”   穷叫化刁不仁怪笑道:“算了,算了,这等伎俩,可瞒不过我们。许公强,假如你真有独斗我和老姚的信心,你可把邑大娘缚起交给我们,作为人质。此时我和老姚都没话说,不得收回在早先不敬之言,并且向你赔罪认错。”   许公强怒道:“混帐!你们信不过我,我又岂能相信你们。”   刁不仁耸肩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有法子了。”   许公强突然疾跃起来,抡杖疾扫。由于他是站在下面,这一跃起,杖势恰好扫向刁姚二人脚肠。   刁不仁猛的跳起闪避,而姚不义则伸杖硬架。“当”的一响,声音震耳,姚不义固然震得身形不稳,退后两步。但许公强也是力道已尽,坠回原地。   刁不仁哈哈笑道:“好强的腕力,但这一招落在行家眼中,仍然看得出你没有独力与我们放对拼命之力,那漫天大谎,不攻自破。”   许公强气得连连跺脚,然而这道高逾丈二的关口,在飞虹夫人和穷阔二丐把守之下,却有如不可飞越的天堑。   扈大娘的鼻子轻轻皱了几下,突然低声道:“老头子,他们一定是想用火器对付咱们。”   许公强心想:“这话甚是,假如对方使用火器,此处上不到天,下不着地,进退不得,非遭毒手不可。”   他也低声道:“这便如何是好?”   息大娘眼睛一转,道:“是了,他们另有专人负责火器,此人尚未赶到,是以设法拖延时间。”   许公强道:“那么咱们赶紧想个法子。”   扈大娘双眉一皱,计上心来,道:“我慢慢往谷中降落,到时如此这般,你定可冲得出去。”   许公强道:“剩下你一个人在此,又如何是好?”   扈大娘道:“谷中皆是后生小辈,不足畏惧。你放心走你的路,我自能脱身。”   然而她的声音口气,却可听得出她的自信并不十分坚强。   许公强虽然桀?不驯,平生十分自负,是以仇敌追天下。然而他本人可以不在乎,但关系老妻安危生死,却不敢粗疏大意。   当下问道:“你可是觉得那个华服少年有点问题?”   扈大娘摇头道:“不是,那厮左右不过是西京老邪的得意门人罢了,我怎会伯他?”   许公强道:“那两僧是少林门下,两道是武当门下,都不必置疑。那对中年伴侣,想是近十余年来方始成名之辈,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然则你心中忌惮的,竟是那个绿衣女么?”   扈大娘道:“正是如此。”   许公强晒道:“此女最多二十岁,就算出自名门,又能有多大火候?”   扈大娘道:“此女才智武功,两者皆不弱。你如果因她年轻而忽视,那就好象我昔年出道之时一般,多少名家高手,不也是瞧我年轻,大意应付而身败名裂么?”   许公强矍然道:“这话甚是,那么咱们改变计划就是了。”   扈大娘回目一笑,道:“公强,我真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咱们多少年来,无时不吵架,但你到了危急之时,仍然对我这般关心。”   许公强睁大双眼,道:“原来你也知道我对你好的,我还以为你完全不知道呢?”   扈大娘也瞪眼睛:“你看,你这个人就是这副嘴脸,早知你会如此,我干脆不告诉你。”   许公强泛起的怒色旋即又消失,道:“好啦!咱们别在这儿吵嘴,你说咱们怎生是好?”   扈大娘道:“上面飞虹夫人和穷阔二丐都没有动静,任由咱们商议,可见得他们有心拖延时间,等侯那擅长火器之人赶来。因此之故,咱们只好依原计进行。”   许公强道:“你不是觉得那绿衣丫头不好斗么?”   屉大娘道:“我只要小心应付,便不妨事。”   她说望立即行动,移到崖边,看准了落谷时踏脚之处,然后厉声喝道:“底下的小辈们听着,老身来也!”   她寻路而下,只要降到离谷底三四丈之处,即可冲下。   只见邑大娘当真一步步攀附而下,手足并用。到了距地面只有三丈左右,她大喝一声,疾跃下去。   当她大喝之时,许公强突然一声不响回身向上面跃起,左手同时扬起,四粒石子脱手劲射。   这些石子均是向着飞虹夫人发出,以他这等高手,突袭之时,居然全不作声,自然威力倍增。   飞虹夫人手中彩带“夺”一声飞起,布成一片墙壁,恰恰把那四粒石于挡住,但已大感骇然。   此时许公强已经冲到,抡杖疾扫。飞虹夫人迫不得已;以金叉封架,一面后退。   许公强脚尖一踏到实地,顿时如鱼得水,杖上势道陡然增强一倍。“呼”的一声,已把飞虹夫人迫退几丈,   穷阔二丐迅即扑来,许公强掉头就走。他知道若是被这两个老叫化缠上的话,一时三刻之内,难以脱身。   若在乎时,他还不惧。□肯滤□热幌仁褂貌徽□笔侄危□?对方亦不必客气,大可以倚杖人多,来个一拥而上。   因此如若被二丐缠上,飞虹夫人定然不肯袖手旁观。据他所知,目前武林中还没有哪一个抵挡得住达三大高手的联手围攻。   穷叫化刁不仁破口骂道:“不要脸的老贼,你不是说过要独斗我们的么?为何又足底抹油?”   许公强弃出七八丈,回头一看,不但穷闲工丐追来,连飞虹夫人也尾随不舍。   他迅即柱山上审去,一面想道:“假如我那老伴晓得这等情形,及时回身打这边逃走,定可如愿。”   谁知事实上邑大娘一纵身落谷底,马上就回身跃起,足尖在崖边连点数次,便升回崖上。   此时上面己无人把守,她一跃而上,便向穷阔二丐和飞虹夫人追去。山间遍是树木,一晃眼间,这些人都失去了影踪。   赵老人看得目瞪口呆,低头再瞧谷中之人,只见那绿衣少女不住的摇头,意思似是十分不满。   凌公子道:“云姑娘,这对老怪物机警无比,狡奸百出,这一次如若被他们遁走,只伯再也找不到了。”   绿衣女点点头,道:“凌公子之言有理,他们果然狡猾万分,虽然不甚把我们这一群人放在心上,但又疑虑到我们必有其它的阴谋,所以不肯冒险。”   凌公子道:“今日之事,如果由姑娘全盘策划,定可击杀那两个老怪物无疑。”   对面一角的两名道人,面色大为不悦,其中一个重重的哼了一声。凌公子明明听到,却若无其事,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绿衣女道:“其实李天祥真人的算计极好,假如那位掌管火器的人及时赶到,许公强夫妇早已粉身碎骨了。”   另一角的虬须大汉高声道:“只不知那掌管火器之人,为何不能及时赶到?我看根本都是鬼话,他们何尝有心杀死这对老怪物。”   一个道人含怒接道:“你这话如若全无根据,纯系臆测之词,休怪贫道不客气了。”   凌公子冷冷腮他一眼,道:“不客气又如何?”   那道人正要开口,左边的僧人插口道:“道友别说气话,凌施主亦不必多言。今日之事,贵在同心合力,方有成功之望。”   凌公子冷笑两声,只激得武当两个道人怒形于色,但碍于有人出头劝解,对方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话毁,也就不便发话生事。   那虬须大汉鲍尚说道:“云姑娘,许公强夫妇既已逃走,咱们还要不要在此谷中守候?”   绿衣女摇摇头道:“此事我作不得主,但依我鄙见,诸位不如暂时返回原地,等侯我的讯息更妥。万一许氏夫妇回转来,见此地无人,定然现身找我麻烦。此时我一发警讯,他们休想逃得性命。”   凌公子首先响应道:“云姑娘此言甚是,不然的话,那对老怪物见到大批人在谷中,岂敢现身挑舋?”   绿衣女目光转到那两僧两道面上,两僧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两个道人却面有难色,其中之一说道:“云姑娘此计虽佳,然而万一出了什么岔错,贫道们担当不起。”   绿衣女道:“道长们所虑也极是,不过与其白费时间,坐待别人满山搜索,那就不如咱们也布置一个诱敌之计了。”   她甜甜的笑一笑,又道:“道长也许是担心我会被那许氏夫妇所害,只是不便说出来而已,不过照我的想法,任凭他们武功再高强,我也能用言语稍为拖延时间,只要诸位及时赶到,便可无虑了。”   两个道人听了,似是相当动心。   一个少林僧人道:“云姑娘说得好,与其白费时间,不如施展诱敌之计。好在云姑娘施放的警讯,对方绝对看不出来。”   武当两道至此表示同意,当下,都先后出谷去了。赵老人横竖没事,便坐在原处,耐心等侯。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赵老人忽然看见左方的出腰问,有人晃闪,定暗看时,登时心跳加速,想道:“那云姑娘料得不错,达许氏夫妇竞又回转来了。他们眼见谷内无人,只剩下云姑娘,必定人谷加害于她。”   赵老人头脑简单,万万想不到许公强夫妇所以会回转来,完全是为了探看彩霞府的女弟子,是不是已被救活?如若已经救活了,那就证明“丹风针”已落在那绿衣女的手中。   因此,他觉得很奇怪,心想他们夫妇回转来,定要落入那绿衣女的圈套中,此念一生,突然问泛起一阵怜悯之心。   要知道赵老人今日把所有的情形都收入眼中,绿衣女这一方人数甚多,而许公强夫妇只有两个人。不知内情之人,只道他们夫妇人少势单,被人欺负。   殊不知他们乃是当代的魔头煞星,武功高强,狡计百出。武林各大门派,虽有诛杀他们之心,但多少年来,此愿终未得偿。   那许公强夫妇小心地向前移动,直到可以窥见谷内情景,方始停止不动。只见谷中十分静寂,似是无人在内。   他们看了一阵,许公强拍拍扈大娘肩头,打手势表示他要下去看看,扈大娘摇摇头,表示一道落谷。   许公强最后只好同意了,当下从树丛后长身出现,正要觅路下谷,突然一道闪光划空射到,把他们骇了一跳,连忙循光望去。   只见右侧的山崖上,石缝后面露光一颗白皑皑的头颅,向他们摇手,示意不可落谷。   许公强一怔,道:“这老头是谁?”   扈大娘道:“我敢打赌从不相识。”   此时赵老人已隐回石后,扈大娘沉思吟道:“这就奇了,这世上居然有人会帮助咱们?我倒看不出谷中有什么埋伏?假如伏兵是在附近,则等到对方发出警讯之时,咱们早就高飞远扬了。”   许公强冷笑道:“那老头子必是对方诡计中的一部分,他想骗咱们不要落谷。但咱们如不落谷探看,将会如何做法?当然会绕到那边,问个明白!以我想来,这个陷阱圈套便是在他那里。”   扈大娘皱眉想了半天,道:“我实在想不出来。”   赵老人一直不再露面,扈大娘似是没了主意,问道:“公强,咱们现在怎么办?”   许公强道:“当然是落谷瞧瞧,即使有埋伏,咱们还怕走不掉不成?”   扈大娘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他们并肩向谷底奔落,如星飞电驰,迅疾无比。   他们才一现身奔落谷去,茅屋中便走出一个人,正是那绿衣少女。她妈妈婶婶的向溪边走去,似是没有发觉许氏夫妇的踪迹。   许氏夫妇一下了就奔到茅屋门前,各屋内一望,只见竹床上躺着那个彩霞府的女子。   扈大娘迅即入屋,略一查看,便即退出。向许公强说道:“有人施展阻经截脉手法,使她全身血液流速减低数倍,是以她至今尚未死亡。”   许公强望着那绿衣女的背景,道:“这样说来,丹风针决计不会在他们手中了。”   息大娘道:“这个自然,丹风针虽然能在最后关头救这女娃于一命,但时间太久,终是真元大耗,毕生不能恢复。因此,对方如有丹风针在手中,定必早早施救无疑。”   他们说话之时,只见那绿衣女蹲在溪边洗手,至后起身,回转身来。她一见许氏夫妇站在房屋之前,大感惊讶,高声道:“你们到此有何贵干?”   许公强道:“取你性命!”   绿衣女道:“以你们两位的威名,竟须等到我剩下一个人,方敢前来,岂不见笑天下之士?”   许公强厉声道:“谁不服气,老子就宰谁!”   赵老人听了这句话,中顿时大为后悔,想道:“这厮如此凶恶,我早先真不该警告他们,幸而他仍还是落谷去了。”   话说扈大娘高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伺以率人与我们作对?。   绿衣女道:“我姓云,名散花,与你们两位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许公强大怒道:“这就真真该死了,老子今日不宰了你,算我学艺不精。”   云散花面色一沉,道:“你们夫妇横行了数十年,手下伤人无数。单是这一点,就一万个该死!”   扈大娘仰天一笑,道:“哦!原来是替天行道的侠女,老身倒是失敬了。”   云散花道:“那也不是,我平生行事,绝不假借题目。这次到此地来,可不是为了锄奸除暴,而是为了天且堡的遗宝而来。”   许公强喝道:“废话少说,速速过来受死。”   云散花道:“假如天罡绝艺和丹风针这两宗异宝,未曾落在你们两位手中,我云散花何必自找麻烦,与你们作对?”   许公强大踏步走过去,口中狂笑连声,道:“你现在还不惹我们也不行啦!快快取出兵刃,老子看你年幼,让你三招。”   云散花微微一笑,道:“这话可是当真?”   许公强道:“老子还让不起不成?   云散花道:“我修习剑法以来,最厉害的就是头三招,假如你让我三招,岂不是太吃亏了?”   许公强冷冷道:“到底是谁吃亏,出手一试便知,何须多言。”   他不但口气咄咄逼人,同时又有一股强烈的杀气,使人感到此老天生就是凶恶嗜杀之士。云散花缓缓拾手,捏住剑把。息大娘迅即退往谷口那边,一望而知她的用意是封闭出入之路,以便许公强放手撕斗。   云散花高声道:“许前辈,咱们今日一拼,已成定局。我的胜负生死,不劳挂心。   但屋子里那位姑娘,希望你们予以施救。”   许公强提起拐杖,冷冷道:“哪有这许多废话的?”   云散花道:“许夫人,你怎么说?”   扈大娘道:“你这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管别人的闲事做甚?”   云散花怒道:“假如你们也有儿女的话,你们就不会这样说了。”   许公强迫进两步,一股森森杀气直涌过去,可见他心头盛怒,杀机强烈。   他厉声道:“闭嘴,你怎知我们没有儿女?”   云散花一怔,道:“我听说你们一直没有儿女之累,是以横行无忌。”   许公强恨声道:“假如我们的女儿尚在世间,此你还要大些,哼!哼……   云散花道:“令援敢是不幸天折了?”   许公强道:“天折?才不是呢!她尚在襁褓之中,便道遇大祸。”云散花道:“这件惨事天下无人得知。”   许公强咬牙切齿的道:“怎会无人得知?那个掳走了她的人,心中清楚得很。”   云散花叫了一声:“老天爷”,道:“那么令援竟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了?”   许公强道:“丫头,你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那就非死不可了!”   云散花一听这话,便知对方实是凶暴横蛮,不可理喻之辈,当下便不打话,“呛”   的一声掣出了长剑。   目光之下,这口长剑闪耀出极为强烈的寒光,耀眼生辉。许公强见了,突然惊咦一声,退了两步。他回头向邑大娘道:“此剑似是灵壁剑炉所产的名器,你说是也不是?”   厦大娘高声道:“你夺过来一看,不就晓得了?”许公强哈哈一笑,道:“你的话若被行家听去,恐怕连牙齿也给笑掉了!灵壁剑炉的名器,天下无双,持有之人,珍逾性命,岂是容易夺得过来的?”扈大娘怒声道:“笑话,你若是武功比她强,怎会夺不过来?”   许公强道:“越说越外行啦,我告诉你,灵壁剑炉至今虽然已有两百年历史,但出炉之剑,只有三口。据说创设此炉的祖师有过大誓,便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后人凡是拥有这座剑炉之团,必受此誓禁制。所以灵壁剑炉所出的三剑,罕得在人间出现。”   扈大娘道:“这誓言与你有何干系?”许公强道:“假如我夺到手中,而又被人夺回,我便得应此毒誓,身遭横死之祸。现在你可懂得我的意思没有?”   扈大娘遥遥啐他一口,道:“这等无稽传说,连你也当真相信么?若是你相信的话,那么咱们换个位置。”   许公强道:“这不是传说,而是有真凭实据之事,只要我真的相信,岂肯让你冒此大险?”   扈大娘不悦道:“胡说,我瞧你八成儿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舍不得向那美貌女子下手,才是真的。”   许公强摇手道:“别乱加罪名,我几十岁的人,哪里还有这种心情?”   扈大娘道:“你们男人最靠不住,越老越爱看标致女人,这叫做人老心不老,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他们忽然争吵起来,扈大娘醋意迫人,使得云散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不便插嘴。   只见这两老人又吵了几句,扈大娘突然向谷外奔去,行动迅捷有如鬼魅,任何人包括赵老人在内,都想不到她在醋意大发之时,突然奔出谷去,不觉谔然。   云散花清叱一声,手中宝剑幻作一道剑墙,强光刺眼,疾向许公强卷去。她这一击之威,连许公强那等纵横一世的老魔头,也为之一廉,全力挥杖扫出。“当”的一响,长杖扫中了剑光,火星四冒。   云、许二人各自退了两步,许公强低头一看,那根粗大的拐杖上,竞现出一道白痕,分明已被敌剑所伤。   他见了又是一廉,心想:“我这根拐杖不但经过于锤百炼,钢质极纯,同时加上了一点钢母,乎生以来,不知碰上过多少宝刀名剑,皆无所损。但这女孩子手中之剑,居然能在我这五雷杖上留下剑痕,可见得她此剑的厉害了。”   事实是他最吃惊的,还是此女的奇奥剑法。要知许公强横行了一辈子,实是有着过人的武功造诣。   以他方才全力扫出的一枚,他估计就算是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耆宿,亦不易硬接。   但此女不独硬接下来,甚且丝毫不久吃亏,剑术之高,功力之深,可以想象。   自然并不是表示云散花的武功可以与许公强斗个平手,只”因武功之道,千变万化,其中又有生克之妙,因此云散花可能是刚好有这么一招,能硬接许公强的五雷杖。如若许公强变化招效,她就未必能抵挡得住了。   反过来说,许公强亦并非定能赢得对方。正因武功之道,如此变化奇幻,除了功力相去悬殊之外,通常─上阵交锋,谁也难知结局如何?所以才时时有苦斗死拼的情形发生。   原来许公强这个“轰天雷”的外号,除了他的脾气之外,与武功亦有关连。他的五雷杖走的是咸猛霸道的路子,大有风云变色,雷霆交错之势。而他叱汊多年的生涯事,实是罕得有人敢与他硬拼的。   云散花自然深悉此老底细,眼见对方杖法已变,但是仍含蕴着有风雷之威,不敢大意,人随剑定,光华一闪,已斜斜穿出七八尺外。   她冷笑一声,嘲笑道:“你不是亲口要让我三招的么?谁知当真出手之时,连一招也不让了。”   许公强不但面都不红,竞径自转身向谷口奔去,迅若飘风。   此举无疑是表示觉出外面有异,想是由于启大娘没有回讯,是以晓得不妥,赶去接应。   云散花仰头笑道“许公强,你夫妇虽是一等狡独的魔头,但今日也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了。”   许公强已奔到谷口,突然停步回头道:“什么样的天罗地网?就是你们那些人么?”   云散花谈谈道:“你自家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公强面色铁青,厉声道:“死丫头,你估量老子不能取你性命么?”   云散花道:“你虽然足有杀我之力,无奈时机已逝,亦只好扫呼奈何而已!不信的话,请来一试。”   许公强被她激得三冒三丈,但又心惦妻子,方自踌躇不决只听云散花又道:“我本以为你们这等人物,决计不会坠人我的圈套之中,谁知你们毕竞现身落谷,送上门来,真真可笑得很。”   许公强道:“那个用镜子反射阳光的老头子是谁?”   云散一怔,道:“他怎样了?”   许公强道:“哼!他早晚得死在我手中。”   云散花道:“闷!你弄错了,这个老人倒是个道地的好人,他曾经以镑光警告你们不可落谷,对不对?事实上我没叫他这样做,而他也不是武林中人。”   她说这话之时,心中可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事实上她还未见过赵老人。   许公强显得更愤怒,道:“假如他非是江湖之人,我更要取他狗命,若然不是这个老小于,我们焉会中了圈套?”   云散花一听此人真是蛮不讲理,于是改变话题,道:“当你们落谷之时,我早已见到,所以迅即发出讯号,召集人手。假如其时体们便动手,我自然38逃大劫。但你们坐失良机,时至如今,哼!哼!莫说要杀死我,你们反而连逃走也办不到了。”   许公强狞声大笑,道:“你未免太自负了,凭你们这一干人,火候有限,竞想拦住我夫妇?这且不提,我先问你,你何时发出讯号的?”   云散花道:“难怪你会有此一问,以你想来,我若是发出讯号,你们即可迅即撤退,侍机重来。我正是利用你仍此一想法找出一种你们注意不到的通讯方法。”   她伸手向那条小溪指去,又道:“我乃是藉这道小溪,无声无息地传出消息。我有一种特制的药物,丢在水中,可以随水流去,大概流出数丈,便会溶化,把那一大片溪水完全染红。我的援手完全是在下游溪边等候,一见这片染红了的溪水,立刻赶来。”   这个疑团,总算是毫不留难地解释了,也说明了她早先何以一直走溪边洗手之故。   许公强翘了一下大拇指,道:“这一点老子不得不佩服你的聪明,不过你毕竞也有失算之时。我且问你,我那老太婆可是已遇上强敌?”   云散花道:“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陷阱,假如你立刻治愈了屋中受伤之人,我们再谈条件不迟。”   她冷一下,又道:“尊夫人现下在三名高手的强力叨筒包围之下,不敢妄动,那叨筒之内,装满了至毒的汁液,溅上一点,终身无法痊愈。   许公强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既不回来,又不出声叫我前去,敢情是不能出手拼斗的陷阱。”   他停顿一下,又道:“你们倚仗人多,使用歹毒的利器,这等所为,难道不觉得太下流卑鄙?”   云散花道:“你这话若是向少林方丈说,他一定受不了。但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即使是卑鄙下流一点,可是对付你们,却非得以下流对付下流不可。”   她显然对此理论甚为得意,又道:你们这一辈子的事迹,我都研究过,发觉你们做过许多欺诈逃脱之事。因此以前那些各大门派的宗匠大师们,都对你们奈何不得。但如今撞在我们手中,情势大不相同了。”   许公强跟中闪出凶光,大有回身动手之意。但他似是忽然醒悟,厉声大笑,道:   “臭丫头,你想激老子回来动手,对也不对?我倡偏不让你如愿。”   他迅即向谷外弃去,放目一瞥,但见老伴竟是在东北方的斜坡上,有三个人排成半圆形,手中各持一支钢管简。   这个半圆形阵势的缺口,乃是山坡凹落之处,底下究有多深。非到切近无由得见。   许公强双眉一皱,付道:“假如她背后是深沟,则她往下跳时。人家持筒从空中射下,必定难逃毒手。何况沟底地势如何?深度如何?尚未可知,自然不能往上跳。看来唯一脱身之法,只有跃到对面,只不知道这坑还有多宽?假如超过三丈,自然无法超越。”   不过他似乎并不太过忧虑,只见那三人中的一个是那锦衣华服的凌公子。第二个是那对中年夫妇中的丈夫鲍尚。第三个是道姑,山风过处,宽袍贴身,露出美好的曲线,只不知面貌是美是丑?   此外,少林寺的两僧,武当的两道,加上那鲍夫人唐瑞珠,一共五人,都守在那三人背后,以防敌袭。   许公强若要攻袭那凌公子等三人,必须先闯过这五人的防线。假如他不能立即闯过去,凌公子三人已有足够时间喷出毒汗,射杀邑大娘。   防守的五人看见许公强出谷,唐瑞珠沉声道:“那老魔头出来了,你们可得小心。”   凌公了高声而笑,道:“好极了,我已等得不耐烦了,最好那老魔头闯上来试图救授,咱们便可以趁机弄死他的老伴啦2”   话声方歇,另一个娇脆的声音接着道:“话不是这么说,彩霞府有人受伤,还须靠他们施救!我看最好是他们肯屈服,先救了那位姑娘。”   许公强不敢发作,大声道:“老太婆,你跑不掉么?”   扈大娘忿然作色道:“废话2假如我跑得掉,何必老是呆在这儿?”   许公强道:“他们人数甚多,我猜一定还有些老的躲在旁边看热闹,所以动武硬拼是不行的了,跟他们谈条件又太丢人。”   扈大娘道:“谈什么条件,你快快走开,我纵然死于此地,也不肯忍这口鸟气,你将来替我报仇,一一宰了这些混蛋就是。”   许公强道:“这话虽是有理,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谈判的好。”   他回头望去,只见云散花站在谷口,神色甚是得意,大有不愁对方不低头谈判之意……   许公强咒骂了一声,道:“喂!我出手救活了寻丫头,你们就得撤退。”   云散花道:“虽然人命关天,可是价值不同,扈大娘是何许人物,难得坠入我们的陷阱,若想脱身,还须多付一点。”   许公强怒道:“这简直是勒索,不要脸……好吧,你还要什么?开出价格来。”   云散花道:“首先我要问几句话,你从实回答,我方能决定开价的数目。”   许公强道:“问吧!问吧!”态度十分烦燥不耐。   云散花却恰恰相反,她好整以暇地举手拢一拢鬓发,才缓缓道:“你们潜居天罡堡有多少了?”   许公强道:“大概是十二三年吧!”   云散花道:“那么你们竞是亲眼目睹许多人丧生于堡中了,你们其问定曾出过手,这一点我们不能怪你,因为你想保持机密,但这么一来,所有的帐都算在你们头上,可以说你们这十余年间,虽然不入江湖,但结下的仇怨,比昔年还多。”   许公强道:“是又怎样?老子几时伯过别人?”   云散花道:“你的脾气别这么大,我只问你一声,你们何时发现天是绝艺的?”   许云强道:“放屁!谁说我们已发现天罡绝艺?”   云散花道:“假如你们多年来都找不到绝艺,为何还不肯离开此地?是不是生伯别人找到天罡绝艺?才继续守着不走。”   许公强道:“你为何不把丹风针也算上?”   云散花道:“有两点原因,使我认为丹凤针不在你们手中。第一,你们这次回转来,目的正是看看负伤之人,可曾得救?假如丹风针在弥们手中,天下已无可救之物,你们何须前来查看?第二点,假如丹风针在你们手中。我这三筒毒汁,岂能威胁得住邑大娘?   所以,我相信你们只找到天罡绝艺,却没找到丹风针。”   许公强道:“我们连屁也找不到一个,信不信由你。”   云散花道:“我不妨姑且相信,那么这样好了,你把吸星石交给我,救了人之后,留下此宝,我让他们三位撤手,你看如何何?”   许公强双眼一瞪,道:“不行,这吸星石乃是我许家祖传至宝,岂能丢失?”   云散花道:“其实我大可以先杀死扈大娘,才从她身上找出这枚吸星石。”许公强道:“这是我祖传之物……”   云散花接口道:“正因是你家传之宝,才会在她身上。”   许公强冷笑道:“那么你为何不动手呢?”   云散花道:“我早先未能确信一定在她身上,所以不敢鲁莽下手。现在你们若是答应这条件,我自然要守信不下手了。”   许公强冷笑道:“我答应你也可以,但却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你须得换上这三个人,我才相信得过。”   皮公子高声道:“什么?你竞信不过我们?”   许公强似乎看出此人是个胆大妄为之士,所以不敢强硬顶撞,解释道:“我和你们没有打过交道,但与少林武当派却相当熟悉。因此我要他们其中三人替下你们。”   那道姑桥滴滴的道:“凌公子,这位老先生分明是不相信我们,竞把我们都当作下三滥的人物了。”   她故意出言相激,用意其为明显不过。因为只要凌公子动手,将来许公强必要先向他报仇,然后才轮到别人。而这凌公子自然不是易与之辈,有他挡头一阵,当然大大有利。   其次,假如凌公子不是大胆妄为之辈,她亦无须白费唇舌。可见得她这一激必定有效,顺便也可害死彩霞府的门人,使飞虹夫人先跟许公强拼命。     第 三 章     云散花立刻接着说道:“凌公子,以你看来,那吸星石会不会在扈大娘身上?”   她果然是厉害角色,并不出言阻止,只提出问题,在无形之中轻轻揭过这一段过节。   凌公子沉吟一下,道:“这个很难说了。”   云散花立即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可就不能冒险,以致官死那位姑娘!不过许老前辈你听着,目下是我们年轻一辈对付你,当我们撤退之后,若有老一辈的人与你算帐,可别赖到我们身上;你须得早点准备才对。”   许公强张目四顾,但四下山峦起伏,树木茂密,哪里查看得见人影?何况云散花口中的老一辈高手,个个经验丰富,纵是藏匿在附近,亦难以觉察。他仍是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有一桩你却是料错了,那吸星石不在老婆子身上,而是在我这儿。”   云散花讶道:“当然有这等事?”   许公强道:“你虽然不想相信,亦不可得。”   他从囊中取出一枚鸭蛋般大小的五彩石头,托在掌心,又道:“瞧,这不是吸星石么?”   云散花道:“这吸星石亦是武林异宝之一,我久闻其名,今日方始得见,原来是这等形状模样。”   许公强道:“何止是你,只伯当今之世,已没有别人曾经见过此宝。”   云散花道:“那么你丢过来吧!”   许公强道:“这枚吸星石是世之异宝,所有;个很特别的忌讳,那就是此石不能这样交给你,必须丢到空中,还须尽我之力往天上丢去,你小心接住,才是你的,如若不然……”   云散花面现不信之色,道:“如若不然,便将如何?”   许公强怪笑一声,道:“此石特别沉重,这么一点点的体积,却重逾二十斤。所以速度与旁的物事大不相同,加上此石的色彩令人神摇目眩,因是之故,你想好好接住,可也不是容易之事。”   云散花道:“鬼话,我根本就不相信。假如你就此交给我而不丢向空中,难道此石就会失去灵效不成?”   许公强道:“你居然估中了!不错,若然一手交一手,此石立时失去灵效。若是你不相信,我立刻交给你。不过失去灵效的话,你可得履行诺言,不许借口改变主意。”   他说得很认真,甚至已向她举步走去。   云散花心下十分踌躇,难以委决。   正在这时,只听凌公子道:“云姑娘,他的鬼话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个少林僧人接口道:“但世上焉有如此奇怪之事?此石断断不会因此而失效。   云散花向许公强道:“若然你把此石扔上天,便又有何奇异之处?”   许公强道:“据说有两种奇异情形发生,一是此石升到至高之时,会发生某种奇异变化,到底是怎样的情形,我也不知。其次,此石下坠速度特快,假如你没接住,慢说此处皆是草木,难以寻觅,即便是一片平坦旷场,亦永远找不回来。”   凌公子高声道:“这却是何缘故?”   许公强道:“因为此石坚硬又沉重,掉在地上,霎时钻沉入地,说不定达数丈之深。   试问有何法子可以再掘出来?”   云散花道:“换名话说,我非把它接住不可了?”   许公强狞笑一声,道:“那还用说,假如你接不到,这也不关我的事。你仍须履约放了我那老伴。”   那少林槽人道:“这话连三岁小童亦难置信。”   许公强厉声道:“闭嘴,你敢侮辱老夫,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林僧人道:“贫僧明意,供职于达摩院。”   许公强道:“好,我记住了,将来非取你狗命不可。”   明意冷冷一晒道:“贫僧既敢前来,早就不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老施主的恶言桐吓,贫僧亦不放在心上。”   许公强强忍忿怒,道:“你凭什么不信老夫之言?”   明意道:“假如此石授受之时,竞有这许多困难,只不知昔日你的尊长传与弥时,如何交付法?”   他提出的问题,正中要害,许公强如若没有使人满意的解释,那就证明他必有古怪。   那时云散花非下令弄死息大娘不可。   许公强泛起讥嘲的笑容,道:“原来如此,我看非回答弥这个问题不可了。”   云散花冷冷道:“这个自然,除非你不在乎邑大娘的性命。”   许公强道:“少安勿躁,我当然可以解释,但可惜的是你们无法照此方法行事,所以讲了等如白讲。”   云散花道:“你的似乎在拖延时间,这一点甚是耐人寻味。”   许公强道:“随便你怎么想,我都不在乎,当年先父将此玉传与我时,乃是按照规矩,放在一个铁箱内,深埋地底,达一年之久。然后由我挖掘取出,便不会失效。不过一年埋在地中,纵然是先父在一年之内取用,办将使此石灵效全失,换言之,此石在地底的一年当中,谁也不许碰一碰。   少林明意僧听了这个道理,相信与否是一件事,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接纳,是以不能出言反驳。   云散花沉吟一下,断然道:“好,你的出手吧!”   许公强长笑一声,声音中含有得意的意思,接着说道:“那么你答应不论此石有何变化,都须得放了我那老伴,对也不对?”   云散花还未回答,那个道姑忽然回头,插口道:“云姑娘,你何不要他先解救了伤者,一则可以试验此石是否真实,二则此石纵然失去,亦于伤者无害,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她的语声十分娇脆,脸色艳如桃花。最惹入注目的还是她那对细而长的眼睛,水汪汪的,似闭还开。   许公强很注意地瞪视着她,息大娘远远望见,勃然大怒,厉声道:“老不死,你再敢这般色迷迷的看女人,回头我非拧下你的耳朵不可。”   她骂得如此之凶,连凌公子也不禁转头向许公强望去。只有那中年大汉,巍然不动,双目似电,紧紧盯住邑大娘。   许公强赶快移开双服,高声道:“老太婆别吃酯,我只是看看这女道士是什么有派出身而已!你可还记得多妙仙姑李玉尘么?这个一定是她的门下。”   那道姑媚笑一下,没有否认,但也不承认。   扈大娘阿了一声,道:“原来是李玉尘门下,那就怪不得你要多看几眼了……她的声音含有一种奇异的意思,使人不由得向那美貌姑娘望去。   扈大娘迅即举起左脚,在杖上用力蹬了一下。   这个动作虽然十分细微迅快,但凌公子等三人俱从眼角余光察觉了,齐齐回头盯着她。   许公强呵呵一笑,得意之情,流露无遗。   云散花娇叱道:“听着。”   全场之人,耳朵中都好象被什么刺了一下,矍然而惊,都想:这位姑娘好深厚的内功2   许公强果然煞住笑声,但他不容对方开口,已道:“你听着,小贱人,老夫做得跟你们罗嗦了!你有本事接任此石,算那彩霞门人的造化,如若接不住,与我无干,小心……”   末句提高声音,同时运足全力,拋起攀中之右。只见一点彩光,直向天上飞起,高得使人咋舌。   众人目光才向天上望去,忽然发觉许公强转身飞奔而去,迅逾奔马,径向西北方的山岭驰去。   但不不是最惊人之事,当云散花他们惊楞瞧看许公强的动作时,凌公子那三人竞同时大叫出声。   云散花回头一望,恰好见到那扈大娘曳杖凌空飞去,居然飞越过那四丈有余的沟坑。   这真是说出来也没有人能相信之事,当世这间,纵是武功最高强之人,也不能超越四丈以上的距离。因此这扈大娘居然能飞渡这道沟坑,使众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扈大娘当真有如飞鸟般渡越如此辽阔的空间。转瞬间落在沟坑的对面。   回转头来,仰天大笑。   云散花突然间向前疾窜,她身子才跃出两文,在她刚才站立之处,“轰”大响一声;尘土激贱。   这一下爆炸之威,竟使云散花身子剧烈摇晃一下,差点儿就摔在地上。   别的人虽然离的较远,也都受到影响。但觉得耳鸣身热,一股压力袭到,推人欲倒。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向云散花望去,瞧她可曾受伤?   只见她挺身屹立,并未受伤。众人再转眼找寻那许公强夫妇时,空山寂静,杳无人迹,业已鸿飞冥冥,无有觅处。   凌公子拾起一个油布袋,把唧筒放在袋中绑好袋口,一面说道:“栽啦!咱们今日全都栽啦!”   那俏道姑接口道:“他们都是年老成精之辈,我们掳不住他们,也不算是丢人之事。,云散花突然转身向谷中奔去,速度绝快。霎时间已直入谷内,她并不在茅屋停留,一径奔上山坡。   转眼间她已跃到了那儿块巨岩间,并且毫不费力就找到了躲在岩石疑缝隙中的赵老人。   她略一打量对方,便堆起笑容,道:“老伯伯,快快跟我走。”   赵老人听出她话中含有焦急之意,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云散花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便向谷中奔落,赵老人但觉两耳风呼呼,身子如有腾云驾雾一般,剎那间已安然落在谷中。   雾散花道:“快点躲在茅屋中。”   她和他一同入屋,并且扒在窗边向外面张望。过了一阵,只近“轰”的一声,岩石间冒出一团浓烟,砂石飞溅。   她看了一阵,才回过头来,道:“老伯伯,你也看见了,爆炸之处,不正是你刚才藏身的地方么?”   赵老人茫然道:“是呀!早先好象也响了一声。”   云散花道:“早先那一响是许公强夫妇对付我的,第二下是对付你的,幸而都被我们事先避躲了。”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要你赶快躲起来,便是因为这对夫妇心黑手辣,简直是以杀人为乐。他们如果知道你没死,早晚还会找上你的。”   赵老人微微一笑,道:“小老几年逾八十,对于生死之事,已经看得很淡了。”   云散花注视他片刻,才道:“我竞看走了眼,以为老伯伯只是寻常的山翁,谁知你思想超妙,胸怀开阔,与一般的村夫樵子大不相同,你虽是无惧于死,但也犯不上被这对老魔所杀!幸而他们绕道费时,所以竞没有看见你已躲到谷中屋子内。假如他们已经看见,自然不会使用火器了,因此之故,你只要小心些,便可无虑。”   赵老人顿首道道谢,才道:“说来惭愧,那对夫妇虽然那么坏,但我方才还是提醒过他们,差一点就败了姑娘你的大计。”   云散花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因为如果不是体弄那么一下,他们未必就会当真落谷呢!可惜我终究经验尚浅,所以终究被他们逃走了。”   她的目光移到榻上,深深叹一口气,道:“最遗憾的还是余小双竟然无法挽救。”   赵老人直到这时,才向榻上之人望去。只见一个女孩子仰卧床上,身上的锦衣色彩艳丽。   他早已看见地这个锦衣少女,但如今方始见到她的面貌,顿时暗暗一怔,想道:   “好一个美貌可爱的女孩子,虽然闭着眼睛,但仍然如此纯洁甜蜜,这世上除了云姑娘之外,只怕再没有比得上她的女孩子。”   云散花轻轻道:“我与她虽然没有一点关系,但她这般甜美,又天真纯洁,使我也起了无限爱怜之心呢!   赵老人绝不反对她的意见,因为他也是泛起了无限怜爱。   但见余小双睡态非常宁括,白嫩的双颊,似乎欠缺血色。乌亮的头发,欺垂枕上,恰好把她的颈项衬托得益发洁白滑腻。   云散花走过去,伸手摩婆她的面颊,又道:“我从未不信星相之道,不过瞧她的相貌,似乎不是福薄天折之人,怎会到头来活活饿死?我真起不明白。”   赵老人道:“她不是被那扈大娘打伤的么?如何又说是饿死?”   云散花道:“她虽然是被扈大娘的戳魂针所伤,神常采说,我施展闭经阻穴手法,可以阻止戳魂针顺着血脉攻人心脏。此法可使她三五日之内,不致于毙命,然而她再过一阵,就得香消:?了。”   赵老人自是茫无头绪,无法理解。   云散花又解释道:“这是因为那戳魂针上,还有一种毒药。下毒力早巳侵入血液之中,因此虽然那针不能刺心致死,但那力却足以使她经枯血竭,有如灯尽油干,生命之火自然熄灭!若是用平常的话来说,她乃是活活饿死的。”赵老人道:“小老儿见识浅陋,还是听不大懂,假如她的情况像是饿死一般,姑娘何不喂她吃点东西?”云散花并没有笑他,甚至点头道:“这是唯一可行之法,假如得出一种她能吸收的食用之物,慢慢的喂她,便可以抵消了毒,使她的性命可以延长下去。”赵老人道:“那样能延长多久呢?”云散花道:“本来她经脉被闭阻之后,也只能活个三五天。是那也是因为无法补充精力饿死而已,假如有一种食物,可以她吸收,则活上三五个月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赵老人道:“她三五个月之后,还是难免一死的,是也不是?”云散花心想:“这个老人好象在考我的医道呢?”口中应道:“那也不一定,除在吸星石之外,还有武林至宝丹针,可以救得她的小命。”赵老人道:“这个我方才也听见你们提起了,恐怕三五个月内,没有法子找到丹风针吧?”云散花点头承认道:“不错,此宝数十年以来,便是天下武林梦寐以求之物,现在下落不明,谁能在三五个月内找得到呢?”赵老人叹口气,道:“难道肯定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么?”云散花道:“只伯被你说中了,她生还的机会,简直是等于赵老人也走到榻边,注视了一阵,心中相当难受。当下拿出酒壶,突然灵机一动,向云散花道:“云姑娘,这位姑娘反正是很难救治,小老儿打算灌她一口酒,只不知你意下如?”   云散花讶道:“灌她喝洒?”   起老人道:“小老儿自酿的松子酒,大有增强体力之效,说不定可以抵消那毒力,使她不会马上饿死。”   云散花道:“那么你不妨试试看,但我却认为此举必定徒劳无功。”   赵老人仰手托起她的头,小心地倒了一口酒在她嘴中,发觉没有流出来,可见得已流人肚中。   于是慢慢的继续灌,把小半壶酒都灌下去了。   云散花等他起身收壶时,才道:“这真是奇迹了,她在昏迷状态之中,居然能还会吞下松子酒,说不定我的看法有误呢?”   赵老人听了,顿时生出希望,道:“小老儿这就回去装一壶酒来。”   云散花道:“等一等,让我仔细验看过,如真的有效,我们再去取酒来。”   其实五散花暗暗替我这山翁担心,假如他贸然回去,极可能在半途中被那许公强夫妇所杀。   只见余小双的面上微微透出红润色,这等情形,落在常人眼中,很难分辨出到底是酒力发作?抑是已补充了精力,遏止毒素的蔓延?但云散花精通医道,一望之下,便露出喜色,道:“行啦!老伯伯,只要此酒不缺,她定可多活三五个月。”   赵老人也不胜之喜,道:“这松子酒存量虽然不多,但为了救这位姑娘性命,小老儿一定设法供应。”   云散花讶道:“你这话怎说?”   赵老人道:“小老儿今日到此,为的是要找几种果实酿酒。我家中的存酒虽然无多,配制的话,又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取用,但为了这姑娘的性命,我另外有两坛埋藏了多年的松子酒,只好取出来应急了。”   云散花道:“只不知两坛松子酒在什么地方?”   赵老人笑一笑,道:“就在这儿附的,大约是十几二十年前,我埋两坛在那边山阴的一株古松下面,现在正好取来应用。   说到这儿,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那凌公子朗声道:“云姑娘,你与何人说话?”   云散花连忙低声向赵老人道:“这家伙姓凌名九重,著名的心毒手辣,脾气很坏,你最好装聋作哑,少跟他答腔为妙。   说罢应道:“我跟一个老伯伯讲话。”   她迅即低低问道:“老伯伯你住在何处?”   赵老人道:“住在西北方那边的赵家村。”   他虽是无法仔细分析,但也感觉得出云散花大是不喜那凌九重公子,目下是为了维护他而与那厮敷衍。   云散花举步走出屋子,但见凌公九重带着那两名侍童,已走近茅屋。稍后一点,则是那个媚态迫人的道姑。   那少林武当的四名僧道,则站在谷口,鲍尚夫妇只入谷散步,便不再往前走了。   凌公子道:“彩霞府的余姑娘恐怕快要毙命了,对也不对?”   云散花笑一笑,道:“那也不一定,我请了那位赵老伯来,大概可以延长她数十日的寿命。”   凌公子讶道:“有这等事么?”   那俏道姑格格而笑,道:“云姑娘似是很早就有了把握,我猜她甚至可以治愈姑娘的伤势,只是此举太过难以自圆其说,所以才不彻底治愈她,对不对?”   云散花长眉一皱,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俏道姑双眼一瞪,射出凌厉的光芒,冷冷道:“别人不敢说,但我艳女冠黄华却不怕你。我老实告诉你,我认为那丹凤针已在你手中。”   云散花仰天一晒,目光转到凌九重面上,只见他竞也露出疑信参半之色,不由得心中暗惊,忖道:“这等谣言若是传出江湖,我这一辈子休想有一天的太平日子可过。”   她正要解释,只见一道人影疾奔入谷,华衣飘飘,正是那彩霞府的飞虹夫人,她一下于就弃进茅屋;   艳女冠黄华高声道:“夫人不要着急,那丹风针至宝在云姑娘,令高足一定可保住性命。”   飞虹夫人嘎然煞住脚步,满面惊诧之色,向云散花走去。   她尚未开口,后面响起一个响亮激动的声音,道:“谁得到了丹凤针?拿出来给老夫瞧瞧。”   人随声到,却是一个矮胖老头,面色赤红如火,长得豹头环田,手中拿着一根粗如鸭卵的铜枪。   此人的声音相貌,一望而知必是火性甚猛,行事急暴之人。   艳女冠黄华又说了一遍,那豹头环眼的矮胖老者立刻向云散花伸手摊掌,高声说道:   “快拿来瞧瞧!”   云散花没有理他,目光一径移到黄华面上,冷冷道:“看来你已尽得多妙仙姑李玉尘的嫡传心法了,但我云散花却不自量力,想向你领教几招。”   她在这等时机中,突然出言向黄华挑战,更使别人相信她已得到了丹风针,而由于黄华叫破,所以气忿不过,想杀她泄愤。   黄华一摆手中拂尘,媚笑一声,道:“贫道当得奉陪!但你想藉此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希望不要取出丹凤针,这番心机,只怕是白用了。”   凌公子踏前一步:插口道:“多妙仙姑这一派向来花样最多,诡计曾出不穷,姑娘的剑术亦是当世莫匹,两虎相拼,必有─伤,这又何苦来?”   黄华发出格格的娇笑道:“多谢凌公子的夸奖,贫道本来就不想动手。”   云散花道:“我们印证几招,又有何妨?”   凌九重道:“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那豹头环目的矮胖老者伸出钢枪,缓缓向凌九重拨去,口中喝道:“何须你多事!”   喝声中枪尖已堪堪碰到凌九重身子,凌九重突然出掌一劈,竞把钢枪荡开数尺。   他向老者瞪跟冷笑,道:“你管得着我么?”   老者厉声长笑,道:“好啊!敢情真有两下子,吠!给我滚开!”   但见他挥枪抡扫凌九重的腰身,这一记手法急猛,风声呼呼,枪未到,先有一股奇重的力道涌至。   凌公子奇快无比的从腰间掣出一支金笔,长约尺半,径向敌枪挡架。“当”的一声,枪笔相触,凌公子只退了一步,却又把敌枪震了回去。   双方只硬拼了一招,心中都有了数。凌公子已感出敌枪上力道沉雄凌厉,下次不可硬封硬架。   那矮胖老人则发觉对方这支金笔,功力精深,内功强劲,是以能以巧妙手法,在瞬息间连换几种力道,低住他一扫之威。   这等敌手,切忌被他点身攻入。自然以这凌九重的岁数,居然具有如此高明身手,也是使矮胖老人十分惊讶诧异之事。   双方冗自蓄势再斗,云散花已道:“飞虹夫人,这位老先生是谁?”   飞虹夫人道:“他便是山右名家破天枪胡公干胡兄。”   此言一出,连凌九重这等自傲自大之人,也不由得向这个老者多望了两眼。   云散花已接着说道:“原来是胡前辈,想不到他隐居了十多年的人,不但火气仍如昔年,同时也离家赶到此地来了。”   破天枪胡公干道:“小姑娘,丹凤针你可肯拿出来瞧一瞧?”   云散花道:“这件事等一等再说,我先向黄仙子请教几招!假如我剑术不济,竞死于当场,诸位不难搜查我的尸身,对也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向艳女冠黄华行去。   众人突然都屏息让开,原来云散花这一移步,顿时涌出一股森寒剑气,凌厉异常,但事实上她却未曾掣剑出鞘。   黄华面上也透出沉重的神情,左手从道服内拔出一把两尺长的月牙形利刀,刀身寒芒闪射,显是上佳利器。   云散花突然快如闪电般跃去,寒光如虹一划,剑已出鞘,疾攻黄华。   她的长剑闪跃出耀目的光华,加上凌厉奇奥的剑招,直是使人神格目眩,矫舌不下。   只见这两个女孩子兔起鹊落腾飞攻守,转眼间已拼了四五招,忽又分开,云散花已退回原地。   黄华微微气喘,虽然未曾落败,也没有受伤,可是她左手的拂尘,已经所余无几,饶是如此,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敢小看于她。   相反的,众人对这两个女子都大感凛畏,因为她们刚才拼斗的几招,皆是上乘杰作,每一招都奇奥佳妙。而又功力深厚之至。   云散花这时舍下了黄华,目光转到胡公干面上,一派冷然的神情,等那胡公干开口。   破天枪胡公干的态度立时软化下来,目光转到飞虹夫人面上,道:“令高足目下情况如何?”   飞虹夫人道:“我还未有机会进去瞧看呢?”   他们这一问答,情势顿时缓和下来。   云散花暗暗好笑,只因她早先强要与黄华拼上几招,用意正是想教这些老一辈的人物看了自己的身手,便不敢轻视。   如若弄到定要出手相争,局势就只有越发越紧张了。   现下既然如她所愿,已趋缓和。   她才高声说道:“夫人最好进去瞧瞧,便知分晓了。”   飞虹夫人自是掂记徒弟,当即迅快奔入屋去。   破天枪胡公干没有跟入去、却游目打量这些年轻高手们。   心中不由得泛起无限感慨。   他混迹江湖多年,经验何等的丰富,一望而知那凌九重的武功,亦绝对不在云黄二女之下。   这等年轻高手,比之他昔年初出道之时,可要高明多了!因此特别使他生出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代新人换旧人之感。   云散花缓缓道:“胡前辈,你已退隐多年;今日可是一直赶到此地来的?”   胡公干一听而知话中有话,只好点头道:“不错,老夫听说已发现了许公强夫妇的踪迹,同时又有丹风针将行出世之说,便一直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云散花道:“原来如此,可惜前辈来迟一步,没赶上斗斗那许公强夫妇。并且也怪不得前辈向我提出丹凤针之事了。”   胡公干道:“这又与丹风针何干?”   云散花道:“我们这一次到这鬼堡来,人数不少,但却作两路,一是早已在江湖中成名露脸多年的前辈高手。另一路则是我们这些年纪较轻之人!这两路人马的数目都差不多,并具有了协议,那便是每一个到此地之人,不是列入前辈群中,便是列入年轻的队伍中。”   胡公干道:“即使分作两路,又与整个局势何干”   云散花道:“我们议定各行其是,假如许氏夫妇或者丹凤针落在一方人手中,另一方便不得插手。例如那丹凤针如是落在老一辈手中,我们年轻这一路人马,就不得再与争夺,反之亦然。”   胡公干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只不知这个协议,双方由谁出面订定?”   云散花不答反问,道:“胡前辈自愿列入哪一方?”   胡公干环眼一瞪,道:“我这么大岁数之人,难道还混在你们群中不成?”   云散花道:“你们那一方,是由武当派李天样真人出面承认这个协议。”   胡公干浓眉一皱,心想:“原来是这个不好惹的老牛鼻子,我若是出言否认,只怕这风波不小。”   当下说道:“那么年轻的一辈大概就是你了。”   云散花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这个代表年轻的一辈的,成名才三四年左右,恐怕我说了出来,前辈也不会知道。”   胡公干道:“到底是谁呢?”   云散花正要开口,飞虹夫人恰拾从茅屋中出来,说道:“小徒多蒙姑娘设法以灵药保住性命,虽然未能脱险,但此恩此情,实是感激不尽。”   云散花忙道:“夫人客气了,令徒既然加入晚辈这一帮,我们自应全力互助。”   她的目光突然向艳女冠黄华望去,一点也不隐藏心中的森森杀气,黄华试过她的剑术,心中暗怯,不知不觉退了两步。   云散花已高声道:“黄姑娘,刚才你赶到此地,强要加入我们这一组中,由于情势急迫,所以无暇与你多说,谁知你心怀匣测,意欲不利于我,这笔帐我岂能轻易放过!”   她的话坦率而凌厉,表明了不能干休的态度。所有的人,与双方皆无渊源,因此都不作声。   黄华陷入这等情势之中,进既不能,退亦不得,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在无可奈何中,斜眼向凌九重望去。   凌九重和别人一样,正在望着她,此时双方目光一触,凌九重微微一笑,装作不知地抬头望天。   黄华见他无意帮忙,可就不必再指望他人了,当下把心一横,回头向云散花望去,厉声道:“你爱怎样算帐都行,本仙子岂会畏惧于你?”   云散花冷冷一晒。道:“那好极了。”   她举步向前走去,步伐是既轻盈而又稳健,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风姿,仅此一端,就足以使人刮目相看。   黄华摇摆着那根半秃的拂尘,右手的月牙刀上下晃动之际,闪耀出惊心眩目的光芒,一副全神戒备之态,流露无遗,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她业已心怯气馁。   云散花脚步一停,人人都屏息凝神,等她攻出头一剑。   谁知她仰天一笑,道:“黄姑娘,咱们若是出手相拼,不论谁胜谁败,许公强夫妇都将在心中暗暗嗤笑!再说,你的气势已及不上我,如若动手,我已占先一着了,对也不对?”   这话合情合理,黄华无法否认,恨恨地道:“对便如何?”   云散花道:“既然你承认了,我倒有个主意,那便是我们一道前往鬼堡,入堡之后,各自分开,查探堡中形势隐秘,以一个时辰为限,须得逾此时限,方能出堡,结局如何,我们各凭天命,你意下如何?”   众人都目瞪口呆,但觉这个美貌少女所想出来的主意,每每出乎意表之外。要知目下人人皆都确信许氏夫妇乃是匿迹于鬼堡之中,以他们十多年的经营,那座古堡之内,定然步步险机,处处陷阱。   何况这对老魔头狡诈阴毒,武功高绝,她们一道入堡,纵然是同心合力,也未必能活着出来,何况还要分开?”   飞虹夫人插口道:“恕我多嘴说一句话,云姑娘此议未免太危险了,何必予那许公强夫妇可乘之机呢?”   云散花谈谈一笑道:“实在不相瞒,我们入堡之举,不但与武功机智有关,同时也要瞧运气如何?假如此行能弄得吸星石,更是一举两得,黄姑娘是不敢答应入堡,那就当众认输,束手就缚,听任我发落处置。”   黄华怒道:“谁不敢人堡了”   云散花道:“敢就最好,那鬼堡既然以鬼著名,咱们自应于晚上出发,入探该堡。”   黄华虽然心毒手辣,但这鬼神既之为物,可不是开玩笑的,因此她一听夜间探堡,顿时毛发皆竖,心胆皆寒,高声说道:“我不有别的事要办,若是要入鬼堡,咱们现在就走。”   云散花又是一笑,道:“既然你害怕的话,现在动身也好。”   当下商议细则,双方同意推那胡公干和凌九重二人守在堡门,如若她们有一个末到一个时辰还逃出来,便出手擒下,假如另外的一个人能够生还,便交给生之人处置。   假如另一人过了两日后,不见出来,便由他们下手,挑断一条脚筋,使之终身残废。”   这条规定乍说似乎很不合理,亦即是处置太轻,但云散花其时解释说,由于另一人已不能生还,则此一规定太重的话,只怕到时无法执行。   在场之人,皆是阅历甚多,头脑精细之人,一听果然有理,便都同意了。   云散花最先回到茅屋中,赵老人骇然道:“云姑娘,你真的要到那鬼堡去么?”   云散花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忧色,赵老人看了出来,忙道:“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云散花道:“我们都讲定了,如何能翻悔呢?”   赵老头摇头叹口气,道:“唉!你们都是一样,总是无法劝得听。”   云散花道:“我跟谁一样?”   赵老人道:“他姓杜,是个年轻人,相貌堂堂,为人极好!我劝他半天,他还是要入堡去,终于没有出来。”   云散花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赵老人道:“大约是一个半月前的事。”   云散花呃了一声,凝眸寻思。   赵老人见她不说话,便问道:“云姑娘,你认识他么?”   云散花微微吃掠地望望他,摇头道:“他?不,我不认识。”   赵老人道:“真可惜,那么好的人品仪表,却如此短命。”   他的目光转到榻上的美貌少女,又道:“她也是,而你也是一样,你最好别去。”   云散花道:“我想不去也不行了!现在你听我说,等一会你把藏酒之所告诉飞虹夫人,让她掘取出来。你切记不可离此屋一步,直到晚上,由飞虹夫人送你回去。”   赵老人道:“我自己认得路,不用劳动别人。”   云散花道:“就算是你自己回去,已得等到晚上,以免被那许公强夫妇碰见,如果他们从此见不到你,便可免去杀身之祸。”   她又从囊中取出一包碎银,塞在老人怀中,道:“数目虽少,但也不无小补。老伯伯,我要走啦!”   赵老人满怀谢意,不知如何表达才好。   恰在这时,飞虹夫人已走入屋中,云散花便向她交待过取酒之事,又道:“假如我幸而不死,回到此处,那时夫人尽管去办你自家的事,余小双姑娘的安危,由我负责全力施救,不要担心。如若我死在堡中,那就没得说了,唯有请夫人原谅而已。”   赵老人连忙接口道:“云姑娘,你是好心肠的人,天老爷一定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呈样。”   云散花道:“但愿如此。”   随即向飞虹夫人和赵老人点点头,蹒跚出屋。   不多时,那天罡堡门外出现一小群人。此处数十年罕见人迹,荒草蔓生,殊为荒凉可怕。   胡公干的钢枪在石头上敲了一下,火星溅射中,发出“当”的一下声响。大家都集中注意,向他望去。   这位隐退了多年的山右名家轻咳一声,才道:“诸位请注意,尤其是当事的两位姑娘,请听老夫一言!据老夫所知,此堡五十年来,已是宇内有名的凶地之一,换言之,早在那许氏夫妇藏身此堡以前,已经凶名四播,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葬身其中!因此之故,老夫要提醒两位姑娘一声,入得此堡,除了防备许公强夫妇之外,此堡本身,恐怕也有问题。”   大家都不作声,因此胡公干继续说道:“又据我所知,此堡分为两大部分,当中以一道因而深的山沟隔开。这两大部分的区域面积大致相等,屋宇无数,高低不一。所以入了此堡,如若有意躲藏起来,除非有数百人一齐搜寻,否则实在很能查得到踪迹。”   云散花很平静地道:“胡前辈的意思,可是说假如我们之中有一个逾时尚不出堡,别的人无法人堡搜查,自然谈不到驰援了,对不对?”胡公干道:“正是如此。”   他已觉察黄华微微变色,可见得也内心甚是紧张害怕。   心想:“我再多说一点,看看她会不会支持不住而认输?”   当下又道:“根据种种传说,得知此堡之内,确实有怪异之事,而此堡前后两大部分只有一条石桥相通,假如真有鬼魅之物,守住此桥,任何人都无法通过。”   黄华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着恐惧。   只听云散花说道:“我也听过有关此堡的许多传说,故此晓得胡前辈的猜想很对。   以我想来,那许氏夫妇,一定在前堡藏身,绝对不敢过桥到那后堡之中。”   艳女冠黄华寻张艳丽的面庞上,神情时时变化。她委实是满腔骇惧,已差一点不能支持下去了。。   她暗自付道:“既前堡有许公强夫妇,后堡却有鬼魅之物,可能守住石桥,使我无法飞越!则我如何是好?究竟躲在前堡好呢?抑或直入后堡为妥?”   凌九重突然插口道:“假如世上真有鬼魅,两位姑娘还是取消这个无谓的冒险吧!”   胡公干看看天色,道:“好在一个时辰之时,天色尚未黑暗,想来鬼魅之物,不敢出现。”   黄华打个寒噤,云散花转眼望住她,淡淡一笑,道:“黄姑娘可是害始么?那末要不要入堡?”   黄华反问道:“你呢?你怎么说?”   云散花道:“我当然不会退缩。”   黄华付道:“许公强夫妇已住了十多年,也没事情,就算他们住在前堡,但难道鬼魅就只限于后堡,不敢到前面来?他们既然没事,我怕什么?”   于是大声应道:“我也决不退缩。”   云散花道:“好极了。”   她只说了一句,就皱起眉头,向胡干等人望去,歇了一下,才道:“奇怪,既鬼物白日不敢现形,为么数十年来,如何无人白天入堡查探?”   一个中年道人应声道:“如何没有?数十年多,所有探堡寻宝之人,皆是白天入堡查勘过,晚上才再进去!谅姑娘亦知道天罡两宝乃是藏在一处密室之说,并且也一定晓得这间密室要夜间才找得到门户的传说了,这便是人人都在夜间往探之故。”   云散花道:“陈道长这话,说明何以世上并无此堡详图的道理了。”   那姓陈的中年道人说道:“据贫道臆测,一则此堡太大,地势复又高低不一。若非精于测量建筑之道的人,无法勘查绘图。武林中会得测量建筑之人,究竟极少。二则此堡白天进去,发生意外之事不多,所以不觉得绘图之必要。凡是有意寻宝之人,都可以届时在日间勘查地各处,等晚上再去看个究竟。”   云散花道:“陈道长之言,顿开茅塞,多谢了。”   云散花道:“既然出事总在晚上,而这些人白天俱都踏勘地,可知不会是因为堡中没有消息埋伏。同时在十多年前;许公强夫妇尚未遁迹此间,也没有人暗算。由此推论,岂不是断定此堡一定有鬼?”   陈道长说道:“贫道乃是出家学道之人,是以认为此堡有鬼,并不稀奇。”   胡公干道:“江湖之人,大都是精明而多疑,如果不是当真邪门,怎会称此堡为“鬼堡”呢?”   凌九重道:“有时候以讹传讹,把事情真相都改变了,因此之故,江湖传言,亦未可全相信。”   他们议论纷纷,虽然意见分歧,但并不激烈对立。   原因是即使肯尽信江湖传言的凌重之流,也不敢说出“无鬼”二字,只不过是对传言存疑而已!所以尽管意见不同,却不会引起了冲突。   但亦正因如此,此堡到底有没有鬼,还须云黄二女亲自探测。不过此事是世上无法解答的谜团之一,她们如果永不出堡,并不能证明有鬼,因为其中还有许公强夫妇以及机关消息等因素在内。   若是能够安全出堡,亦不能证明无鬼。   云散花向黄华道:“我们进去吧!”   黄华迟疑了一下,才道:“好。”   当先举步拾级而去。   云散花也跟踪而上,不一会,已越过那座牌楼般的大门,踏入这一片更为荒凉冷落的区域之中。   云散花眼看黄华折向左方,亦即是往前堡行下,当下微微一笑,径向九龙桥那边走。   此时虽然尚是化日,但这鬼堡地方辽阔而又荒凉,因此有一种阴森气氛,笼罩在各处。   云散花走到九龙桥边,阵阵山风,吹起她绿色的衣裳。她略一凝神,便不快不慢地向桥上走去。   外表上她显得很平静,似是毫无戒备。但事实上她已动员了全身的各种神经,注意着外界的一切。   纵然是些微的异样或是很低的声音,她也不会放过。不久,她终于走到当中最高之处。   两边柱子上的盘龙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此时有一阵奇异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这使她脚步一停,凝神查听。   她分明听见有人窃语,可是无论何等用心,都听不出他们说些什么话。因此第一个反应掠过她心中的。便是过去瞧瞧是什么人。   但第二个反应却是……   这阵窃语之声来得太令人不可思议。   要知此桥横跨深沟之上,乃是前后堡之间的唯一通路。四方八面,皆能望见,如何会有人躲在近处窃语。   不过她还是向声音来路缓缓移过去,到了栏杆边,可就发觉这声音是从桥下传上来的。   她大讶付道:“奇怪,难道有人躲在桥底下么?”   她微微倾身向桥外俯视,但见此沟极深,目力所及,沟底阴暗难以看得清楚,自然更看不见石桥底下的情状,除非是把身子弯下去。   然而这时桥下的声浪忽然中止,似是发觉她的企图。她并不急于弯下去瞧个明白,因为那样很容易遭人暗算。   所以她反而挺腰退回两步,前后一望,两端的桥面都没有任何可疑迹象。   换言之,假定桥下有人藏匿,则离开之时,定须穿上桥面,想来必是有些石块可以翻起。   她相度过形势,微微一哂,方要举步,一阵寒风刮过,使她衣袂飘拂,同时也传来了低低的纫语声。   云散花一声不响,突然向前飞奔,一眨眼问已到了对面,沿沟横移丈许,便可看见桥底了。   但见桥底全无异状,不像是有夹层可供两人藏匿。   她迅即又回到桥上,奔回前堡那边,亦是横移丈许,察看过那一边的桥底,亦是毫无异状,这才重复走到桥中心。   山风吹刮中,阵阵窃语之声,传人耳中。   云散花感到十分讶异,想:“莫非此桥真有夹层,但建造得十分精巧,所以我从两边都查看不出么?”   要知道这九龙桥乃是拱形,从两端的低处,可以望见对面那一半的桥底。她己查过两边,未曾遗漏。   此时唯一之法,便是直接俯身桥下,垂低头向桥下查看或是聆听,方能弄个水落石出。   云散花一点也不知道这正是一个古今罕有的杀身陷阱,任何人只要那样做,武功再高,也得下去,摔成肉饼。   死亡之神在她头上张牙舞爪,随时都可攫夺她的青春和生命,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死亡陷阱乃是出自一个不懂武功的石匠之手。   她站在那儿,静静的思索其中原故。   一面也着意聆听那阵窃语的内容。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省梧,想道:“我自从武功已有成就,听觉远超于常人,每逢摄神定虑之时,数丈外的对语,皆听得清清楚楚!我又值得各地方言,纵然有些不甚能说,但总能听懂几句。可是这阵窃窃私语之声,听了许久,连什么地方的方言都听不出来,宁非咄咄怪事,莫非这声音根本不是人声?”   她心中疑念一生,听觉似乎更为灵敏,果然觉得好象一种奇异的风声,虽然她从未听过这种风声。   她决意不再查究此事,一径越过此桥,毫无困难地走入一座大门。然后,她处身在一座高敞巨大的厅堂中。   此处自然比外面阴暗得多,假如是在晚上,那简直是鬼气森森,足以令人魂飞胆裂。   从这座阴暗荒凉的大厅开始,她一共搜查过十余座际落及大小厅堂。但都是蛛网尘积,荒废阴暗。   她似得走入;个废弃了的古墟这中,深沉的死寂,弥漫每一个角落。   最可怕的是那些劈拍作响的让,以及突然咻呀一声的破烂木门,往往使她也骇得轻头四望。   她兜一个圈子,从另一面搜回来,忽然见到大厅中有四具石棺。   饶是云散花胆大过人,同时也有一种异平常人的想法,但见了达四具石棺,也不由得汗毛直竖。   假如她不是发现其中有两具石棺,竟有时时掀开的痕迹,她反而还不会这么的害怕。   她暗暗想道:“我的妈呀!假如棺内跳出遍身绿毛的僵尸怪物,我要吓得胆破脚软,。   连逃走也办不到了。唉1我虽然不怕鬼,可是碰上这等妖魅怪物,我也不能不怕。”   她这种想法,乍看好象很矛盾可笑,但若是深入研究,却殊不奇怪。   幸而那两具石棺并没有如她所想的跳出什么东西,她足足呆站了一炷香之久,才极力壮起胆子,向石棺走去。   到了切近,她举起手中寒光夺目的宝剑,轻轻敲在石棺上,发出一下清脆的“叮”   一声。   第一下没有一点动静,她又敲第二下。   声音消失之后,仍然没有动静。   她不肯放弃,又敲第三下和第四下。   假如这时棺盖突然掀开,她会不会骇得昏倒?抑或还能撒腿逃跑,那就不得而知了,而由于棺盖一直都不曾动弹,所以试验不出她将有何反应。   云散花似乎越来越大胆,突然伸手搭住棺盖,暗运真力推去。“吱”的一声,那棺盖已移开半尺。   棺盖磨擦着边缘的声音实在十分刺耳,连动手的云散花也给骇了一大跳。旋即低头向缝隙中望入去,但见那宽大的棺中,空无一物。   她想了一下,便又伸手推开第二具石棺之盖,内中亦空空如也,全无可疑之物,更别说僵尸妖魅了。   这两具乃是遗留得有时时开启痕迹的,另外那两具,布满了灰尘,下半部长满了青苔。   即使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之人,亦能一望而知这两具石棺,许多年来已未曾找开过。   云散花付道:“我敢打赌那两具棺木中,必有尸骨。至于这两具空棺,则必是许公强夫妇时时使用,才有开启的痕迹!我初时以为棺中有僵尸,晚上从棺中爬出来所致。   竟把自己骇个了半死……”   她泛起自嘲的笑容,先把那两个空棺盖好,目光转到另两具石棺材上面,考虑着要不要打开来瞧瞧。   当今之世,可以说是没有人否想得到“天罡二宝”,而这二宝之中,秘芨武功尚是其次,最使人念念不忘的是那文具有神奇魔力的“丹凤针”!因此,云散花什么地方都想瞧瞧,乃是合情合理之事,说不定那天下之人尽皆垂涎的丹凤针,就在这口石棺材之内也未可知。   这个希望当然不大,因为许公强夫妇既然藏身此堡二十余年之久,又时时利用这两具空棺。则旁边这两具,自然已被他们查看过。   云散花想了一想,挥动宝剑,先在棺盖上缝了划了一匝。   这样有些青苔和泥污已被剑锋划开,打开之时,便不会整块掉下来而留下显著的痕迹。   之后,她伸手托住一角,运足内力,向上一推。“吱”的一声,馆盖已移开了大半尺,斜斜架在棺面。   云散花往棺中一瞧,顿时骇得面以发白,双腿皆软,直是移动不得。   原来棺中有一尸体,冠履衣服都十分整齐,两只手分叉叠放在肚腹上,露出白惨惨的指骨。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棺中之人,经过五六十年之久,皮肉完全化尽,只剩下了白骨,何足为奇?何况云散花又不是第一次见到骷髅白骨,岂会骇得魂飞魄散?   自然那具尸体另有文章,敢情这尸首的面部,仍然十分完整,皮肉未曾化去,所以看不见骨头。   不过比白骨还可怕的是这张白蜡似的面庞上,竞长着一层绿毛,大概有寸许长,以致看起来好象会动弹一般。   此尸没有欠身坐起,也没有睁开双眼,云散花却已骇够了,心中大叫“僵尸”,脚下却不会移动。过了一会,云散花没有昏倒,棺中之尸亦未起来,云散花这才恢复了一点气力,顾不得加以细察,猛可一扳,棺盖砰的一声复回原状。她大大透一口气,再也不敢去动另一具石棺,急步奔出厅门。此时天色尚未黑暗,但暮色已深,更使这阴森可怖的地方,平添了无限深沉的荒寂。云散花急剧的喘几口气,再放步奔去,接着跃上屋顶,转头四望,只见屋宇荒芜,有高有矮,视线处处受阻,因此仍在使她如处樊笼之中一般。   她从屋顶向前纵跃,越过两重屋顶,忽见前面没有了屋宇,临到切近一看,却是一座花园,有流水假山和亭台等布置。目下虽然荒芜不堪,事榭残破,但仍然看得出昔日的规模气象。   在暮色的笼罩之下,这个荒芜了的园庭,倍增了凄凉无常之感,足以使人唏嘘凭吊。   假使是旧地重游,那就益发教人伤情感叹了。   云散花虽然是乎生第一次踏人此园,但却也感染了一份怅惘凄凉的情绪。   她晓得此园必是昔年天罡堡内眷们游燕之地,以天是堡那时候的强盛,必是极为反繁华绮丽,令人生羡。   但数十年之后,此堡已变成人人惧伯的“鬼堡”,竞又是何等惨淡可悲。她走入一座凉亭内,倚柱想道:“假如许公强夫妇是住在内堡,则此地有鬼魅的传言,决不可信。   我等到约定的时限,出了此堡,便召集人手,明天直捣此堡,务要迫许公强夫妇硬拼一场。”   念头刚转完,突然听到极低微的异响。   她迅即转头望去,目光到处,只见一个高大的人,站在距她不到两丈之处。   这个高大的人衣冠整齐,但站立的姿势有点过于僵硬,使人生出怪异之感,此外,还可以看出他面上有一层绿毛,双眼黑漆一团,似得没有眼珠,所以分不出黑白之色,亦没有光亮。   云散花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凝结,所能做的只是呆呆的望住这个高大的人。   但见他突然进起尺许,高大的身子已移前了四五尺。   云散花心中叫声“我的妈呀”!但觉两脚硬是不听话,移动不得,宛如坠入了梦魅之中。   她已认出这个衣冠齐整的人,正是早先石棺见过的尸体。现在他已离棺出来,不是僵尸又是什么?”   那僵尸又迸了一下,已移到距她丈许之处。   云散花似乎已嗅到了他身上的臭气味,心中的恐怖无以复加,不知不觉尖叫了一声。   那僵尸与她对峙不动,居然不再向前迫来。   可是云散花无法趁机静下来,相反的她越发掠怖,浑身发抖。假如没有柱子支撑着她的身体,她一定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这时候的一秒钟简直比一年还要长,她宁可立时死在僵尸爪下,也不愿再熬受这等惊怖。   她突然掠过一念,讨道:“假如我是普通的女孩子,目下早就昏死过去,不必再受此苦。可惜我既非普通的女孩于,又不是胆大得不伯鬼魅的人,反而白白多受无量谅饰之苦。”   她不知如何又发出一声尖叫,划破了这古堡的死寂。   那个面长绿毛,衣冠齐整的僵尸,又跳近了两三尺。昏暗的光线之下,那两个空洞的眼眶黑黝黝的平添了无限恐饰。   此时云散花鼻中嗅到一阵腥擅腐臭之气,那无疑是对方身上传过来的,云散花但觉心胸烦闷,难以呼吸。   她跟看快要不支昏倒,突然一缕劲风拂过,发出“嗤”的一响破空之声。一点品光,宜向那僵尸劲射而去。   云散花精神为之一振,在她受过高度训练的听觉中,已晓得那是一件体积极细小的暗器,劲袭那僵尸。   她同时连带的感到诧异是这暗器如此细小,如何能发出这未劲厉的破空之声?难道那个发出暗器之人,功力深厚得已超过“摘叶伤人”的地步了么?   她虽然能连带的想及这一点,可是眼前已感朦胧,根本看不清那僵尸如何应付这件暗器。   她已昏昏沉沉,老想闭上眼睛,睡上一大觉。   但她又晓得自己万万不可陷入睡乡,否则不但失去知觉,最可怕是功力必要大受损耗,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醒。   因此她以坚强的意志,抵抗这阵梦魅似的感觉。甚至已顾不得恐惧或危险,在当地盘膝坐下,运集全力调息用功。   本二会工夫,她已经清醒得多了。此时那鬼魅的恐怖又袭上心头,使她无法集中精神运功。   于是睁眼望去,天色业已黑暗。那个僵尸已不见踪迹,四下一瞧,也没有可疑的动静。   这一点使她大为安慰,宛如从恶梦中惊醒一般,长长的透了一口大气。   她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赶快离开此地;因为黑夜正是鬼魅出没的时分,就算要设法消灭这些鬼魅,亦须等到明天,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   当下赶快起身,刚一挺直身子,突然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这一来她深知情势不妙,目下实是处于极危险的状况之中,阵阵恐怖之感,不由得又涌上了心头。   花园中风吹树摇,怪影幢幢,在在都足以使人生出幻觉。何况她曾经亲眼见到石棺中的僵尸,自是更为惊怖。   但觉那异声怪影似是群魔乱舞,随时随地都会有僵尸扑出来的可能。   她勉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去,一心一意只要先逃出这座荒凉可怕的花园,以后如何,那是以后的事了。   她穿过花园,到达一道院门时,已摔了六七跤之多。这等距离,在平常之时,只须两个起落。   可怜她现下比之病弱之人还要不如,跌倒了再爬起,苦苦挣扎,好久才走完这一段路。   那道院门不知通往何处,她靠墙喘息一下,眼前的千百金星失,这才伸手推门。   云散花骇了一跳,睁目四望。   她终于跨入院内,但那高大古老的建筑,自有种阴森的气味。   云散花感到好象是从鬼屋之中,复又误入了魔窟,始终摆脱不了心中那股畏怖惊惧。   但见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行去,不敢停留。过了此院,走人地势较低的另一座屋宇内。   那黑暗深长的走廊,似是通往阴间的入口一般,骇得她连打寒酸。   她也不知走过多少间屋宇,只晓得地势忽高忽低,使她连东西南北都弄不清楚了。   突然间一阵异声从前面传过来,云散花矍然停住脚步,先打量四下一眼,却是个花木技疏的院落。   她饱受惊惧之余,本能地向角落走去,整个人藏在角落黑影中,好象希望那个僵尸找不到她。   转眼间一阵步声迫近,接着一条黑影走入院中。   云散花一眼望去,亡魂皆冒,敢情正是那个面有绿毛的僵尸。   假如她不是赶快躲起,再迟片刻,定要与这个僵尸迎面碰上。   不过现在也未必就过了此关,因为这个僵尸突然迎面而来,可能是已晓得她的所在。   所以她虽然躲在角落,那僵尸也许一转身就往这边走来。   云散花娇躯颤抖起来,不论她如何用力抑制,仍然一样。   只见那僵尸入院后了六七步,突然停了下来,面孔向她这边扭转,似是发觉生人气味,是以查看。     第 四 章     云散花颤抖得更加厉害,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躲进去,以避过此难。   那僵尸看了一回,云散花一直是头皮发炸。所以对他的动作,根本无法加以小心观察。   时间似乎已经停顿下来,她在极度的惊惧之下,每一一剎那都变得很长,极是难以捱过。   奇怪的是,她不知如何忽然麻木了,一切心灵上的感觉,包括恐惧在内,都突然消失。   她反而瞪大眼望住那僵尸,脑子中空洞洞的,好象已忘了“僵尸”究竟是什么事一般。   也不知隔了多久,那僵尸又举步行去,不快不慢地走出这座院落,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闻。   云散花仍然瞪了一会眼睛,猛然恢复了恐惧,长叹一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泪直往下淌,却不知何故?   她甚至低低的抽咽起来,心中反来复去,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天啊!我如何出得这座鬼堡呢?”   也许她想得多了,口中便不知不知地念出来,念了许多遍。   突然一阵奇异响声,使她翟然警觉,闭口凝视。   那阵异声从墙上发出,只响了一下,但见一道黑影打墙壁中闪出来,宛如鬼勉穿过墙壁一般。   她又骇得全身大大的发抖,牙关相叩,凿凿有声。   那道黑影一下子移到她面前,虽然在黑暗中,她仍然瞧出是个男人,并且既年轻又英俊。   说也奇怪,她顿时减去大半惊惧,不过仍然全身瘫软,移动后说道:“你是谁?”   声音压得很低,好象怕被人听见。   云散花不敢触怒他,应道:“我姓云,名散花。”   那英俊勇子道:“你为何出不得此堡?”   云散花心想:“你为何出不得此堡?”   但口中却吶吶应道:“我好象是中了毒二般,全身乏力,而且我也害怕得要死!”   那英俊男子道:“如此何难之有?”   探手人衫内摸出一物,双手摩挲几下,便送到她嘴唇边。   她不由顿时张开嘴巴,顿时一股液体倒人口中。   这一口美酒化为一道热流,流入她腹中。   霎时间云散花精神焕发,双眸恢复了光芒。   那年轻英俊的男子悄然后退,一下子便闪人墙壁之中,无声无息,宛如幽灵一般失去了影踪。   云散花呆了一会,这才挺身而志。但觉体力完全恢复,最要紧的是连胆气也强了许多。   她讶然想道:“原来鬼堡中也有好鬼,而且长得那么英俊。   哎!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才走呢?”   她起步奔去,眼角隐约看见墙上似乎有图画对联横额等。   但没有工夫查看,迅快寻觅归路。   她不费多大工夫、便抵达九龙桥。由于急着离开此堡,所以一直飞奔过桥,片刻不停。   穿行于前堡之时,她中味在心中默祷,只望平平安安出得此堡。   她已奔人最后的一座屋字,出了此屋,便是直通大门的道路,那时可以说是已经从鬼城逃出了。   突然问一阵强烈风声从后面卷上来,云散花大吃一惊,头也不回,掣出精芒耀目的长剑,反手向背后劈去。   这一剑她只求挡得一下,不求有功。因此之故,全元招式手法可言,而是就着势子发出而已。   那阵风声倏然中止,但紧接着一道影子打她身侧抄过,斜斜截阻她的去路。   云散花如若仍往前走,大概十步左右,便将与这条影子碰上,因此之故,她逼得向旁边斜跃数尺,猛可剎住前冲之势。   她上眼掠瞥之下,已看出是个老妪,面目亦未看清,但估料九成是那许公强的妻子扈大娘。   因此她心中已抹去对鬼魅的恐惧,不过却生出另一种恐慌,那就是这邑大娘抖露出她的绝世武功,单以她的武功而论,已经高明之极,举世罕有其匹。   双方都蓦地停住,扈大娘嘿嘿冷笑一声,道:“你那一招算是什么剑法?”   云散花一看对方果然是扈大娘,心中大叫一声“不妙”,口里答道:“这一招名为辉戈返日,前辈敢是认为过于疏陋?但殊不知这一招的好处,正是在乎它表面上很疏陋……”   扈大娘岂知云散花乃是信口胡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十分别扭,然而不得不略略让过那一股锋锐之气。”   她双眼中渐渐射出凌厉森杀的光芒,冷冷道:“你既敢人此堡来,一定是自以为可以与我们一拼,否则焉敢进来?对也不对?”   云散花微微一笑,道:“前辈且勿生气,今日晚辈人堡之举,诚然狂妄大胆,但当然别有缘由,方敢孤身深入此间……”   她探手取出一物,说道:“假如你不现身的话,我就等如白白受惊一场,而竟空手而返了。”   扈大娘警惕地望住她的举动,道:“那是什么?”   云散花道。只是一截蜡烛,这儿大黑了,我另有要紧之物,给你们看,非惜重灯光不可了。”   她左右四顾,又道:“最好到房间里……:   扈大娘果然消失了疑念,道:“也好,且看你闹什么鬼,随我来。”   她引云散花走入堂后的一间厢房内,此房一片黑黝黝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云散花站在门口,并不立刻进去,口中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扈大娘道:“这不是房间么?”   云散花道:“最好请你先点起火,否则我可不敢贸然过去。”   扈大娘道:“你怕什么?怕鬼呢?抑是怕我?”   云散花道:“怕鬼。”   扈大娘纵声一笑,道:“就算有鬼,见了我也得逃!如是怕我,我不妨告诉你,这房间之内,左边可通另一个厢房,加上后窗,出路多达三处。”   云散花道:“好,那么我把随身携事的蜡烛点起来。”   她边说边行人去,又接着说道:“我之所以如此大胆,实在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秘密,来与你们两位前辈参洋。而我又深信你们在秘密尚未揭晓之前,决计不肯出手伤我。”   扈大娘哦了一声,表示出很感到兴趣。假如今日不是提起过丹凤针之事,她对云散花便不会如此感到兴趣了。   只见火光一现,云散花左手打着了火把。右手拿着半截蜡烛,凑向火头上,晃眼已点燃……   云散花收起火把,顺便在怀中掏摸一件什么物事。邑大娘创仔细盯着她的动作,显然十分警惕提防。   她掏了一阵,拿出手来,在灯光下摊开手掌,只见她掌中托着几支闪闪的针状之物。   扈大娘道:“那是什么?”   云散花道:“前辈如果猜得出来,我就服气了……”   话声未毕,突然邻房传来一声喷嚏,在更深夜静之中,相当响亮。   扈大妇双眼寒光暴射,满面愤怒之色,咬牙切齿地喝道:“好丫头!你敢妄想用迷药弄倒我?哼!哼!那真是做梦。”   云散花一口气映出,手中烛光立时熄灭。烛芯上的余烟,顺着她这一口气,疾射对方。   不但如此,她还把手中的银针弹射出去,数丝劲风,突袭对方。   然而黑暗中无声无息,那邑双娘似是突然消失于黑暗之中,此做一掷清风,去得无影无踪。   云散花一矮身,像狸猫般斜章六六尺,恰好落在左边厢房的门口,便停住不敢再动。   她一面变听四下声息,一方面又十分注意厢房内的动静。   心中十分懊恼,付道:“这房内不知藏者何人?如若不是有人在此,我这根蜡烛上的迷药,必能把邑大娘迷倒。唉!他这一声唤哩,使我功败于垂成,真是可恨之极!”   突然东北角石田上发出“挣一的一声,并射出数点火花。   云散花大吃一惊,付道:“扈大娘不但没有受伤,也没昏倒。   甚至还施展这种暗器绝技,试探我的位置。我的天啊!这回听怕难逃地毒手了。   原来扈大娘发出的暗器,虽然劲遭强绝,但暗器高手之时,却没有声息,使对方亦查不出她的位置。   云散花虽极早就知道许氏夫妇武功极为高强,但却没有想到她十年潜修苦练,比之地探听所得,还要高出甚多。而且意是扈大娘强过许公强,这一点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假如在白天,同时又不是在这鬼堡之中,云散花仍然敢与她一讲。只是目下形势对她大大不利,所以她了是能够悄悄进掉。   石墙上又发出铮的一声,以及火星迸射。云散花想了一下,便悄悄移动,从那扇半掩的木门缝隙钻过,进入邻房。   她依照自己的猜想,慢慢移动,终于摸到了一张床榻,当下你手向床下摸去。她差点就惊讶得弄出声息,原来床上躺着一介赤身裸体之人,肌肤甚是滑腻,富有弹性。   单凭五指的感觉,已可以断定必是一个女孩子。   云散花脑海中顿时泛起了那个与她打赌,进人鬼堡的艳女冠黄华的娇媚面容。   好在她也是女子之身,所以大胆移手再摸。这回一下子就正在高耸的双峰上。她捏了一下,但觉滑不留手,而又结实具有弹住。   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心想:“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存心轻薄她么?啊!假如我是男子,目下势必神魂颠倒,分散了戒备之心!也许那邑大娘故意剥去黄华全身衣服,正是这等用意。”   此念一生,立刻拋开了这个裸女之事,悄悄沿墙壁摸去,果然捷到一道窗户的下面。   窗外自然略为光亮些,不过此窗只有几丝缝隙,不是追到切近,便没有法子发党外面较充的光线。   他伸手一揭,窗户应手而起,当即迅疾翻出去,不敢带出丝毫声息。   窗外是一个院落,云散花这时如出笼之鸟,漏网之鱼一般,急忙过走,绕过三座房屋,地势忽高忽低。   地停下来查看方面,突然听到邑大娘怒骂之声,划空而来。   云散花大惊之下,复又寻路奔窜。   转得见转,她连方向也弄不清楚了,但她可不敢停顿,续向的走。   忽听扈大娘叫道:“云散花,给我站住。”   云散花愕然停步,忖道:“她好象看得见我呢?”   扈大娘又喝道:“你早晚是我囊中之物,如若知机,早早循声而来,束手就擒,我或可饶你一死,如若执迷不悟,我告诉你,只要一碰上面,我就让你尝尝我那‘戳魂针’的厉害。”   云散花当然不了哼声,歇了一阵,扈大娘声音又起,道:“假如在半住香之内,你仍不过来投降,莫怪我手下无情,一碰上你就施展毒手了。”   之后,便寂然无声。   云徽花心中甚惊,忖道:“她第二次说话时,声音已迫近了许多,可见得她已猜测得出我的逃路。换言之,她早已算准我从后窗逃走,必定会在这无数屋宇之中,不知出口何在,但却能循一定的路线追赶。”   这也就是说她如果不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找出逃生之路,当真早晚得被邑大娘追上。   她的念头转到扈大娘的武功绝艺之上,付道:“以前我早已听过邑大娘的无影杖和戳魄力两宗绝艺,足以独步武林。但总以为自名也很不错,尚能应付。如今方知她功力之深厚,当世罕有其匹。以她如此深厚高明的功力造诣,在这等黑暗所在,一见就发出戳魂砂的话,纵然比我更高明之人,也定难幸免……”   她的想法似是在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殊知武功之道,千变万化。在某种环境情势之下,高者便高,低者便低,丝毫不得勉强。   她想了下,心中掠过无数计策。   蓦地灵机一触,忖道:“她未必想得到我已猜出她定能追上之事,因此我只要往她想不到的方向躲起来,暂时即可避去此动。”   当下不向前奔,反而向右方奔去,数十步外有一道高达丈二的石墙,毫不迟疑,一跃而上。   任外似是一片草地,云散花正要跃下去。   突然心中一动,付道:“假如这么容易躲开,实是不合道理。   准此而论,这道石墙之外,必定十分危险,足以杀死武林高手无疑,只不知是什么陷讲?”   她尚未想出如何查探之时,回头一看,忽见一道人影闪掠,似乎已落在她早先停步之处。   这道人影,不问而知必是扈大娘。   云散花大吃一惊,心知仍然优在墙头,以邑大娘的的阅历目力,一定会查看得见的。   幸而她早已怄仆着身子,所以这时只须往石墙那边滚落,即可隐去身形。   她可不敢鲁莽落地,双手勾住墙头,挂在墙上,只露出半个头颅来,遥遥查看情势。   只见那道人影前后乱闪,接着便爆发出两声森杀狠辣的笑声,一面向石墙这边走来,一面说道:“你只能逃匿到这边,哼哼!   看老身取你贱人狗命。”   她渐渐移近,云散花百般无奈,只好咬牙静候事态演变。必要的时候,只好松手飘落地上,觅路再逃。   扈大娘一面嘿嘿冷笑,一面走过来。   云散花只好一松手,飘落地上。但双脚一沾地,转眼望去,但见群蛇游窜,数量甚多,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要知云散花可不是平凡女子,绝对不会见了蛇鼠之类,就驻破了胆子的人。   敢情下正因她深知蛇虫等物,是以群蛇游窜之际,卷起了一片腥气,一嗅之下,便知是奇毒之物。   任这等罕见的毒蛇,行动疾如风雨,而又奇毒异常,咬上一口,必四死无疑。怪不得扈大娘放心直追,原来具有陷阱绝地,只要错陷其中,难有生理。   当此之时,邑大娘那边亦发生变故。原来是一道人影随后疾扑而至,长刀幻化出森森光练,凶猛攻到。   雇大娘一杖扫去,杖势奇怪绝伦,一下子击中了敌刀,旋即收回。这一发一收之间,是找不出痕迹踪影,果然不愧有“无影杖”的外号。   那道人影扑攻之势,顿时按住。   然而刀上的森寒杀气,依旧笼罩住对方,强大绝伦,丝毫未因攻击受阻而呈显减弱。   扈大娘心头一震,心想这厮是谁?如何刀术这般精奇?功力如此深刻?   目光到处,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相貌轩昂,一身劲装夜行服,胸前斜系一条皮带,带上插着一排五口短刀。   她厉声喝道:“你是谁?”   石墙那边的云散花听了这话,精神一振,涌起跃起复又吊挂在墙上。   假如不是有人出现,绊住了邑大娘,她自是不能复又跃起,那时只有选择从蛇口逃窜之路。   目下她已挂在墙头,双脚卷曲。虽然尚须耽心毒蛇离地射起,但这总算还有一线生机。   那个轩昂的劲装男子说道:“晚辈孙玉赋,你刚才可是叫唤那云姑娘的名字么?”   扈大娘目光闪烁,没有立刻回答。   这刻若是云散花一开口,她立即会全力阻击,不择手段,定会以戳魂砂击毙云散花。   幸而云散花一声不哼,邑大娘才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孙玉赐道:“若是她的话,晚辈倒是大胆向前辈讨个情。”   扈大娘皱起霜眉,目射四光,道:“老身平生强横肆意,谁也休想向我讨情。”   孙玉麟道:“这个晚辈也是知道的,但目下所讨之情,并非求你放过了她,而是要求前辈先把我击败杀死,再轮到她。”   厄大娘冷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过他,才说道:“好大的口气,凭这一点年纪,能有多大火候?竟敢向老身抗争挑战?”   孙玉麟道:“前辈此言差矣,自古有道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若是定以年纪论英雄,岂有天下后生小辈有出头之日了?   对也不对?”   扈大娘哪里不懂得这个道理?然则她又何以要这样说呢?   前文也曾表过,孙玉俄虽然攻势挫止,可是强大刀气,毫米减弱。邑大娘乃是故意多说几句话,拖延时间,以测验对方的刀术和功力造诣,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产现在她已经试验出来了,当下说道:“看你的仪容,听你的口气,莫非你真是近年来名震天下的南霸天孙玉麟么?”   孙玉麟道:“惭愧得很,这是朋友们抬举,谬替过当。”   扈大报道:“当闻你不但刀术超凡入圣,还有‘五指飞刀’的绝技,古今未之得见。   可当真是能把五把飞刀,化为长长的指爪一般厉害么?”   孙玉麟道:“事实如此,晚辈不必否认,而且威力之强,相信不弱于前辈的戳魂砂,你听了可别生气才好。”   扈大娘冷笑一声,道:“好狂妄的小子,老身可不信你那五把飞刀,竟比得上老身的戳魂砂。”   孙玉赋大笑两声,豪气迫人,道:“前辈既然不信,眼下即可一试。”   扈大娘不知如何微感心怯,竟不敢答应下来。自然以她这等老练江湖,亦不会示弱于人。   她明阴的道:“我看你相貌不凡,如若中了戳魂砂,非死不可。老身还是先让你尝一尝无影杖的滋味。”   话声中她连进三步,孙玉麟只觉得对方亦有一股凌厉气势,反迫过来,心想:“此老果然名不虚传,竟是我出道以来,平生仅见的强敌。无怪她夫妇能够纵横江湖,肆虐武林多年了。”   念头转时,手中大刀提起尺许,顿时亦涌出一阵强大的气势,虽是在黑夜中,刀光闪闪。   厄大娘肩头身子以及双腿全然未动,但那把钢杖急然间已扫向对方。这一枚出得真是无迹可寻,奇幻之至。   孙玉麟连退数步,大有辞不及防之势。邑大娘冷笑连声,无影社迅急迫攻,一眨眼间,已横扫了七八杖之多。   只见孙玉腰频频后退,一面出力抵拒,虽然未曾中杖落败,但已显然手忙脚乱,难以匹敌了。   这时候最焦急愁虑的人不是孙玉麟,而是云散花。   她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孙玉麟乃是近几年来江湖上最惹人注目的人物,博得‘南霸天’的外号,据说他的一把大刀,满腔豪气,在有天下无敌之势。如何今日碰上了这无影杖扈大娘。竟然没有一拼之力呢?”   自然她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使她提心吊胆之事,那便是脚下的无数毒蛇。目下她虽是离地七八尺之高,但难保那些毒蛇不能飞窜起来,把她咬死。   当此之时,扈人娘也发出了讥嘲的笑声,手中钢杖,发出更为动怨震耳的风声,如山杖影,困住了对方。   这情势虽然十分危急,可是孙玉麟韧力极强,刀法精奇奥妙,虽是不支危殆,却又尚未真个伤亡落败。   看看斗了十招,忽听哈嘟卿连响王声,这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震破了黑夜古堡的沉寂。   这是刀枚硬碰硬架之时所发出的惊人声响。就在这硬拼三招之后,战况情势忽然大变。   但见孙玉麟的大刀,施展出小巧精妙的招数,贴者对方,连连迫攻。   扈大娘的钢杖,在这贴身厮斗的情形下,威力减弱了一半以上。而孙玉腾的大刀恰好相反,正能发挥短兵器的长处。   因此之故,只一晃眼间,本来是孙玉麟危殆不支的局面,反而变成邑大娘手忙脚乱地招架了。   云散花见了,差点儿禁不住欢呼出声。   现在她才明白这南霸天名不虚传,敢请他深知对方功深力厚,尤其是那根“无影杖,长而沉重。如果不设法破解她兵器上的威力,实是难以取胜。所以他运用智能,不惜冒大险诱敌迫攻。   只要扈大娘放手迫攻,一有空隙,他就可以欺入内圈。这时形成了近身搏斗之势,敌杖的优点,完全失去。   扈大娘口中喃喃咒骂,头发散乱,情势十分狼狈。但目下已是她生死关头,实在已顾不到风度了。   双方奇快的拼了十余招,孙玉麟的刀法越来越见细腻精巧,宛如拍针绣花一般。云散花见了他的刀法,也不禁十分惊钦佩服、心想这把大刀斤两不轻,但居然能举重若轻,使出如此小巧绵密的招式,传了出去,只怕不易使人相信呢!”   此时他们已移到两丈以外,云散花墓然警觉,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立时越过石墙,飘落地上。为了避免孙玉麟以为敌方增援的误会,所以才一现身,已高声说道:“孙大侠,我是云散花。   警驻施救,感激不尽。”   孙玉麟应道:“云姑娘别客气了,此处终是凶险之地,有烦你前头开路,在下断后。”   其实他乃是要云散花先走,但如果措词不当,一番好心,反而使人生出轻视的误会。   由此也可以见出孙玉以非但武功高强,待人接物方面,亦有过人之处。   云散花道:“孙大侠既然如此吩咐,敢不从命,但假如我们能把这个恶婆娘出堡去,名利所得,尚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减去一个魔星,实是功德无量之举。”   孙玉麟没有回答,扈大娘厉声怒咒,杖法突然凌厉了许多。   因此忽然间扳回了劣势。   原来这是一则地情急而拼命,使出了不要命的招数,是以杖法增强威力,二则孙玉吸分心说话,刀法不免松懈了一点。   云散花耳边听到孙玉麟的声音道:“在下按捺住擒敌之心,另有情由,待会再向姑娘说明。”   他正因传声之故,以致心神略分,战况立变,云散花一看不对,非依他之言行事不可。当下放步便走。   她一边走,一边记起了那个房间中的裸体女郎,考虑着要不要顺道弯过瞧一瞧?   这是十分令她感到兴趣和费解之事,那个裸体女郎不知是谁?若然是艳女冠黄华,则并不稀奇,然而问题却是谁下手剥光她的衣服?有何用意?   她实在忍抑不住好奇之心,当下循旧路奔去。不一会工夫,已抵达那个房间。   这回她不必潜声匿迹,因此一跃入房,便取出火把燃起,高举照看。   但见那榻上空空如也,哪有人影?   云散花忖道:“假如是孙玉麟救了她,则孙大侠势必要抱着她才行。因为她已中了我的迷香,昏迷不醒。   然而,孙玉麟不久便赶到救援于她,则他既不能把那棵女送走,甚至连帮她穿衣以及解救时间也没有。”   她陡然打个寒噤想道:“莫非那棵女也是鬼雄之类?”   此念一生,她连逗留一下的勇气都消失了,也不敢细细勘查,飞奔出堡。   不过她还是没有径自抵达堡外众人等候她之处,却躲在道旁阴影中,设法使心情镇定一些,寻思道:“这座古堡之中,显然古怪甚多。首先是一些鬼魅僵尸,足以使人魂飞胆存。其次使是一些怪异之事。便如那给我喝了一口酒,使我顿时恢复了体力的男子。他竟能在墙壁间自由地通行,不是鬼魅是什么呢?”   现在她还是处身于黑暗之中,又无同伴。因此之故,想起了这些怪异之事,仍然有点心悸害怕。   她双眼紧盯住来路,一方面又想道:“奇怪的是许公强夫妇在此堡匿居了十多年,如何竟不被侵尸弄死?又为何孙玉俄不会碰上这些事情,唯独是我碰上呢?那个裸体艳女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一会工夫,一道人影迅快奔来,云散花认出是孙玉麟之后,才敢现身出去,拦住了他。   孙玉麟见面便道:“云姑娘,你被那僵尸追赶之时,在下恰好闻讯赶到,潜行人堡,听到了你的叫声……”   云散花讶道:“原来你也看见了。”   孙玉麟道:“何止看见,我还用树叶打了那僵尸一记,正中面门,那僵尸才踉跄走开。”   云散花道:“那僵尸是真的抑或是假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实在是太重要了。   孙玉麟凝重望着他,那对眼睛,在黑夜中宛如寒星。   他缓缓道:“在下一见那僵尸,便知是活人假扮,可惜其时距离不对,只好顺手摘了一把树叶,击退了那厮。”   云散花透一口大气,道:“谢天谢地,假如那是活人假扮的,我就安心得多了。”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本来我并不是这么容易受骗的,可是在那但尸出现之前,我亲眼看风视过一具石棺,棺中有一具尸体形相与那但尸一模一样。”   孙玉麟沉吟不语,云散花晓得不妥,轻轻问道:“怎么啦?可是另有疑问?”   他点点头道:“在下突然想起,假如那僵尸乃是活人假扮,又假如他受得住我那情叶一击,则当时他尚可以下手伤你,何以竟然会下你便走?”   云散花道:“难道他真是侵尸,便会如此么?”   孙玉麟道:“也许是我当时坚信他是假的,是以心雄气壮,毫不畏惧,这才是迫走那但尸的主要原因……”   云散花道:“若是如此,那许公强夫妇如何又能安然居住呢?”   孙玉麟道:“许氏夫妇是否长居堡中,尚难证实。而据我所知,江湖上的确有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说不定许氏夫妇懂得,则能与僵尸相安无事,亦不足为奇了。”   云散花道:“在本澄清是否真有鬼怪以前,我是决计不敢再入此堡的了,只不知刚才你何以有意留下那无影杖邑大娘的性命?”   孙玉麟道:“刚才在黑暗之中,如若迫急了她,施展也戳魂砂,咱们难免吃亏。如果是在白天,在下定必以胸前的五口飞刀,与她一拼!”   云散花忖道:“他这番答话,冠冕堂皇得很。但只怕非是真心之言,待我诈他一诈,便知分晓了……”   当下放低声音,道:“我却认为留下邑大娘的性命,还可以遏阻一些有意探堡之人。”   孙玉麟微微一笑,道:“姑娘说得虽是不错,但愚意却以为这天罡堡中,不会找得到那丹凤针。”   云散花马上又被他的话吸弓叮注意力,问道:“孙大侠又何以见得呢?”   孙玉麟道:“人人都认为丹凤针必定落在天罡堡中,故而数十年来,责无消息。然而在下请问一声,假如丹凤针是在天罡堡   中,昔年怎会发生如此惨事,使得这天罡堡顿时变成了一座鬼堡呢?”   云散花道:“孙大侠这一问,虽然可以有不少假设之言可答,但都不外是猜测之词,无需多费后吉。”   孙玉麟道:“姑娘也该出去了,在下人堡之事,暂时不愿外泄,所以不能奉陪了。”   云散花本想把那棵女以及可以出人墙壁的男子之事告诉他,但回心一想,这些事以后再说不迟。   最重要的还是先去瞧瞧艳女冠黄华出来了没有,再作计较,当下向他道谢辞别,转身行动。   到了山径尽头,但见一伙人静静伫立,一看见云散花下来,那两个做公证人的胡公干和凌九重,都急急迎了上来。   胡公干洪声道:“怎的去了这么久?敢是发生事故了?”   凌九重道:“兄弟数次想入堡探着,但大家都不赞成,幸而姑娘无恙归来……   云散花转身四望:“她还没有回来么?”   凌九重道:“那个道姑么?没有,她还未出来。”   云散花心想:“那个课女一定是艳女冠黄华了。”但她可不敢说出来,只把自己入堡后遇到侵尸之事,详细说出。不过她的叙述仍有不确之处,那是因为她隐藏起孙玉麟相救的这一段。众人听了这个故事,无不骇然相顾,心生畏惧。   鬼堡之名,经此一夜,不久就更为轰动江湖。   但正因如此,各门派的高手,方会酝酿大规模的联合行动。   到此举成熟之时,已是三天之后。   在山谷内昏睡不动的余小双,竞然能靠那赵老人的松子酒,维持着生命。但此等情况,当然非是长久之计。   这一天黄昏之列,五六十个人聚在山坡下一片平坦草地上。   很显明的,这数十人中,大致上可以分作两部分。   一部是年纪都在四旬以上,直至须发苍苍的老者为止。这一部分的人,皆是各家派或江湖道上,早已成名的老一辈高手。   另一部分则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入,亦是有男有女。尽管这批为数超过三十名的青年好手中,有不少是前一部分老辈高手的门人弟子,但他们却大多数聚集在一起,并没有随持师门尊长的身后。   在这群人前面,有一块文许方圆的岩石,此时一位老道人跃爱石上。   但见这位老道人白发露眉,容貌清奇,双目光芒闪动,精神极大。背上负着一把松纹古剑,手中还拿着一支拂尘。   众人低议之声完全消失,一片静寂。   那老道人徐徐道:“贫道李天祥,出身武当。奉诸位之命,上来说话。”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知甚是清越震耳,显然内功湛深之极。   所有的人皆不作声,等他说下去。   李天祥老道人拂尘轻摆,又道:“这天罡堡数十年来的种种传说,贫道不必细表。   今晚大家同意探堡,有~点希望大家注意,就是此行目的既是一致,便变成了休戚相关,同舟共济的情势,诸位客或在私人间有过意见或不快之事。但际此非常时期,务须捐弃成见,同心协力,以便揭开此堡是否真有鬼魅之谜?兼且会力扑杀许公强夫妇。”   众人都默默举手,表示赞成。   李天祥一看无人异议,当下便又道:“咱们须用之物,刚刚才运到,那是每个人发给两粒讯号弹,另外有二十益制孔明灯,袭着那水银镜反射出全部光线,可以探照远处。”   此时便有人开始派发讯号弹,李天祥又宣布组队事宜,如果有些人愿意自行组成队伍者,人数不拘。   余下之八,便由他编列成许多队。   云散花这一队是现成的,计有凌九重、鲍尚和唐瑞珠这一对夫妇,少林的明心和尚,武当的王悟真道人。   站在一边厢的孙玉质目光转过来,恰好碰到云散花的眼睛,双方互相颔首为礼,云散花招招手,孙玉麟大步走地来,问道:   “姑娘有何指教?”   云散花道:“我有意请你同行,但又料你必已无暇分身了,对不对?”   孙玉麟道:“是的,在下本来有几位好友,再加上各门派的几位同志们,人数甚多……”   凌九重眼中闪过妒忌的光芒,冷冷道:“当然啦!孙兄是当代武林中年轻一辈的领袖人物,自然有许多人追随效忠,似乎还有不少美貌的女孩子,亦是如此呢!”   孙玉麟微微一笑,道:“凌公子言重了,兄弟是一介武无,浪迹江湖,岂敢与公子相提并论。”   他的目光回到云散花面上,又道:“假如姑娘这一队碰上了怪异之事,须得增强声势,请连发两弹,在下便知道了。”   他接着向鲍尚夫妇及明心工悟其等人─一见过,这才大步走开。   此人不论是言谈或是举止,俱有一股豪气,大具波澜壮阔的气象。单是这等外型,已足以令时下英雄豪杰倾心。   云散心这一队分配到一盏孔明灯,大队人马在夜色垂野之时,悄然起行,不久,一队队闯入了“鬼堡”中。   最使云散花念念不忘的,便是那空房探女之事,其次,才轮得到那满面绿毛的僵尸和那个何以出入于墙壁间的俊美少年。   因此她一入堡,便带头疾奔。   众人见她行动迅疾,毫不迟疑,心知内中必有缘故,所以都不加询问,紧随她走去。   片刻工夫,他们已闻人那座高大阴森的屋子之内。如若不是人多势众,则单单是这等气氛,孔足以使人不寒而休。   云散花从明心和尚手中,接过了明灯,独自蹑足上前,走近房门,迅即拉开了灯前的挡板。   ~道相当明亮的黄色强光,直射入去。赫然见到那床铺。   可是床上空空如也,全无人影。   她再看过全房,并无异兆,这才跨步而入,走到床边,用灯光细细查看。   其余的人也团拢过来瞧着,鲍尚压低声音,说道:“这一床铺盖乃是相当新好之物,全无毒气。同时看床榻四周情形,好象有人用过此榻……”   云散花道:“我记得那天好象有人高卧榻上,并且是个女子,因此,我才急急前来查看。”   凌九重接口道:“此堡之中,若是尚有他人潜居,则鬼扭之说,定然靠不住,我看咱们还是放手搜索为是。”   云散花轻轻道:“凌公子别着急,你也知道我们选择在夜间太堡,其故便在于恐防打草惊蛇。同时在黑夜之中,有没有鬼物,可以查得出来,事实上日间有过不少人读堡,俱无所见……”   她停歇一下,又道:“诸位情随我来,照那天的路线走上一趟,看看会不会碰见那个但尸,便知分晓了。”   她临走之时,变腰查看床底,灯光照处,丝毫悉现。   鲍尚一等到走出此房一段路程,才道:“云姑娘,那张床好象是石制之物。”   云散花点点头,心想如若不是石制之物,几十年下来,不朽坏才怪呢产鲍尚又道:“石制并不稀奇,可疑的是床底下相当干净,不知是何缘故产众人都一齐寻思此言,凌九重最先说道:“此堡位处深山峻岭之中,没有污秽人烟,何况又是在房间之内?床下无秽,实在   不足为奇。”   王悟真道人接口道:“山间烟尘果然甚少。”   云散花道:“的兄久走江湖,经验丰富,所提示这一点,值得研究。回头我们再查勘一下,假如有不妥之处,定能发现。”   她沉吟一下,又道:“不地假如有人在床底藏匿过,也许就显得干净些,对也不对?”   鲍尚道;“若是有人藏在床下,这倒是很值得查究之事了。”   云散花率众向前走去,心想:“当我那一夜入房之时,也许正好有人在床上。这个人本来脱光了那女子的衣服,意欲加以好淫。孰不料我和邑大娘进去,仓卒间只好躲向床下了……”   照目前已知的种种情形看来,沾有嫌疑的竟有两人之多。   一个是那夜未露面的许公强,另一个则是南霸天孙玉麟。   这两个嫌疑人物,皆是男性,方能吻合那女子是裸露身体予以好建的推想。   本来这两个人当中,要以表夫雷许公强嫌疑最大,可是由于孙玉麟其后及时赶到救援,又使人想到他可能躲在床下,才知道邑大娘追杀于她之事。并且又须要~点点时间穿上衣服,才出房赶去。   问题是这个裸女下落如何?她是不是那娇艳骚媚的艳女冠黄华呢?   云散花把这个疑问闷在心中,不敢提出来讨论。穿过许多座高大阴森的石屋,末后又绕出去,来到那九龙桥边。   山间的夜风,相当强劲。他们一行六人,走上九龙桥之时,居然一点奇怪声音都没有。   过了此桥,云散花领头先找到那座摆列着四具石植的大厅堂。她先开灯探射,但见那四具石棺,仍然安放在天井中。   众人都取出兵器,全神戒备地走近那排石棺。   云散花指出那具内有恒尸的,此时棺盖紧紧嵌上,无法窥见棺中的情形。   明心和尚各王悟其打个手势,两人分立石棺两端,一齐举起刀剑,播人格盖的缝隙中。   这两位名门高手,一同运足内力,贯注在刀剑尖端。明心举起左手,发出暗号,当即同时发力上挑。   那一片相差何等沉重,却硬是被他们挑起数寸,稳稳悬在馆上。   灯光射入馆内,但见空空如也,哪有恒尸踪迹?不过枪底血清斑驳,仅已紫黑,一望而知污染极久。   他们放下棺盖,又依法去挑起第二具石棺,一连开启了三棺,皆无所见。他们当然不肯放过第四具,便又开始动手。   相盖缓缓升起,蓦然间一阵臭气钻入了众人鼻中。人人都赶紧屏息闭气,不敢呼吸。   “砰”的大响一声,把云散花等人都骇了一大跳,举灯四照。   她马上就知道这是因为明心和王悟真二人,受棺中臭气所侵,以致稳不住那相盖,掉下来发出的巨响。   凌九重道:“棺内好象有~具枯白的骸骨,但照理说,不该还有臭味……”   云散花心头大震,吹熄了手中之灯,悄悄道:“大家快跟我来她当先奔去,却没有离开,只躲在大厅内黑暗的角落中。   等了一阵,似乎并无异处。   云散花道:“是不是鬼物我可不知,但依我的推想,我们嗅过这一阵臭气,定必有中毒的现象,或者急须发出讯号才行了。”   众人闻言连忙运功查看体内情况,云散花又轻轻道:“试想以明心大师和悟真真人两位,虽然吸人臭气感到讨厌,最多也不过闭住呼吸,也就行了,何以当叶竟把持不住,跌落了棺益呢?”   鲍尚可低哼了一声,道:“果然有一点不妥呢?”   云散花道:“我深信这个推测一定不错,所以根本不要运功查看。”   此时一个个都证实有中毒的迹象,使得功力受影响。   凌九重道:“咱们须趁现下毒性尚未发作,便须急急选出此显才行。”   所消珠虽然亦是久走江湖之人,但终是女子,阻力不强,立时出声同意此议。   云散花一直十分小心的察看四下,这时忽然急急示意众人,不要做声。   大家缩在黑暗的角落中,凝神定虑,向天井望去。   天共中的光线也很微弱黑暗,可是他们在更黑之处,望将出来,所在格外清楚些。   但见一条人影,在那石棺周围走动,似是查看这些石棺的情形。   凌九重捏一下云散花的手,示意说他想出去看看来人究竟是谁,云散花吃一惊,一把拉住他,不让他出去。   凌九重握住她的柔美,竟然不再放开了。   云散花秀眉一皱,忖道:“他趁这危险时机,来占便宜,真是可恶透了!”   本来她对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分子,观感不差。可是现在这一来,好象已拆穿了他的假面具,顿时好感全消。   尤其是那一夜孙玉映单骑探堡,赶来救她。单论这一份胆力豪气,凌九重便远比不上他了。   自然在目前的情势中,她无须对他怎样。甚至只好任得他细细摩挲她的细白柔嫩的手掌。   那道黑影在棺边转了两转,突然间不见影踪。   幸而厅角这些人,个个都是精能武功,目力特强之士,已看见那道黑影,乃是以极快的身法,飞纵而去。   从这一点看来,这道影子,分明是人而非鬼物。   云散花真想冷不防抽凌九重一个耳光,想虽是如此想,事实上却没有这样做,只突然的缩回了手掌。   凌九重心醉神迷地透一口大气,云散花已用暗号通知大家,跟她走去。   众人皆不知她葫芦中卖什么药,所以显得特别服从,一声不响,都紧紧跟随。穿过数座屋宇,但是古老高大的石屋,地势或高或低,使人顿生如人迷津之感。   这一回她精乖了,只和唐瑞珠挨在一起,设法离开凌九重,免得他又来罗嗦。   过了好一会工夫。唐瑞珠首先说道:“唉!我不行啦!胸口又涨又闷……”   其它的人,都在各各跌坐调息运功。   唐瑞珠的话,使大家都心惊胆战起来。   因为他们无一不是感到毒性渐渐生出巨大的压力,大有把人压垮之势。鲍尚关心爱妻,便伸手替她推揉胸口。   但不多时,鲍尚亦发出呻吟之声。   反而是唐瑞珠急急问道:“阿尚,你怎么啦?”   云散花忍不住低低插口道:“你们两位如若自各全力运功执毒,便能持久许多。互相关心虽是好事,可是心思一分散,便更不能拒毒了。”   鲍唐二人只好听她的话,赶快运功调息。   又过了好一会,六人之中,躺下了~双。   正是跑尚夫妇。然后又过了一阵,少林明心武当王悟真也相继躺下,于是只剩下凌九重和云散花两人,兀在支持这等残局了。   众人自然都自各自服过师门解毒之药,此时凌九重呼吸显然沉重起来。他赶快从怀中掏出药物,送人口中。   片刻间又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云散花直到如今,还不觉得太过不舒服,只不过胸臆间有少许作问而已。   她忍不问道:“凌公子的药物似是有克制毒性之力,那是什么?”   凌九重道:“是本家秘传的解毒药丸,名责无比,一粒价值千金,看来似处还有点效力。”   云散花道:“既然有效,那就分几粒给大家用用。”   凌九重道:“不是区区吝惜此药,而是此药力量有限,必须济以本身功力。假如照这等情形下去,区区这一瓶药丸,迟早得用完,届时如果尚无解毒之法,那也逃不了躺下的命运了。”   云散花知道不是虚言,所以只叹一口气,道:“他们都躺下了,如何好呢?”   凌九重道:“云姑娘,咱们何不趁这封尚有行动之力,赶快逃出此堡?”   云散花道:“纵是逃得出去,亦是无用。何况不有许多人昏倒了,我们总不能一走了之……”   凌九重突然起身行来,云散花双眉顿时又皱起来。但见他贴着云散花坐下来,暂时倒也没有什么状。   四下是一片漆黑,长空中只有寥落的星辰。   凌九重轻叹一声,道:“云姑娘,我有几句话,只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云散花道:“咽下我们危机重重,若是与今晚之事无关的话,不说也罢。”   凌九重道:“咱们若是发放讯号弹,将会有人前来接应,何须过虑。”   他乃是十分聪明之人,一听云散花的答言,心中虽是温怨,却不表露出来,同时赶快把话题支开。   云散花道:“咱们的人数虽是不少,但此堡分为前后两截,每一边的房舍极多,地域辽阔。照我所知,此处乃是出人要道,但   我们等了这许久,还没有见到有人经过,可见得那些人的情形都不大妙,或者有些正如我们一般,身咪奇毒,失去了行动能力。”   凌九重道:“若是如此,咱们今晚报可能全部遇害了!”   云散花道:一但愿不致如此。”   半停歇了一下,又道:“恐怕也只有孙玉鹏大侠的那一队人马,得以无恙吧?”   她乃是有根据而云的,但凌九重听了,不知就里,登时大为妒根,心想:“那孙玉麟租人一个,毫无潇洒风流之致,她为何独独看上了他?”   这一股妒恨,加上身处险境,能否生还,尚未可知,再加上凌九重天生是有我无人,自私已惯的性格,顿时产生一种暴躁的反应。   尽管如此,他的表面上仍然没有一点异状,当时低低道:“孙大侠果然是当代人杰,咱们要不要向他发出警讯呢?”   云散花道:“我们两人尚未倒下,或者还有自救之力,现下还是不要惊动别人的好。”   她深心之中,乃是希冀那个神秘的俊美少年会出现,就像那天晚上,悄然而来,悄然而去。   因此她不同意立刻召唤孙玉麟。   适在此时,突然先后传来两下“蓬蓬”的爆炸声,同时有两道橙黄色的火焰射上半空。   此是他们特制的讯号火器,云散花惊道:“瞧,有两路人马分别告警,不知碰上了什么?”   凌九重轻轻呻吟一声,道:“咱们所中的毒极为厉害,区区带着的秘制解毒丹,亦无能为力,足见毒性强绝,就算有人赶到,只怕亦无法解去毒性了!”   云散花又吃一惊,道;“你觉得怎样啦?”   凌九重道:“说出来姑娘也许不能相信,主要景失去了勇气,才无法支持下去。”   他声音之中,显示出十分疲备和落寞。   云散花忖道:“据我所知,一个人的求生意志坚强时,可以承受极大的压力。他若是失去与毒力抗争的勇气,因而倒下,并不为奇。”   当下道:“凌公子你不是寻常之人,岂可轻易失去了勇气?快点振作起来,我们如若找到了丹凤针,这区区的毒性,何足道哉?唉!你不知道我心中还记挂着一个人,也是急需丹凤针救命……”   凌九重道:“难呀?”   云散花道:“就是那凤凰谷的余小双姑娘,她中了邑大娘的戳魂针,毒性难解,除非找到了丹凤针,不然的话,虽然赵伯伯不吝惜他的松子酒,亦不能维持太久。”   凌九重道:“凭良心说,余小双姑娘实是罕见的美貌女子,只有你胜过了她。”   他的身子突然倚靠着她,但是失去了气力。   云散花大为开心,柔声道:“请你振作一下,好么严凌九重道:“假如我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你的缘故,你若是赐予我一吻,我必能振奋起来……”   云散花一惊,瞠目而视。   凌九重又道:“在下说的乃是心中的话,我决不学那些假道学伪君子,专门说那等言不由衷的话。”   他停歇了一下,很坚决地道:“我要求你赐予一吻,如此方足以使我振奋。不然的话人生有何趣味,生生死死,全无分别了。”   云散花道:“但假如我心中并不爱你,虽然给你吻了,又有何价值?所我我认为你必须先获得女人的心,然后再谈别的才是。”   凌九重道:“这只是平时理所当然的税法,日下危机深重,生死未卜,哪有时间慢慢的等?在我看来,不管你是否出自真心,但这香吻已足以根衰起疲,大大的鼓舞人心上气了。”   他说的也很有理,云散花想了一下,问道:“我们不要争论了,你现下觉得怎样了?   真的支持不住么?”   凌九重道:“姑娘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我凌九重向来是敢作敢为之人,不打狂语,同时也是很高傲之人,如若支持得住,何须急于求你一吻?”   云散花决然适:“好,找答应你便是了。”   两个人影,立时黏合为一,凌九重吮吸着她的红唇,灵魂儿真的飞上了半天,全身的血液迅急运行,心房猛然跳动的声音,传出老远。   云散花任得她拥抱狂吻,毫不抗拒,她早就闭上双目,唇上则及身体被抱的感觉,自然也点燃了她青春之火。   可是在她脑海中,凌九重的影像老是勾画不出来。而出现在她心中的人影,却是一张陌生生的,模糊的俊美面庞。   这使她觉得奇怪,不过目下尚无暇思忖。   良久,凌九重才抬起头,离开她的红唇。   他表现的风度极佳,竟没有进一步侵犯,世间大多数男人处此情况之下,罕有不更进一步,做出或多或少的爱抚动作的。   凌九重哺吨道:“我初步的梦想,居然在今夜实现,这真是教我难以置信之事。”   云散花道:“假如我们活着离开,你还有别的梦想没有呢?”   凌九重道:“这正是我深信你的香吻,能够使我振作的理由了。我当然对你有许多愿望,所以第一步如能得偿,以下的自然亦有机会,由于如此,我非振作不可。假如连一吻亦不可得,这追求的路程未免太渺茫了,我也就不会起劲了。”   云散花道:“你说得很有点歪理,可以称为很雄辨之人,同时也是善于利用机会的人,乱世之中,你必是十分杰出的奸雄无疑。”   凌九重发出笑声,道:“谢谢你的夸奖。”   他的笑声相当微弱,云散花大为担心。因为他现在已不必装假,由此可知他果然大有抗拒不住毒性的可能。   凌九重重新盘膝坐好,闭目调息。过了一阵,云散花墓地一惊,原来凌九重忽然躺下,终于支持不住。……   她伸手推他一下,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娥眉紧蹙,但觉自己白白给他吻了,结果仍然如此,实在十分不值。   不过她很快就无暇想到这些了,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头重脚轻,胸口作闷,似乎要倒下去。   她不禁惶急起来,心想:“我应该早早施放讯号,好教孙玉鲜得知,赶来相救才是,现在已来不及了,纵然能施放讯号,但人已倒下,又有何用?”   脑中的念头逐渐模糊浑饨一片,连眼光也大为散乱,眼前只是一片漆黑,连天上的星斗也看不清楚。   突然间她见到一个人,这个人还俯下身子向她加以观察。   相距如此的近,再加上云散花耳目都经过特殊训练,远胜于普通的武术高手。因此虽然光线黑暗,仍然看得出那人就是那个陌生俊美的少年。   他伸手摸摸她的面庞,又用手指轻轻压在她眼皮上,似是在验看她的情形。   云散花最后的~念是:他莫非就是施毒之人么?   这个念头刚刚掠过,便完全失去知觉,思维亦完全停止活动。   然后,她突然回醒,并且能够坐起来。   四下仍是那么黑暗,她看看躺在身边灼人,登时记起了中毒昏迷的全部经过。而她最后浮起的意念,也重新呈现脑际。   “他果真是施毒之人么?他是谁呢?为何要施毒暗算我们?”   这一连串的疑问,掠过她的心头。   但当然得不到答案。她站起来,发觉全身已恢复气力,并且连半丝儿中毒的现象都没有。   这等情形,交使得她惊讶不已。   忽见其它的人,亦都相继动弹。转眼间凌九重首先坐起身,然后其它的人,亦全部爬起来。   大家都向云散花投以询问的目光,云散花苦笑一下,说道:   “我虽然是最后昏了过去,但连我亦不知何故恢复如常?”   鲍尚道:“只不知咱们已昏迷了多久?”   云做衣望望天色,一时亦无法判断得出。   凌九重道:“管它昏迷了事久,诸位如若觉着没有不妥,那就赶快起来,早早出了此堡为是。”   这个提议获得大部分人的支持,云散花已走到墙下,举头向塘上张望。   明心和尚点燃那灯,向塘上照去,人人皆看见墙上的浮雕,以及那“别有住处一和两侧的联文。   但这等装饰,在有钱人家的深院大宅中,并不罕见。所以众人都不加在意,云散花亦回身行开。   他们平平安安的走出了堡外,人人都向天造一口大气,心情大见放宽。再走到指定集合的地点,却杏然无人。   云散花道:“糟了,我们大概只是昏迷片刻。现下进出匆匆,别入却都还在堡中,传扬出来,真不好意思……”   凌九重道:“以咱们当时的情形,人人皆无斗志,自然不如早点逃出来为是。”   玉梧真道:“咱们要不要再进堡去叩   明心道:“最好是先商量一下,不必急于行动?”   他们正在商议,忽见几条人影奔到,这些人当中,有半山派的女尼,有两个是与武当派渊源极深的年轻好手,有丐帮弟子等等。   王悟真向他们一打听,方知他们分展两队,都是遇上了鬼轻百尸,有好几个人当场惨死。   直到这刻,他们方知道已昏迷了不少时间。所以堡中有一度天翻地覆,讯号火焰此明被灭的景象,他们棋无所知。   不久,又有数人奔到,其中一个是胡公干,两个是江湖著名的“穷阔二丐”,尚有三个武林名家。   他们的情形相当狼狈,胡公干乃是和另外四个人同行,搜到一间静室时,发现一遭暗门,此时人人都嗅到一股臭气,不久,四个人全倒下了,只剩胡公干设事,便知不妙,赶快先行退出室外   余人过了一会才出来,但不久都倒下了。   胡公干虽是没有吸人毒气,但仍然觉得不大受当,隐隐也中毒的征象。所以,强自捱了许久,用尽方法无法救醒众人时,才把他们搬到另一个房中,自个儿匆匆达了出来。   穷、阔二丐经历大致相同,只不过他们同行的三人中毒后,还见到魅影,幸而穷阁二丐都极为老练多谋,早就把那三人搬到隐蔽之处,又分出一人把风。以见到魅影时,他们及时隐匿起来,居然没遭意外。   他们也曾设法施救,但魅影时隐时现,迫得他们赶紧进出未,打算纠集更多的人,再度前往。   此后,陆续有人逃出,飞虹夫人,武当李天祥和白天福,少林慧海大师和铁杖大师。   另外还有六七个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等。   孙玉麟是最后回来,他所率的三个年轻高手,全然无恙,但有两人已经控彩负伤,情况亦很狼狈。   从孙玉闸口中,得知他们先碰上了邑大娘,动手激斗。接着许公强也出现,是以这一队人马负伤退走。   武当李天洋综合了所有的资料,作结论,说道:“直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确知的,仅有许公强夫妇当真藏匿此堡这一点。至于魅影和侵尸,却在有无之间,难下确语。不过,除此之外,贫道却已推出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人人都默然无声,等他住了说。   这位以智谋著称的老过人,停了一下,才又道:“贫道从各队人马中毒多起之事,牧说此坚之内,必有使毒高手存在。”   少林慧海大师进:“李进见说的甚是,只不知这个使毒高手是谁?”   李天祥道:“目下武林中,擅长使毒的,只有寥寥数人。最著名的恐怕得推百毒救救主成金仲了。”   飞虹夫人接口过:“据我所知,成金钟最近全力修炼一种毒功,须得再过数年,始能有所成机,他虽是毒门中人,但一向坚持不侵犯武林各派的宗旨。因此之故,我认为不会是他。”   穷叫化刁不仁渡口过:“不错,百毒教之人与敝帮接触最多,他们个个坚守不惹武林各派的教规,所以那百毒教主成金钟决计不会在此堡之中。”   有人大声道:“成金钟级然水年来不犯各派,但今日之事,牵涉到丹凤针,此针诸般妙用之中,有一项是专破天下之毒,因此成金钟会不会因而前来,也就消得研究了。”   说话之人,是个高瘦身着青绸长衫的中年人,双须略呈斑白,脸瘦无肉,鼻尖眼深,望而知是个很不好惹,性情阴险之人。   他在江湖中名声甚响,乃是崆峒派高手,姓蒙名涉,使~对判官笔,擅长打穴,出于他能盲比辩,喜欢挑拨是非,再加上判官笔这种兵器,所以江湖都称他为“家师爷”。   李天祥想了一下,道:“蒙兄之言自是有道理。”   胡公干高声道:“假如是百毒教主成金钟,他的毒物天下无双,岂能有人中毒川恢复如常?”   蒙师爷冷冷边:“这自然有点使人奇怪。”李天祥突然道:“以贫道想来,那百毒教主成金钟不在堡内,而是许氏夫妇所为。”   蒙师爷道:“道长何以见得呢?”   李天祥道:“因为贫道晓得这罡堡中,有一部‘毒经’,所以许氏夫妇已炼成了许多种施毒之法,并不足为奇。”   李天祥此言一出,全场之人莫不凝神导思。   一个中年人突然高声道:“如若李老道长的推测不假,则由此亦可断定那个但尸,乃是有人假扮的了。”   李天祥向他望去,这个中年人拱手道:“在下川北章宏,老道长多指教。”   李天祥道:“章施主好说了,武林之中有谁不知川北章家的满天花雨绝艺,独步字内,章施主之言甚是,贫道正是如此想法。”   飞虹夫人接口道:“章大侠可曾见到那滋影么?”   章宏道:“见到了,在下曾经大胆追踪,但黑夜之中,很快又失去踪迹……”他那清秀的面上,微露不安之色,似是感到很失面子。   飞虹夫人道:“川北章宏的轻功,天下闻名,那厮既然能很快的摆脱了章大侠,可知必是当代高手。我想,那假扮鬼魅之人,必定是许氏夫妇。”   蒙师爷突然发出一阵冷笑之声。   飞虹夫人拂然不悦,目光转到他面上,冷冷的道:“可是我讲错了?”   蒙师爷摇头道:“夫人别误会,兄弟乃是突然想到一件怪事,所以忍不住大惊大怪起来。”   人丛中一个光锐如女性的口音道:“你想起了什么事,听那笑声好象很得意似的,真是气死人哪!”   众人不安地望去,都知道说话的不是女人,而是如假包换的大男人。块头也真不小,虽然面白无须,可是满面疙瘩,一点也不漂亮。但他却以女子的嗓音和那副娘娘腔调,驰名一时。   又由于他手段毒辣,性情的角,所以博来“白狐”的外号,他武功高强,心计过人,姓梅名兴,江湖上又有人喊他做“梅大姐”。     第 五 章     蒙师爷瞪他一眼,但随即换上笑容,心想:“何必得罪这头狡狐?”当下说道:   “兄弟无意之中,忽然想到咱们这许多人马中,只有云散花姑娘这一队,能够全部安然回来,可见得云姑娘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年间,如慧星掠天,光芒四射,实在是很有道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散花、凌九重等人身上,白狐梅兴哟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云姑娘果然十分不凡,那还用说吗?不过蒙师爷你这番话,恐怕不仅是赞美她的高明吧?”   因他说完之后,学着女人之态,用手掩口,吃吃的笑起来,使人看了听了,感到肉麻又恶心。   蒙师爷缓缓道:“梅兄这话太过深奥了,兄弟可听不懂,莫非你对云姑娘竞有出乎别人意料之外的想法不成?兄弟倒是要请教了。”   这个蒙师爷何等老奸巨滑,轻轻数言,便把这烫手的问题,推还给白狐梅兴。   在场不乏高明之士,早已听出蒙师爷弦外之音,现在眼看这两个以诡诈狡猾著名之人,正在斗法,倒也有趣,所以皆不出声。   梅兴格格而笑,道:“蒙师爷,你老哥哥可别戏耍我们了,假如你只是觉得云姑娘很高明,那就不会在我们猜测那魅影之人时,忽作冷笑了,对也不对?不过……”   他只攻击了对方一招,立时又转过口风,说道:“不过,也许蒙兄没有想到,此等口气及说话,会招起旁人的多心,也未可知呢?”   凌九重冷冷道:“姓梅的,我多心了没有?”   此人举止傲慢,口气嚣张,一直与所有的人都合不来,人人皆以旁门左道视之,自然这与他的师承来历有关。   梅兴瞅他一眼,歇了片刻,才道:“蒙兄早先那么一提,不由得教人想到,既然别的人中毒后,全都无法救醒,何以你们却全然无恙?蒙兄,你瞧我问得对不对?”   蒙师爷心中暗恨,忖道:“你这人妖老是抓紧我不放,早晚得整你一下,方消我心头之恨……”口中却哈哈笑道:“梅兄想得真妙啊!”   凌九重双眉一皱,神态中有一股迫人的轻视之意,冷冷道:   “假如我想请教一下如何抗毒之法,那就得诚意谦虚的请问。”   人人都替梅兴和蒙师爷感到十分难堪,料他们必会发作。   李天祥一看时间地方都不对,目下团结还来不及,如何可以内斗?   因此他插口道:“诸位,意气用事之言,目下不宜多说,须知今夜咱们如若溃退,只怕短时间内,再无探堡机会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们这次行动,有许多同道朋友失陷堡中,也有一些伤亡,如果就此退去,只怕将来要被天下武林同道议论见笑。”   凌九重高声道:“凌某即使是孤身一人,亦敢人堡,决不退走。”   他望着蒙、梅二人,目光冰冷,大有挑战之意。   这一来,把这两个老奸巨滑迫得走上同一阵线,梅兴首先发难,道:“哎哟!凌公子真是胆气过大,等我找到许公强,讨取了抗毒之药,我才敢人堡去呢……”   蒙师爷接口道:“许公强自然不屑赠予抗毒之药,因此之故,兄弟如若取得丹风针在手,亦敢入堡一探,那时候不但自身可保,连别的同道朋友,亦可以救回来,真是扬名立万的大大美事。”   人人都感到讶然一惊,思路被他们的话,引向两点结论,一是云散花已与许公强夫妇勾通串同,所以她上次打赌人堡,那艳女黄冠华,至今无影无踪,二她却黯然出来,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独独只有她不被毒药毒倒,后来还把全队之人救醒。   第二个结论是:她已得到了丹凤针,才不惧诸毒,亦能仗着此针的好外,在鬼堡中横行无忌。   这两个想法,皆是足以令人震惊的,连武当派李天祥道长,也不肯开口了,他隐隐是这次大会的群龙之首,若然开口,说的话必须不被人驳回才行。   云散花感到所有的人目光,都含蕴着奇异的意思,集中投注在她身上,甚至连凌九重、鲍尚夫妇等人,亦莫不如此。   她回想一下,经过情形确实是奇怪可疑,例如居然不大在乎毒力,直到最后方才感到不支,而凌九重他们,个个比她先昏迷,又比她迟醒,所以尽管她也曾昏迷过去,但无人看到。   她的目光射向孙玉磷,心想:“人人都疑心我可能与许公强夫妇串通勾结,但他亲眼得见曾被邑大娘所迫之事,当可作证。”   然而她感到异常的失望,因为孙玉麟的眼光中,也含有疑惑。   这也怪不得他,因为她尚有一大嫌疑,就是“丹凤针”已落在她手中这件事,天下武林名家高手,这次云集此间,舍死忘生的探堡,除了要诛除许氏夫妇之外,那“丹凤针”亦是人人欲得之物。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要孙玉麟作证之想。   梅兴娇声娇气的道:“你是当今武林之中,可以算是来历不明之人,假如大家晓得你的家世师承,便不须左思右想了,对么?”   云散花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人丛中响起了一个真正女性口音,却相当苍老,说道:   “他的话有道理,云姑娘,你与许氏夫妇,可有仇怨没有?”   说话的是黑衣老妇,面瘦颧高,一望而知,是个厉害脚色,云散花见是她开口,心中凛然,忖道:“连她也开口附和梅兴之言,众人非信不可了!”   原来这黑衣老妇姓范名珊,乃是鄂南名家,数十年来,都是一袭黑衣,一对利剑,行踪飘忽,而剑术心计,却都高人一等,也是武林中出名不好惹之人,外号“玄剑影”,与那白狐梅与夙怨甚深。   因此,云散花一看连这个悍辣的“玄剑影”范珊,竟也附和梅兴之言,见微知音,可知今日之事,已引起天下武林之关心,而且更甚于私仇了。   她虽然看不清楚所有人的面孔,可是却感觉得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面上,同时有人迅即燃点起火炬,一连点燃了七八支,分插四下,使她在火炬圈内,照得十分明亮。   她生出一种被围困受审讯的感觉,心中既警懔,而又愤怒。   这等情势,她事先万万没有想到,就算是比她聪明百倍之人,也料不到,现在,她自知如若答复得不妥,马上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或者是永远蒙上不白之冤,成为天下追捕之人。   当然这不是开玩笑之事,因为她谨慎地寻思了一下,这才转眼四望,缓缓道:“范前辈这个问题,在我未回答之前,我想先请问一声,在场之人,数目不少,只不知有多少是与许氏夫妇有着深仇大恨的?或者这样问法,不易作答,那就请回答我,有多少人与许氏夫妇没有仇怨的?   范珊一怔,道:“我们只是问你,这与别人何干?”   云散花道:“当然有关系啦!例如丐帮两位长老,他们与许氏夫妇有着深仇大恨,天下皆知,因此他们不被毒倒而逃了出来,虽然与他们同行之人,不能兔于难,但决计没有人怀疑他们,对也不对?”   胡公干接口道:“对呀!但这又证明了什么呢?”   云散花道:“但据我所知,这许多队人马中,还有些逃得回来之人,与许氏夫妇并无仇怨,这么一来,我们便不能不一个个的弄个清楚了。”   胡公干脾气直爽,高声道:“对!对!这可不能追问你一个人。”   蒙师爷插口道:“纵然如此,凡事总有一个起头,咱们从云姑娘开始,又有何不可?”   梅兴以那令人肉麻的声音道:“其实呢?咱们大伙儿与许公强夫妇有没有仇怨,都不重要,因为单是世上传说的天罡二宝,已足以使各路英雄豪杰,闻风而来了,尤其是那丹风针,谁不想要呢?”   这白狐梅兴巧妙的把云散花另一种嫌疑提起来,使众人注意,此一手段,阴毒异常,云散花心中暗恨,忖道:“只要我有机会的话,一个姓蒙一个姓梅这两个纵火之人,定要死在我手中   此时人人都默然望着云散花,凌九重嘿嘿冷笑两声,道:“诸位这算是怎么回事?   难道想找个什么罪嫌,往云姑娘头上套么?”   蒙师爷转头向李天祥等人道:“你们几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和李天祥站在一起的,有武当派名宿白天福、少林高手慧海大师,以及彩霞府飞虹夫人,丐帮穷阔二丐等名家。   蒙师爷故意把火头引到他们身上,只要他们表示了意见,这一宗案件,就扩大力武林各派有关的公案了。   李天祥向慧海大师道:“道友怎么说?”   慧海大师道:“贫衲全无成见,任凭道兄卓裁。”   李天祥以目光向别人征求意见,得到的答复,皆是由他作。   主,他晓得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小心地寻思了阵,才道:“关于云姑娘与许氏夫妇有无仇怨一节,似乎不必多问了。”   底下的话不用说出了,可知他决定把重点放在“丹凤针”上。   熊熊的火炬光芒,照射在所有的面孔上,都显得暗淡而严肃,只有站在火炬圈中的云散花,以及凌九重等人,才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云散花本是心窍玲戏之人,一看这等情势,已知道纵然有苏秦不烂之舌,亦难使人释疑。   因此她干脆不作声,亦不向任何人望去。   李天祥真人沉吟了片刻,又道:“云姑娘,贫道在这等情势之下,也有着左右为难之感,只不有知道云姑娘可有什么话见告?”   云散花道:“我没有话说,你们爱怎么样想便怎样想,反正我说话亦难取信于众。”   李天祥道:“目下大家都能平心静气,云姑娘如若放过这等机会,实在可惜。”   云散花道:“这等情势摆得明明白白,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孙王麟朗声接口道:“如果丹凤针不在你手中,你可以说出来,或者大有人相信,亦未可知。”   云散花淡淡一笑,道:“既然孙大侠这样说,那么我问一声,假如我那样说了,你信不信?”   孙玉麟微笑道:“在下肚中自由分教,现在还是先请在场的前辈们,发表过高论再说。”   他这话落在云散花耳中,好象像是表示不便立刻当众支持她,但众人听了,又认为他是不好意思说不相信,故此这般说法,聊以敷衍。   因此众人都又把注意力转回云散花身上,梅兴首先先发难,道:“这就奇怪了,云姑娘分明涉嫌重大,为何无人敢指出?区区认为丹风针已落在她手中,决无差错。”   蒙师爷接口道“假如她已获得了丹凤针,这也不是见不得人之事,反正此宝必有得主,问题是现下有许多人被困在堡中,性命危于虫卵,假如有此宝在手,立刻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这话引起诸派名家高手的共鸣,果然救人之事,此夺宝还要重要得多,因此群情骚动,都纷纷附和。   云散花突然高声道:“丹凤针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蒙师爷也大声道:“你最好快快拿出来,免得我们对你不起。”   云散花道:“我也没有法子,你们打算怎样,我在这儿等着。”   玄剑影范珊厉声道:“你如敢不拿出来救人,我们便宰了你!”   云散花道:“你们?还有谁呢?”   范珊面泛煞气,冷冷道:“老身一个人,也就够了,你可要试一试?”   云散花道:“不用试了,假如你先上的话,便宜是别人捡,你反正得不到一点气好处。”   她开始设法反击,运用微妙的离问之法,使众人各自力自己打算。   要知那“丹风针”不比普通的宝贝,因此这些人尽管见多识广,但却没有一个肯轻易放夺机会。   梅兴发出女人一般的笑声:“云姑娘,假如你能解释你们都能解毒安返此处,我们听了解释,认为合理的话,谁也不会向你罗嗦。”   云散花道:“我自己也曾昏迷过去,只不过比旁人早醒一一点而已,如何得知是何缘故?”   慧海大师宣声佛号,道:“云姑娘,你这解释实是令人难以相信。”   云散花逍:“不错,所以我早先就说过了,不用多费唇舌,横竖你们都不会相信的。”   李天祥举起右手,使众人都静肃注意,然后道:“贫道查间一点当时情形,云姑娘想必不会介意。”   云散花道:“请吧!”   李大祥道:“凌公子,你也曾中毒昏迷,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是的。”   李大祥道:“你中毒之后,并非马上就昏了过去,对不对?”   他点点头,简短地应了一声:“对。”   李天祥道:“那么在你昏迷之前,你和其余的人一样,亦都运功拒毒,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经过情形,我已说过了。”   李天祥迫:“据贫道所知,凌公子的家传绝艺,在江湖中,已算得是少见的高手了,因此连你也抗拒不住那毒药的话,毒力必定非同小可,决计不会自行消失,而需有人施救才行,贫道的推论有没有错?”   凌九重道:“但我们都不曾感到有人施救。”   李天祥道:“那时你们已失去知觉,即使有人行近亦无所知。”   凌九重道:“虽然如此,但如若是有人施救,多少也会留下一点痕迹什么的,岂能全无所觉。”   李天祥道:“这一点大家自然有分数,无须多论,只不知你们回醒之时,是不是云姑娘已经没事了?”   凌九重迟疑一下,云散花道:“凌公子尽管据实作复。”   凌九重这才点点头,李天祥道:“这一点相当奇怪,云姑娘昏迷在众人之后,回醒则在众人之前,这其间你可曾有所察觉么?”   李祥天肃然道:“云姑娘,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假如大家都怀疑那丹凤针在你手中,而你却不肯拿出来,营救中毒失陷之人,则举世之间的武林人物,没有一个不是你的对头了。”   他可不是故作惊人之喻,而是事实上由于有数十人失陷于鬼堡中,那些人皆是各在渊源,与天下武林各家派,都牵扯得上,所以如果他们真的送了性命,则武林中激起的一股怨气,自然全都向云散花找发泄了。   云散花道:“如果丹凤针在我手中,我可不致于把真人这番警告,放在心上了,况且我大可以凭恃此宝,人堡救人,何必与天下武林同道结仇。”   凌九重道:“对呀!就算救人之后,可能面临被夺的危机,然而那时候的机会总比现在大,诸位请深思熟虑一下,便知云姑娘没有得到此宝了。”   蒙师爷阴沉地道:“刚才云姑娘表示她有所察觉,是不是有人施救呢?”   云散花虽是很生气被他们如此审讯,但事出无奈,只好回答:“是的,我仿佛记得有一个年轻男子,走近我身边,但这印象十分模糊,个知是真的?抑或是我的幻觉?”   孙玉麟道:“如果你没有丹风针,则这个印象必然是真的。”   梅兴冷笑迫:“谁敢保证她真的没有得到丹凤针?”   孙玉麟环顾全场一眼,深觉事关重大,不可胡乱说话,何况连他亦不相信云散花之言,所以默然不语。   云散花现出不耐之色,道:“既然你们不信我的话,想必总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这事。”   李大祥不想众人受激出手,以致无法控制这局面,当下高声道:“贫道有一个建议,希望云姑娘肯接受。”   李天祥道:“咱们徒然在口舌上议论,终是不及付诸行动的好,如若云姑娘不见怪的话,贫道打算拜托一位女性的武林同道,搜查你身上各物。”   云散花道:“我既然说过丹凤针不在我手里,为了证明这话不假,倒是很欢迎前辈这个方法,岂有见怪之理。”   李天详目见一转,徐徐道:“飞虹夫人可肯为大家代劳?”   飞虹夫人心中不愿,因为此举只有吃亏的可能,没有一点便宜或功劳可言,例如搜身之时,云散飞说不定会突然暗算等等,即便搜出了丹凤针,对她个人而言,并无特别的好处。   再者就是她对云散花,暗存袒护之心,因为云散花对她的徒弟余小双很好,曾尽力救她的性命。   但她在目下这等情形之下,岂能推辞,当下只好点头,举步走到云散花身边。   火炬照耀之下,一个是极成熟的艳妇,一个是清丽绝俗的少女,站在一起,使人生出截然不同的感觉,而清者更清,艳者更艳,许多人都看得呆了。   飞虹夫人道:“云姑娘,此间众目睽睽,你是女儿家,不便检搜、请移步到一旁去。”   云散花道:“夫人请慢动手,晚辈还有话说。”   “梅大姐”发出尖锐的笑声道:“我希望云姑娘不是藉词推托。”   云散花冷冷瞪他一眼,但随即恢复礼貌地向飞虹夫人说道:   “夫人在武林中,虽然极负人望,盛名如雷,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断不可独自担承此事。”   李大祥马上接口道:“云姑娘考虑极是,足见高明,假如范珊迫友肯劳驾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玄剑影范珊道:“好,老身随去瞧瞧。”   这三丫女人走出火炬圈在一边监视,飞虹夫人动手搜查。   上上下下,全身内外都搜过了,便回到火炬圈中。   飞虹夫人向众人报告结果,李大祥暂不作声,任得众人低声交谈议论。   过了一阵,李天祥重重咳了一声,说道:“目下既已搜过,那丹凤针不在云姑炉身上,咱们似乎亦不便再说什么话了……”   云散花芳心一宽,忖道:“李真人一言九鼎,谅众人不会反对,我到底熬过了这一关,假使刚才沉不住气,趁搜查我身之时,突然逃走,这冤屈一辈子也休想洗得清。”   蒙师爷嘀咕一声,却没有说话,梅兴则沉人沉思之中,亦不开口,这两人不作声,就没有旁人肯驳回李天祥的面子,于是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众人折腾了大半夜,眼看快要天亮,便各自散开,有的躺下,有的打坐休息,人人都知道,必定还有一次大规模的行动,所以须得节省体力。   云散花要返回谷中木屋,取回衣物,她向李天祥说了,凌九重立刻表示愿意陪她走一趟。   他们走出不远,一道人影赶到,原来是孙玉麟。   凌九重心中大恨他插入,以致失去了与云散花独处的良机,以前还不怎样,但自经堡中一吻,两人之间的关系大生变化,假如孙玉麟不跟了来,他最低限度亦可以再获得云散花的香吻。   三个施展轻身功夫,奔驰于峋岖的山路上,走到一处突崖转角之处,凌九重心中突生毒念,忖道:“此时地势险恶,崖下深不可测,武功再强之人,也得粉身碎骨,我何不设法把孙玉麟挤落岸下?”   他也不考虑后果,想到就做,当下放慢脚步,占据了内线,孙玉磷赶上来,打外侧绕过这转角之地。   那孙玉麟只有两尺之地可供行走,凌九重一边肩头已碰到坚岩才腾出这两尺左右的空位。   孙玉磷刚刚与他并肩行过之时,凌九重左肩微沉,往外猛可挤去,他装出右肩被岩石碰了一下似的,由于此故,才会向孙玉麟碰去。   他肩上一股雄浑劲道涌出,孙玉麟一触之下,身子不由得向崖外倾斜。   若是武功稍弱之人,这一下就得自行冲出了危崖,掉向那黑沉沉的无底深渊了,但孙玉麟去势一煞,虽然上半身已出了崖外,可是双脚犹如两根长钉一般,牢牢的钉住地面。   凌九重现在除了出手攻击之外,别无他法了,他本是个偏激个性之人,不大讲究讲江过节规矩,当下挥掌欲扫,定要拔出这颗眼中钉。   然而,一股劲风直袭门,竟是一种体积甚小而厉害的暗器,凌九重心头一震,半掌势突然挪向前面,向迎面袭到的暗器扫去。   孙玉麟当然觉察出凌九重有意暗算,心中赫然大怒,身子不进反退,先脱身这个隘地,再作计较。   凌九重人随掌走,刷的冲上前去势一难以免腹背受敌。   刚才乃是在黑暗之中,凌九重一心暗算别人,所以无法看前面的情况,因此这一暗器,可能是云散花发出,但亦可以是隐伏在一旁之人所发,后面这一点,乃在假定深更半夜竟还有人恰恰就在附近而言。   “他判断不出这暗器究竟从何而来,而由于孙玉麟在后后,他可也不能下来搜索,只好唆唆往前飞奔。   他们只不过略一顿挫,并没有费去什么时间,孙玉麟望住凌九重的背影,既想质问,而又大为惊异。   他自知早先过于粗心,险些坠崖而死,可知假如凌九重当时出手猛攻的话,在那等情势之下,只怕很难幸兔。   因此他诧然想道:“凌九重既未出手,则又可见得他似乎没有暗算之心,而是误撞了我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以他这等身手,不会碰上岩石而撞了我一下的?从这一点来看,他又分明是蓄意的?”   三人在寂寂的空山中,疾往前走,云姑娘领头,不久便已入谷。   云散花在门前停步回头,问道:“孙大侠有何见教?”   孙玉麟道:“在下只是想到你自离此甚久,万一有人先你而匿于屋内,等你进去时出手暗算,实是可虑。”   云散花道:“多谢孙大侠提醒。”   当下很小心地人屋,竟无异状,点起灯来,凌、孙二人也走人屋内,都好奇地看看竹榻上失去知觉的美女。   云散花诊查过余小双的脉息,沉重地道:“假如得不到解救,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必然将薄命夭折了,唉!真是可怜……”   孙玉麟点头道:“这位姑娘果然是少有的美人胚子,无怪云姑娘为她惋惜了,在下听闻那扈大娘的‘戳魂针’极为歹毒不过,受害之人,难有活过两个时辰的,除非有吸星石或丹凤针解救,不然的话,有死无生,但对余姑娘而言,实在已尽了心力啦!”   云散花道:“虽然如此,我仍然觉得很难过。”   然而声音中显示她得到孙玉麟的安慰,已经好过得多了。   凌九重大为妒恨,冷冷道:“假如孙兄能够设法救回余姑娘,云姑娘便只有快乐而无痛苦了,只不知孙兄可有这等法子没有?”   孙玉麟本想反击一句,问他也可有法子好想?但转念觉得那样做的话,岂不变成与他一般小气了?便不理他,只向云散花说道:“假如姑娘换衣的话,在下便告退在外面巡看一番。   云散花讶然看他一眼,心想:“这个年轻一辈的高手群中,号称为第一的人物,居然也如此细心体贴,真是意想不到。”   凌九重一望而知云散花对孙玉贼大生好感,心中妒恨越深,把心一横,首先走出门外,一面说道:“对!鄙人亦理应回避。”   孙玉鳞后退了出去,凌九重掣了金笔在手,看看已离木屋数丈,才压低声音,说道:   “孙玉麟,你外号称为南霸天,只不知可有   得罪北道的名家高手,其实在下那个匪号,乃是友人所赠,而且是言过其实,凌公子何必挂齿?”   凌九重道:“你既然有此雄心,兄弟先试一试你钢刀的招数,且看有没有这等争雄的实力。但为了不惊动云姑娘起见,咱们兵刃不得相触,并且以三十招为限。”   孙玉麟心头冷笑一声,心想:“我今晚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必定以为我是浪得虚名之辈了。”   当下撤刀在手,口中应道:“其实凌公子是太过看得起在下了,这兼霸甫北之举,岂是等闲之举?在下今日在武林中尚能立足,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过凌公子既然已开了口,在下自当勉力对酬。”   凌九重金笔一划,欺身迫敌,那支金笔,宛如风雨,点向对方五六处要穴,笼罩范围甚广。   他这一招凌厉异常,而且奋不顾身,疏于防守,因此威力倍增,要知上阵对敌)发招出手之时,总须留点余力后劲,以防被敌人反击之时,得以招架。   所以凌九重这种打法,乃是属于临险逞凶,虽是进攻时威力因而倍增,却是不足为法的打法。   孙玉麟长刀绞劈,一面巧踏方位,闪避敌笔,只见他长刀寒光绕着敌腕打闪,封闭敌人猛攻之势。   双方的招数,都极尽奇奥的能事,凌九重挫腕收笔,底下却突然连环踢出儿脚。   孙玉麟跨步急闪,蓦然中了一脚,身子猛侧。   凌九重鼻子中发出“嗤”的一声冷笑,手中金笔如电光般点向胁下,用上十足劲道,纵是钢铁之躯,中了这一下,也将被戳出一个洞来。   但见笔尖已堪堪点中孙玉麟,孙玉麟身子又恰恰倒在一侧,凌九重合此时孙玉麟右手长刀“唆”地劈到,凌九重百般无奈之下,只好舍笔跃退,不然的话,纵然硬抢回金笔,但由于这一线时间的阻碍,非得中刀不可。   双方业已分开,凌九重狠狠的瞪视对方,但心中却大为凛然,暗想他中了自己一脚,居然还能反夺去自己的兵器,这等功力,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孙玉麟怒气填膺,这是由于他施计夺过对方兵器之时,感觉出对方已用尽了全力,分明含有杀机。   现在敌人兵器已失,如果要他再斗完三十招,定有机会可以取他性命。   他实在十分生气,因为这个一身邪气的凌九重,已经两次露出杀机,假如他不趁机除去此人,以后还须时时防范,实是十分失算不利之事。   但如若杀死他,云散花会作何想法呢?又如何向别人交待呢?凌九重固然曾经想暗算自己,可是这话却无法说给别人听而当作理由。   他一方面怒气勃勃,恨不得立即动手,但另一方面却又考虑到许多问题……   他虽然举棋不定,但那凛凛威势,却使得凌九重越看越怕,正当此时,但见孙玉玉麟虎目含嗔,继续迫前数步。   凌九重只退了少许,但因对方步法气势都强厉异常,不动尚自可,如若妄动,双方由于气机感应,那是迫得对方非出手不可。   此是武功中最为玄奇奥妙之处,有时候占尽上风之人,反而会被迫非出手不可。   凌九重咬咬牙,站住不动,孙玉麟已欺到切近,面上表情甚是淡漠,看不出他的心思究是如何?   至此凌九重也不能不低头了,当下双手一垂,表示束手待毙孙玉麟冷冷道:“凌公子,这支金笔还给你。”   话声中把金笔丢过去,凌九重一手接住,这才又退开少许,因而恢复了自由。   他深心中并不服气这次的落败,只怪自己对孙玉麟过于轻视,以致遭致惨败,不过,他也把对方的武功造诣重新加以评估,认为是不是易与的敌手。   孙玉麟又道:“咱们一向各行其是,河水不犯井水,假如凌公子不能坚守界限,再次暗犯兄弟的话,那时恕我也不客气了。”   凌九重晒道:“这话好笑得很,你若然有个把握击败本人话,定然早就出手了,何须等到日后?”   孙玉麟怒道:“刚才兄弟岂是没有杀你的机会。”   凌九重道:“上阵交锋,有时力敌,你是智取,你以为我没有反击之能,其实那是本人设下陷饼,等人人彀,当然你也看透这一点,是以不敢鲁莽行事,这一点我可不能不佩服你眼力这高明   孙玉麟大为恼恨,忖道:“这厮睁着眼睛说瞎话,全不要脸,早知如此,我刚才不该放过了他。”   凌九重又道:“你若是那么有把握,现下还来得及,谁教你刚才竟不敢出手呢?对也不对?”   孙玉麟心中电转,霎时已把利害得失,考虑清楚,当下仰天一笑,道!”咱们本无深仇大恨,不管谁胜谁负,也犯不着拼命,是也不是?”   凌九重涑然而惊,忖道:“这厮能忍下这口气,足见城府极深,不比寻常自命侠义之辈那般可欺,我定须小心应付才行。”   他口中说道:“孙兄说得对。假如你不是硬指我暗算于你,我也不会出言不逊,咱们事实上真的没有深仇大恨,何苦以死相拼?”   几句话说得孙玉麟也大为凛惕,晓得对方亦是阴沉多智。之人,亦非只晓得任性使气之辈。   柴扉发出响声,云散花缓步而出,孙凌二人都已收起兵器,外表似是全无事故发,至于云散花晓不晓得他们的拼斗,那只有她自家知道了。   她高声道:“我们回到那边,略事休息,便须入堡了,但我真放心不下余小双妹妹独自躺在此处。”   凌九重道:“你怕人呢?抑或是怕蛇兽袭她?”   云散花道:“这些日子以来,都未见毒蛇恶兽出现过,因为这一点不要多虑,最可虑的是有人闯入此室,加害于她。”   凌九重道:“此谷从无人迹,因此凡夫俗子之流,不必多虑,所可虑的只是许氏夫妇而已,对不对?”   云散花道:“正是这对老魔头。”   凌九重道:“你放心好了,余姑娘中了毒绝一代的戳神针,咱们束手无策,许氏夫妇何须多费气力,向她下手?”   云散花道:“对呀!好!我们走吧!”   他们天明之时,已与大伙儿会合,李天祥已作好部署将分兵两路,人堡细加勘查和救人。   这数十位来自各地的当代武林知名之士,全都精神抖擞,等到旭日高悬,便开始往“鬼堡”奔去。   由于人多势壮,加上晴天朗日,这座阴森鬼堡已失去了慑人鬼气了,但却因许氏夫妇这对老魔头在堡中,所以另有一种步步危机惊险气氛。   孙玉麟与云散花凌九重等是一路,径在外堡各处搜查,李天祥则与另外二十余人,直趋内堡。   外堡这一路人马很快在一座院落内找到了三个僵卧不动之人,他们以布里尸,把这三人搬到厅堂中。   之后,决定把外堡各处中毒之人,都运到此处。大队开行时,有人建议留下两三个人看守此地。   云散花道:“你可曾看出那人是谁?”凌九重道:“没有,但此人熟悉地形,决无疑问。因为他奔窜之时,沿墙贴角,使我只能见到闪现人形,而无法看清楚他。”   云散花哦了一声,道:“原来因此你决定不追,以免中了敌人暗算?”   凌九重道:“是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   他忽然停口不言,望住云散花。她淡谈口望他一眼,也不询问。   凌九重终于道:“你已知道我想问你什么话,对不对?”   “也许我猜得出来。”她平静他说:“但你不妨提出来,免得我猜测,那就比较好些。”   凌九重道:“早先有人以摘叶飞花的手法,向我暗袭!我是指陪我口谷看余小双时,那个人可是你么?”   她点点头,道:“不错,我不想你与孙玉麟结下生死之仇,是以出手阻你发掌。”   凌九重道:“他如若死了,岂能再奈我何?”   云散花道:“据我所知,孙玉麟武功得有真传,下盘铁板桥功夫天下无双,你纵然出掌,你未必难迫得他掉下去。若然他逃过大难,你们岂不是有一场生死之斗了?”   凌九重道:“这样说来,你竟是为了我之故方始出的手了?”   他话声中,仍然含有少许讥嘲的意味。可见得他对云散花的解释,心中并不完全相信。   云散花不理他,回顾一眼,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到厅堂门口,只站了一下,便听到纷沓步声,转眼间大队人马回来,但只有穷、阔二丐各扛着一人,那皆是丐帮弟子,所以由他们动手。   他们把人放下,复又出去。照事前的估计,这外堡各处中毒之人,大约在十二三个。所以只要统统聚集起来之后,大家一齐动手,便可以把中毒之人,一次就全部搬出了古堡。   云凌二人一直站在厅门口守望,不久工夫,大队人马又口转来,扛了三人,送人厅中。   如此数趟,人数已齐全了,于是一齐动手,把所有中毒之人扛起,往堡外撤退。所有的人皆是武林健者,步履如飞,眨眼之间,已出了堡外。   他们在山脚下一处平坦草地停下,将所有中毒之人,一个个排列在树阴下。   之后,众人都各适其所地在草地上遇达或打坐,若有所待。   原来李天祥在出发前,已经向大家说过,探堡之举,分为两次。第一次主要任务是把所有中毒之人,救出堡外再设法解毒施救。   不过解毒之事还是慢一步的事,他们立刻作第二次探堡之举,目的即是搜寻魔踪,尽可能击杀许氏夫妇,以绝大患。   所以这第一路人马出堡之后,便在当地等候。   不一会工夫,李天祥的第二路人马也回来了,带来十七八个中毒僵死的人。   当他们把一批中毒的同道放好了,李天祥便说道:“诸位莫不亲眼见到这些中毒的同道们了,假如哪一位认为有法子解毒,请立即赐告。”   换句话说,如果人人都答不出话,则解毒之举,只好摆在一边,等第二次人堡之后,方才加以处理。   没有人发出声音,慧海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许氏夫妇平生作孽无数,这一回用毒杀人,手段狠辣,咱们如若无法破解,这一役损折多人,武林无所,实是为之大伤。”   “梅大姐”梅兴接口道:“大师何用感叹,我们只要同心协力,把丹凤针找到,这些人不难救活。”他一提起“丹凤针”,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知不觉向云散花望去。   人从中突然发出一下惊呼,说道:“有人活转来啦!”   全场目光都向那几排僵卧之人望去,但见其中有三个,身子四脚都略见动弹。   李天祥高声道:“大家别涌过去,免得乱了秩序。”   所有的人都不动弹,李天祥这才又道:“白师弟,你过去瞧瞧。”   武当白天福真人举步行去,到了那三个人身边,细加观察,又看过其它的人,这才回来宣布道:“那三位同道肌肉已松驰,不似别人那肌僵木。看来似是毒力己解,正在恢复之中。”   李天祥查明这三人乃是外堡那一队人救回来的。由于这三人其中有两个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一个则是武林名家,皆有同道师友,过去照拂。李天祥向他们一问之下,便知这三人是最早找到,放在厅堂中的。   他问过之后,便不作声,等了许久,那三人先后回醒,恢复知觉,但其余的三十余人,全都僵死如故。   李天祥等一流高手,通共约是十人左右。他们都全无表情。   至于其它的人,则显得相当混乱,因为尚有三十余人僵死如故。   所以其它的人只要有点关系,都很关心地上前查看那些毫无活过来迹象的人。   纷扰了一阵,一个矮个子过去向李天祥等人说道:“老道长,那三人均已可以开口说话,但他们都不知如何得救的。”   李天祥点点头,转眼望去,只见飞虹夫人、慧海大师等,都装出若无其事的向纷扰人群望去。   只有“梅大姐”梅兴,和那蒙师爷两人,死命盯住云散花。   这一堆人乃是群雄之首,商议任何大计,皆是由他们决定。   所以他们俱都沉默无声时,其余六七十人,莫不陡然警觉有事。   于是,只眨眼间,全场尽皆静寂下来。人人都感觉到这气氛既奇异而又紧张。   梅大姐突然尖笑一声,说道:“这就奇了,几十个人中了毒,却只有三个活转来,就算是三岁婴孩,也觉察得出此中必有蹊跷。”   有人冷哼一声,但是对他这个意见不能苟同。众人向声音所发之处望去,但见那是个黑衣老妇。   梅兴似笑非笑的向她扫瞥一眼,道:“范珊,咱们之间的私怨旧恨,暂且不提。你刚才这一哼,似乎表示我的意见比狗屁还不如,可是这个意思?”   玄剑影范珊涩声道:“不错,你除了害人的主意之外,还能有什么见解不成?”   梅兴发出娇脆的笑声,使人觉得甚是肉麻。   他接着道:“你可知道这三个人的处境,跟别人有点不一样么?”   范珊道:“老身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梅兴道:“原来你全然不知,难怪如此武断了。我告诉你,这三人是在外堡最先发现的,他们把这三人移到厅堂中,又继续去搜寻其余之人。”   范珊冷冷道:“如此又有何不妥?”   梅兴道:“当时留下了两个人,看守这三人。留守的两位,便是云散花姑娘和凌九重公子了。”   范珊向他们望去,问道:“你们两位可曾难离开那三人么?”   凌九重应道:“离开过一阵,首先是我听到异响,寻声扑去。   云姑娘怕我有失,也随后追来。”   蒙师爷突然插口道:“凌公子,你闻声扑去查看之时,最多不会超过一盏热茶时间,云姑娘便觉不妥而追去了,对也不对?”   凌九重想了一下,道:“没有那么久,最多不过是半盏热茶时如许公强夫妇,即可获得多少好处。但目下云姑娘既不是他们唯一忌惮的强敌,而他们亦未必有此本事,设下这等圈套。”   他略略一停,才说出结论,道:“既是无人可得利益,可见得有人设置圈套这一点,不易成立。”   梅兴接上道:“如是无人陷害云姑娘,则岂不是一切证据,都迫向云姑娘身上?只不知云姑娘懂得不懂得这解毒之道?若是懂得,何不出手,把其它的人通通救活,岂不是功德无理?”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散花面上,但云散花的目光,却向李在祥望去,并且一语不发,似有所待。   果然李天祥说道:“贫道有两大理由,可以支持那个‘圈套’的说法。第一个理由,由于咱们旱先怀疑云姑娘已取得丹凤针,其时十分纷乱,失去警戒。是以许氏夫妇混在附近,把所有情形耳听目睹了去,乃是十分可能之事。”他微微一笑,又道:“贫道的意思是说,设圈套之人,定是许氏夫妇,而第一个理由,现在我才说出来,那便是许氏夫妇与云姑娘交过手,纵然武功不分轩轾,但云姑娘的才智,以及一些人帮助她而形成的一股力量,不可忽视。更进一步,许氏夫妇至今尚不知云姑娘的底细来历,连咱们亦是如此,此是对敌之时,最大的威胁,因为许氏夫妇摸不清云姑娘背后尚有什么人物,不能不感到畏惧,此是许氏夫不惜费许多气力,企图陷害云姑娘的一大理由。”   会场都默然忖思,但觉他的分析,深刻透彻,使人不能不服气。   李天祥等大家想了一阵之后,才又说道:“第二个理由,便是以云姑娘的才智,岂有不知解救了这三人之后,必会遭遇困扰之理?她若是能坐视数十人中毒死亡,则多死三人,难道她就受不了么?因此,以云姑娘这般才女,决计不会替自己弄上这些麻烦。”   这个理由,又是十分合乎逻辑,救人不能不服气。   谁知李天祥又道:“不过第三点理由,贫道却反而有一点可以勉强反驳的,那就依照一般的心理,凡是新得到一件极宝贵心爱之物,总是想找机会试一试,所以云姑娘自是可能在各种心理之下,拿那丹凤针试一试它的神奇力量。”   孙玉麟高声道:“老前辈设想周全,不偏不倚,确是可佩。不过晚辈却相信以云姑娘之智,不致于像普通那般沉不住气,轻急于一试。”   梅兴尖哼一声,道:“她就是自恃才智,方敢如此大胆乱做。”   不过他的意见众人都不肯承认,连蒙师爷亦不例外。   云散花松一口气,向李天祥深施一礼,说道:“老前辈才名满天下,晚辈感佩无已。……   李天祥稽还礼,道:“姑娘好说了,贫道照事论事,尽力而为,可当不上才智之名?”   群疑既释,大家都松驰下来。到了中午时刻,场中的人,都纷纷取出于粮充饥。   李天祥转眼看飞虹夫人正在指派一名女弟子,心知其意,为了安全起见,便过去向她说道:“夫人如着想派人去探视令徒余姑娘,贫道这儿尚有人手,可以分出一人,陪伴令高足走这一趟。”   一个年约五旬,慈眉善目的老尼走过来,说道:“劣徒反正也是闲着,亦可派去走一走。”   飞虹夫人知道他们乃是一番好意,道谢之后,又吩咐女徒沈小珍向他们行礼谢过。   武当的弟子姓陶,道号悟凡,长身玉立,器字不凡。华山派女尼法名白霞,长得白白净净,看来甚是和蔼。   这三人匆匆去了,群侠再商议大计,目下已有几十人或是受伤,或是死亡,或是中毒,可以说是群侠的大败仗。传出武林,必   是一件极为轰动大事。而领头的李天祥,更是威名尽丧。   饶是如此,李天祥仍然不肯轻率主张再行探堡,白天福暗中对他说道:“咱们如若就此退走,而又无法救治中毒之人,本门声威,从此大遭损害,只怕难以再继续领袖武林了。”   李天祥叹一口气,说道:“愚兄何尝不知,但早上这一次探堡,我已看出一点门道。   那就是此堡之内,有着一些秘道,虽然并不深奥隐密,可是许氏夫妇已经极为熟悉,善于利用。而咱们则一无所知,等到摸得清楚之时,又不知得伤亡多少人,因此,愚兄打箕退却,宁可返山领受掌门人重罚。”   白天福也叹一口气,道:“小弟亦知道十分凶险,唉!若是有两全其美之法,那就好了。”   李天祥道:“愚兄打算返山之后,与掌门人真人商量,尽调本门高手下山,攻袭此堡,那怕悉数遇难,亦必须除去许氏夫妇。   假如此计获得教真人批准,而又侥幸成功的话,本门威望,立时恢复了。”   白天福道:“只怕掌教真人不会批准。”   几个人走过来,原来是丐帮穷阔两长老、少林慧海大师、飞虹夫人,以及华山无住老尼等人。   从他们的神色上,一望而知必定是有了什么协议。   飞虹夫人说道:“李道长为了大家的安全,是以不惜以已声誉受辱,也不愿再人堡冒险。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认为不妨改一个办法,那就是精选出三十人左右,再行探堡,免得武功方面有所参差,反而累得我们分心照应。”   李天祥尚未固答,云散花已高声向他告辞。众人虽然觉得不太妥当,可是又没有留下她的口实,只好听着李天祥与她作别之声。   云散花事先已告诉过飞虹夫人,说她并非袖手不管,而是要单独行动,务必设法挽救余小双性命。   所以飞虹夫人还很殷勤地送她走了几步。回来之时,只见那凌九重帐然若失站在一旁,心中好笑,想道:“他一定是被云散花拒绝同行,才变成这般模样。”   回到那巨头会议之处,她继续代表别人发言说道:“我们都一致相信探堡人手大多,反而诸多不便。但这些没有人堡之人,却另有一项重要工作,便是散布在四周,暗暗监视此堡。”   李天祥心中松一口气,忖道:“我冒这个太险,居然成功了。   假如他们不是提出这个办法,则我们唯有撤退。唉!天福师弟焉知我以退为进之计?   假如我提出此一意见,势必得罪多方,不管成功与否,本门威望,仍然大受损害,定要他们自动提出,方行得通。”   他强抑心中的兴奋,点头道:“既诸位公决如此,贫道当得遵命而行。”   当下由飞虹夫人向会场布达此意,果然有大部分人感到不满表示异议。   要知那些持异议之人,并不是不知道武功稍差,以致连累旁人之弊,可是由于“丹凤针”关系重大,如果他们不入堡,便失去获得此宝任何权利了。   飞虹夫人不便再说下去,当下由慧海大师接着道:“我们这次人堡,第一个目的是诛杀许公强夫妇,最低限底,也要迫得他们献上解药,至于丹凤针之事,缓一步再谈。……   他等于已揭破持异议者的用心,好多人皆不好意思启齿。   蒙涉和梅兴兴风作浪,这时正要开口,只听李天祥苍劲的声音传人耳中,说道:   “蒙、梅两位请到这边来,待会还须借重你们的高见,安排入堡。”   蒙、梅二人立时大小了捣乱的主意,因为他们一直担心自己选不上,所以必须制造混乱。   现下既然稳稳入选,何须生事?这正是李天祥手段过人之处,擒贼擒王,一下子就先把最擅长捣乱之人制住,余则自然不足虑了。   刚刚安排得差不多,人选也大致确定。忽见有人从山陵奔来。最前面的是华山派弟子白霞女尼,后面尚有两人,合力抬着一张竹榻。这两人一是武当派陶悟凡,一是彩霞弟于沈小珍。   榻上亦有一人,但不问可知便是那个中了“戳魂针”的余小叹。连李天祥那么老练足智之人,一时也测不透他们何故把余小双也抬了来?   飞虹夫人急急奔去,目光到处,只见余小双睁着一对晶莹美目,并非业已身亡,顿时先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直走到李天祥等这一堆高手之处,方始停步。李天洋望了余小双一眼,大为惊讶,道:“敢情余姑娘已经复元,恭喜,恭喜。”   陶悟凡高声道:“启禀师叔,弟子等一抵那谷中茅室,便发现余姑娘已恢复神智,大觉奇怪,所以迅即把她抬了来,免得乏人照料。”   其实他是怕人数太少,许氏夫妇如果不肯甘心而出手侵袭,他们难以抵挡,所以快速撤了回来。   李天祥静心聆听飞虹夫人余小双的问话,得知她根本不知如何会清醒,四肢均能移动,也不是软弱得没有气力,而是由于腰脊骨似乎失去作用,以致双足的力道不能连贯起来,是以无法行动。   原来大凡一个人之所以能够走动坐立,完全是靠腰部力量,在全身之中,腰部占了最重要的地位。   因此,余小双腰力全失,也就等如瘫痪,连坐起来也办不到。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武林人物,如何不知此理?   飞虹夫人大为忧虑,道:“那就奇了,若然那戳魂针已经破了,何以腰部仍然无力?”   李天祥沉吟未语,蒙师爷已冷冷道:“咱们放过了云散花,只伯是大大的失策。”   凌九重厉声道:“你为何又扯到她身上?”   蒙师爷瞧他两眼,才道:“早先你不是陪云姑娘口过那山谷一趟?这自然与她有相干了。”   凌九重一怔,向孙玉麟望去,只见他已陷入沉恩之中,这一来连他也不禁回忆起早上的情形。   其时他和孙王麟在外面动手,云散花独自在屋子之内。他全身猛然一震,沉重地忖道:“莫非她当真大有关系么?如若与她有关,则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丹凤针已在她手中了。”   梅兴尖声道:“孙大侠,你也是同路返谷之人,只不知在过程中,云姑娘又有单独留在屋中的机会没有?”   孙玉麟迟疑一下,才道:“她更衣之时,自然是单独在屋内了。”   他明知云散花曾经更衣之事,要被这些老江湖们瞧在眼内,所以他若说谎,要被拆穿。   梅兴忿然道:“李道长,你还找得出替云散花辩护的理由么?”   李天祥不作声,梅兴又道:“现在已经大迟了,无谓争论,皆对事实元补,徒然给云散花那个小妖精心中暗暗窃笑而已。”   他这一顿讽刺,李天祥几乎招不住。他曾冷静分析过,由于余小双此一事件,可见得云散花的确已拥有“丹凤针”,而且正找机会试验此针神奇力量,方会留下这些证据。   在他想来,物各有主,不论是落在何人手中,定然有其因果关系。可是这等想法,如何能宽慰这些贪欲满腔之人?反之,他们还会指为狡辩。   这件事引起了很大的骚乱,许多人主张立刻去追云散花。   在这一群高手之间,但亦有主张查究云散花的身世门派,查明后方作计较。   亦有人主张先集中力量,对付许氏夫妇。必竟许公强夫妇乃是武林公敌,况且目下又有这么多人伤亡在他们手中,新仇旧恨,皆不可不清算。   这个意见获得多数人的支持,最后大家都同意先对付许氏夫妇。等到实在全无办法,才向云散花的丹凤针打主意,解救中毒之人。   除了有十几二十人在此地守护中毒僵卧之人以外,其余的人,都名各分配职位,严密监视天罡堡。   李天祥等三十名高手,其中包括孙玉麟、凌九重在内,一齐出发,直扑天罡堡。   这一次又与上次不同,因为上次既须找寻中毒之人,又得留神同伴受害,行动大受牵制,而目下三十个人,皆是时下杰出高手,皆有护身保命之力,兼且一心一意只在诛杀许氏夫妇之上。行动既迅速,又俐落,有雷霆万钧之势。三十人人堡后,先分头搜索外堡。   不久,大家都在九龙桥边聚集,点视人数无一缺漏。   好在此堡的前后两大部分,只有一道九龙桥可通。所以他们守住一端,即可不忧许氏夫妇会潜回前堡内匿藏。   其中一个满面虬须,身横横矮的中年人,在人丛中举起右手,引起了李天祥的注意,向他注目望去。   此人大步走出来,李天祥道:“秦大纲施主有何见教?贫道自应恭聆。”   众人一听而知这矮横个子的虬须客,竟是大名鼎鼎的“辽东铁掌”秦大纲,料他必有要事宣布,是以无不凝神等他开口。   秦大纲右手抓着一个包袱,此时递给李天祥,道:“这一包衣物,乃是散丢在一张床上,被咱家搜到,请道长瞧一瞧。好象是出家人的道服。”     第 六 章     大家讶然向他望去,但见发话的乃是武林公认当今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南霸天”   孙玉麟。   蒙师爷冷冷道:“何以见得她非是唯一涉嫌之人?”   孙玉麟炯炯的眼神,掠过众人,神色甚是凝重,道:“因为那一夜在下亦曾潜入此堡之中。……   众人无不大感惊奇,梅兴尖声道:“这样说来,你也是涉有嫌疑之人了?只不知你那一夜可曾动手把黄华全衣衣服,全部脱下来了没有?”   他的话含有猥亵意味,也问得很怪。   孙玉膀高声道:“当然没有啦!”   梅兴冷笑一声,道:“如果我们打开始就相信你的话,则你的嫌疑业已洗清,还是剩下云散花嫌疑最大。如果不相信你,则你自称那一夜曾经潜入堡中之言,亦根本不易使人承认。”   他说得头头是道,脉络分明,教人感到极是有理,孙玉麟尚未开口,蒙师爷阴沉沉的声音已接上说道:“孙兄既敢自承曾经潜入此堡,甘愿成为涉嫌之人之一,可见得你心中坦荡,方敢如此。假如是真有嫌疑之人,岂敢说出当夜无人得知的行踪?”   武当李天祥缓缓说道:“贫道看孙施主之意,不外乎是想证明他既能潜入此堡,则别人亦可如此。这一点贫道自然会留意,最低限度将查明所有有资格潜入此堡之人,那一夜的行踪,好在此举不算困难。”孙玉麟心下明白,那李天祥这话骨子里已暗示如非一流高手,绝对不敢孤身潜入此堡,所有人数不多,很轻易查证。想想这理由很对,只好闭口不言。   凌九重妒火上升,高声道:“孙大侠,那一夜你可曾碰见黄华或云姑娘没有?”   孙玉麟道:“在下曾碰上云姑娘,并且先后助她击退许氏夫妇。”   他扬手指一指左后方,又道:“那边不是有一片蛇窟么?云姑娘就曾险险被扈大娘迫得隐入蛇窟之内。是我及时闻声赶到,助她脱困。”   他这么一说,众人可不能不相信他曾经潜入堡中了。蒙师爷高声道:“孙兄,那一夜想来不是你第一次探堡吧?”   孙玉麟道:“如果是指的夜间探堡,那是第一次。但今天则以前曾探过两次了。”   蒙师爷道:“照你这样说来,黄华可能是被许公强夫妇剥光衣服的了?”   孙玉麟道:“在下并不这样指责他们,只是认为此堡之内,除了许氏夫妇外,有没有别的人潜匿?谁也不知。”   李天祥突然高声道:“这一宗等咱们对付过许氏夫妇,再找云姑娘之时,再细论不迟。现在请诸位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就过桥展开搜索了。”   众人轰然以应,涌起强烈的斗志。要知目下参加搜堡的三十余名家高手,不论黑白两道,皆是与许公强夫妇有怨仇的,至少也是有些门人亲朋,刚刚中毒僵卧在堡外,所以大家对歼灭许氏夫妇一事,意志甚坚。,   李天祥高声道:“咱们过桥之后,须得分出十余位牢牢把守桥口。许氏夫妇如若想潜逃的话,留守的人,目的在于阻止他们冲过,是以不要讲究江湖过节,务须合力出手,似免功亏一溃。”众人都大声应了,李天祥这番话说的声音很高,又是以内力逼出,是以遥遥传去,远近皆闻。   忽见桥那端,转出两人,正是许公强夫妇。他们迅即奔回近那一端的桥口,望住这边的人们。   在这个当儿,他们居然敢现身出来,自然不是前来投降,所以李天祥阻止众人过桥,先看看对方有何动静。   许公强发出一阵强横嚣张的笑声,接着喝道:“老夫在这道九龙桥上,布下九种毒物,你们过桥这时,可要小心些……”   李在祥高声道:“如果这几种毒物,一定能阻止我们,则贤伉俪决计不会于此时现身了。”   许公强道:“我们正是出来瞧瞧你们如何过得这道九龙桥的许公强这话也很合理,以他们这等残暴之人,如果有这等机会,岂有不出来观赏之理?   莫看这一群名家高手,俱是身经百战之上。但提到一个“毒”字,加上见识过他的手段,当下都暗暗惊怯,谁也不敢踏上桥去。   李天祥不用察看已方之人的神情,已能了然大家的畏忌,当下仰天一晒,道:   “许公强,在你称雄一世,今日却不得不施展这种可笑手段,企图扰乱我们的军心,其实呢?你们乃是被贫道哄了出来。”   扈大娘道:“放屁!你怎哄的我们?”   李天祥道:“贫道故意扬名留下多久,把守此桥,又特意让你们都能听见。此堡形势虽然隐秘险固,但若然只有你们夫妇两人,势必寡不敌众,亦无法隐匿。因此,你们只好出此下策,以‘毒物’之名,使我方之人,把守此桥之时,诸多畏忌。这么一来,你们自然有较大的机会冲过此桥了。”   他这一番分析,深刻精微,无人能不佩服。   许公强、扈大娘对望一眼之后,扈大娘厉声喝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过来吧!”   胡公干嘿嘿笑道:“这叫做色厉内茬,强作大言,李道长,这刻正是拨队攻去的好时机了。”   李天祥却没有发出号令,反而收起长剑,背负着手,好象很悠闲的在桥边缓缀漫步,也似是在寻思什么。   这一方之人,自然不会催促他,反正许公强夫妇已发现,迟早动手,已不是什么问题了。   许公强等了一会,暴声道:“李天祥,你再走上一百年,也不会变成诸葛亮的,既然你认为我是虚声恫吓,为何尚不过来动手?”   李天祥怔了一下,脚步忽停,随即仰头长笑一声,说道:“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许公强道:“什么事值得那般得意?”   李天祥道:“回头才奉告,现在贫道可想到一位专门探测毒物的高手,大堪派上用场。”   他的目光落在孙玉麟面上,接着又转到蒙师爷的面上,向他们招招手,一同走到一边说话。   蒙师爷首先道:“兄弟对下毒之道,一窍不通,李道长只怕找错人了。”   李天祥向孙玉麟望去,道:“你呢?”   孙玉麟耸耸肩,道:“晚辈也不通此道。”   李天祥道:“好在你们的任务不是探测毒物,而是沿着此桥的峡沟勘查过去,必能找到一处预设的机关,或者是一条细绳之类,横亘沟上。许氏夫妇,将利用此一设备,飞渡这条深沟。”   孙玉麟颔首道:“这真是大有可能之事。”   蒙师爷道:“假如他们有此设备,何不趁我们过桥之际,暗暗飞渡逃走?”   李天祥道:“假如他们如此想法,多半可以成功。然而由于咱们尚有一大部分人未曾露面,所以他们没有把握,不知道咱们把这一股兵力放在什么地方,但贫道又尚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这   对夫妇,天性残恶,以观察旁人遭难为荣。反正他们在桥上果然设下不少毒物防线,咱们总会不有少人中毒伤亡。此举自然可以使我们不能迅快向他们围攻,因此他们看上一阵热闹,才乘隙逃走不迟。”   孙玉麟道:“我们就算找到那机关,亦不易过得此桥。李前辈敢是打算要我们暗暗飞渡过去,加以夹攻?   蒙师爷一听,顿时沁出冷汗,但为了面子问题,只好不作声。   李在祥道:“你们不必飞渡,只须察看他们如何设置机关,然后加以破坏,再回到这儿来,一齐进攻……   蒙师爷松一口气,又问出最后一一个问题,道:“李道长何故挑选我和孙兄负此重责?”   李天祥道:“那是因为你们两位的才智武功,皆属首选。再者,贫道亦不须相瞒,若论此堡的地势,也只有你们两位最是熟悉。”   他说罢就转身走开,自去应付许公强夫妇。孙玉麟和蒙师爷也离开人群,奔人一座屋字中。   孙玉麟停步道:“蒙前辈,这一道把全堡分为两半的沟峡,相当的长。尤其是每栋屋字贴沟而筑,是以无法一直沿沟勘察。假如我们共进共退,两人只作了一人使用,是谓之事倍而功半。”   蒙师爷道!”我正有此意,瞩们分头查勘,自然迅快得多了。”   孙玉麟道:“好极了,此事关系至大,咱们务须从速完成任务才行,蒙前辈请即给予指示,咱们打哪儿分头进行?”   他微微露出急遽之态,蒙师爷心中一笑,忖道:“此子虽然声名甚着,被推为当今后起之秀中的第一人,但终究火候未足,不够老练,遇上大事,就沉不住气了。”   当下说道:“在沟峡有一座屋子,称为‘临空阁’的,你可知道那地方?”   孙玉麟忖思一下,道:“是不是左前侧有座尖顶钟楼的那一间屋子?”   蒙师爷道:“对,我们以此阁为线,你往北搜,我向南查。不论有没有发现,我都不再回头,直接回到九龙桥去,你查完即可回到那儿会合。”   孙玉麟点头道:“你是顺路,果然不要回头了,好吧!那么我从最北的的悬崖搜起,到那临空阁为止。”   两人当即分手,孙玉麟迅即直扑此堡北面尽头处了。那是一片千丈高的峭壁,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他从尽头处开始,沿着那条宽达七八丈的沟峡,向南搜查过来。这一道沟峡其深无比,底下黑沉沉的,难以见底。沟边皆有石栏,以策安全。不过又往往有些屋字,依照地形而紧靠沟边建筑,阻隔去路。   这时候他就必须绕道人屋,或从屋后或才穿人后院,查查屋后的墙根以及底下,有无飞索之类。   但是他不会光是看看没有没飞索横越沟峡,因为谁都能考虑到,若是放下一条爬索,穿过沟峡,极易被人察沉。所以他须得察看每一处的地形和屋宇形势,看看会不会容易被人利用,假如拋索过不,勾挂着特别改装过的墙头或者石桩等。   孙玉麟设身处地,假设自己是许公强,应如何布置这一条飞越沟峡之路呢,一路查看,一边寻思。   一直查到那临空阁时,仍然想不出除了以飞索渡峡之外,不有什么好法。但经他查勘过的这一段,无论如何亦不见是拋素飞渡的理想地点。   那座临空阁的沟边看起来,突出于峡外甚多,因此如果靠峡的一边有窗子话,推窗而望,真像是临空凌云,仿佛建筑在空气中一般。   孙玉麟打量那地势,忖道:“此阁乃是盖搭在一块突出山峡外的巨岩上,是以下面向内倾陷,凭窗观赏,必定极是有趣,不过   我对此阁所感到的兴趣,却是另有缘故,目下岂有闲心去观赏风景?”   他泛起一丝嘲讽似的微笑,开始从前左右三方面观察此地,好在目下蒙师爷纵然未回到九龙桥,亦相距不远,决计不会在这儿附近。   看了一阵,毫无头绪,不禁讶异起来,忖道:“莫非不是这一座临空阁么?”   转念之际,已迈步走人此阁之内。   人门是一片院落,左方有一座高达两丈许的尖顶钟楼,有一个相当大的铜钟,但目下绳索已朽,除非上得楼去,方能敲响此钟。   他在上面纵目四看,由于四面皆有屋字,无法看清。他只匆匆一瞥,就准备离开。   “无意中俯视钟楼后面的一角,野草蔓生,竟有一口水井。石砌的井栏,还有朽坏的辘护木架。   孙玉麟不以为意,随即下楼人阁,在各处细加搜寻。   此阁的最后面,亦即是靠的沟峡的那一面,乃是一间宽敞光亮的厅堂,厅中尚有许多檀木或红木的家具,不过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从轩窗望出去,对面景色历历在目,而最堪玩味的果然是那种凌云临空的感觉,好象此屋不须地基一般,煞是奇观。   孙玉麟还注意到壁间尚有不少字画,有些卷轴条辐,由于时间太久,污黑一片,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面目。   他沉思了一阵,忖道:“此处景色绝佳,无怪布置得特别雅致,相信昔年天罡堡盛时,此阁必是主人时常酌饮谈笑之地了。”   到现为止,他都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因此他心中很为失望,原来他早先以急这的表情,诱使蒙师爷说出从何处作为分头查勘的界面之举,乃是含有深意。以他想来,李天祥既是认为蒙   师爷熟悉此堡地形,当然有他的根据,可予相信。   故此,前两天晚上,说不定蒙师爷也有汾潜入此堡。因而黄华的失踪,他亦须背上一份嫌疑。   他考虑到此堡范围如此广大,又有不少吝室暗通。假如蒙师爷藏起黄华,莫说区区几十个人搜查,就算开来上千大军,亦很难搜出。   所以他使得用计,设法弄出些线索。那蒙师爷着然不知是计,随口应答之时,一定会露出少许马脚。假如这分头查勘一事,他一口说出“临空阁”,以人类心理来说,此阁一定与他有某种关系,与他有某种关系,才会时时在他口边。正如一暗恋某女子之时,必会不知不党之中,屡屡提及她的姓名或事情。   当然,这个理论,要在对方全无戒心之中,始能成立。此所以孙玉麟装出为大有着急的神情,使蒙师爷全不提防。如若蒙师爷果然没有提防,则这座临空阁,必是问题的重心了。   可是他居然查看不出一点征兆,这未免使也觉得泄气。当下转身离开,经过钟楼而到了外面。   他没立刻离去,站在那儿,脑中把搜查此阁时,前前后后的经过,重新想了一遍。   等到的确想不出任何疑结,这才帐然行去。此时,他方知此行业已失败,一来不曾查出许氏夫妇渡沟的设备,二来查不出蒙师爷的任何证据。   不久,回到九龙桥边,但见一众高手,仍然在桥的这一边,许氏夫妇,则在那一头,等候众人发动攻势。   李天祥接到孙一麟的暗号,晓得没有所获,大为奇怪,忖道:   “假如许氏夫妇竟无逃生之路,则此桥之上,定有勾魂的埋伏无疑。这是极简单的推理,因为如果他们不是真有所恃,何必现身出来?反正此堡地方甚大,屋字无数,单是捉迷藏,也够我们忙的,而他们亦可趁我们不能确知他们是否潜匿其中之时,找机会逃走。   总之,他们的现身,引我们过桥,不外两个原因,一是他们另有逃路,所以诱使我们全部冲过,以免我们留下人手在这边阻截,兼且还可以设法阻止我们的归路,例如炸毁此桥等手段。第二个原因是他们在桥上当真有举世无匹的剧毒,才引诱我们闯过夫送死!”   这么一想,他可就不愿轻率发动攻势了。   许公强高声道:“你派去的两人都回来了,那个验毒专家何在?”   穷丐刁不仁哈哈一笑,道:“不用提啦,那验毒专家,敢情自家也中毒昏倒,至今未能回醒。”   扈大娘冷笑道:“那么你们打算在那边苦守么?”   许公强接口道:“奇怪,那姓云的丫头何为何不见?”   扈大娘怒声道:你问起她干吗?不要脸的东西,人家才几岁,怎会看得上你这老鬼?……   许公强一怔神,道:“别胡说八道,我须得看上她才问么?”   扈大娘怒色更浓,喝道:“你不强辩?”   声音未歇,手中粗杖已扫了过去,快如电光石火,不愧有“无影杖”之称。   换了别人,必难道过此劫,但许公强深知她的脾气,早就提拐以待,是以及时架住,发出一声巨响。   许公强叫道:“等一等,咱们等对付过这些人,才吵架不迟。”   他们的争吵打架,乃是出了名的,是以无人多加注意,也无人嗤笑。   孙玉麟觅空查询旁人,得知那蒙师爷刚刚回来,比他只早了一点,算得是前后脚回到此处。   他听了之后,感到自己早行的怀疑不无理由。因为他们两人搜查路线,蒙师爷比较短些。   加上他曾细搜临空阁,耽误时间甚多,照理说蒙师爷应该早就回来才对,而事实上非是如此,岂不奇怪。   由此可知有两种可能,一是蒙师爷曾经到那藏放黄华之处查看,耗去不少时间。   二是蒙师爷在暗中监视自己,所以直到自己往回走之时,他才也动身。   他的心思又在那“临空阁”上,重新细想每一处所查过的地方。   忽然间一个灵感掠过心头,使他自家吃了一惊,忖道:“是了,那一口水井!假如蒙师爷遥窥我的举动,唯有这一口水井,因是在外面院子角落,他可以看见我曾否相查看。”   他差点就想趁大家不注意之时,悄悄溜去查看。但他终是持重多智之人,迅即发觉不可如此。   因为假如他发现黄华的话,不但未能入蒙师爷之罪,反而会被咬一口,诬作是他所为。   李天祥三思之下,下令退却,只留下五个人在桥边看守。   余下之人,退到就近的屋内,始商议行止。   不用说也可以知道这一群武林高手含有两种意见,一是过桥攻击许氏夫妇,一是主张设法试验桥上是否有下毒,厉害程度如何,方始进攻。换言之,这后一派之人,并不积极主战。   这不是说他们打算罢手,而是另有一个想法,便是先找到云散花,利用那“丹凤针”   破去毒关,以策万全。   李天祥听取双方意见,征得大家同意遵守他的决定,这才说道:“既然有这等困难,咱们可行两全之计。第一步是派出精干之人多名,在附近搜索云散花的下落,此举限在日落以前结束。   因为等到天黑,许氏夫妇即可占得优势,或是袭击咱们,或是逃走,咱们都很难有效地阻止。”   他炯炯的目光,环视众人一眼,又道:“所以如若在日落又前,找不到云散花。此时咱们已无选择的机会,只好硬闯九龙桥了。”   众人都赞成此一意见,当下由李天祥分派人手,孙玉麟是八个派出搜查云散花的人选之一。   蒙师爷和凌九重等共五个人,被派去接替看守九龙桥,把那五人撤换回来。众人得令,纷纷行动,转眼工夫,这屋子中只胜下李天祥等十余人。   又过了片刻工夫,一个人奔了进来,众人转望去,但见来人竟是孙玉麟,都大是惊讶。   李天祥却似是早已知道,毫不惊异,道:“现在已布置妥当,孙兄有话请说。”   孙玉麟把早先查勘经过以及自己引诱对方开口说出分界的用心说出,最后说道:   “我虽是查不出任何疑点,但我坚信只要蒙师爷有过不轨之行的话,证据必在他查勘的路线之内。”   飞虹夫人道:“但经过你查勘之后,已无可疑,这又表示什么呢?”孙玉麟道:   “在下反复寻思之下,终于想出了两件事,至为重要。第一件是那可能藏放证据的地点,第二件是困这一点而联想到许氏夫妇另一条逃路。”   李天祥突感兴趣,道:“哪一处可能找到证据的地点,你已略为查勘过没有?”   孙玉麟道:“当时我忽略了,是后来想出来的。”   当即把钟楼后面的水井说出来。   阔叫化姚不仁道:“水井之内,自然是藏放尸体的地方。但找不妨奉告一事,那便是此井我曾经探视过。”   众人听了,不惊讶而感兴趣,因为他们曾细搜前堡,因此阔叫化姚不义看过那井,并不惊奇。   姚不义又道:“那口水井,我探头看地,相当的深,但仍然可以看得见水面闪光。以我的估计,总有两丈余之深。假使沉尸井中,势须用石头缚住,使之沉下。但如有灭尸之心,何须剥光了衣服?就算他曾经奸淫过死者,亦应把衣物一同沉于井底才对。”   峨嵋派的陈静江道:“即使他不是毁尸灭迹,亦无须留下衣物,使人找到了证据?”   阔叫化姚不义道:“这一点我也想过,假如下手之人,没有中害黄华之心,其意只在困住她,则这些衣物,乃是准备再还给她穿着的,所以完整留下。如果此说成立,则那水井之内,不可能会有沉尸,如果浮起来,则我决无错过之理。”   众人听了,大觉有理,亦对这丐帮高手深为佩服。要知情理推测,那人既然有时间沉尸,自然不会忘了丢弃衣物,那一道沟峡,正是理想的淹没证据之处了。   所有的目光,皆集中在孙玉麟面上。孙玉麟微笑从容,一望而知他很有把握反驳这个道理。   这些老练江湖们,无不迅快寻思,代他设法,但都找不出任何理由来。   李天祥代表大家发言,道:“孙兄可有什么高见?”   孙玉麟:“假如在下不是由于别一个缘故,才想到此井可疑的话,则姚长长这个理论,在下非心悦诚服不可。”   他略略一顿,又道:“在下当初是忽然醒悟,这口水井开的太没道理。因为此堡接的是清泉。这个引水设备,至今虽然已历百年,尚完好如故,人人都见到,水量之充分可靠,全无疑问。因此,此堡实在没有开凿水井的理由。”   他又停歇了一下,才道:“还有就是水井的位置,以我个人愚见,若然真的想有水用,非得深达数十丈,方能见水。这一点不少老前辈具有这等经验眼力,到那儿一看即知。”   这个理由,真是极为凌厉。   李天祥一伸手,道:“好,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他知道这些奔走江湖的奇人侠客,大都是有找寻水源的本事,凿井取水,对他们而言,乃是非常重要的学问。   不久工夫,因众人已聚集至临空阁的院子中,孙玉麟又道:   “在下早先尚有一个想法,未向诸位报告,此是关于许氏夫妇逃路之事。”   李天祥道:“莫非许氏夫妇的逃路,与此井有关联不成”   孙玉麟道:“是的,在下勘查之时,细细想地,他们除了以飞索渡峡之外,别无他法。但竟无所得,即使是可惜飞索落钩之处,亦是没有,因而大惑不解。由于此一水井,触动了发机,方始悟出许氏夫妇果然是以飞索渡峡,不过着钩之处,不是沿沟平地,而是在较低之处。这样他们在对面拋出飞索、方能取准。不然的话,单是拋索越过山峡,已经难以办到,何况尚须取准某一点,勾搭得紧牢才行。”   他向水井一指,又道:“假如此井一条秘道,可以通到这临空阁的下面,有个岩穴,就在底下,则许氏夫妇在对岸拋索过来,借下坠之势以省力,即能取准。同时那些设备,亦不忧被人发现了。”   众人都十分惊讶的寻思,阔叫化姚不义道:“假如此井之内没有水,则那时所见反光,又是怎么回事?”   孙玉麟道:“在下也不知道,或者查查看之后,便可得知。”   众人奔过去,团聚在水井旁边,都探头看过,果然得见水光隐隐。   李天祥找了一块石头,丢落井中,听到“兵乓”的响音,不觉大笑,道:“好极了,原来井下利用玻璃反光,在上面看时,似是水面。”   孙玉麟道:“在下甚望能率先入井一探。”   李天祥道:“这个……这个……”   (缺一行)的,岂不是很难为情?”   孙玉麟又道:“不瞒李道长说,在下没有别的能耐,但说到防御毒蛇之类,却是颇有心得,而据我所知,此堡之内,有好几种毒蛇,皆有罕见的异种,危险殊甚。”   他停顿一下,又道:“假如蒙师爷不是比我仅仅早回一步,则在下不会再多想此事,现在我可看见他应该在什么地方遥窥了。”   他向南边角落指去,道:“那边有一株古树,远在院外,却高出院墙甚多,藏身树上,刚好看得见这一角,李道长何不考虑一下,找个人到树上查看?”   李大祥心中暗暗警惕,想道:“此子智力之高,更在我想象之上,须得重新予以估计才行。”   事实上他已派人藏在树上,但他不想孙玉麟晓得,因为此举足以证明他的才智,而为了使对方不明虚实,他立刻指派一人个了。   孙玉麟终于得到许可,用吊索下井。   井中虽然黑暗,但到了两丈余之处,由于井口透人的光线,仍然可以看得见四周的情形。   井内甚是宽阔,除了当中有一块堆放着许多玻璃之外,其余皆是平坦的沙石地,并没有蛇虫或枯枝败叶。   右方井壁上,有一个三尺高的洞口,隐隐透人一点光线。   孙玉麟提聚功力,小心戒备,无声无息钻了下去,数尺左右,便须转弯,如此一连转了五个弯,估计已走出三四丈无,眼前陡然明亮。   只见出口处光线透人,虽然如此,仍可以看得出非是天光直接可透,只不过在黑暗中,感觉上特别明亮而已。   他移到出口,探头一望,只党外面是一间石室,大约有两丈方圆,室内桌椅几榻等家具,一应俱全。   那张红本橱上,躺着一个女人,肌肤如雪,竟然寸缕不存。   只须一眼望去,已看得她身材异常丰满动人。   孙玉麟当然认得出这个裸女,正是艳女冠黄华。此时她仰天而裸,妙相异呈,春色无边,实在十分的诱惑人。   这个艳丽裸女虽然闭目不动,但孙玉麟锐利的目光,却看出她那雪白而又深具峰峦之胜的胸脯,微微的起伏着。   因此,她只是睡熟了,或者是假寐而已,决计不是死亡。   孙玉麟见她未死,首先透了一口大气。他仍然不发出一点声息,等了好一阵,双目炯炯,时而在这石室内游动,时而落在那艳丽裸女的身上。   虽说好色是每个男人的天性,尤其是暗中偷窥,乃是好色心理中的一种,有人认为特别富于刺激。   但目下的情形,可不能冤枉孙玉麟,认为他之所以迟迟不现身,乃是趁机会多偷窥一会春色。   无可讳言,孙玉麟对此裸尤物,不是不感兴味,但他实是另有想法,才没有立刻现身出去。   又过了一会,孙玉麟提聚起功力,悄无声息地出指隔空遥点。一缕指力,遥遥射去,正中那裸体艳女胁下。   她全身一震,张开双眼,娇躯一扭,爬了起来。   她的动作显得懒散无力,可见得她一定为了某种原因而减弱了体力。她张眼四望,很快就望见了孙玉麟。   四目相触,都是相熟的人,她嘤然一声,羞畏地找东西遮掩身子,或是在想躲藏起来。但石室之内,并无衣物,亦没有可借藏匿的地方。   孙玉麟沉声道:“黄华姑娘,你可认得在下?”   由于对方畏羞之态,使他不会感觉不好意思,反能毫无顾忌地欣赏她的体态和表情。   她不遮掩之时,孙玉麟只是感到诱惑而已,但这一半遮半掩,反而平添了无限的魅力,使孙五麟顿时兴奋和冲动起来。   幸而人类大都能抑制内在的感觉情绪,如若不然,凡是有了某种欲望冲动,便将之实现的话,人类历史一定要重写才行了。   孙玉麟外表上毫不变,道:“在下在此出现,令姑娘觉得很奇怪么?”   黄华道:“是的,想不到竟是你做的好事,我一向还以为你是正派侠士呢!”   她突然放肆地笑起来,移开双手,因此她胸前双丸,因发笑而跌宕有致,完全落在孙玉麟眼中。   孙玉麟深吸一口气,抑压着熊熊欲火,说道:“我的记性不大好,我可曾对你做过什么不对之事?”   黄华媚笑一声,道:“早知是你,我当时岂会反抗你呢?我也是喜欢玩玩的人,深知有些人自作多情,苦苦纠缠的讨厌,所以我决不会缠住你。”   孙玉麟道:“我深信你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黄华道:“既然如此,我们合则玩玩,不合则各行各路,你又何必把我囚禁于此?   又何须用种种方法,使我无法逃走?”   她摇摇头,大表不满;但话题一变,又道:“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人都快饿死了,光是喝水,如何使得,你可有带干粮来么?”   孙玉麟探手摸出一包锅巴,扬手拋给她,说道:“只有这一点?”   她接住打开纸包,迅速地拿起一块,刚送到口边,忽然停止沉吟一下,才道:   “这锅巴内一定有毒?”   孙玉麟一笑,道:“姑娘如何有此怀疑?”   黄华道:“因为你想毒杀了我,以便灭口。所以你把我囚禁于此,故意饿我几天,让我饥饿不堪之时,拿了就吃,我猜得对不   孙玉麟缓缓道:“在下要取你命的话,手段多的是,何须下毒。”   黄华道:“对呀!我怎会想到你竟要用下毒手段弄死我呢?”她以嘲讽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显然内中另有文章。   孙玉麟耐心地等待着,同时他也不急于结束这一事件,因为起码他饱览这个艳女的肌肤曲线,眼福不浅。   他的目光落在黄华胸前双峰的时间居多,虽然他设法隐藏他内心的欲焰,可是黄华仍然探测得到他内心深处的意念。这是女子天赋的直觉能力,难以解释。   黄华见他不响,又道:“唉!既然你觉得我尚有可取之处,何以要下此辣手呢?   你看……”她张开双臂,作出一个淫亵挑逗的动作,胸前双乳摇晃,令人魂销。她接着又说道:“我自信强过天下间许多女子,你竟还不满意么?……   孙玉麟含糊地点头和摇头,黄华想了一下,又道:“我虽是窥知了你的秘密,但你一来可在我身上得到快乐,二来又可以让我助你一臂之力,这下是一举两得之事,何以如此狠毒,竟要杀我灭口。”   孙玉麟装出惊讶之态,道:“什么秘密呀?”   黄华冲口道:“你和一个潜伏在堡内的毒教之人勾通,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孙玉麟道:“就算如此,我也用不着下毒杀你,我可以出手击毙你呀!”   黄华道:“表面上果然如此,但你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丹凤针,如果有的话,藏在何处?所以只好以下毒手段,迫我不得不露出真相,对也不对?”   孙玉麟道:“我根本没有想到丹凤针之事。”   黄华道:“笑话,那一夜你迫我好久,可不是为了丹凤针么?   你问我为何你不怕那三种奇毒,你忘记了么?”   孙玉麟道:“忘记了,我不是说过我记性极坏么?”   他眼看这个体态丰满,肌肤雪白而又甚是艳丽的女郎,动作十分魅惑诱人,心中真是十五十六,委决不下要不要进去,把她占有了再说。   黄华媚笑道:“就算你忘了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若是已得到丹凤针,你就赢不了我啦,可惜我没有,而是不知何故会从昏迷中回醒?”   她眼波一拋,神态淫荡,又道:“你如果想要我,你不必客气站着不动,难道我还能反抗你不成?”   这话真是莫大的诱惑,孙玉麟咬一咬牙,叹气道:“来不及了。”   黄华讶道:“什么来不及?”   孙玉麟道:“现在大伙都在等我的回音,所以已没有时间与你欢会了。”   黄华更为惊讶,道:“你打算放我走么?”   孙玉麟道:“不是打算,而是专程来救你,我已知道加害你之人是谁了,但决不是我,请勿误会才好。”   黄华一听,顿时又畏羞起来,一面遮掩,一面叫道:“你的话可是当真?”   孙玉麟道:“自然是当真嘛厂   他说话之时,已褪下自己的外衣,丢去给她,聊作遮羞,一面举步踏人石室之内,遗憾地摇摇头。   忽然“砰”的大响一声,回头望去,原来人口处已被一块铁板掉下来,密密封住,已逃不出去了。   孙玉麟大吃一惊,道:“我细察了好久,认为此室没有机关埋伏,谁知人口处竟有铁门,这真是明能察秋,毫而不见车薪了。”   黄华见他声音表情,都很懊丧,不能不信,便道:“唉!我早就知有多道铁门,假如我不是认为你装假的话,我一定告诉你。”   孙王麟讶然望她一眼,黄华又道:“这是那人告诉我的,他不很得意的说,如果有人见你赤身露体,打算占点便宜,抢着进来,那就只好尝一尝饿死的滋味了。”   孙王麟这才恍然大悟,晓得那个囚禁黄华之人(他已假定是蒙师爷所为),早就有过详细的计划打算,万一真有人查到此处,最后亦将因为见到黄华的肉体而疏于注意,中伏被困。   照他这般用心,根本就不必查看,已可确定在这石室内,没有逃生之路,亦没有开启这道铁门的枢纽。   只有一件事是可能的,那就是自杀,以免遭受活活饿死的痛苦。在墙壁之上,有一个就半长,数尺宽的横恫,透人空气和光线,外面自然是面临猿鸟也发愁沟峡,只要跳下去,即可了结残生。   当他向高处的能光洞瞧看时,黄华又道:“我在未曾饿的发软之前,上去瞧过。   外边是这峭壁的凹处,尚有数尺之地可供落脚,但再往外去,就得掉落那无底沟峡,你不必看了,决计下落不得,也不能飞渡到对面。”   孙玉麟道:“那也不见得,我们虽然不能飞渡过去,但对面的人,却可以飞渡过来。”   黄华以为他顺口反驳之言,不加理会,谁知这是实情,假如外面没有特别装置,许公强夫妇的确可以从对峰的高处,拋过钧索,飞渡此峡。   不过孙玉磷心中并不惊恐,又道:“这道铁门开关既然是在外边,我们只要等上一阵,就会有人下来,把我们救出去。”   黄华道“但愿如此吧!”   她话声中,含有忧郁之情,孙玉麟讶道:“你敢是不相信有人来救之事么?”   黄华道:“不是不信,而是听那人说过,这道铁门,设计得十孙玉麟插口道:“再兴奥巧妙的机关,也难不住那许多的高民”   黄华道:“唉!你有所不知而已,他说过铁门的那一面,颜色花纹等弄得和岩石一般,黑暗之中,休想察觉。”   孙玉麟又插口道:“即使如此,焉能瞒过那些老江湖们?”   黄华道:“你等我讲完了,才发表意见好不好?他说此门一落,外面形势发生变化,会另外出现一条信道,直达峭壁边缘,是处地形险恶,极易失足跌死。那些老江湖纵然不受骗送死,但也有猜测你是因此而告失踪,有了这个观念,就不会再行寻找你了。”   孙玉麟目瞪口呆,经他不得不承认这真是绝佳妙计,假如不是这一着,此处的布置,就等如是白费心血,毫无用处了。   他在床边坐下,信心全失,但后来终于起身,跃上那窗洞,细加勘查,果然一切情形,正如他所料。   石室内并不寒冷,这是因为窗门开得高,山风不能直接吹入来。   他颓然坐在床上,说道:“黄姑娘,在下并非把你囚禁此地的人,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黄华想了一下,才道:“最好你是说谎,因为你如果就是那个人,我们就有生还之望,如果不是,则我们都死定了。”   她拿起锅巴,迅速的嚼食起来,孙玉麟听到她吃的律津有味,以及清脆的咬嚼声,禁不住挖苦她道:“如果我们都逃不出去,你吃饱了也不中用,我只奇怪你为何不怕有毒了。”   黄华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假如这干粮有毒,我可以说去拿去丹风针,你非打开此门不可,这正是试你真假的好法子。……   孙玉麟索性躺下去,陷入沉思中,然而他的思绪马上就被扰乱,后来简直中断了,敢情他这一躺下,恰好见以她遮掩不着的背部,那雪白的肉色和曲线,引诱力强烈已极,比之完全赤裸,更为迷人。   虽说目下正处于绝望的境地中,但正因如此,孙玉麟才完全拋开了世俗道德的任何束缚,恣意放肆的欣赏当前美色。   黄华吃了几块锅马,饥火稍候,精神体力都恢复了不少,把孙玉麟的神情和他的意念,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泛起一丝傲然的微笑,她向来以为自己的姿容和动人的曲线堪以为荣,甚至自豪,所以孙玉麟的反应,令她很开心,暂时忘却了当前的危难,柳腰一扭,诈作舒展筋骨,其实是暴露更多的肉体。   石室之中,弥漫着沉寂而浪漫的气氛,孙玉麟默不作声,伸手轻轻扫在她背上,然后顺着脊沟,缓缓地滑下来。   她的娇嫩肌肤,使他手掌感到十分柔滑,因而心醉神驰,情欲的火焰,立时熊熊升起。   黄华嘤然一声,顺着他搂抱之势,倒在他怀中,宛如一条雪白的蛇,扭动缠绕,荡态撩人之极。孙玉麟忘却了一切,让自己沉陷于欲海之中,纵情享受,春光融融,使他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良久,石室内的喘息声已经消失,孙玉麟闭目躺了一会,突然睁眼道:“现在我反倒希望外面的人,不要花费大多的时间来营救我了。”   黄华吻他一下,伏在他胸上,媚眼生春,望着这个使她情怀撩乱的男人,竟不接口,孙玉麟讶道!”你不想知道我那些话的内容么?”   黄华道:“不是想不想知道,而是不愿在此刻就商量这些煞风景之事的问题。”   孙玉麟道:“我们假如无法逃身,势必活恬饿死在这儿,唉他眼见对方兀自沉醉在那欢乐之中,倒是不忍得使她马上尤回到现实的痛苦中,所以只好把话咽回。   他们拥抱着躺了一会,孙玉麟道:“我得起来穿衣服了。”   黄华晤了一声,旋即十分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呢?”   此时此地,穿衣服反而合情理之事。   孙玉麟道:“尽管希望渺茫,但我们仍须准备应变,你也把我的外衣披上,束住腰身,以便随时行动。”   黄华道:“好吧,但会有谁来呢?”   孙玉麟沉重地道:“假如有人来,那就是许公强夫妇,他们不是救星,无可置疑,但总算得是一线生机,我们唯有尽其所能,加以利用。”   黄华道:“原来如此,无怪你说不想外面之人,把时间浪费在救你之举上面,他们早点进攻许公强夫妇,便早点迫他们飞渡过峡”   她想了一想,又道:“就算你猜测全无错误,然而这道铁门无去开启的话,亦是徒劳盼望,对了不对?”   孙玉麟道:“是的,这是第一道关头,其次就是我们如何能不皮许公强夫妇杀死,以他们两人联手之力,我能斗上三二十招,已经很不错了,在他们而言,后退无路,变成了困兽之斗,更加难当。”   黄华泛起惊色,道:“然则如何是好?”   孙玉麟道:“待我想想看。”   他们结束停当,计议良久,孙玉麟算计时间,知道应该加意警戒了,便依照商妥之计,提刀跃上那道横窗。   此窗虽然不甚高,但却宽阔,从外面量人来,深度只有七八气,刚好可以站直身子。   洞口顶端有两根石柱,平着伸出峭壁,约有四五尺长度,两柱长间,有绳索连结成网状。   因此,对岸高处的许公强,只要以飞抓掷过来,钩住这网,即可抓紧,造成一道索桥。   当然那只是一条细细的绳来,并非真的桥梁,若是寻常之人,吃了豹子胆也无法借助此索飞渡。   以许公强夫妇的武功造诣,仅有足够力量,把飞抓掷过如此宽阔的沟峡,但如果不是由高处掷向低处,便绝对无法取准。   目下这边既是一片绳网,作为落抓之点,那自然是不会落空了。   他注意到这片绳网,十分新净,不似经过风雨霜露,当下忖道:“本来我已认为蒙师爷与许公强夫妇通声气,不然的话,他岂有把黄华放置在这条里之理?然而如今既知道这张绳网甚为新净,则可能是三五日以前才结上去的,至于他藏放黄华之时,时间仓忙,匆匆放下就走,亦没有时间查看。”   他一面推测,一面向洞口对岸观察,但见正对着此处的对岸,比别处都突出甚多,相距最近,所以是唯一飞渡地点。然而正因如此,除了这一突出之处以外,两边视线皆被遮住,所以除非有人在那突出之点现身,否则便无法互相看见。   换句话说,他纵然想站在洞口,等对面有人现身经过,高声呼救,可是由于地形所限,唯有正对面的一块,可以互相望见。   他打量了一阵,殊为失望,因为对面突出的地方,益有石屋,直落峭臂边缘,只有那么一个窗户。如果已方之人,不推窗张望的活,决什看不见这一边,而等到有人推窗查看之时,可能早已被许公强夫妇杀死,其时也是全无用处。   无论如何,由于许公强夫妇有这一条退路,便等同尚有一线生机,他缩回身子,躺在洞内,小心向对面那扇窗户瞧望。   过了不久,只见那扇窗户突然找开,人影闪晃,孙玉麟十分兴奋,低低告诉黄华,道:“他们终于出现啦,咱们小心准备。”   黄华道:“我感到害怕。……   孙玉麟道:“想想看,假如没有他过来,咱们也是死一,横竖如此,倒不如拼上一拼,何惧之有?”   只见影子一闪,一物破空飞来,迅即落在网上,孙玉麟看的清楚,果然是一只钢制飞抓。   接着有人从窗口探身出来,把飞抓绳索的另一端,系在窗外特设的地方,然后,一个人涌身出窗,双手扣住绳索,迅急滑了过来,因是彼高此低,是以不须费力,只要往下滑就行了。   孙玉麟一看来人竟是许公强,连忙告诉了黄华,说时缓,那时快,许公强凌空滑过了沟峡,迅即落在洞口。   他目光何等锐利,尚未站稳身子,已看见了横刀而立的孙玉麟,顿时大吃一惊。   孙玉麟冷笑道:“你最好发出信号,叫尊夫人不要过来。”   许公强不知他的虚实,不敢出手,霜眉一皱道:“为什么?”   孙玉麟道:“我可以趁你身在半空之时,转断抓索,使你殒命于无底深壑,但我既然没有这样做,你不妨相信我,依我之言行事。”   许公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觉得此言有理,当即向对岸的老伴挥动拐杖,示意她不要过来。   孙玉麟道:“这间石室,已经封闭,我看只有借助此绳,回到那边,方能脱身。”   许公强一怔,旋即嘿嘿冷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不向我下手了,此绳一断,你也休想活命。”   孙玉麟道:“不错,我们得争取时间,别绕圈子说话了,假如你能开启铁门,咱们谈谈条件如何?”   许公强道:“谈什么条件,老子杀死了你,天下太平,怎么着?   难道老子杀不死你么?”   孙玉麟冷笑道:“咱们又不是没有交过手,如果你单身匹马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许公强道:“就算如此,我老伴一过来,你又如何活得成呢?”   孙玉麟道:“我们条件谈不拢的话,我反正活不了,总要捞点仁钱,好歹也得斩断那绳索,使她过不来。”许公强道:“老子守在此处,你如何能得手?”孙玉麟道:   “笑话,你自问真能守得住么?此地形势我已相度准确,你的拐杖施展不开,动轧还有丧生之忧,怎能守得住那条绳索?”   许公强道:“即使如此,我也不怕。”   他话未说完,孙玉麟已道:“你最好别鲁莽发出信号,企图来个迅雷不及掩耳,要知我被因此处,早已细加考虑各种方法对付尔们。”   许公强一听这话当真有理,不敢大意,道:“如果我老伴及时度过此沟,你还有什么法子对付我们?”   孙玉麟迅即应道:“当然有啦,我一定能使她亲自出手杀死你。”   许公强怒道:“胡说八道!”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原来这刻那横窗处,出现一人,若是普通之人,也还罢了,目下这人竟是黄华,不但艳丽,最要命的是她全身精光赤裸,没有寸缕。   许公强双眼射出色迷迷的光芒,上下打量黄华,他年纪又爸,面皮甚厚,所以胆直着眼睛,饱览春色。   黄华旋即退回室内,孙玉麟道:“看见了没有?她就是你的催命夺魂符了,只要她一口咬定是你把她藏在此处,哼!哼!这后果不言自喻。”   许公强初时还不怎样,然而略二忖思,马上就深感事情严重,虽然与他们妥协,仍然难逃一场风暴,这是因为扈大娘至为善妒,自己年老色衰,疑心极重,平日尚且无中生有乱呷干醋,现下若见黄华,如此美貌,又赤身裸体,必定因他会看了她的身体而兴风作浪了。   孙玉麟道:“你想好了没有?我可不是吓你吧?假如你贸贸然然教她过来,我担保她会亲手杀死了你,不过,那时节我们大家都得陪你到阴府报到,那是绝无疑问之事。”   许公强大怒道:“在你有大侠之名,行事竟如此下流卑鄙,他妈的,你也算大侠的话,老子可以做圣人了。”   孙玉麟道:“这话等以后再说,你快说一句,合作呢抑或是拼到底?”   许公强咬牙忿然道:“合作个屁,她若是见到这个小妖精,我已受不了。”   孙玉麟道:“乖乖龙的冬,尊夫人醋劲如此之大么?,幸好是你先过来。”   许公强念头一转,道:“假如是她先过来,你便如何?”   孙玉麟笑道:“尊夫人的善妒,天下谁不知道,我不过装作一下而已,你道我真的感到奇怪么?如果尊夫人先过来、她只要看见黄华的身子,就一定不肯让你过来瞧见,对不对?”   许公强气为之结,道:“现在也够惨的了,叫她快穿衣服。”   孙一麟道:“你认为她穿上衣服,到时可能来不及脱么?那你错了,因为她根本没有衣服可穿,她是被人剥光了藏在此地,那人蒙着面孔,说不定就是你呢,不过现在不要追究了,你快快找开铁门,让我们先走……   许公强一想:“假如那艳女冠黄华真的全无衣服在室内,老妻过来看见了,那时纵然对方不说对他不利的话,但这已足够了,那个老婆子起码要啼叨一辈子,甚至要挖掉他双眼。   想到此处,不禁打个寒噤,但如若就此屈服,却又心有不甘。   孙玉麟感到时机紧迫,生死存亡,只怕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目下必须再作努力,但须得小心,因为只要有一点点判断错了,可能就激起对方狂暴之性,宁可同归于尽,亦不放过他们。   他轻叹一声,道:“许前辈,切莫让扈大娘等候过久,以至发生疑心。”   许公强矍然一惊,饶他好狡老练之徒,这刻也想不出如何能反败为胜之法,只好点点头,道:“好,老夫把铁门弄开,但你们也得遵守诺言才行。”   孙玉麟道:“咱们之间的任何瓜葛恩怨,今日完全不提,过了今日再从头开始,你老意下如何?”   许公强道:“很干脆,问题是我如何能相信得你。”   孙玉麟道:“在下讲究的是一诺千金,平生未曾有过违信背诺之事,许前辈尽管放心。”   许公强嘿嘿而笑,道:“老夫走了一辈子江湖,这双眼睛绝非常人可比,以我看来,孙玉麟你虽然有侠义的美誉,也许你一直极力在这条路上走,然而你的气质,和我一样,都不是好人,这一点我十分清楚,你否认也没有用,总而言之,我信不过你。”   他说得斩钉截铁,一听而知出自真心,难以更改,孙玉麟身子一震,膛目道:“许前辈当直认为在下乃是邪恶之人么?”   许公强迫:“我还会骗你不成?”   孙玉麟喃喃道:“这就是了,无怪我时常浮起不正常的念头,又时时会在某种场合,考虑到卑鄙的手段,原来是天生气质邪恶之故。”   许公强大声道:“这又有何不对?人生哪有真正的君子?   哼!都是假道学伪君子,你如有本事看穿他们的假面目,那才气死人呢!”   孙玉麟道:“许前辈这话恕我不能苟同,这世上完完全全的正直君子,不是没有,而是很少,大多数人为了争名逐利,兔不了会有私心而已。”   许公强哼了一声,道:“少废话,若论世间人心,我所见的比你多上千百倍,还要你来说么?”   孙玉麟道:“前辈这话甚是,现在言归正传,你要如何才敢相信我们呢?”   许公强道:“这很简单,你提供一项保证,使我放心得下,那就行了。”   孙玉麟深恐再交涉下去,夜长梦多,万一他突然改变主意,岂不是完蛋,心念一转,正容说道:“这自然可以,我看还是快些吧,免得扈大娘等得不耐烦。”   他上一次也是利用扈大娘来对许公强施压力,现在一提她的名了,许公强果然神色软了不少,此是攻心之道,高明无比。   许公强道:“我先点住你的穴道,才放你们出去,事后你还得求我解穴,当然不能作怪了,对不对?”   孙玉麟道:“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完全被你所制,变成了俎上之肉,许前辈另外想别的方法吧!   许公强道:“我定要有人质在手,方能放心。”   孙玉麟道:“在下如是完全失去了抵抗之能,你便可反悔不履行约定,此是一定行不通之事。”   许公强道:“我可不是故意找麻烦,你如果不肯,就用你的同伴为人质,也是一样。”   孙玉麟道:“她肯不肯,我得征求她的意思。”   黄华艳丽的面庞从窗边出现,说道:“他们会不会到时不出手解我之穴?”   孙王麟道:“你不是他们心目中的敌手,想必不致于这样做,此外,我另有把握,可以迫使许前辈履行约定。”   许公强晒道:“你有什么把握,何妨说出来听一听?”   孙玉麟道:“这点恕我不能预先奉告。”   许公强向黄华望去,隐约可见她雪白颈子下面的酥胸,他虽是年逾七旬之人,但看了这等春色,也甚感兴趣,目不转眼地望着。   孙玉麟道:“黄华,你可同意么?”   黄华点点头,道:“我看非同意不可了。”   孙玉麟以传声之法,向她说道:“你不要害怕,由于你衣服剥光,人人皆知,所以这老有伙如果敢不解开你的穴道,我只要则他说,要请扈大娘施救,他一起之下,就晓得这嫌疑洗不清,所以他非守信解穴不可。”   许公强已跃入去,纵横窗洞纵人,放眼一看,顿时大为失望,原一黄华身上披着孙玉麟一件红衣,遮掩住那粉妆玉琢的胴体。   纵然如此,由于他兴知她这层红衣之下,乃是完全赤裸,所以心理上仍然有着某种激动。而且那外衣宽大,处处露缝,可以窥见那许多动情的地方,这也足以便正常的男人,为之神魂摇荡。   许公强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毫不隐瞒他的色心,黄华虽然是淫荡风流的女子,却也禁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声:“老色狼!”许公强向她迫近到伸手可及之处,眼中陡然露出了凶光,黄华吃了一惊,刷地退后数尺,大有戒心。   当此之时,孙玉磷也突然吃了一惊,面色大变,那可不是因为扈大娘过来,而是忽然想起这个计划之中,有一个绝大的破绽。   许公强如是抓住此一破绽,即可转败为胜,即使他仍须付出若干代价才能获胜,但这己是十分可怕的了。   此一致命的破绽是许公强出手制住黄华之后,迅即把她抓出来,丢弃在峡沟底下,来一个淹没证据。   这二来孙玉麟便完全无法威胁许公强了,同时亦无法诬害他,因为扈大娘亲见他把黄华丢落沟底,已足以证明他并无任侗色欲之心。   孙玉麟迅速地考虑补救之法,首先涌起脑中的是拔刀守住这个横窗洞,不让他上得来。   但许公强武功高明,手中又有黄华,可以作盾牌挡他的工势,实在很容易就冲得上来。   第二个意念是他立刻砍断飞索,使扈大娘无法过来,然而此法亦有一大缺点,那就是扈双娘可能还有另一只飞抓,只须等许公强死缠自己时,便出手以飞抓渡过此峡。   他们联手之势一成,孙玉麟他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孙玉麟想到此处,不觉沁出一身冷汗。   听他许公强嘿嘿笑道:“怎么啦?你不是答应让我点我穴道么?”   黄华道:“但你的眼睛太凶了,好象想杀死我一般。”   孙玉麟一听而知对方果然已察觉此一制胜之机,心中的惊疑焦急,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   正当此时,石室内传出来许公强冷笑的声音,其中含蕴着怒气,一听而知。   孙玉麟听到笑声,突然触动了灵机,连忙跃到窗边,俯视人去。但见许公强把黄华迫到一隅,恰好是背向着自己,没有看见自己在窗口出现。   他连忙以传声之法,各黄华说道:“你快脱去外衣,他见你如此美丽动人,定然不忍加害。我再在外面施以威胁,双管齐下。”   此计能否奏效?连孙玉鳞也全然不知,须得等事实揭晓。   他为了不使黄华感到不好意思,便迅即退回。   之后,他在外面说道:“许前辈,假如扈大娘打算飞渡,我只好弄断那条绳索了。”   许公强方自听得此言,眼前突然一亮,原来黄华已把那件外衣脱去,露出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   大概是由于黄华的皙白裸体,反射光线之故,所以石室中陡然光亮了不少。   此外,那高耸的酥胸,修长浑圆的玉腿,衬托得她那张面庞,更加艳丽迷人。   许公强倒抽一口冷气,忖道:“她真是我平生仅见的第一美女尤物了。”   但旋即哑然失笑,忖道:“我此生一共才见过几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无怪惊艳而魂飞了。   他虽是晓得此理,但事实上黄华确实本钱充足,无论是面貌、肌肤、曲线各方面,皆是第一流的。   因此之故,许公强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差点儿爆出眶外了,他年老面皮厚,一点也不怕羞,目光的的的下下看个不停。   黄华娇滴滴的道:“你可别看过之后,回头便忘了我啊!”   许公强道:“这话怎说呢?”   黄华自动凑前两步,脸前双峰,山碰到对方,仰起头来,吐气如兰的道:“此间事完之后,你不找不找我呢?如果你喜欢,那就别忘了找我。”   许公强粗陋地道:“小妖精,别跟我老头子来这一套。”   黄华笑一笑,媚荡异常,尤其对方的手,已到了她身上。   她道:“姜是老的辣,你有盖世武功,身子比年轻之人更壮,我为何不能想象呢?”   这些淫浪声语,实有勾魂夺魄之力。许公强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中乐不可支。   急急吻她的红唇,双手迅快的摸遍她全身,最后停在她胸前双丸之上,大肆活动,露出一副饥渴的样子。   孙玉麟听不见石室内的声音,掩过去一瞧,顿时大力妒忌呷醋。但性命要紧,不是争风吃醋的时机。   是以忍住这口气,退了口去,说道:“喂!许前辈,铁门打开了没有?”   许公强如梦方醒,恋恋不舍地推开黄华,伸指在她胁下戳了一下。接着跃到角落,不知如何搬弄,墙上便有一块石头移开。   他扳动墙内的机括,那道铁门,无声无息的升起。他又跃回原地,拥抱了黄华一下,低声道:“我一定会去找你。”   黄华故意一呶嘴唇,道:“你还舍得点住我的穴道么?真是狠心的人。”   她丰满滑腻的裸体,在他怀中扭动。   许公强一阵迷糊,歉然道:“对不起,我此举是对付孙玉麟的呀!”   他伸手在她背后拍了一掌,道:“现在觉得怎样了?”   黄华道:“呼吸通畅得多啦!唉,你得知道,假如孙玉麟不惜牺牲我,仍然拦截你们出井,我岂不是白白遭殃么?”   许公强道:“是啊!我计不及此,真是愚蠢,现在你已没事了。”   黄华道:“假如他不守信,我还可以出手对付他,使你们乘机冲出,对不对?你放心好了,我真很喜欢你呢,希望你相信才好。”   她转身拾起外衣,披在身上,然后向他飞了一眼,自己先行走出石室。   许公强招呼一声,孙玉麟便迅即人室,也迅即离开。到了外面,只见井上垂下一条绳索,但上面却杳无人踪。   黄华伸手向那条吊索抓去,孙玉麟一把扣住她的玉腕,低声说道:“还是不用此索为妙?”   黄华讶道:“为什么?”   孙玉麟摇摇头,仰首向井口望了一下,相度形势,晓得可以先尽力跃起,再利用砖砌的井壁,往上攀登。   此举虽然相当费力,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不久工夫,他已跃上了井栏。   迅即查看那条绳索,但见这一端并没有系缚住任何支柱上,却有一个小小的铜盒,挂在索端。   因此,井底之人。只要一拉索子,试看此索是否牢固之时,这条绳索便带了铜盒飞坠人井了。   他仔细一看,铜盒的一边,伸出一根铁丝,勾牢在石角上。   当铜盒移动时,这根铁丝便被扯了出来。   这根铁丝当然是发动铜盒威力的机关,孙玉麟见闻甚广,眼力高明。   一望之下,已知道必定是爆炸力绝强的火器。若是在井中爆炸,莫说是井内之人,就连这一口深井亦得崩坍。   他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抓住那根绳索,便叫黄华缚住自己,然后把她吊上井外。   黄华第一句话就问道:“这绳子可有什么不妥么?”   孙玉麟道:“你也曾涉历江湖,可看得出这个铜盒的用意么?”   黄华见了,面色大变,额上沁出了冷汗,道:“幸亏你及时阻止了我,如若不然,我们这会儿已经粉身碎骨了!”   孙玉麟道:“这宗火器,威力必定奇大,我们还是把绳索放回去,让许氏夫妇尝尝味道。”   黄华没有作声,孙玉麟却没有把绳索放回去,反而动手去拆那个铜盒。   她大吃一惊,道:“别动!这玩艺儿太危险了。”   孙玉麟道:“别怕!我懂得这一门学问。”   黄华道:“你不是说用来收拾许氏夫妇么?”   孙玉麟苦笑一下,道:“要害死他们不难,但你目下穴道受制,即使咱们不顾信义,也是有所未能。”   艳女冠黄华心中大为甜蜜受用,道:“原来你当真心中有我?   我还以为你是吃饱之后飞掉的薄幸郎呢?我告诉你,许公强已经解开了我的穴道。”   孙玉麟讶然望她一眼,但随即专心拆那铜盒,口中说道:“就算你们穴道未曾受制,你又有何打算?”   黄华道:“那个老色狼,拼命在我身上揩油占便宜,可恶之至!你如果出手加害他们,我是完全赞成支持。”   孙玉麟道:“现在只要把这根铁丝,缩回原来位置,就没有危险了。”   黄华听得提心吊胆,道:“假如爆炸起来,我们都尸身无存,唉!我弄它干什么?   留给许公强他们受用不好么?”   孙玉麟没有做声,他小心翼翼地把铁丝石角上弄脱,然后推回盒内,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环在外面。   当他推那铁丝之时,显然很是紧张。   因此使得黄华更加害怕,可是骑虎之势已成,只好硬着头皮,站在旁边捱时间。   孙玉麟收起铜盒,道:“好啦!咱们走吧!”   黄华道:“你不理许公强么?”   孙玉麟道:“你真傻,许公强是老狐狸,凶狡无比。你施展美人计,对他这等老奸巨猾来说,全无用处,我敢担保,你的安全尚有问题。”   黄华当下凝神运气,转眼间面色一变,道:“真是可恶的老狐狸,但是你如何敢断定他,必定不会放过我呢?”   孙玉麟道:“要知此人反正已有不仁不义之名,他何必与你当真?反正他逃出来之后,找个机会去见你,又可乘机大占便宜,然后在你不知不觉中,解去你的穴道禁制。”   黄华恨恨的骂了一声,脑海中少起许公强那副老淫虫之态,拿来一比眼前英挺俊拔的孙玉麟,顿时觉得如果被许公强搂在怀中轻薄或蹂躏的话,实在是极为恶心之事。   孙玉麟突然一手拦腰抱起黄华,迅即跃上钟楼,刚刚躲好,只听井栏上“哒”的一声。   两人居高临下,望得真切,只见一只钢爪,抓住井栏。转眼间一道人影冒了出来,纵起甚高,一面舞杖护住全身,防范有人   此人乃无影杖扈大娘,她落地四望一眼,见无人影,便伸杖在井栏上晃了两下,许公强便上跃出来。   他们收起飞抓长索,随即匆匆奔出院外,转瞬间,已隐没在堡中不知哪一间屋字之内。   黄华道:“你真是高明得很,早就猜到他们另有出井之法,决计不会去动那条绳索。”   孙玉磷道:“这道理本很浅显,但不瞒你说,当时我竟没有想及。不过幸好我们被迫不能布置陷饼,不然的话,既徒功无功,又授他以背信的口实。”   此时心情略觉轻松,因此他可就感觉到这个妖媚女子,那丰满的身体,所发射的魅力了。   目下他们已不是漠不相关的陌生人,而是曾经发生过肉体关系,又一同经历地生死患难。   所以孙玉麟不必对她保持任何距离,他大可以恣纵已意,随便轻薄她。   他事实上也这样做了,因为她那件外衣之下的肉体,实在是太令人心动情荡,使人燃起了情欲的火焰。   黄华不但没有推拒,还向他挑逗。   两人在钟楼上,搂作一团。正当这热情如火,一触即发之时,孙玉麟突然完全停止了动作,侧耳延颈,似是听见了可异的声响。   黄华吃了一惊,也不敢动弹。   孙玉麟其实没有听到半点响动,只是由于他忽然想起,自己目下这等行为,正是坠向情欲深渊的预兆。   他凛然忖道:“不好了!我并非天生忠义正直之人,我的一切行为,还能合乎侠义之道,乃是全靠修养功夫。假如陷入了情欲深渊,那一点点修养,登时化为乌有,很可能就在侠榜上除名了。   想是这么想,但黄华的迫人魅力,仍然使他心猿意马,舍不得遽尔就不再接的她。   他的理智和欲望,在心胸中猛烈地搏斗,他自己也想不到克制工夫这么强,居然能静躺不动。   过了一会,黄华轻轻道:“是不是那个装置铜盒想炸死你的对头来了?”   孙玉麟先是摇摇头,旋又点头道:“大概是他吧?他存心想炸死我们,那是假定咱们能逃出那间石室的话,但无论如何,他都须比旁人早来一步,以便收回那只铜盒。”   他冷笑一下,又道:“他到此处之时,一看这珍贵无比的火器,已经失了踪,必定表现很精彩。”   黄华道:“你认为那人是谁?”   “蒙师爷”三个字都差点出口了,孙玉鳞终于咽回这个人名,说道:“涉嫌的人不止一个,我须得慢慢的查。”   黄华见他不肯说,便默然寻思。   忽然吓一跳,忖道:“其实他也是欺负我的嫌疑人之一,因为他居然能找到那间石室。至于他与许公强勾心斗角的那一幕,可能是真,亦可能是假。”   如果孙玉麟真是把她武功制住,又剥光她衣服之人,则虽然他们有过不寻常的关系,可是黄华的安全,仍然未有保障。他也许要等有利时机,才利用这特殊关系,使她为他而胡涂牺牲。   孙玉麟于沉思中醒来,道:“我们往那边挪过去一点,这样人家在西北角的高处,就望不见我们了。”   “我目下不能离开,必须等到各路人马都到了之后,方能出去,这时才取回你的衣服。”   黄华道:“真是羞死人了,我猜大家都晓得我被人剥得精光孙玉麟道:“是的!现在我们别谈话,以免耳目受到影响,被人加以暗算了!”   他比一个手势,道:“只须这样子一个铜匣,我们就得粉身碎骨,与这座钟楼一同化作飞灰。”   黄华打了一个寒噤,果然不敢做声。而先前的欲火绮念,亦由于这紧张危险的现实,化为乌有。   过了许久,才听到纷沓的脚步声,孙、黄二人,都露出紧张而又宽慰的神情,真是难以形容。     第 七 章     转眼间迅十七八个人涌人院内,为首的正是武当李天祥真人。   孙玉麟迅即跃了下去,但见蒙师爷竟不在人群之中。   大家见了他,都感到很诧异惊奇,因为人人都以为他已经失足跌死于无底的峡中。   李天祥道:“孙施主无恙出现,我等无不既慰且诧。早先我们多人下井搜寻,皆不见你的踪迹。”   孙玉麟道:“那是因为下面有一处秘室,在下被困室中,直到现在,方恰恰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他露出严肃的神色,众人一望而知,他将有一些十分重要的话,要说出来。   孙玉麟果然高声道:“在下已找到了黄华姑娘。”   这句话惹起了所有的人的兴趣,首先发问的是凌九重,他道:“只不知艳女冠黄华可是赤身露体尸   孙玉麟瞪他一眼,道:“凌兄对这一点似是特别关心,那么兄弟便坦白相告,她的确身无寸缕,并且失去武功,饿得快要支持不住。”   一个人娇声娇气的道:“那么黄华现下在何处呢?”   发间之人,正是邪里邪气的梅大姐白狐梅兴。   孙玉麟冷冷道:“兄弟已救了她一道出来,但她须得穿回衣服,才能与大家见面,对也不对?”   有几个人笑起来,李天祥忙道:“那包衣服就放在这‘临空阁’内,待贫道差人取来。   一名道人迅即奔人屋内,眨眼间已提了一个包袱出来,一迳交给孙玉麟。   飞虹夫人走上前来,道:“如果孙大侠感到不便,妾身甚愿代劳。   孙玉麟欢然道:“夫人肯劳驾,最好不过了,她就在钟楼上。”   飞虹夫人托住包袱,迅即跃上钟楼。地上之人,无不仰首上望,但都看不见一点人影。   孙玉麟忽然高声道:“夫人暂勿把衣物交出,在下有一个奇异想法,只不知对也不对?”   李天祥道:“孙施主才智过人,这话要是有感而发,请尽快说出。”   孙玉麟道:“不敢当得老道长过奖,在下是突然想到,这个包袱,既然藏放在阁中,无人看管,则会不会有人在包袱中做下手脚?例如潜置毒物这等歹毒手段。”   凌九重道:“这个想法虽然足见你谨慎,但我却看不出暗算黄华之举,有何作用?”   孙玉麟道:“她一旦被害,便少了一个有力证人,这是掳她之人必有的顾虑。”   人人都很支持他这个意思,飞虹夫人跃了下来,道:“把包袱打开,大家合力查看,以我们这许多的人,定能看得出没有下毒的情事?”   假如飞虹夫人不支持这个意见,则检验之时,倒也有点小困难。   那是因为黄华的衣物,由外衣以至于亵衣人裤,全部被剥下在包袱中。   假如没有女性帮忙,关于亵衣内裤的检验,不免使人觉得不好下手。   李天祥此时自然不便多说,目光一转,掠过众人说道:“有烦无俚老师在会同丐帮长老,帮忙飞虹夫人查验如何?”   那无俚老尼是华山派耆宿,穷、阔二丐是丐帮长老,身份高隆,经验眼力亦高人一等,请他们襄助,当然是恰到好处,谁也没得话说。   飞虹夫人动手解开包袱,她显得很小心,以防万一有毒时,不致于率先受害。   孙玉麟说道:“这外面的包袱,想必不致有问题,因为假想中的敌人,想加害的是黄姑娘。如若外面有毒,岂不是徒然使毒计败露?”   飞虹夫人生微一笑,道:“孙大侠说得虽是极有道理,无奈毒门中人,鲜有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他大可以在包袱外面,用上慢性之毒,一时不会发作。   孙玉麟本想赞美一声“姜是老的辣”,可是马上就醒悟这句恭维话万万不可用在她身上。   否则反倒变成暗讽她已经人老珠黄了,此是女性之大忌,切不可犯。因此惊觉地咽回这话,只点了点头。   包袱已经打开,四人一齐动手,飞虹夫人果然用枯枝挑起亵衣内裤,走到一旁,仔细查看。   其余穷、阔二丐及无俚老尼,也展开检验工作。只见无俚从怀中掏出一串银光灿烂的念珠,一端垂置在衣服中。   用银器或象牙探测毒物之举,大凡走过江湖之人,莫不知悉。如若有毒,则银器或象牙会变成乌黑色。   话虽如此,但事实上此法并不可靠,有些毒物性质特异,银器和象牙不会呈现反应,这也是许多人皆知之事。   因此众人心中都想道:“无俚老尼虽是华山高人,谁知竟也利用这等可靠之法以测毒,这未免太稀松不像话了。”   忽听李天祥问道:“老师太手中拿的是什么宝物?”   无俚老尼道:“是纯银的佛珠。”   李天祥道:“只不知这等纯银,产自何处?”   无俚老尼不由得抬头望他一眼,才道:“道长问得好,贫尼这串佛珠,特异之处正因银质而生。此银产于东海百丈深处,较之普通纹银重上数倍,在探测毒物方面,具有特殊功效。”   李天祥哦了一声,露出满意的表情,道:“贫道察看之下,已疑是秘典记载得有海底皎银所制,居然没看走了眼,实在难得。”   众人这时方知老尼手中的银念珠,实在是一件宝物,不由得都暗暗惊服那李天祥的博学和眼力。   飞虹夫人在那边听见,高声道:“既然无俚大师有这等探测毒性的重宝,待会还望你过来帮个忙。”   无俚老尼答应了,提起念珠,众人看时,只见整串念珠颜色用一,灿烂夺目。   穷、阔二丐把查看过的一件衣服给她,道:“相烦师太探一深。”   她用佛珠探测过,亦无异状,刁不仁道:“不错!我们都认为无毒。”   无俚老尼走过去,把佛珠的一端,垂置衣裤中,片刻提起。   飞虹夫人发出惊叹之声,道:“厉害!厉害!我本以为无毒,孰知竟有奇毒。”   无俚老尼回转身,把佛珠提高,让众人观看。   只见这一串两尺余长的佛珠,未端的十余颗已变为乌黑色,与上面银光斑斓的比起来,对照分明。   她道:“假如这皎银佛珠没有失效,那就是有毒了。”   人人发出惊叹之声,孙子麟高声问道。”无俚大师,以你卓见,此毒厉害到何等程度?”   无俚老尼不假思索,道:“足以毒死任何一流高手,只要碰到皮肤,而又有半刻钟之久,任得毒性从毛管或细嫩肌肉处侵入,更难逃大劫了。”   众人一想,这毒下在贴身的亵衣和内裤上,假如黄华穿着上了,自然最少会有半刻钟时间,方行换下。   ,他焉有不去探看黄姑娘之理?而且他既无须藏头露尾,亦不必要在黄姑娘衣物中放毒,因为他不必害怕黄姑娘作证人,对不对?”人人都不禁点头赞同,凌九重到:“那也未必,许公强畏妻如虎,或者没有时间分身去找黄姑娘。”孙玉麟眼见不少人也在点头,当即仰天一笑,问道:“请问凌兄,许公强如何有机会潜入那‘临空阁’,下毒于衣物中?”人丛中有人应声到:“他纵然刚才没有机会,但难保不是别人下厂毒,以队万一黄华获救,亦能藉此毒取她的性命,”孙玉麟向发话之人望去,见是蒙帅爷,心中冷笑一声,忖到:   “好家伙!我还未修理你,你已先下手对付我了。”他表面上毫不露出敌意,说道:“蒙帅爷果然心细如发,别具慧眼,关于你这一推论,假如以常见来说,便未必可以成立,因为许公强如果是下手之人,以他当时的形势,决不会考虑到黄华已被救走之事。再说,他如何能坚信我们必定找到这一包衣物,而且让黄华穿上呢?此外,他如若存心灭黄华之口,唯一“理由”是怕黄华说出是他所为,以致传入扈大娘耳中。可是,这毒药又非马上发作,黄华已有足够的时间说出详情了。由此可见得许公强没有下毒的动机,在后亦无机会下手。”孙玉麟言词锋利,口齿清晰,一番说话,说得蒙师爷竟也哑无言。   众人的目光,迅又移到钟楼上,原来此时飞虹夫人和黄华已在边缘上出现。   只见黄华头发蓬乱,双颊泛红,别有一番娇慷的媚态,动人心弦。   同时由于楼顶风大,一直吹掀着她的道服,隐约得见白皙的裸脚。人人皆知她没有亵衣内裤,所以这等情景,格外令人想入 她门当然要下来,所以众人都想,假如是从上面跃下来,说不定外衣翻起,因而春光尽泄。   这时,只有有限的几个人,不曾仰首注目,其中包括一个无俚老尼,一个玄剑影范珊,她们身为女性,倒也不去想及这一点。   其余的人,便是李天祥、白天福、少林慧海、铁杖二僧,再加上孙玉麟,仅仅五个人而已。   孙玉麟的眼光,碰到李大祥的,敢情这两人都在扫瞥察看众人的神情举止。   李天祥心中想道:“孙玉麟能够不看,不外两个原因,一是他已看够了。二是他既系当今年轻一辈的大侠,有此定力,亦有可能。”   但他私心之中,仍然认为孙玉麟之能够不仰头凝观黄华如此诱人的景象,乃是因为早已看够了之故。   他们的目光再度相遇,孙玉麟向他打个眼色,略一示意。   李天祥转眼望去,只见那蒙帅爷,正仰头观看,面上不时掠过奇异的神情,那是一种强烈的欲望,以及深刻的恨意交织的表情。   李大祥一怔,忖道:“他何故如此?莫非他正是暗算黄华之人?而由于他已失去机会,也有身败名裂之忧,是以如此激动,怠然抑制不住而泄露于面上。”   要知以蒙师爷如此阴沉善诈之人,实在不易从面上流露出内心的情绪。   池接着又想道:“孙上麟早就怀疑蒙师爷,我也不是不知。   照孙玉麟这些布置看来,分明考虑到纵然指认,蒙师爷仍然可以狡辨,力称那是孙、黄二人的陷害,所以他极力想找到确证。”   孙玉麟凝视着蒙师爷,单单是他那副阴险的面貌,孙玉麟就恨不得上去扑杀了他,为世除害。   他当然不能真的动手,再向李天祥望去,只见他恰也望过来,并且向自己微做颌首。   他晓得已获行这位领袖群雄之人的支持,心中稍觉宽慰。   只听飞虹夫人说道:“诸位留心,黄姑娘失去行动之力,跃下之时,有烦大家照顾,以免摔伤。”   蒙师爷立即移步上前,李大祥高声道:“飞虹夫人,改用绳索把她吊下来行不行?”   飞虹夫人道:“这又有何不可?”   当下有人取出飞抓,抛了上去。   飞虹夫人便用抓索,把黄华缓缓吊下。   黄华下降之时,劲风吹括得衣服乱飘,时时露出膝盖以上的大腿,肌肤如雪,极是惹人遐思。   但谁电不敢越众而前,到她底下接应。因为那样固然得以窥看裙内春光,但一定亦被人背后讥笑。   刹时间,黄华双足落地,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幕香艳动人的好戏。   众人这才移步上去,团团围住了她。   梅兴用女人的嗓子说道:“黄姑娘,你一直是赤裸着身体么?”。   这句话突兀问来,颇有震人心弦之力。   艳女冠黄华一面解下身上的绳索,一面恬然说道:“是的!   我难道会带着两套衣服么?”   梅兴格格而笑,道:“这样说来,孙玉麟的眼福真是太好了!   尤其是孤男寡女,相对一室,长达一个时辰。   他的话使在场之人,无不暗感刺激,虽然大家都不反对他再多说一点,但却无人肯接腔搭嘴。   孙玉麟方自虎目一睁,梅兴已接着说道:“刚才我所说的,都是题外之意。只要黄姑娘不提控诉,就算孙兄有什么举动,谁也管他不着。   蒙师爷阴笑一声,道:“梅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幸而孙大侠气度宽大,不然的话,眼下就得发生事故了。”   此人阴损之极,明着称赞孙玉麟大量,骨子里却是骂他没种。   孙玉麟面色一沉,道:“兄弟心中自有分数,该算帐,迟早算清。”   梅兴娇滴滴的“哟”了一声,道:“孙兄可别见怪,我说了半天,用意只是指出黄姑娘既然没有第二套衣服,则存放在临空阁的这一套,必是从她身上剥下来的,上因此可以证明‘置毒’之举,与她全然无干。”   许多人都觉得梅兴推论出这一番道理,有如画索添足。莫不成她向自己下毒不成?   因为既是她的衣服,则只有她才会穿着,这岂不是自己跟自己己过不去?   谁知李天祥却摇摇头道:“这样说来,黄姑娘可以用此计以陷害他人蒙上不白之冤的可能性,完全没有了,只不知梅兄还有什么高见没有?”   梅兴耸耸肩,道:“没有啦!”   凌九重瞅住黄华,心中艳羡不已,忖道:“此女曲线玲珑,荡意撩人,分明是罕有的惹火尤物!但以前她对我很有意思,我却一心一意放在云散花身上,辜负了她,假如她再向我亲近,我一定不放过机会,定要尝一尝这尤物的滋味。”   当他满怀绮念之时,忽见孙玉麟举步走到人丛中空疏之处,向四周之人扫瞥一眼,等大家都集中注意于他身上,这才说道:   “诸位前辈和同道朋友请注意,这个绑架黄姑娘之人,虽然还未对她做成极大的伤害,但问题却十分严重!因为此人既然能在黑夜当中,在此堡中通行自如,又深知此堡各处机关,可见得他与许公强之间,必有勾结事情,所以,我们非查出此人不可!   众人肃静无声,由于此事重大,连凌九重也不敢因意气而胡乱驳斥他。   李天祥应道:孙大侠说得是,只不知如何方能查出此人?”   孙玉麟淡淡一笑,道:“在未说出如何查明内好的愚见以前。   兄弟还有一个想法。但这个想法,只怕会使大家更为吃惊。”   凌九重好不容易逮住机会,高声道:“孙兄未免大小觑我们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孙玉麟道:“很好!关于这个加害黄姑娘之人,不独有内奸之嫌,最可怕的是他亦系用毒高手,此堡内各处的毒饼,必定是他一手布置。”   众人果然都十分惊疑,互相瞧看。   这事果然非同小可,谁都害怕身边之人,正是那个使毒高手,说不定就突然出手,先弄死了自己。   李天祥道:“孙大侠心目中可有嫌疑人物?”   孙玉麟点点头,道:“老前辈如果已部署好,在下便说出来。”   李天祥微笑道:“如果贫道没猜错,可以算是部署妥当了。”   全场之人,都大感狐疑,因为听他们两人的口气,分明是早已有了默契,也早已知道了这个内好是谁。   可是在表面上,却没有一点行动,那么如何叫做“部署完成”呢?   孙玉麟高声道:“这个嫌疑人物,就在咱们这堆人的当中。”   他的目光转了一环,最后,停留在蒙师爷身上,于是所有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他身上,人人都十分诧异。   明眼之人,这时可就看出李天样真人所说的“部署”,果然有点根据,敢情这刻蒙师爷的周围,步围可各派高手。   孙工麟向蒙师爷道:“请间蒙师爷一声,黄姑娘遇难那天晚上的行踪,你能找得出证人,以证明你没有潜入此堡么?”   蒙师爷阴险冷峻的面上,全无表情道:“本人向来独来独什。   如何找得到证人?”   孙玉麟仰天一笑,道:“刚才在下故意说出黄姑娘不知道劫她之人是谁,而你也就跟着现身了。这一点虽非直接证据,但人人心里都会明白的。   蒙师爷道:“世上之事,常常会适逢其会,有何足怪?”   孙玉麟道:“实不相瞒,早在你我被指定搜索这外堡沿沟峡的地方时,李老前辈,亦己认为你是最有嫌疑,才特地选派你。   假如蒙帅爷你是个人物,那就无须多办了。”   蒙帅爷道:“这等含血喷人的手段,我决不服气。”   孙玉麟道:“那么我且问你,我们分头查看沿沟峡的地势房屋时,我查看完那边的一段,以便回头来复查你那一段,当时你已不在,证明你早已查完。可是当我回返九龙桥边时,你只比我先到一步。我回想当时情形,前后查看的是临空阁,由此可知,你一直藏身在那边角的屋顶上,遥窥此处动静,等到我一直出来,没有勘查这钟楼后面的水井,你才放心回转去。”   他锐利地望了众人一眼,道。”这都是间接证据,但已不须黄姑娘指认,便足以证明蒙师爷……”   他话未说完,蒙师爷突然向左侧冲去。   正档他去路的是少林慧海大师,这位大和尚灰眉一耸,怒气溢于形色。心想:   “你这厮敢是觉着老衲可欺,所以从这一边逃走?”   心念转动之时,已拔刀迎劈,但见他拔刀出招,动作一气呵成,疾如闪电,果然是高手气度,有超凡绝俗之概。   戒刀幻成一道森寒精虹,凌厉双出。只见蒙师爷双笔疾封。   身形乍进即退,动作之快,逾于鬼魅。   一望而知,他早已存心后退,这前冲之势,只不过是伪装的姿态。不然的话,任是再好武功之人,亢无法退回得这般迅速。   他这回乃是向左后的一个中年文士装束之人冲去,速度之快,显然亦是早已研究定当的。   那个中年文士掣剑在手,怒目攻击。可是他的剑招忽然一滞,看他的样子,似乎连长剑也拿不稳似的。   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原因是这个文士装束之人,乃是峨嵋派著名的剑客陈静江。以他的威名和峨嵋剑术,就算敌不过蒙师爷,也不该如此力怯,几乎连长剑也拿不住。   蒙师爷一幌闪过了他,双笔齐飞,一个中年大汉被他震开数步,另一个劲装大汉,则因为视线受陈静江所阻,是以出手招架得太慢,应笔倒地。   但见蒙师爷掠过包围圈,奔出院外,李天祥、孙玉麟齐齐急追,幌眼间,这三人都失去了踪影。   另一个也打扮得很斯文的中年人,赶到陈静江身边,道:“师兄你怎么啦?”   陈静江面色灰白,垂剑拄地,闭目调息。众人一望而知,他中了暗算。但即使是经验丰富眼力明如慧海大师、穷、阔二丐等人,亦看不出陈静江几时中了暗算?   过了好一会,陈静江睁1双眼,面色没有那么难看,说道:   “惭愧!惭愧!兄弟竟中了一种奇怪之毒,忽然间感到天昏地暗,几乎站不稳,唉!这蒙师爷八“时变成了如此高明使毒高手?”   飞虹夫人道:“你现在没事了吧?”   陈静江苦笑一下道:“只怕须得下七昼夜苦功,方能恢复如常。”   他的师弟取过他手中之剑归了鞘,道:“小弟陪你先行离开此堡。”   陈静江摇摇头,道:“咱们还肩”门下在外面,我走出去便有照应,你务须留在此地,以表示本门有人参与,这才是至为重要之事。”   他大有不悦之色,川北名家章宏与他们峨嵋派很熟,当下道:“莫家元兄只是关心陈兄,决不是有意离此堡。这样好了,兄弟送你一程如何?”   陈静江的面色可不能拿给朋友看,只好勉强一笑,道谢过了,缓缓举步行去。   玄剑影范珊冷冷道:“许公强夫妇真有点道行,前有云散花,后有蒙师爷,皆与他暗洒声气,假如不是有这许多内好,我们早就拿下这对老鬼了。”   凌九重道:“奇怪?我始终认为云散花不会是那种卑鄙小人。”   黄华露出兴奋之色,忙向凌九重追问,凌九重对她已生染指之心,所以不厌其详地把大家认为“丹凤针”已落在云散花手中之事,一一说出。   黄华向他抛个媚眼,笑道:“怪不得我没有见到她了。”   心中却转念道:“假如云散花在此,凌九重便不会对我这样好啦,哼!这个凌九重可恶之至!我现在已有了孙玉麟,可不把你放在心上了。”   凌九重不知道事情变化得这么大,被她媚眼一抛,不觉飘飘然,欲念大炽。   众人议论了一会,李天样和孙玉麟先后回转来,众人见他们空手而回,自是不便多问,以免他们夫面子。   李大洋说道:“目下虽然被许氏夫妇逃走,也查出了蒙师爷行为大大可疑,但咱们全无所获,如若撤出此堡,则许氏夫妇再度盘踞,咱们非得又纠集这等力量,方能抵消他匿藏此堡的地形优势了。”   飞虹夫人道:“你的意思敢是暂时进驻此堡么?”   李天祥道:“正是!假如无人反对,贫道便须着人采办食物用具,尽可能不失去此一据点,直到许氏夫妇授首伏诛,方可什去。”   李天祥道:“高见!高见!以咱们目下人手实力,占据此堡,不困难。”于是众人分头办事,先把散布在外面的数十名各派门下,召进来,趁着大色尚明,除了有人出外采购之外,余人皆动员搜全堡的屋字。   在那临空阁内,李天祥召集了几个人密谈。这几个人是少林的慧海大师、飞虹夫人、穷叫化刁不仁、华山无俚大师和峨嵋莫家元。   李天祥首先道:“目下等如咱们这些家派共同集议,这是一作常可怕之事,须得立刻定出可行之迫。”他沉重的神色,使人意会到事情一定万分紧急重大。   李天祥又说道:“刚才我和孙玉麟大侠在外面商议了一下,一致相信咱们这儿尚有一个内奸。这个人方是真正的毒门高莫家元讶道:“真人可是暗示敝师兄中的毒,实在不是蒙师下的手么?”李大祥肃然点头,又道,“假如这个猜测不错,则对我们来亦忧亦喜。因为我们各派中毒之人,时限无多,眼看就要丧这短短时间之内,当然不可能擒到许公强,所以咱们唯一的会,就是向这个混在我们之中的毒门高手下手,设法迫他解救欠中毒之人。”好几个人同时透一口气,因为中毒待毙之人当中,他们都有门下弟子在内。   少林慧海大师以很审慎的态度说道:“道兄把我们数人,召开比处秘密会议,提出这件关系极为重大之事,若然贫僧没有猜似是表示道兄对我们在座数人,并无怀疑。”李大祥道:“这个自然,诸位皆是代表武林各宗派之人,单以辈份声名而论,已绝对不会有问题慧海大师道:“既然道兄是这么想法,贫僧倒是有个建议,那查内奸。”   李天祥迫:“大师说得极是,贫道正有此意。”   穷叫化刁不仁手指在破体上连珠轻弹,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繁密悦耳。   李天祥转眸回顾,迫:“刁长老的弹指声甚是急速,可见得心中烦燥不宁,不知有何心事?”   刁不厂一怔,道:“道长真是太高明了,无怪望重大下,群雄心悦诚服厂,说到老叫化的心事,果真有那么一个,说出来时,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李天祥道:“刁长老见多识广,言无轻发,这一定是关系重大之事,但说无妨。”   他又一次证明了他的才智过人,那刁不仁道:“咱门组成一个核心组织,以清查内妇,此是极为明智之举,但老叫化在想,假如咱们不曾对自己作过彻底的清查,岂不是有失公平?”咱门迅即查出内奸,岂不是即可证明咱们这些人之中.并无内奸厂么?”   所有的人不觉透了一口气,因为这些老江湖们,从李天祥的口气中,已听出他必是略有眉目,不然的话,他的话岂不是变成了儿戏之言了么?”   峨嵋莫家元小心地道:“李真人可是找到了线索?”   李天祥道:“具体的线索还未有,但根据当时的情势来看,只有在令师兄近侧之人,方能施展毒手暗算。”   大家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但都记不住了,因为其时众人的注意力尽皆集中于蒙师爷身上,那是十分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所以无暇他顾。   莫家元道:“在下仿佛记得只有两个人在家师兄近侧,但到底是那两个,却想不起来了。”   李天祥以询问的眼光,扫过众人面上,但见他们都歉然而笑,表示记不起来。   李天祥道:“当时由于贫道暗中调派人手,包围蒙师爷,所以对形势较为清楚,假如我没有记错,敝派同门白天福师弟,乃是站在陈静江兄左侧,右侧的则是玄剑影范珊女施主。”   那“玄剑影”范珊乃是武林中著名的难惹人物,既非白道,亦下算是黑道,为人介乎正邪之间。   莫家元道:“白真人自然没有嫌疑可言,至于范珊……”   刁不仁道:“现在几乎已可肯定是范珊那老婆子所为了。”   飞虹夫人缓缓道:“此事非同小可,似乎不可草率定论,以我所知,范珊虽然不是侠义道中之人,但行事尚不卑鄙,为人亦相当耿直,恐怕不会是暗施毒手的内奸。”   在这些人当中,只有飞虹夫人的彩霞府,乃是江湖上较为诡异不正的门派。例如此府收录的皆是美貌女子,并且这一派之人,尽皆穿着得花枝招展,衣饰华丽时时引得无数狂蜂浪蝶。追使咱们白费气力。”   他说话之时,流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神态。慧海大帅道:“那么以道兄的高见,呐们该当如何才对?”   李天祥道:“贫道如果已查出是谁,何须与诸位密商对策?”   他的目光转到莫家元身上,但见这个年约四旬左右,身材矮半文士装束之人,而上泛起阵阵忧色。   穷丐刁不仁道:“除了两侧之人,难道后面的都没有嫌疑么?”   李天祥道:“后面相距最近的人,贫道也记得很清楚,其中两位是夫妇,便是鲍尚和唐瑞珠。另一个则是凌九重公子。”   众人几乎都同时精神一振,飞虹夫人首先道:“凌九重么,真人居然全然不怀疑他?”   李天祥道:“不是贫道不怀疑,而是估计他道行尚没有这么深。”不0莫家元道:“他是西京老邪凌长空的儿子,家传绝艺,不是普通之辈可比。”   李天祥现出寻思之状,过了片刻,才道:“当时好像还有一个人,唉!贫道一时想不起来。”   他举目向莫家元望去,求助地道:“莫兄当时亦在后面,难道主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   无俚老尼缓缓道:“莫施主,当令帅兄中毒之时,你在何处?”   莫家元而色下禁一变,锐利的目光与无俚老尼相遇,他发觉对方毫不客气、使劲地盯住他,因此怒火上升,道:“大师敢莫是吓疑在下了?”   无俚老尼道,“我门研讨此事,必须面面顾到。”   她的话声甚是平和,毫无火气,然而话的内容,却一点也不含糊,摆明了说谁都不能例外,必须受到严厉的盘诘。   莫家元果然发作不得,当下说道:“大师说得是,在下其时距利兄。这是由于白腾利兄是多年相识,兼之他深知多妙仙姑李玉尘的底细、他一一直告诉我许多有关李玉尘之事。当时全部注意力先是落在艳女冠黄华身上,而黄华则是李玉尘的爱徒,所以他们谈论李玉尘,乃是十分合理之举。”   谈话发展到现在,等如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境。李天祥既否定玄剑影范珊,又不认为凌九重有此等道行,岂不是只有白天福真人、鲍氏夫妇以及一个目前还想不出来之人,方有嫌疑么?   刁不仁泛起忧色,说道:“咱们这一方不少人中毒,命在垂危,假如一时之间查不出这个毒门高手,这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李天祥决然道:“咱们既然没有把握在短短时间内,找出潜伏在咱们行列之中的内奸,则唯有集中力量,改向云散花、许氏夫妇及蒙师爷下手。但诸位仍须事事留心,任何秘密,皆不可轻泄。”   他照预定计划,教各人分头散去,免得被人知道会有秘密会议之事。等到众人走光之后,只剩下李大祥一人,另一个房内走出一人,正是那“南霸天”孙玉麟。   李天祥道:“孙大侠可曾看出了端倪没有?”   孙玉麟道:“没有,假如这个内奸,乃是刚才五个人之一,自然是极为高明,不易找出破绽。当您提凌公子之时,我曾特别留意,然而每个人的神情皆是一样,毫无可异之处,假如其中有一个露出如释重负之态,当然我们就可以肯定是他了。”   李天祥道:“反过来说,表现得太过火之人,亦有嫌疑,当时谁表现得最注意呢?”   孙玉麟道:“晚辈觉得有两个人表现得突出些,一个是莫家元,另一位是刁不仁长老。”   李天祥沉吟一下,道:“事实上我们也知道,用毒到了高手境界时,不拘风向远近,都差不多,以莫、刁两位所站的位置来说,那陈静江兄之间,无人阻隔,果然不难以暗算。”他停歇一下,又道:“咱们这一条暗中观察之计,既然行不通了,便须再用计谋了。此计必须是一个陷阱,使那内奸自投罗网,露出狐狸尾巴才行。唉!假如这内奸竟是刚才的五个人之一,则武林中,势必掀起一番风波。”孙玉麟道:“咱们中毒之人虽多,但幸而目前还未有人毙命。   是以如果这个内好肯出手施救,则仍可稍赎前惩,不致于做成大破,问题是咱门这种想法,如何能传到这个人的耳中?”李天祥想了一想,道:“咱们可以宣称,假如蒙师爷出手解救人,则不究既往,但这只是消极的方法而已……哦!对了,对孙大侠看来,这个擅长使毒的内奸,最关心的是什么东西了?”孙玉麟冲口道:“当然是‘丹凤针’了。”李天祥道:“那么咱们用丹凤针诱他人彀,你看如何?”孙玉麟连连颔首,道:“前辈之意,敢是制造云散花的踪迹?”李天祥十分惊异地望住这个年轻轩昂,而又侠名甚著的人,想:   “他的脑筋真快,假以时日,必将是领袖天下的人物无疑。”他缓缓应道:“是的,从现在开始,我们随时随地留心,一有会,就知道云散花的踪迹。我们将设法使这几个有可能是内奸的高手,认为云散花是在对面的危崖上,遥窥咱们的动静。再用某种非常可怕的危险,使人不敢轻身冒险,除非是那个内奸。”孙玉麟道:“假如咱们把云散花和许公强大妇、蒙师爷等人合在一起,则其他的高手,势必要有足够的人手和力量,方敢前往,只有那个内奸,他与蒙师爷暗中勾通,亦必与许氏夫妇有瓜葛,所以他不必害怕这些人,换言之,这等情况如是制造的妥完善,则胆敢在夜间独自潜往对崖查勘的,只有这个内奸无疑袖天下武林之时,将必是苍生之福。”   孙玉麟怔了一怔,才道:“前辈言重了,晚辈作梦也没有想到过这等鸿图壮举。”   他随即叹一口气,道:“向上之心,人皆有之,前辈切莫过许,以致晚辈不自量力,徒然自苦一生。”   李天祥道:“孙大侠器字拔俗,气概不凡,武功才智,定皆盖世,当真是异日领袖武林的人豪英杰,贫道句句出自肺腑,绝无虚夸。”   孙玉麟但觉雄心壮志,充满了胸膛,因而双目之中,不知不觉射出侠情豪气之光,振奋之极。   要知李天祥乃是老一辈的高人之中,最负才名的一位。竟居然上如此推许,青眼相加,这就绝对不是虚幻或自我陶醉之事了。   他们的对话,至此告一段落,至于如何捏造事实,使别人以为云散花会在对面危崖窥伺之举他们用不着再加讨论只须多凭才智,随机应变就行了。   人人最关心的,便是这些中毒之人,会不会送了性命?这是谁也无法知道而又不能不担心之事。   飞虹夫人把徒弟余小双安置在内堡一座称为“揽月楼”的石楼内。余小双已经恢复神智,毒针已去,但身弱难行,说话时也中气不足,甚是微弱。   这个房间甚是宽大,设在三楼,靠门的墙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余小双侧身而卧,恰能从镜中看见自己。她动也不动,得像一头小猫,只能转动双眼,藉着镜子的反射,察看房中的情形。   现在远比她躺在茅屋中,光是看看屋顶,好得大多了。因此她感到很满足,对房中的陈设装饰,百看不厌。   她的同门帅姊沈小珍,一直照顾着她,但彩霞府还有一个女弟子中毒,皆卧在楼下的房间,即华山派两个女尼在一起。所以沈小珍不能不时时走仆,到搂下去巡查另一个同门的情形。   这一日渐渐过去,暮色降临,使百数十位武林人物最担心的便是中毒之人突然死亡,幸而直到夜色笼罩大地之际,尚无死亡的报告。   在堡中仍然有种种活动在进行,尤其是李大祥和孙玉麟,他但本身十分忙碌,连那几个小心挑选的助手们,也都各有任十分紧张。   揽月楼上,房中一灯独照,寂无人声。   余小双回想起师姊临走时,替她搬过身子,免得久睡一边而。同时又替她关上门窗,怕她着凉。想起了这些,她心中便泛起一阵温暖之感。   接着,她陡然记起了那个把她抚育到十二岁的祖母,自她有以来,便是祖母抚养她的。   那是在苏州地面的一座庵堂内,她童髫时的记忆,完全是在灵秀的苏州,只要一开眼,那时候的情景,便都历历涌现心她想起了祖母,便不由得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她的面容,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妇人,额头甚宽,嘴角有两道表示性情的弧纹。而最使人难忘的,还是她那对炯炯有神的目光。   庵中以及附近邻居,都称她为余夫人,至于小双的生身父亲,余夫人却极少向孙女提及。所以小双只即自己幻相双亲的,时日既久,这幻想中的面影,便变得很真实,好像她曾经见一般。   余夫人在她二十岁时病逝,她亲眼见到地躺在棺中,但一占似是死去之人,所以她毫不害怕。   自然,她极为悲痛,尽管余夫人在世之时,与这个唯一的孙女并不十分亲热,但只要一想起世上唯一的亲人,从此长埋地下,永远不再得见,她就悲怀难抑而泪珠纷纷了。   她想到祖母的遗容,不禁又叹息一声,忖道:   “我当年既没有问过祖母,我的双亲是什么,又不知是何处人氏?他们维和不见了?天啊!现在想知道时,已无法向祖母探询了。”   不知不觉之中,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突然间,灯光摇动,似是有风吹过,余小双感到奇怪,因为、门窗皆闭,如阿会有风入房?她从愁想中惊醒,转眼一看,只见一条人影,直向她躺着的床大步行过来由于光线的关系,她的面庞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对方恰好隐藏了面目,昨不出是谁。   她初时只是惊讶而已,门旋即看到那男子,打腰间擎出一把利刀,她才大为震惊,忖道:   “这人敢是想未杀死我么?”   那人已迫到床前,面上黑忽忽的细看之下,原来半截面孔川黑布包着,休想看得出真面目。   当此黑夜之际,这个人鬼崇的行动,手中持刀,又蒙住面孔,这些迹象,凑起来已证明他心怀不轨了。   余小双正想竭尽气力大叫,谁知那人已冷冷道:“别做声,否则你就血溅当场,听见了没有?”   此人森冷的声音,使余小双意味出对方乃是个狠心的家伙,说得出做得到。所以她除非不想活了,否则她决不可以叫喊。   她目下全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叫声也一定很低弱,纵然拼命呼喊,也未必能惊动任何人。   所以余小双睁大双眼,露出心中的惊恐,果然不敢呼叫。   那人微微俯身,手中的刀子伸过来,在她脸颊上贴了一下,使她感觉到锋刃的冰冷、这才又道:“你如果不听话,胸口就得穿个洞。”他一威吓,尚不说出来意。余小双更为惊恐,因为她在彩霞府中学艺七八年之久,耳濡目染,对世界的男人,心思和作为,都有所知。   因此,她已判断此人乃是有意趁机会奸污她,反正她不能动之事,人人皆知,决不虞她会反抗。   她从种种迹象中,判断出这人有意奸污她,脑海中便只有两念头,一是含污忍辱而生。一是不甘受辱,死于刀下。   那人口中喷喷两声,道:   “好漂亮的妞儿,大爷一辈子走南闯北,看尽天下美女,却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这真是使人难以置信之事。”余小双嘴唇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声音,道:   “你是?你想干什么?”那蒙面人嘿嘿冷笑一声,道:   “你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来意么?但我再警告一次,假如你弄出声响,我手中之刀:;决不容情,誓必取你性余小双勉强道:“你快走,我不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是了。”蒙面人道:   “真是怪事,我冒了杀身之险,前来找你,难道你这么一说,就走了不成?”余小双道:“那么我付给你金银,总不教你空手而回。”蒙面人冷笑道:   “我几时缺钱用?天下的富室大户,家中有的财物,我予取搞,等于我的一般,告诉你,最难得的还是真正美貌的女人。”余小双听来听去,感到自己没有幸脱魔爪的希望了。又急怕之下,两行泪珠涌了出来。   蒙面人回身走到门口,出手闩住房门。这样,有人想进来的话,无论如何也会惊动了他。   然后,他回到床边,坐在床沿,伸手抚摸她的面颊,道:“喝!   好嫩滑的皮肤啊!”   余小双眼睛看过祸眉睫,芳心只有生死两念,纠缠挣扎。   她虽然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恢复原状的希望,但到底已经活了下来,现在要她“死”,似乎比起没有病痛以来,更为困难。这是很奇怪的心理,假如她还是个正常之人,她反而不会像现在这般贪生怕死。   因此,当她在死亡的威胁下屈服,已放弃任何反抗之时,她便不禁发出低低的咽位之声。   那人的手,从她的面颊,慢慢没下来,摸到她的颈子,道:   “你是叫余小双吧?我告诉你,待会你就知道销魂之乐药了,包管你欲仙欲死,将来还想找我老萧。”   余小双吃一惊,睁大眼。   蒙面人道:   “哦!你听过我花蝴蝶萧春山的大名是是不是?不愧是彩霞府的门下,见闻广博得很。假如是别的家府的女子,很少有知道我老萧是个色中魔王的。”   他说来沾沾自喜,余小双听过这个万恶淫贼之名,深知他行踪至为隐秘,十多年来,作孽无数,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子。   但武林各家派,却从来无人见过萧春山的面目,甚至由于他行事诡秘高明,虽是奸污了许多女子,却不是武林中很著名的采花淫贼。   彩霞府因为皆是女性,门人都大胆放肆,不拘俗礼,被一些道学先生视为邪派,其实却非如此,她们仗恃女性的便利,所以许多受害的女子,都敢向彩霞府之人说出被污之事。因此,彩霞府之人,对这自称“花蝴蝶”的萧春山,十分注意,极想把他诛除,以及看看此人究竟是谁。   现在余小双可见到了,但无疑亦逃不过被他蹂躏的命运。   她心念中充满了悲恨,想道:   “真想不到采花贼萧春山,竟然混在这一群武林同道之中。   偏我如此倒霉,落在魔爪之中。”不过她又知道这一点,那就是她只要不死,定可获若干线而把这个不知化身为何人的淫贼找出来,加以诛戮。   这己是她唯一的安慰了,而此时萧春山的手,由于从她颈滑到胸前,活动起来,便打断了她的思路,使她陷入一种前所有的昏乱情绪中。   那双魔爪从衣服的上面,转到衣服里面,余小双闭上双眼,无可奈何地忍受这一切。   一忽儿,魔手突然缩退,她不由得睁开双眼,只见这个万恶人,正收回刀子,以便腾出双手,正式的进行施暴。   那萧春山动作好生迅快,整套连着夜行衣像蝉蜕一般卸下里面再无衣有物,露出黑茸茸一片胸毛,以及那壮健虬突的。   床上的余小双恨不得闭上双目,然而她受过高度的训练,晓这等时节,绝不能闭目不看。   至少她要从此人身上的皮肤观察起,看他是否有戴人皮面这必须从颈子以下的部份,才看得出来。   其次,她须得找出此人身上的特征,甚至于他一举一动,或下可看出特别之处,将来方能藉这些资料,抓到这个淫贼,以仇雪恨。   只见他左胸上,有一颗相当巨大的黑痣,长着两三根数寸长黑毫,当真是极好认的标记。   萧春山已迫近床前,丑态可憎。   余小双痛苦叹息一声,眼光从他身上挪开,却恰好见到那面巨大的镜子。   她可以从镜中看见这个赤裸站着的男人,虽然是背影却定已教她恶心和痛苦。   因此,她逃避似地转开眼光,突然看见了一宗奇事,使她不由得瞪大双眼。   原来在人门靠右边的墙上,本来有一幅美人图,此时忽然掀开,钻出一个男子来。   严格说来,这个男子并未钻出墙外,只不过是探出半截身子,向床铺这边探视了一眼,迅即又隐没了。   余小双陡然一阵失望,恰好这时萧春山已经弯下身子,伸出双手,正要动手剥去她的衣服。   热泪又从她美眸中迸溅出来,而她脑海中却又禁不住想道:   “我大概是眼花,否则,怎会有人从墙中钻出来?”   此时此际,她居然会想到这一点,委实很是奇怪。   突然间,房间响了一声,似是有人用力推门。   萧春山身子一震,口中低低咒骂了一声,疾若飘风般回身取起地上那套夜行衣,他迟疑了一下,不问可知,他正考虑要不要杀死余小双以灭口。   但他旋即伏身穿窗而出,还顺手关上窗门。   余小双万万想不到事情有此变化,简直难以置信,当下等候门外之人破门而入,好把这回事告诉师姊。   那知等了片刻,房门仍然没有声响。   她感到很奇怪,转眼向门口望去,目光禁不住从镜中巡向墙上。   只见那幅美人图挂得好好的,刚才有人钻出来的景象,大概真是眼花了。但无论如何,她仍然要设法去弄个明白,方肯死心。   房门仍然没有动静,余小双感到十分失望,因而又惊恐起来,生怕那采花淫贼萧春山尚在外面窥恰,见没任何动静,便又去而复转,向她施以强暴。   她提心吊胆躺了一会,恨不得起身去把师姊叫来。可惜她全然不能动弹,想必是白想而已。   不知何时,她听到了一点声息,芳心大吃一惊,转眼望去,房中果然多了一人,而且是个男人。   她的一颗心跳得如此剧烈,只差~点儿就从嗓门跳出来了。   那人缓缓走到床边,余小双定晴望去,登时长长透一口大气,说道:“哎!差点儿骇死我了。”   那人虽是背着灯光,然而从衣着身材以及隐隐可见的面貌轮廓上,都看得出这是另外一个人,井非萧春山。   她还看出这人是个年轻男子,但她感到很奇怪的是,这人身上的衣着,竟不是武林人打扮。   在武林中,形形色色,各种人都有。例如凌九重,打扮得有如贵介公子,衣饰华丽。也有些人穿着得像是个取功名的士子,或是行商旅贾。   可是这个年轻男子,既不是读书人装扮,亦不是劲装疾服。   倒是像大城市里的小人物,平凡朴实,最容易被人欺负的那一类人。   她睁大双眼,不胜诧异,心想:“他打什么主意呀?”   那年轻男子伸出一只手,指尖碰触着她裸露的胸脯。”   这使得余小双吃一惊,方知刚才实在是千钧一发,敢情已被萧春山那淫贼动手剥去衣裳,所以胸前双峰方会露出来。   然而这个男子居然碰触她的胸脯,可见得她也不是好人。   也许是见有机可乘,所以动了歪念。   奇怪的是余小双这刻却并不十分害怕,甚至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便是她纵然失身于这个年轻男子,她也不会觉得太痛 不管她心中有何反应和想法,但那个年轻男于的动作,却使她知道了他的真正意思。   敢情他只是替她把衣服拉起来,以便掩盖起裸露的肉体而已。   他这样做了之后,余小双轻轻道:“有烦你替我结起来行不行?”   那年轻男子摇摇头,第一次开口,道:“你可打算把早先那件事告诉别人么?”   余小双道:“当然啦!”   那男子道:   “那么留下这点证据,岂不是比空口说话有力得多么?你自己不能动弹,也不可能会自行动手解衣以骗人,对不对?”   余小双道:“这就奇了,家师和师姊她们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说话不成?”   那年轻男子笑道。   “并不是她们不信,而是为要使别的人相信,旁人也许认为你是床中寂莫,想有人一直陪着你,所以制造出这个故事。”   余小双凝视着他,虽然不清楚,但起码己看出他是个面目清秀,年纪很轻的男人。   她道:“你这般多心和小心,一定曾经吃过了很多亏,对不对?”   那男子道:   “是的,这个世界复杂得很,明明是真的事,别人也不肯相信,这种情形多得很!”   余小双道:“刚才是你把门弄响的么?”   对方点点头,她又道:   “你的大思大德,我不知如何方能报答,唉!我平生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可怕的事。我时时在荒僻黑暗之地,孤身行走,却从未遇上这等事情。”   那男子讶然道:“真的么?”   余小双既不悦,有奇怪,把俏面一绷,道:“难道你认为我……   我倒要请教请教,我非得碰上这种事才对?”   那男子道: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你时时托身黑夜XXXXXXXXXXXXXX若是普通的女子,也还能罢了,但你长得这般XXXXXXXXXXXX发生问题?”   余小双知道他赞美自己的美貌,当然开心,XXXXXX“那也不一定,像你这种君子的人,就不会XXXXXXXXXXXX对?”   那男子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也不一定,我……心里头并非不想。”   余小双叹一口气,道:   “这样说来,我长得好看反而不好了,唉!怪不得师父常告诫我们,不要贪嘻玩,荒废了武功学业,她说如果我们武功不济,就很容易被人欺负,招来灾祸。”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叫余小双,你贵姓大名呀?”     第 八 章     那男子道:“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余小双道:“好!你的话我一定遵从。”   那男子道:“我姓杜,名希言,在此堡中已经很久了。”   余小双讶道:“哦!那么你是许公强夫妇的人了?但我看你决不是坏人啊!”   杜希言忙道:   “我跟他们毫无关系,反而是在躲避他们,当日我踏入此堡,便差一点被他们杀死。”   余小双投以钦佩的眼光,道:   “你能够逃避他们的毒手,一定是武功很高强的了,像我就不行了,动手不到十招,就被他们擒住,终于落得一生残废……”   她说到后来,触动了自怜情绪,声调悲惋,使杜希言登时心软不过,极为同情于她,恨不得立刻使她一切恢复如常,免得如此悲愁。   他一只手不知不觉伸人囊中,捏住一只金属的长形细匣,正要拿出来,忽听余小双又说道:   “其实我不应该不满现状了。据说这是云散花姊姊不惜泄露机密,竟用丹凤针,才救了我一命。除了她的恩德之外,此地还有许多中毒垂危之人,比我还要可怜十倍。”   杜希言心中一震,没有把怀中之物掏出来,随口问道:“何以那些中毒之人,会比你可怜十倍?”   余小双道:“一则他们凶多吉少,恐怕活不成了。二则这些人皆是江湖好汉,武林英雄,那一个家中没有妻儿老幼,一旦身亡,那些遗属如何生活下去?而且也十分悲惨。不似我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纵然死了,也不打紧。”   杜希言怔了一怔,才道:   “你说得很是,那些中毒之人,应当救活才对。则才你说到“丹凤针’,口气好像严重万分,那是什么缘故?”   余小双道:   “这丹凤针乃是天下人皆想得到的宝物,假如你得到了,敢不敢给人家知道?”   杜希言道:“如果惹得天下人凯觎,我当然不敢告诉别人了。”   余小双道:“对呀!但云姊姊却不惜泄秘,救我一命,此恩此德,岂能忘怀?”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位老恩公,他赐赠我以珍贵的药酒,才呆住一命。不然的话,我早就没命了。”   杜希言心头泛起温暖之感,脑海中泛现出那位赵老丈的面影,忖道:   “我又何尝不是极为感激他呢?当日如果没有他的药酒,早就让蛇咬死了。”   余小双道:   “可惜他年纪大大了,不然的话,我一定拜他作义父,侍奉他的余年。”   杜希言道:   “年纪老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位老丈,以前我也蒙他赐了一口松子酒,感念不忘。这回如果再见到他,我也要拜他老人家做义父。”   余小双笑一笑,道:   “那么你就是我的义兄了,这岂不奇怪!”   杜希言误会了她的意思,微现愧色,道:   “对不起,我只是个贫寒人家子弟,你却是名门闺秀,当然不配忝居你的义兄,我只是有报恩感德之心而已,并无他意。”   余小双望着他,轻轻叹了一声,道:   “杜先生,我如果有一个像你这般的义兄,那真是喜出望外的事……”   她不须多说,只这么三言两语,加上她纯真的神情和声调,就足以使杜希言晓得自己是多心了。   他感到很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才道出声音,道:   “姑娘莫怪,我方才实是矢言,假如我们都如愿以偿地拜认老丈为义父,那么我们就是义兄妹了。”   他突然侧耳倾听了一下,向她点头示意,迅即奔到门边,把门闩拉开,然后掀起画轴,隐入墙内。   转眼间,房门打开,沈小珍娉娉婷婷地走进来。   她探视过余小双,见她似乎睡得很好,便又转身走了。   余小双听到关门声,立刻睁眼,向镜子望去,只见那美人画轴,纹风不动。等了一阵,不禁心焦起来。   这一夜,她兀自牵肠挂肚地等候杜希言出现。但一直等到天亮,杜希言仍然杏无踪迹,使她空自望穿了秋水。   翌早晨,余小双被门声惊动,急急睁眼,原来是沈小珍,使她大感失望。转念又想到社希言是从画轴后面出来,无声无息。   那推门声音,自然不会是他。   沈小珍满面兴奋之色,高声嚷道。   “双妹,昨夜发生一件事。所有中毒之人,突然都恢复神智,只是体虚力弱,大多数还不能行动。”   余小双高兴地道:“可是当真的?那么我们的人也都好了?   对不对?”   沈小珍道:“当然啦,通通都好了。”   余小双道:“莫非是那毒力自行消失的么?”   沈小珍道:   “不!绝对不会是毒力自行消失。假如如你所猜,则每个人的体质精力不同,恢复的时间必定大有参差。但他们却都是同在一夜之间,毒力褪尽。所以那几位前辈都认定是有人解救的。”   余小双道:“有人解救?谁?敢是云姊姊?”   沈小珍道:   “大部份人都这样猜测,其中又居大部份人认为云姊姊想讨好武林各派,减轻对她的压力,所以施此一着……”   余小双愤然道:   “作这样想法的人太卑鄙了,云姊姊绝对不是这种人,哼!   她的性情外和内刚,迫她太甚的话,她才不管什么压力不压力呢!”   沈小珍道:   “你和她呆过一阵子,对她的为人,自然比我清楚得多。但即使我与她不熟悉,也觉她不会是这种人。假如真是她出手,则她一定是为了恻隐使然。”   她停歇了以下,又道:   “但有些醒得快的人说,仿佛看见一个年轻男子,为大伙儿施救的。”   余小双不知何故,竟然想起了杜希言。不过她很快就推翻了这个联想,忖道:   “好笑得很,我怎的会想起了他?那丹凤针分明是在云妹姊手中,而我只要一听见年轻男子,就想到杜希言……”   沈小珍见她忽然寻思不语,突然醒悟她身受苦难,因此,别人的喜讯,对她可能反而成为刺激。   她连忙说道:   “昨夜里还发生两件惨案,使得这件中毒得救公案,变成美中不足,那是有两个人,先后跌落九龙桥下,丧了性命。”   余小双泛现出无限的同情,道:   “唉!这两个人的家属,接到这个消息,不知多么悲痛可怜呢!”   沈小珍道:   “你也未免太过慈悲多感了,大凡投身江湖中的人,总得有万一不幸的打算,若要安享天年,最好是耽在家中,不要出来。”   她温柔地摸模余小双的面颊,又道:   “师父一直说你心肠太软,同情心大多,不宜行走江湖。这话可真没说错,你连虫蚁也不忍弄死,假如要你杀人,一定办不到。”   余小双道:“假如是个杀人很多,为非作恶的凶手,我敢杀死他。”   沈小珍道:   “许公强夫妇杀人无数,将未有机会的话,看你敢不敢杀死他们.现在别跟我嘴硬。”   她转身行去,一面又道:“我给你拿早点来,你乖乖的躺一会。”   余小双一方面是感激师姊的情意,一方面自嘲地苦笑一下,想道:“我纵想不乖乖的躺着,便又如何?”   这一日,平静无事地过去,到了晚上,以前中毒之人当中许多身强力壮,或是功力深厚之上,都能起身行走如常。   余小双望住莹莹孤灯,一直等待杜希言的出现。到后来她自家也觉得不好意思,想道:“我还是未嫁的少女,这般想念着他,成何体统?”   但社希言的影子,老是在她心中浮现,挥之不去。   桌上的灯火卜的轻爆,一般而论,这灯花乃是如意的征兆,所以余小双暗暗欢喜。   事情真是巧合得很,余小双还望着那灯花发怔之时,画轴一掀,杜希言钻了出来。   余小双定眼望着他,初则喜悦,继则讶惑,轻轻:“哎!你为何显得这样憔悴呢!”   杜希言笑道:   “我没有镜子,所以无从看见自己。但我自家仍然感觉得出面色不好,只要休息两三天,也就没事了。”   余小双道:“我也知道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但何以你会变成这样,是不是生病呢?”   杜希言摇摇头道:“没有生病,只不过事情太忙,没休息,以致如此。”   他一边说,一边去检查窗户,替她关紧。   当他回到余小双的床边,她惊讶地望着他,间道:“你在这儿还有事情忙么?”   杜希言道:   “我是专攻土木之学的,此堡乃是天下间杰作之一,在下虽然末学浅进之上,但也能领略其中奥妙。”   余小双双眼向那美人画轴一瞟,道:   “怪不得你会打从墙壁钻七来,这种本事真好,可惜我不能行动,要不然我定要请你教我。”   她显示得那么天真,全无心机。娇美的面容上,并没有愁苦之色。   杜希言眼看着她的芳容,耳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如沐春风,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安宁。   因此他实在不想走开,微笑道:   “我真佩服你,任何人如果遭遇到这种情形,一定愁苦万端,那里还能想到这些闲事。”   余小双道:“你可是笑我太憨么?”   杜希言忙道:“不!不!我真的很佩服你。”   余小双道:   “那么你常常来看我,好不好?昨夜我以为你还会回来,所以一直等候,谁知你终于没有再来。   杜希言从怀中拿出一个扁形的物事,外面有一层黑色软皮包着。余小双道:   “啊呀!那不是赵老丈的酒壶么?你几时看见到他老人家?   我多希望见到他啊!”她眨眨眼,显示有一点顽皮地笑着,又道。   “其实我从没有见过他老人家。   杜希言道。   “他是个忠厚长者,包你见了不会失望,这个酒壶是我在这儿找到的,跟他的一样。里面装盛着的美酒,也是他的珍藏。”   他打开盖子,把壶嘴送到她唇边。余小双道:“我饮酒的话,你可不要笑我是酒鬼。”   杜希言道:   “当然不会,此酒可比仙丹灵药,能驱蛇虫,治百病,你的性命也是全靠喝酒才捡回来,这是你告诉我的,对不对?”   余小双喝了一大口,转瞬间,双颊配红,益增妩媚。她透一口大气道:“我肚子里热得厉害,好像这一口酒在里面烧着。”   社希言道:“此酒须得连喝三大口,方能灵效。”   余小双立刻乖乖的连喝两口,不久,眼睛便睁不开了,但满面笑容好像极为快乐,使人看了也不觉受感染,因而心旷神恰,胸襟大畅。   杜希言迅速收起酒壶,等了一阵,见她已闭眼,鼻息均匀地睡着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的银匣,这个银匣大约有一尺长,宽约三指,制作得精致无比,匣盖与四周皆有精美华丽的花纹图案。   抽开匣盖,里面有一枚饰物,那是一只凤乌,只有两指宽,三寸长,一条极细的银炼,穿系在背部。   这只凤鸟全身通红,滟滟生光,不知是何质料所制,形式既精巧,而又古趣盎然,尖咏处有一根细针吐出,长达六七寸。   杜希言记得自己每次抽开这个银匣盖子,目光到处,首先浮上心头的便是:这只凤岛究竟是怎样制成的?   要知他精研土木之学,旁及铸冶雕塑之道,无所不精,而他不是为了质料之坚硬才觉得无法制成,因为世上最坚硬之物,也能以慢工细火之法,耐心打磨雕珍,必有成功之一日。   他所感到无法理解的,说来奇怪,竟是这只凤鸟表现出来的“美”。由于此凤精巧万分,眼啄羽翎,无不纹络分明,比起拿笔描墨还要精美,具有高度的真实感。   这还不说,最困难的是在如此精美纤巧之中,却又予人一种朴实的古趣,使人全然感觉不到有一丝一毫的人工在内。   在艺术境界中,这两者兼得,根本是不可能之事。因此杜希言每逢开匣见到此凤,就会泛起这个疑问,而也一直得不到任何近似可能的答案。   他拈着两条银链,小心地提起来。那条链子大约是尺许长。   可以悬挂在颈上。假如把其中的一个小环扣打开,这条链增加一倍的长度。但两端都较大,所以那只丹凤不能褪出来。   这也是杜希言觉得不可解的疑问之一,照这条链子的长度,两端扣起来时,任何巨大的头颅,亦能穿得过,所以根本无须把环扣解开。   若说此链应有接口之处,则何以又设计得两端皆有较大的环扣,因而无法把那枚丹凤取下?   他现在没有分心去研究这一点,捏住那只丹凤,走到桌边,把啄上的细针在火焰中穿过。一那根细针本来也是银色的,只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穿过火焰,立时变成通红,隐隐似是有火花跳跃。   他走回来,坐在床边上,闭目凝神,全部心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丹凤上,只一刹那,针尖果然有火光闪跃,似是要脱针身出、煞是好看。   杜希言睁开眼睛,抓起余小双的右手,针尖抵住她的中指指尖,忽然那针很顺畅地刺入指尖。   那细针只刺入了两寸左右,便停住了,杜希言随即拔出来。   把此物放回银匣内收好,这才长吁一口气,好像做了一阵很艰难的工作一般,额上也隐隐现出汗珠。   余小双睡得更加酣恬,杜希言低头望着她,但觉她的美丽,实在能予人以甜蜜、欢愉之感,这是一种极稀有难得的气质,他恋恋不舍地注视了好久,忖道。   “你一觉醒来,已能恢复行动,在你固然是无比的欢欣快乐,但在我来说,却是噩耗。因为你从此要是离开此堡。而我们身份悬殊,出处不同,此生此世。只怕再无重逢相会之日。”   他虽然如此喜欢和余小双在一起,以便看着她令人欢愉振奋的娇姿,但他颇有决心,感慨之念才掠过,便己转身走开,隐人墙内。   这间卧室内一片恬静,柔和的灯光,洒在房中各处,也照出酬卧床上的美女。   过了三更,窗户间微微响了一声,只见一条黑白相问,长约一尺的毒蛇,落在地上。   接着,又有一粒绿色的小丸,落在蛇头前数寸之处。   那条毒蛇本来全不动弹,但见了那粒小丸,似乎受到强烈的吸引,立刻红信一伸,卷住绿九,迅即吞下。   片刻问,这小蛇突然涨大了不少,而且显得十分暴躁一般,涮地窜了开去。   但见它动作迅快,赛逾闪电,一下子就到了门边,复又转回,满室游走,快得连看也看不清楚。纵是如此,任何人都觉得出。此蛇狂性大发,正在找什么话的物事噬咬出气。   这条毒蛇游走了七八匝,摹然一起,像箭一般向床上射去。   假如这刻余小双不是已经睡熟,见了此蛇窜射而至,一定把胆子都得吓破。目下倒是得了睡神庇护,就算死在毒蛇牙下,也可以少去一场惊恐。   这条毒蛇岂有怜香惜玉之心,它已服下药丸,激得毒性猜发,必须找到有生之物噬咬,泄去毒囊中的汁液,方能平息下来。   它一下子落在未上,只要再一伸头,就可似咬中余小双那只欺霜赛雪,宛如春葱般的纤手了。   然而这条毒蛇此时反而猛可缩退,“啪”一声掉在地上,接着往屋角游去,然后盘伏在角落间,红信伸缩之间,已大见乏力,好像被人打了一下似的,颇有萎缩不振的意思。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这条毒蛇身子又暴涨起来,恢复初时那种凶毒的神态,蛇头昂得老高,红信吞吐加快。   正当此时,窗广忽然无风自开,接着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飘人来。   此人一身夜行衣,面蒙黑中,正是昨夜曾经现身的采花大盗花蝴蝶萧春山。   他的行动宛如鬼魅,显然武功之高,绝不是一般下五门的采花淫贼所能具备的,但奇怪的是他才一落地,猛可身子剧烈的摇幌了一下。   他低头一望,脚边有一条黑白相间的毒蛇,蛇口尚深深埋人他小腿裤管,敢情他才落地,这条毒蛇已无声无息的迎上去,给他来了一口。   萧春山哼一声,猛可甩脚,那条毒蛇登时掉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萧春山另一只脚踢下去,把蛇头踩扁。   他迅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一些药未在口中。接着弯腰撕破裤管,但见小腿肉厚之处,现出几点小小的黑痕。其中有两点还嵌着细小的蛇牙。   萧春山探怀取出一个小钳,把蛇牙拔出,恨恨的甩掉。这才洒些药末在小洞上。   片刻间,那几处蛇牙咬过的小洞,流出黑水。萧春山用撕下来的裤管揩试,流了一会黑水,便流出鲜血来。   他这时才放心地吁一口气,直起身子,向床上尚作海棠酣睡的美女望了一眼,心有未甘地越窗离去。   到了天亮,沈小珍进来,发现毒蛇尸体,骇然失色,急急奔到床边,伸手摸摸余小双。   余小双睁开眼睛,见是师姊,当即泛起笑容,道:“师姊您早,呀!你为何面色这般苍白?”   沈小珍指指地上,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余小双支起半身,往地上一看,顿时骇然道:“哎!毒蛇,这一定是非常毒的一种。”   沈小珍道:“但它已死了,我还以为你已被它咬死,骇得我魂魄都飞……”   余小双道:   “这儿怎会有蛇,又不是在楼下……”她整个人跳起身,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采花淫贼所为。”   沈小珍惊得呆了,道:“什么采花淫贼?”   余小双道:   “前天晚上,有个夜行人闯入来,想对我施以淫辱。可是房门忽然响了,他骇然逃走。”   沈小珍道:“那么你为何不说?”   余小双道:   “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再说你也太辛苦了,难道要你在这儿守到天亮不成?”   沈小珍起身向房门行去,一面道:“我去告诉师父。”   走到门边,猛然停步,回头瞪视蹲在床上的余小双,样子非常的古怪。只得余小双也傻了,怔怔回望。   过了一会,沈小珍才道:“你怎的能动弹了?”   余小双也大觉愕然,同时之间,她以为自己会忽然瘫软倒下,恢复从前的情状。   谁知四肢百骸都感到精力充沛,没有半点软下去的迹象。   她高兴得跳落地上,手舞跳蹈,叫道:“啊呀!能够行动如常,多么快活啊!”   沈小珍也欢喜得直笑,过了一会,才记起应该赶快禀报师父。当下吩咐余小双道:   “你给我乖乖的坐下,不要乱跳乱走,待师父查勘过现场,再作计较,你听见了没有?”   余小双听话地坐下,沈小珍迅即出去,不一会,带了师父回来。   飞虹夫人首先过来探看徒弟,见她的确实无恙,甚为喜慰。   接着便查勘现场,非常小心的查看一切。   过了一会,她站了起身,询问过余小双和沈小珍,便道:   “小珍,你带小双到楼下,更衣沐浴,然后在别处休息。我要邀友人来此观察推究一些问题。”   沈小珍二女去了之后,飞虹夫人独自深思了良久,这才离去。不久,她已和李天祥真人、少林慧海大师、华山无俚老尼碰头。   那是在李天祥等人新居的一间静室之内,飞虹夫人首先说道:   “本人急邀请位前来,乃因发生厂一件极为重大之事,前天夜里,有一个蒙面夜行人潜入小徒余小双的卧室,意图非礼。幸而有人及时人室,把那淫贼骇走。”   这话一出,那三位当代名家都呆了,飞虹夫人又道:   “昨夜,敝派已加强防范,但天明之时,却发现一条毒蛇在室中,业已被人踹死。同时可怪的是小徒也突然恢复活动能力了。”   李天祥闭目寻思,无俚老尼道:“夫人应该叫我们一同防守才对。”   慧海大师道:   “这也难怪于她,假如没有一点证据,她焉能说出口。再说,她亦不想打草惊蛇,希望能暗中行事,捕获那淫贼。   李天祥睁眼道:   “这条毒蛇被人踹毙,可见得有两个可能,一是被令徒喘死,一是被第三者所救。”   飞虹夫人道:   “假如还有第三者,此事就复杂了。”心中却忖道:   “李真人真厉害,我早疑是另有隐情,不然的话:小双岂会把淫贼犯她之事隐瞒起来?”   李天祥又道:“飞虹夫人一定已查看过现场,只不知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飞虹夫人道:“只有一点,那就是这等毒蛇,决不是小徒所能一脚踹得死的。”   无俚老尼道:“夫人如何见得不是令徒所作?”   飞虹夫人道:   “第一点,是她的话,她一定告诉我,第二点,此蛇乃是品种罕见的毒蛇,行动极为迅快,不易一脚踏中。就算踏得中,也未必就能致于死。而那毒蛇并无第二脚的伤痕,可知不会是小徒所为。”   李天祥道:“夫人说得很是。”   他突然站起身,面色甚是凝重,道:“咱们快去瞧瞧,说不定这证据已被那人弄走了。”大家一想果然很有可能,连忙起身,不久就抵达那座楼上的间内。   飞虹夫人首先松一口气道:“还好!看来没有人进过此房。”李天样一望之下,便道:   “此蛇果然是罕见的绝毒品种,产于三楚,俗名为‘过江龙’,是因为此蛇行动如飞,能在水面疾窜而得名。不论人畜,只要上一口,就得丧命。”慧海大师道:   “既然如此蛇如此厉害,可不易一脚踏死,也就是说,此蛇非余姑娘弄死无疑了。”无俚老尼道:   “照此一推论,可知必有第三者潜入过此房。而由于余姑娘有声张,又知她当时已经睡着,这个人没有侵袭她,不是淫贼,显而易见,那么这第三者是谁?他何故夜闯女孩子的房间?   道是为了救她而来?”慧海大师道:   “当然啦!他弄死毒蛇之后,或者又曾出手对付那淫贼,把赶走。”李天祥微微一笑,道:   “本堡皆有设防,虽然想躲过这些哨卫的眼睛,并不困难,但是动手,必定有人发现。贫道敢说决无动手之事。”无俚老尼道:“就算没有动手吧,这对现下此处的情况,也没多大关系。”李天祥道。“关系大得很,假如双方没有动手,则这个踏死毒蛇之人,必从容离去。既然大有余暇,他何以不带走蛇尸?丢在别处?”慧海大师道:“他没有这个必要啊!”李天祥道:   “如果他不想人家知道,则他最好索性把蛇尸丢掉,假如他不怕人家知道,何不把所知告诉我们呢?他何故瞒住我们,以致寻不出那淫贼?”   无俚老尼瞠目道:“是啊!这是什么缘故?”   李大祥立即予以解答,道:   “这是因为此蛇之死,不是第三者所为,我猜也许是那放蛇的淫贼所为。至于他何故如此,贫道暂时不作猜测。”   大家都楞住了,寻思半响,慧海大师道:“贫衲有个想法,只不只行得通行不通?”   李天祥道:“请大师将高见说出如何?”   慧海大师道:   “贫衲忽然想起了丐帮两位朋友,他们不但一向在江南一带活动,兼且擅于捉蛇,何不请他们瞧上一瞧?”   李天祥道:   “这样也好。”言下并不热心,不过却仍立刻付诸行动,出去命一名弟子,去把穷叫化刁不仁请来。”   大家都细细查看那条毒蛇被踏死的情形,李天祥却独自在室中绕行,观察各处,极为小心。   不久,穷叫化刁不仁进来,他瞠视那条毒蛇,一面听飞虹夫人诉说内情,听完之后,便道:   “李真人博闻高识,这条毒蛇果然叫做‘过江龙’。毒性厉害之极,如果不是受过训练之人,被咬上一口,马上丧命,真是比阎罗王爷的帖子还要厉害。”   他停歇一下,又道:   “此蛇有三种特点,一是行动特别快,一儿很易使它攻击任何有生命之物。三是此蛇咬人后,毒牙一定脱落,三日之内,不足为患。”   李天祥噫一声,道:   “刁长老这些学问,真是有用不过,你司“是说,此蛇咬人后毒必脱落么?”刁不仁道:“正是如此。”李天祥道:“那么贫道发现有两只尖细牙齿,想必就是此蛇的毒牙?”刁不仁如言过去看了一下,道:   “不错!一定是此蛇毒牙。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待我查验过后,便知分晓了。”   他拿出两件小工具,撬开那个已经扁了的蛇头,一看之下。   “诸位请看,果然已没有毒牙了。”李天祥道。   “怪不得此蛇被踏死了,照贫道猜想,一定是那淫贼放蛇以,又人窗检查结果,假若那毒蛇业已咬过余姑娘,毒牙已脱,自不能为害,熟知比蛇没有去咬余姑娘,反而伤了他。因此,他怒之下,把此蛇踏死。”大家都同意他这个推论,不过刁不仁还有疑问,他道:   “道长说得不错,可是有一点不可不察,那就是此蛇恶生大之时,但凡是有生命之物,决无幸免之理。因此,这条过江龙何不咬余姑娘?这却是难解之谜。”李天祥寻思片刻,才道。   “这果然是一个不易解答的问题。但从事实上看,显然她并被过江龙所伤,而是另有人被咬伤了。”他微笑了一下,又道:   “假如真的有人被伤,那么很显然的会有两种结果,一是此毒发身亡,死于非命。一是此人有法子解毒,救了自己性命。”刁不仁道:   “自然不出这两个结果,但据我老叫化所知,这过江龙奇毒比,纵然是玩蛇的大行家,也极为忌惮,等闲不敢招惹。”   李天祥道:   “刁长老本身就是行家,此言自有无上权威,不由人不相信。   这样的话,贫道便有结论了,那就是假如那人已经死亡,则不必多说。如果未死,至少可以证明一点,即是此人必是毒蛇主人,方有急救保命之药。”   众人讶然互视,都觉得他这个推想,虽是平凡,却委实不易想到,当然十分合情合理令人不得不信。   李天祥又道:“以刁长老你的看法,此蛇伤人应在什么部位?”   李天祥道谢一声,然后提起两边裤管,露出小腿,说道:“诸位请看,贫道可没被蛇咬过。”穷叫化刁不仁弯腰指住小腿,道:   “应当在这一处,以此蛇的速度和身长,决不会低于这个部位。”   众人不领悟他的意思,慧海大师首先照做,接着是无俚老尼,然后轮到飞虹夫人,她的小腿皮肤雪白,肌肉停匀,极为美观,倒叫众人开了眼界。   刁不仁竟没有照做,甚至有不愿给大家看的意思,众人都觉得奇怪,虽然不致于速然认为他腿上有伤痕,但自是不能无疑。   要知在这些人当中,是应当扭泥的是飞虹夫人,因为那时节女人对露腿一节,认为交关紧张,所以飞虹夫人如果迟疑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但究叫化刁不仁的一对体腿,有何不敢见人?反正他脚下拖着草鞋,足踝从破裤脚中露出,只差那么一小截,就是毒蛇可能咬伤的部位了。   他只须把裤管提起一点,万事皆休,但他居然没动,环顾众人一眼,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我,这双烂腿不瞧也罢。”   李天祥何等老练,淡淡一笑,道:   “贫道可没有强要验看诸位,但却有意只要诸位设法验看别人,至于刁老不想给大家察看一一节,大家怎样说都行,贫道是听人公决。”   刁不仁:“我当然没有伤痕,只不过为了别的缘故,才向大家请免的。”   无俚老尼冷冷道:“贫尼甚是好奇,很想知道刁老何故深藏不露?”   刁不仁摇摇头,道:“若果我说了,不知给大家看更好,对不对?”飞虹夫人道:“我也十分好奇,觉得非弄个明白不可。”刁不仁眼睛一转,只见李天祥和慧海二人,俱不言语,一望而知,他们都和无俚老尼及飞虹夫人的心思相同。   他耸一耸肩,道:   “既然如此,老叫化岂敢违逆诸位的意思?更不敢把这嫌疑背到背上。”无俚老尼道:“事关重大,老尼可不得不率先请求验看。”飞虹夫人道:“我是第二个。”   刁不仁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道:   “就是你们两位不可以看,这样行不行,我给李真人、慧海大师看,他们可以为我作证。”飞虹夫人首先表示异议,道:“为什么呢?我们虽然都信得:李真人和慧海大师,但如不亲眼看过,实是莫大遗憾。”无俚老尼更痛快直率,道:“简单的说一句,贫尼非看不可,莫非你不给任何人看。”刁不仁道:“好,但飞虹夫人可以免了吧?”飞虹夫人笑一笑,道:“你为何怕我看呢?”刁不仁道:“你最好别追问。”   飞虹夫人摇摇头道:“我怎能独自向隅?不行,我非看不  刁不仁叹口气,迪:”   好吧!”   当即拉起裤管,无俚老尼正要过去瞧看,但飞虹夫人抢先了一步,她只好等候,让她先看。   飞虹夫人目光到处,只见刁不仁足踝部份,看上去黑脏得很,乃是不折不扣的泥腿。但再往上,皮肤突然变白,在那小腿上各有一个图形。”   那是一个用针刺又敷上彩色的女人,全身赤裸,妙相毕呈。   栩栩如生。   飞虹夫人不禁面上一红,心想,   “原来他曾在此处刺纹,而又是个裸女,怪不得他不好意思给我看了,不过这未始不是掩饰之法。”   因此,她看得十分仔细,只因那毒蛇不大,牙齿尖锐,伤口绝不会大。刁不仁既然纹刺过,实在是极佳的掩护。   她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便默然走开。轮到无俚老尼,她虽是女性,但年事已高,又是佛门弟子,所以对此并不怎样在乎,当下又细加查看。   过了一会,人人都查看过,发现的确没有伤痕,无俚老尼道:   “这等小小事情,刁老居然怕羞起来,真使人大感意外。”   刁不仁道:“这是老叫化年轻时的遗痕劣迹,实不欲天下人得知。”   李天祥接口道:   “刁不仁的心情,贫道也能体会得到,目下不要多所讨论了,咱们还是谈谈腿上伤口的问题为要。眼下总算有了一点线索。   远胜于胡乱查探,以及守株待兔。”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但问题是咱们用什么法子,得以暗中查探呢?”   慧海大师道:“是啊!此举必须十分秘密,务要使对方不知咱们正在查看。”刁不仁道:“依我看来,一个人只有在洗澡之时,才裸双腿,其以女性为然。”李天祥笑道:“难道咱们大伙儿分头偷窥别人洗澡不成?”刁不仁沉吟道:   “这样当然办不到,因为人数实在大多了,而此蛇虽然奇毒无比,可是这人如有解药,只须两三天,就可痊愈了。”李天祥点点头道:   “不错!他纵然不能在两三天内痊愈,但只要能够行走,亦可离此而去,咱们便夫从验看了。”   飞虹夫人道:“照这样说,我们定须在今日,至迟明日查个明了,对不对?”李天祥点点头,大家顿时陷入沉默中,过了一会,穷叫化刁不仁哎了一声,说道:   糟了!那受伤之人,决计不能洗澡,我们如何有机会偷窥呢?”李天祥反而微现喜色,道:“不能洗澡么?”刁不仁道:“是的!这种蛇毒最忌洗澡。”李天祥道。   “这就行啦!诸位,我们可以制造使那人非洗澡不可的情。举个例说,假如衣服和身体被大量的油水弄污了,请问要不要更换衣服?要不要打水洗澡?这是正常之人必然的反应,因此,违反此一原则的人,应须加以注意。”慧海大师徐徐道:   “假如那人打了热水,在很稳妥的浴间抹身更衣,咱们单看背面,实是难以测度。”李天祥道。   “这也不尽然,任何老奸巨猾,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例如他热水之时,一时失察,只打了一盆回去揩身,咱们一看之下,便  众人无不服气,当下列出一张名单,这张名单,不是从为人上考虑,单从武功上考虑,照穷叫化刁不仁说法,能一脚踏死此蛇的,定是当代高手,始能办到。因此列名单之时,却也不难。   之后,大家分头前去行事,一面密派各人可派的得力弟子。分布各处严密监视。   这一日平安无事渡过,表面上大家都设法找寻秘室密库,但骨子里,却有一项除好活动,正在密锣紧鼓进行着。   晚饭时分,李天祥等五人,聚在一起商议,交换今日活动所得的情报。   首要李天祥报告。他负责的是查看他师弟白天福,以及川鄂间的四位名家高手,但却并无所获,因为这些人都洗过澡,并无足异之处。   慧海大师说道:   “贫衲所查看的四人,其中包括了敝派的两位同门,说来惭愧,外人倒无可疑。   反而是敝派的锡杖大师大有嫌疑。”   此话一出,众人都露出奇异神色,李天祥注意到众人神情不大正常,心念一转,立刻摆手阻止他说话,道:“贫道意欲先问过大家,看看可有没有其他可疑之人?”   刁不仁应声道:“我这儿有一个,便是荆楚三龙之一的黄龙凌栋。”:   他话声方歇,无里老尼道:“老尼亦发现一人,甚是可疑,便是太原名家马一常。”   李天祥神色凝重道:   “诸位皆是当世负有名望地位的人,自然不会乱说话。换言之,这几个可疑之人,必有相当的事实证据。但这件事非同小可,处置不妥,动辄会惹起武林各派内斗之祸,因此,贫道必须慎重的处理。”他扫视众人一眼,看看大家都表示赞同,当下又道。   “贫道意欲请你们三位出去,每次只进来一人,述说可疑的。这样,将来可少掉一宗被人攻击的弱点。”慧海、无俚和刁不仁等三人,俱同意此一建议。要知他们皆十分老练的人,深知李大祥如此安排,果然可以免去不少麻于是首由慧海大师,向李天祥和飞虹夫人说出自己的观察。那无俚老尼和丐帮长老刁不仁,皆在房外等候,绝对听不见的说话。   慧海道:   “贫僧奉命观察那五个人,细想之下,寻出一计,那便是当我几个人在一起闲谈之间,暗命一个弟子,诈作身体不适,头作民面色青白。大家检查之后,认为是中了毒。贫僧当下倡道,有一种药物,放在水中,沐浴一趟,即可解毒保命。”他停歇了一下,又道:   “当然我那弟子一经沐浴之后,立时痊愈,极有神效。于是劝大家都洗一个澡,以防万一。人人都洗过了,独独锡杖师弟打了热水,放了药物,却没有沐浴。”飞虹夫人道:“大师难道亲自监视着他的举动么?”慧海大师道:   “没有,但贫僧的药用过之后,皮肤颜色会发生异状,这时只懂得诀穷,一望而知。”飞虹夫人又道:   “或者令师弟炼有独特功夫,足以使大师的药物失去灵效,一点不可不防。”慧海大师道:   “贫僧也考虑过了,所以作了试验,却证明他并没有特别的,足以使我的药物失效。”   “那锡杖大师既然是慧海大师的师弟,查探工作,自然容易方便得多,因此贫道深信慧悔大师一定已详加查验,决无差错。”   他这么一说,分明是隐指那锡杖大师乃是内奸,慧海大师顿时面色发白,黯然低头,口中不断地轻诵佛号,神情惨恻。   飞虹夫人心中大是不忍,忙道:   “李真人,你不会认锡杖大师就是花蝴蝶萧春山吧?在我的印象中,锡杖大师似乎是持戒精严,天性忠直之人。”   李天祥道:   “当然啦!两位都请放心好了,要知世间之事,很多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锡杖大师的不沐浴,并不能证实他曾受毒蛇咬伤,除非是他小腿上留得有痕迹,证据确凿,方能认定。”   飞虹夫人道:   “然则慧海大师可不可以设法作进一步证实呢?我的意思是指查看他的小腿。”   慧海大师道:“当然可以啦!”   李天祥道:   “别忙!还有两个嫌疑人物,咱们先全盘弄清楚了,再作进一步的查证不迟。”   飞虹夫人道:“李真人此言甚是,只不知慧海大师何故不先行查验过?”   李天祥道。   “这一点贫道倒是很了解,他乃是不忍亲自查证属实,所以宁可交给别人去办。”   慧海大师叹息一声,道:   “道兄不但是当世的智者,更是仁人君子,方能体会得出贫衲的心情。”   他退了出去之后,无俚老尼进来。   她道:   “贫尼耍了一招,追得我监视的数人,非洗澡不可,那便是我山特产的一种植物油,分别染污了他们。这等油污,能透衣并且有一种气味。这本是敝派特制照明的燃料,是以身上有。当时,大家都纷纷打水洗澡,只有那太原马一常,没有洗,据他说昨夜已经洗过了。”笋天祥道:“那么他身上有气味,岂不难过?”无俚老尼道:   “我只注意他们有没有打水,倒没有留意到他那股气味的问题。”李天祥点点头道:   “反正只要他不洗澡,就大有可疑;咱们查看过他小腿上有痕,亦可知道了。”最后是刁不仁进来,他道:   “兄弟奉命查看五个人,已设法使三个人打水洗澡,剩下黄东和别外一人时,凌栋正在房中更衣,兄弟一看机不可失,闯了人去,赫然发现他小腿后面肉厚之处,有一道青紫之兄弟诈作没有看见,搭讪了几句,便走开了。”飞虹夫人问道:“然则刁长老居然放过了第五人么?”刁不仁笑一笑,道:   “在我来向大家报告之时,这第五个人已打了一大桶热水,希哩哗啦直响。”立天祥道:   “照这样说来,黄龙凌栋嫌疑甚大,一是他腿上有青紫之痕,二是受过剧毒所侵。其次,他更衣而不沐浴,亦大有可疑。”刁不仁道:   “依兄弟当时看来,凌栋必是咱们怀疑之人无疑了,谁知另外冒出了两个,这就使兄弟为之百思不得其解了。”李天祥沉思有顷,才道:   “假如这三人之中,有一个是花蝴蝶萧春山,那么咱们便可以额手称庆了。”这时,慧海,无俚亦都入房,由于三个可疑之人,情况皆不相同,所以李天祥说了一遍,好教大家晓得。   慧海师暗暗松了一口气,忖道:“听起来锡杖师弟的嫌疑,反而是最轻的一个。”   但他旋即又不敢乐观,暗想:   “当时锡杖师弟接了我的药物,已等于表示他打算洗澡,不然的话,他接了作什?   可见得他实在极有嫌疑。”   只听飞虹夫人问道:“听李真人的口气,似乎很可能,这三个嫌疑人物,都不是萧青山。”   李天祥反问道:   “难道没有可么?不过,假如萧春山不在这三个人之列,那就真使贫道特别吃惊了。”   无俚老尼道:“何故就特别吃惊?”   李天祥道:   “假如这三人皆不是,贫道有个大胆的猜想,那便在这三个可疑这人当中,除了凌栋腿上青痕,已经可见之外,剩下的两个,最少也有一位腿上带着伤痕的。”   他深深吸一口气,又道:   “这是什么道理呢?说穿既惊人,又简单。那就是萧春山明知腿上伤痕,乃是一大漏洞,所以他为防万一,设法使两三个人也伤了小腿,以便混淆视听。”   他双目射出明锐的智慧光芒,又道:   “除非是像慧海大师一般,水中下药,洗过之后,即可看出。   除此之外、尽管打了热水,洗得哗啦直响,也可能是假的。”   刁不仁道:   “你这样一分析,似乎更复杂了,以我想来,那厮除非已经晓得了我们的计划,否则焉会提防得如此森严细密?”李天祥道:   “贫道刚才发现咱们有一个大大的失算之处,那就是今天早,咱们不该一齐聚在此地,检查了很久时间,试想那萧春山是何等厉害脚色?而咱们这些人,又可以肯定是有事发生时,必定场的人选,所以他准会暗暗注意我们的动静。因而咱们今天上的集会,必已被探知。”飞虹夫人道:   “李真人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了,将人比己,假如我是萧春,也一定死命监视着这在场有限的几个人的行动。既然侦悉在此楼集会良久,无法考虑到万一被我们推测出他曾受伤,因,他先发制人,先弄得有两三个陷入嫌疑,而他步步提防,反而以没有半点把柄。”无俚老尼道:“这样说来,今天咱们用的功夫,都是白费的?”李天祥道:“不!咱们侦悉此人手段智谋如此之高,也是一收获。”刁不仁道:   “兄弟倒要请教真人一点,便是响应这次侦查的对象之中,然役把那南霸天孙玉麟,以及凌九重公子两人列入,前者还话说,而后者素行不端,如何把他也撇开了?”   所谓后者,就是为人那正难办的凌九重了。   李天祥徐徐道。   “贫道乃是鉴于这两个年轻人,皆未娶妻这一点,便把他们开的。”这话如是出于别人口中,一定被所有在座之人,指斥为“不李天祥看了诸人一眼,已知他们心中并不满意。当下又道:   “要知这一回险些被害的对象,不是别,而是余小双姑娘。贫道老眼未花,不能不认为她是当今罕见的美人胎子,况且又是出身于彩霞府,试问那一点不合乎青年男女梦寐以求的妻子的条件?所以孙、凌二人,要动她的脑筋,大可以正式的求婚,光明正大的拥为己有。”   他的分析,真是幽深玄微,洞澈人性,众人此时,也不得心服了。因为余小双双确实非常美丽,特别是性情温婉,天真纯洁,若论婚娶妻,他的条件上比任何美女都胜上一筹。   刁不仁首先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沉寂,说道:   “李真人,咱们索性验一下这三个人的小腿如何?好在若是被毒蛇咬过,咱们必能分辨得出。”   众人都附和此说,但李天祥却摇摇头,道:   “不行!咱们此举便是打草惊蛇,反为不美,那萧春山既然才智过人,咱们定须在才智上胜过他,才能使他露出原形。看来只好布置一个陷饼,把这个聪明人哄出来才行了。”   李天祥这话乍听似是自夸,但众人加以深思细想之后,都认为大有道理,要知这等侦查内好,迫他露出原形之举,假如不是靠的“智慧”,实在无法可施,纵然武功高强,但既无对象,这“力”往何处使呢?   众人都不探询这“陷饼”如何布置法,因为在内好未查明以前,谁也得稍避嫌疑,尽管于心无愧,也须如此方是懂事。   因此,这个会议等如一无所得,大家散去之后,李天祥便派人暗暗把孙玉麟召来,换了一个地方,两人私下密谈。   孙玉麟听完李天祥说的详细经过之后,便道:   “李前辈,在下虽然已想到两大问题,但相信前辈也早已想到了,所以感到非常抱歉,因为在下无能多提供一点意见给您参考。”   李天祥望住这个英俊轩昂,曾称为当今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号人物,心想:”他的脑筋真灵,无怪得享大名了!”当下道:“你这是太客气了,无论如何,你的意见也得讲出来才好。”孙玉麟道。   “在下想的两点,一是那余小双姑娘的话不尽不实,内中必另有隐情,所以第一夜发生的事情,她竟不肯说出。直到第二天,是她师姊发觉,才不得不张扬出来。因此,这有两种解释,一,她明知采花贼是谁,但因某种原因,不敢声张。第二个解释是想维护什么人,如果照实情供出,把戏就得拆穿了。”李天祥大为激赞,道:“说得好极了,只不知第二个问题是什?”孙玉麟道。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诱捕这个采花贼之事,以在下看来,前大概业已成竹在胸。   是不是想利用余姑娘?”李天祥连连点头,道:“是的,但我还未拟出具体计划,你有高见?”孙玉麟沉吟一下道:   “如果再想诱那采花贼向余姑娘下手,乃是很难令人相信办到之事。因为她之事不管张扬了没有,但她既能行动,便难以手遂愿了,因此,咱们定须出奇制胜才行。”   李天祥道:“敢问计将安出?”孙玉麟胸中模模糊糊的有一个概念,但必须再加思考,才敢出。因此,他索性把这个难题推还给对方,道:   “前辈费点心思吧!总之必须制造某种可靠机会,让那采花怦然心动,忍不住而出手才行。”李天祥拂髯沉吟一下,道:   “老实说,贫道平生究心于道学武功,以及其他奇技杂学,虽也算得上有点计谋心思,但讲到混杂有女色之事,便不大深刻。这是因为贫道素来不近女色,当真不晓得一个女人,在什么时候才最能诱惑人。”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   “贫道打算让余姑娘独自在堡外某一个僻野山谷,在一个一定没有别人会闯去的自然状态之下,诱得那采花贼生出采摘的欲念。但问题是人心有时难测得很,这欲念之为物,有时完全不存在,除非有把握把它挑拨起来。”   孙玉麟道:   “晚辈懂得您的意思了。这一点并不困难,只要有山泉或清溪,而又是在艳阳遍地之时,余姑娘解去外衣,到清澈流泉中涤手溜足,您看是不是很自然之事?”   李天祥道:“自然是自然了,但何不干脆解衣人浴呢?”   孙玉麟笑道:   “古人说:‘雾里看花’即是此意。以余姑娘的姿容丽质,无须裸露出双臂和玉腿,也就足够了,这样甚至比完全裸露,更为刺激呢!”   他停了一下,又道:   “况且若果要她裸体人浴,她明知有我们在暗中窥伺,心里上一定受影响,动作必定很不自然,例如急急就跳人水中等。”   李天祥颔首道:   “你的确想得很周到。假如她稍露匆遽之态,那采花贼很容易警觉,因而不肯出现施暴,而我们即使发觉在他偷窥,也不能人之以罪了。”   孙玉麟道:   “正是此意,说到地点,晚辈认为在那‘水晶帘’瀑布处,极为恰当。因为那瀑布流下来、十数丈远,有一个潭。”   李天祥道:   “很好!明天已刻左右,你和黄华姑娘预先隐藏起来,务须小心。此外,我将在谷外要道,也布置一些人手。”   他想了一下,又道:“你当也明白,我们的困难在于不能信任任何人,所以人手短缺。”   孙玉麟道:   “晚辈不愿在谷内埋伏,反正飞虹夫人一定会在场,何不让她代替晚辈的位置?”   李天祥笑一笑,道:   “你想想看,那个采花贼既然要打余小双的主意,他能不注意飞虹夫人的行动么?   假如我们安排得好,飞虹夫人应是使他释去一切警戒和疑心的一着绝妙好棋。”   孙玉麟现出佩服之色,最后问道:   “前辈居然把如此重要之事,与我相商,可见得您心中确认我没有问题。只不知有何根据,竟使我全无可疑?”   李天祥道:“第一点,你曾以全力迫得蒙涉显出原形,假如你是内奸,与许公强有所勾结,你当然得考虑到蒙涉也知道你的秘密,这是全无把握之事,纵然许公强指天誓日,说是蒙涉全不知情,你亦不敢相信的,所以,假设你是内好,决计不敢迫得蒙涉现出原形。”   他略一停顿,又道:   “说到采花这一点,凭你的声名,人品和武功家世等,如果看了余小双,不难正式获得了她。大丈夫三妻四妾,乃等闲事,到你变了心,想换换口味,她亦无法妨害于你。此所以你决不肯做那采花偷摸的勾当。况且,根据飞虹夫人给我的资料,这采花贼萧春山最近有一次做案的时间,你恰在江南,有得稽查。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   孙玉麟道:“听前辈的口气,似乎意犹未尽呢!”   李天祥道。   “那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照我想来,这两天你只怕摆不脱黄华姑娘,如何抽得出工夫,做那采花偷香之事?”   孙土麟面上一红,道:“前辈法眼如电,晚辈之事,还望您老包涵守秘。”   李天祥心想:“这正是我能迫你听命全力做事的把柄,当然要守秘了。”   当下说道:“你放心好了,贫道连师门之人,都不提及。”   他们又谈了一些细节,然后散去。   翌早晨,在外堡的议事厅内,当今江湖上知名之士,均有列席,人数超过三十,显得很有热闹。   不过大家的神色都很沉重,因为今朝的会议,乃是由于这几晚以来,都有人从九龙桥摔下去,粉身碎骨。   昨天夜里,已曾加派人手,从两端守住九龙桥,只要有人踏上,就可看见、因为桥上插满了火炬之故。   奇怪之事便出在这儿,因咋宵有两个摔下桥的,是去换火炬之人,他们虽然先后摔死,但情况一样,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得一清二楚,但见他自己弯附出桥栏,好像要瞧看什么,然后一个斜斗,带着火炬和一声惊叫,跌坠向无底的满峡之内。   由此已可证明,并非有敌人暗算,而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自然在有些人心目中,浮起来的意念只有一个,那便是“鬼”了。   厅内许多人都主张撤退,至少不能驻守在这个可怖的地方。   反正中毒之人,已完全好了,如若不走,日子一久,可能所有的人皆摔在沟峡内了。   这件大事,当然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决定,人人都有见解发表,所以这个会议一直拖下去。   正在议论之际,飞虹夫人忽然左顾右盼,然后又现出恍然,如有所悟之状,恢复了原来的姿态。   距她尚有两个座位的白天福真人向她笑一下,以低沉但很清晰的声音说道:“飞虹夫人想找谁啊?”   此时因为有人发言,内容泛泛,不能惹起众人注意,所以多各自交谈,独有李大祥因主持会议,是以在当中一张长桌后面,凝神倾听。   飞虹夫人也报以一笑,道:“没有什么,我本想吩咐弟子们一件事而已。”白真人道:“若是如此,贫道命人去召唤她们。”飞虹夫人摇摇头,道:“我后来才想起来,她们都去外面采花摘果子了。”白真人道:“到外面去?”他们的谈话,惹起附近七个人注意。   飞虹夫人道:“这是她们的习惯,以前在家里,日日如是,总是到幽静谷溪处,找寻奇花异卉,或是鲜美的野果。我因此举对吐纳和轻功皆有帮助,是以任得她们去成习惯。这些日子来,她们已难过得不得了,尤其是阿双初愈,更想活动活动。好在她们都很乖,决计不会走远。”刁不仁插嘴道:“那也不太好,许氏夫妇以及一些醨魅魍魎,可能尚在附近环伺。”飞虹夫人露出很有自信的样子道:“没有关系,她们身上都带得有警告的讯号火弹,只须往地上一掷,立时发出巨响。因此她们使走散了,也无妨碍。”她望了众人一眼,又道:“许氏夫妇等人,纵然再狠,亦不能对我们这班人生出忌惮之心,谅他们大白天也不敢迫近本这话很有道理,人人都可以承认接纳。   峨嵋陈静江低低笑道:“看来今日这个会议,起码要拖到午后,方能完事。”荆楚三龙之一的黄龙凌栋说道:“是啊!表面上虽是讨论留或撤走的问题,但骨子里,人人皆想先争好一份,免得将来得了好处,插不上一脚。”   这凌栋乃是个四五旬之间的中年人,眉浓口阔,言语直率,颇有江湖光棍的味道。   他们这一角七八个人,把话题转到今日开会之事上,可就有得谈的了。   过了一阵,少林寺的锡杖大师离座而起,铁杖大师问他到那儿去,锡杖大师答了句,便出去了。   飞虹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反而是黄龙凌栋好奇地探问,铁杖大师道。   “敝师弟的做功课的时间已到,所以出去打坐顷刻。”   太原名家马一常向身边的秦大纲笑着说了一句话,也出去了。   秦大纲等他出去了,才道:“这位马兄有趣得很。”   刁不仁问道:“为什么呢?”   秦大纲道:“他既要喝酒,又要小解,这叫做有来有去,对不对?”   大家都低低的发笑,又过了一阵,凌栋向白天福说了一声,离座而去。   飞虹夫人有点不满的道:“怎么他们都随便走开?今日这个会议,关系重大,怎可以不在场?”   白天福道:“凌兄虽然走开,但还有他的盟兄在场,足以代表他,所以并不妨事。”   事实上,今日的座位安排,李天祥已不知费了多大气力,才把他们这一撮人弄在一块儿。   当然时间一久,有些人想出去散散步才回来听取结论,有些人要略为练练功夫,有些人要上厕所。又有些人须得吩咐门人弟子做事,或是巡视全堡各处布防情形等,理由甚多,所以时时有人进出会场。   但最使长桌后面的李天祥感到不安的是。   昨夜破认为有嫌疑的三个人,即是少林锡仗大师、太原马一常,黄龙凌栋,都先后出么了。   在李天祥两侧有两个人为他作记录,以及传话做事。这两人一是武当弟子王悟真道人。另一个是鄂省相当有名气的大镖头乐万里,外号铁翅鹰。此人年方四旬,但是极为老练通达世务,胸有城府,与武当派渊源甚深,叙起辈份,比李天祥矮一辈。   一向在鄂省极得武当派支持。所以李天祥特别挑他为助手。   他把进出三人完全录在纸上,并且注明时间,以及他们的神情态度。其中返回之人,时间也注得十分确实。   以他这等老练之极的老江湖道,观察众人行动,自然是了如旨掌,同时更能看得到许多很细微的地方。   李天祥只须向记录偶然一瞥便对全场整个形势,十分清楚解。   过了已刻,李天祥看看记录,只有四个人还未回来。一个是白狐梅兴,即是人称“梅大姐”的那一个。他出去没有多久,所以了以马上回来,假如他只是去小解,或是喝杯水的话。   其余三人,竟是锡杖、马一常和凌栋。慧海大师心中有数,所以对于锡仗不返之事,心中大是不安,面色竟有点难看了。   至于其他出去过之人,多达十二人以上,却通通都回来了,在这十二人当中,李天祥从武功上判断,只有六个人有资格背上嫌疑,这是因为一脚踏死那条“过江龙”   的毒蛇,必须是一流高手才行。   此六人是慧海大师、白天福、破天枪胡公乾、阔叫化姚不义、峨嵋陈静江和鹰爪门白胜行等。   慧海和白天福,乃是李天祥授意过意,要他们出去走动一了,一方面察看布置的通讯线路是否完好,另一方面用来混淆视予,使那个采花贼也敢离开。   说到阔叫化姚不义,他身为丐帮长老,地位崇高,平生与穷叫化刁不仁搭挡,侠义之名满天下,这嫌疑很难弄到他身上去。   剩下三人,陈静江出身于名门大派的峨嵋,英名甚著,虽是上旬之人,但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文士打扮,大有儒雅风流之象,以历史渊源而言,李天样对陈静江自有点偏护心理,但纵然十分客观的看法,陈静江也没有什么嫌疑可言。   胡公乾和白胜行,虽然不算得是正派的侠义之士,但以他们的声名,以及他们的行动来看,也没有嫌疑。因为他们虽然出去了已回到会场中,静聆这个会议的进行。   那家世令人皱眉的凌九重,虽然眉字间充满了不耐之色,但这个会议是由李天祥亲自请他参加。在如今的情势之下,李天祥已是更有权威之人,面子甚大,所以他竟一直不离会场一步。   孙玉麟乃是黄华一同出去的,这是李天祥的算计,对任何人来说,皆是无懈可击的理由。因为黄华一直缠住孙玉麟,眉梢眼角;情意流露无遗。所以他们一同出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赶赴那“水帘洞瀑布”的所在,埋伏待敌人彀。   既然只有四人未返,而这四个人皆是很有嫌疑,又具有这等身手功力。李天祥确信那采花贼,乃是这四人中之一,问题只在他今日会不会动手?   他看看天色,离午时只有一刻钟,心思:“假如尚无消息报来,今日布置的陷饼,就算是白费了。”   正在此时,左边的铁翅鹰乐万里突然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送到他面前,这便是约定的暗号,意思说,乐万里已收到秘密消息,在距此八九里之遥的山谷内,已发生预期中的事了。     第九章 气宇轩昂动芳心     孙玉麟反而有点不能置信,道:“你这话可是当真?你已下了决心么?”凌九重傲然一笑,道:“当然下了决心啦!”   孙玉麟忍不住道:“然则你可曾考虑到我也许不会再回来的可能性没有?此举真是绝大的冒险行为呢!”   他口气之中,大有“勿谓言之不预”之概。   凌九重道:“我考虑过了。”   孙玉麟道:“那么你竟是认为我不会这样做么?”   凌九重道:“是的,我认为你不会这样做法,根本上假如你想脱身,只须对我的安危不加理会就行了,何须等我理在地下,方施毒手?”   孙玉麟沉吟一下,道:“这个推论的道理相当坚强,好吧,我告诉你,我此刻当真毫无害你之念。但以后如何,连我自家也不敢肯定。”   凌九重道:“那就试一试看。”   孙玉麟不再说话,回身行去。少顷,找到一个坑洞,相度过甚觉合适,当下便把凌九重叫来,让他自己看看。   这个坑洞长约一丈,底下尖窄,恰是最理想的形势。孙王麟说道:“我得到那边去搬运泥土,假如你不改变意思,那么你就躺下去!”   凌九重深深吸一口气,这才蹒跚地躺下去,行动之间,颇见根困。   孙玉麟在他身上架上许多树枝,有粗有细,两端搁在左右的斜坡上,以免重量会完全落在凌九重身上。   之后,他又搁下许多于技枯草,又铺上树叶。这才迅快到数文外一个土堆,搬运泥土。   不久,这个六七尺深的坑洞,完全填平。最上面的一层,当然加上树叶和枯草,使人看不出来。   坑洞填好后,孙玉磷还在上面用力踩了几下,认为一切都十分妥善,不会露出任何破绽。最后,才细心地把野草树丛移过来,掩蔽一截突出于地面的竹管。这根竹管,乃是凌九重呼吸的唯一通路。   当然凌九重将尽量以内家龟息之法,减少呼吸,使整个人不论是精神或肉体方面,皆进入休止状态。但由于他受到伤势的影响,所以功夫大打折扣,本来三五天不成问题之事,目下却只能熬个一天半天。   换言之,孙玉麟必须得快赶回来救他,越快越好,如果迟了,也许凌九重已经被那沉重强大的压力压死了。   孙玉麟看一看四下,已无破绽,当下透一口大气,心想:“这个骄傲自大的家伙,总算是自地面消失了,从今以后,只要他自己不泄露,天下永远无人得知凌九重已被活埋的秘密了。”   他弄干净身上的泥土污痕,这才迅即向返堡之路奔去。   越过一座山谷,突然间四道人影出现,皆是无声无息的扑到,形成了非常严密的合围之势。   其中之一正是早先的蒙面人,他冷笑一声,道:“孙玉麟,你虽然计谋多端,但这回何想逃得活命。当然啦!还有那凌九重,亦别想漏网。”   孙玉麟心头一震,道:“这话不错,我猜这回我们都得陷入罗网了。”另外一个身量高大,头蒙黑布之人说道:“咱们先收拾了这厮,再谈不迟。”   孙玉麟陡然间升起了一丝希望,想到:“我本以为他们已窥见我埋起凌九重之事。但听这大汉的口气,却又似乎没有看到。因为假如他们已经窥见,凌九重业已完全动弹不得,则他们大可说出此事,绝对不必提防凌九重会逃得掉啊!”   此念一生,最先掠过心头的反应,就是设法探一探他们的口风。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道:“诸位且慢动手,咱们谈一谈交换条件如何?”   那蒙面人哑声而笑,其余的人,都好像很可笑地连连摇头。   孙玉麟冷冷的道:“你们如若得知我的交换条件,你们就不会哑笑了。”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蒙面人道:“那么你不妨透露一两句来听听。”   孙玉麟道:“我可以用人命来换人命。”   这一句话他随口说出,意思相当含糊。但话一出口,他自己暗吃一惊,付道:“原来我一直忘不了遗弃凌九重之事。”   对方的四人,位置站得非常巧妙,不论孙玉麟攻向哪一方,其他的三人皆能及时呼应,把他牵制得死死的,难以突围而出。   此外,从这些人的身法动作上看,毫无疑问是功深力厚的高手。孙玉麟即使再自负,也不敢以一敌四。   那个身材高大之人道:“别作梦了,你拿谁的命来换价的命?”   孙玉麟随口胡诌,道:“咱然是拿凌九重之命,换我自由了。”   那人冷笑一声,表示他的话很无稽。但那个高瘦之人说道:“这样做法对我们有何益处?你不妨说明一下。”   孙玉磷道:“我不会说话,但凌大重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对不对?”   对方炯炯的眼神,好像想把他看透一般,过了一会,才道:“凌九重绝对逃不出我们的罗网,你此一建议,无法行得通。”   孙玉麟道:“也许你们说得对,但要知我孙玉磷并非是庸碌无能之辈,假如你们欺人太甚,定要置我于死地。我负隅顽抗之下,仍然有法子使你们付出很惨重的代价。”   他之所以一直与对方胡扯,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想获得逃生的机会。   正如前文说过的,须得看凌九重是否有落在对方手中的可能而定,假使对方根本知道凌九重已深埋地下,则他就再无牵累,突围时,形势大大不同。   除了这个主要原因之外,还有一件也是非常重要的,那便是这一群蒙面高手的出身来历。   如果他孙玉麟查得出这些人的来历,际此各家派都派得有人马在此之时,建此特功,以及表现出他超世绝俗的能力,无形中奠定将来领袖天下武林英雄的第一步基础了。   他的野心和抱负,乃是李天祥真人所激励起来的,在以前,他已对于“南霸天”这一外号,感到非常的自负和满足了。   天上间有不少事情,足以使人连想也不敢想的。在武林之中,谁敢狂妄自傲的生出领袖天下武林英杰的念头呢?   但现在孙玉俄居然动了此念,并且已鞭策自己,开始向这高不可攀的理想进军。在他的一生中,这自然是最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面前这一群人,个个都能把本来的面目蒙蔽得很好,外表上怎样也看不出一点破绽。这当然是一个非常非常棘手的难题。   目下不但是他侦查敌人来历的好机会,同时也是他个人的生死关头。这一群高手,行踪如此诡秘隐密,又带有邪恶的性质,实在是至难应付的对手。他孙玉群如果没有惊人的奇谋,只怕万万逃不了一命。   他对对方的话,不予置理,转眼向其余的人扫瞥一匝,朗声道:“这一位想必是诸位当中的领导人物了,因此之故,他的一切决心,皆与诸位安危有关。既然他认为凌九重必定落网,别人亦深信不疑。然而事实上呢,他一定捉不到凌九重,由此可知你们如果通通信任他的话,必将要出岔子,正如他这一回对凌九重的判断一般。”   他的话固然十分耸人听闻,可是也不易使人相信。但见这四个蒙面敌人,除了那个身材高瘦,似是首领的人之外,其余三个,莫不连声冷嗤。   孙玉麟提高声音,道:“难道我孙玉麟这般幼稚,会乱说一些儿戏之言么?现在我马上举出一个例子来证明。”   他故意停歇一下,以便这些话发生更大的力量,然后才道:“火刻你们已派出三五名高手,悄悄在那边缉捕凌九重,对不对?以你们想来,凌九重已身负重伤,即使尽力逃走,或是躲藏起来,亦将在指顾间,落在你们手中,我这话可没植错吧?”   对方没有人做声,因此孙玉麟又道:“称们所以容许我略苏到现在,自是打算等到接得已捕获凌九重的暗号,才对我下手,这一点我决不会猜错的。”   对方四个人静得像石头一般,八只神光充足的眼睛,集中在他身上。   孙王群冷笑道:“可是你们至今尚未捕获凌九重,而我也得到我所想知道的事了。”   那个高大的蒙面人沉不住气,喝道:“什么事?”   孙玉麟道:“别害怕,我不是已知道你的姓名来历,而是知道你们永远也抓不到凌九重了。”   他得意地敞声大笑,举手向东方指去,又遭:“你们不妨看看,那就是我孙玉麟亦不会丧生在你们手中的证明了。”   这孙玉麟的话如奇峰突出,波澜变幻,内容太以惊人,也使人不暇思索。因此,以这些经验老到的高手们,这时不由得转眼向他所指之处望去。   孙玉麟更不怠慢,胸前的五口飞刀,一齐发出。其中三口分别电袭左右和后面的三名强敌。   另外两口飞刀,加上他手中的长刀,宛如惊雷狂飚般向对面的敌人攻去。   他的“五指飞刀”乃届武林一绝,即使是武功高如许公强、扈大娘,对他这一手绝技也非常的忌惮。此时但见刀光如闪电四射,其中有两人竟躲不过,被飞刀伤了。   他对面的敌人,正是那个身量最高大之人,被他一片刀光卷到面前,为之手忙脚乱,一面挥刀封架,一面迅快闪避。   假如孙玉麟一心一意要对付此人,则这一偷袭,纵然不能把他立毙刀下,也能使他重创不起。   目下他只想逃生,所以放过了大好机会,一运从对方身边掠过,刀尖划过了他的胳臂而已。   他放步绝尘飞奔而去,竟能及时赶上两柄飞刀,出手捞住,插回皮带上。   他这一突出对方的包围阵势,一条性命,等如捡了回来。就算敌人赶上来,但只要边打边逃,定可返回天罡堡去。   他翻过一座山头,回头望时,敌人已失去了踪影。当下端一口气,略略放缓了脚步。   他晓得只要翻过另一座山岭,就可以安返天罡堡。而以他的脚程,不要多少时间。   但见他倏地窜入了树丛中,估计四方八面都看不见他了,这才细心地查看周围的地势,一面想道:“我已大约知道对方的阵营中,有些什么人物了。但如果能把为首之人的来历查出来,方有足够的资料,进一步去撕毁那些暗中为非作歹之人的假面具,并且才有法子设法击垮他们。”   他已看定了如何离开这一处树丛,而又不致被高处了望之人看见的路线。   不过他心中念头尚未转完,是以还未付诸行动。   他小心地想道:“目下是千载一时的机会,我潜返来路,侦察这群敌人动止,方有查出那首领来历的希望,如果返回天罡堡,固然非常安全,但也就失去绝好的机会了。”   此念一决,他就伏身窜出,利用起伏的地势,以及树木山石等掩蔽身形,往回路潜行而去。   他略略绕了一点圈子,走了一会工夫,已可以望见刚才被困之处。但那边却没有人影。   他的目光慢慢的移到右方耸起的山崖上,但见崖顶是一些巨大的岩石,也看不出有人隐伏。   峦山寂寂,朝阳已遍照大地,清新的山雨,使人感到山间的景色,更为清幽可喜。   孙王群盯住崖顶那片岩石,付道:“假如这些人尚在搜索我和凌九重的下落的话,一定就在那上面聚集。”   当下又绕路向山崖走去,一路上保持警诫几乎都是佝倭俯身而行。   现在他已悄悄的向山崖攀上去,他有时像兔一般,从这一树丛窜到另一处。有时却学蛇行,在丰茂的野草中滑动。   不久已距崖顶不远,尚幸未被敌人发现。他越是迫近崖顶那一大片巨岩,就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此地不但是敌人的聚集处,只怕也是连日来匿藏的地方。   孙玉防停在草堆中,距那片巨岩,只有三四丈远。使他伤脑筋的是一时之间,查看不到出入的门户。   他看了一阵,双眼一亮,原来在一块高约文许的石后,转出一个人来。但见此人一身劲装疾服,背插利刃,面上并无遮蔽。   孙王麟一眼就看出了此人身份不高,同时也看出他并非一般的江湖人物,而是某一种邪恶门派的手下。   只见他迅快的在周围巡视一匝,然后轻登巧纵上了一块巨宕,在缝隙间躲下,向下面了望。   孙王麟心中感到好笑,付退:“此人虽然居高临下,足以看见崖下一大片山域,视界甚是广阔。但以我看来,他的主子一定不是要他向下面了望,而是要他向我这边监视。假如有人潜了上来,必难逃过他的耳目。”   这个想法是因为这人现在才出来,假如这儿乃是他们的根据地,则防守方面,决计不会如此疏忽的。   以孙玉麟的猜想,敌人在洞内或别处必有可以了望崖下的地点,现下这个人被派出来,只是看守着这一面的空间而已。   这当然是大胆的假设,目下已无暇慢慢求证了。他从草中滑出来,提气轻身,一下子就掠过这三四丈阔的空旷地面,到了岩边。   目下岩顶之八,已没有法子可以看见他了。孙玉麟唯一须要提防的,只是底下的敌人而已。   他探头向两块石后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石后有一个洞口,高达六尺。外间这块石头,宛如屏障一般,使人无从得见这个洞门。   洞内寂然无声,孙玉麟判断这个石洞里面地方一定不小,所以毫不迟疑,闪身奔了过去。   洞门内是一条五六尺宽的通道,七八步后,便是一个转角。因此,外面固然不能望见洞内情景,但洞内之八,亦无法瞧见外面。   他在转角处屏息而立,因为此时里面传出了人声。   那是一个人在发号施令,只听那人道:“询问正东方这一路可有发现,如无所见,改向南边搜索。又命南方这一路往东移,形成堵截之势。然后叫中央一路,向他们那边按去。”   一个响亮的嗓子叫道:“是!”   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孙玉麟一面游目察看洞顶,一面分析这些号令的意义。   他想道:“照这种情形看来,他们发号施令,大概是用旗语传达,再不就是利用镜子反射阳光,闪动之时,订有暗号。这个发分之人,正是早先那个高瘦的家伙。此人不但颇有计谋,武功更是高明不过。早先我那三口飞刀,两口奏功,独独对付他的一口落空。哼!此人如若不除,必定是比许公强更大的祸患。”   这话并非凭空捏造,因为第一点,他的组织可以容纳萧春山这等下五门人物,亦即是现下已知道的峨嵋高手陈静江,可见得他的组织中;藏垢纳污,最是可怕不过。   其次,他可能勾结一些武林正派高手,为他所用,最终目的,自是不外从任何入手中,夺得“丹凤针”。   要知目下武林主要家派,在李天祥主持之下,结合为一股非常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一则用以沫除许公强,二则也是为了“天罡二宝”。在这等情势之下,除非有人能纠集许多高手,形成另一股力量,方能觊觎“天罡二宝”。   这个高瘦的蒙面人,居然做到了这一点,孙玉麟念及此,焉得不惊心动魄!   忽听那人又道:堡内可有消息?孙玉&返回天罡堡了没有?”正在此时,外面步声察察,有人从洞口走来。   这时孙玉麟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洞外那人,很快走到洞口,低低说了一声“人之初”。   这句话必是他们的暗号,以便洞内之人晓得是自己人,不致发生误会。   果然那人随即大步走入洞内,一身劲装,手按佩刀,步伐矫健有力。   此时洞内的狭窄通道,已失去了孙玉麟的影子。他业已跃起身子贴在洞顶的凹处,动也不动。   这是他老早就看准了的唯一可以匿藏的地方,虽然不是很安全,但已是没有法子中的法子了。   孙玉麟不敢睁大眼睛,为的是恐怕眼睛反光,使对方察觉。他眯成一条细缝。却非常留心的观察这个人的一切,包括他的面貌举止和服装兵刃等。   此外,他也耽心对方发觉,所以已运集功力,万一对方目光向上面瞧看,他将毫不犹疑的扑下去,施以无情的突袭。   因此孙玉麟的内心实在很紧张,注意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那人一直走入去,转个弯,便不见了。   洞内传出说话之声,劲装大汉道:“启禀山主,属下刚刚接到飞鸽传来,那孙玉磷还没回到堡中。”   那个被称为山主的蒙面人道:“若是如此,他一定还在那边,咱们快点召众追去,或者可以找到他。”   他随即发出号令,叫手下召回各路人马。又道:“咱们现下尚有多少人在这儿?”   一个人应道:“此处只有四个,外面两个。”   那山主道:“好,通通出动,追去瞧瞧。”   顿时一阵纷沓步声起处,先是两个劲装大汉领头奔出,接着就是那个蒙面山主,率了两人,随后而出。孙玉麟紧张了一会,眼见这些人都从脚下经过。出洞去了,这才暗暗舒一口气,又等了一下,估量敌人已经走远,便飘身落地。   他寻思道:“此处既是秘密巢穴,我何不趁此良机,加以搜查,或者可以查得出很多秘密也未可料。”   于是轻轻往洞内走去,过了转角。但见那一座颇为宽阔高敞的窟室,光线也相当明亮。   除了这一宽大的地方外,大概尚有可供睡眠的较小洞窟。   孙玉麟步入去,放眼打量了一周,突然间回身疾然向洞外奔去。   他才一出洞外,两把大刀迎面攻到,凌厉异常。   孙玉麟大刀一挥,“当当”两声,架住敌刀,身形一矮,像一缕轻烟打两人当中窜过去。   可是又有两口长刀攻到,由于他乃是窜逃之势,难以施展奇奥刀招,登时被这两把长刀,迫得硬生生煞住去势,非常狼狈地招架。   对方这一记双重封锁手法,非常漂亮,连孙玉麟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说时迟,那时快,早先那两口长刀,已从背后攻到。霎时间刀光四起,把他围在当中。   他们是在洞口的石屏侧边激斗,孙玉&四面受敌,又没有足够的空间得以放手拼搏,感到非常束手缚脚。   洞口出现一个蒙面人,隐森森的冷笑道:“孙玉麟,我明明没有一点声息,如何能惊动你,使你及时遁走?”   孙玉麟用尽一身本事,勉强敌住这四名劲装大汉,听了这话,不由得雄心陡起,长笑一声,道:“只恨我自家醒悟得太迟,你明明已提防我潜伺附近,所以使用诡计,看看我会不会人洞搜索。你的破绽出在设法说明人数,使我以为你们真的倾巢而出。事实上你既是主持之人,焉能不知有多少人在此?”   那蒙面人几乎要击节赞佩似地说道:“好灵活的脑筋,唉!可惜我没有法子收用体这等人才。不然的话,何愁霸业不成?”   孙玉麟被那四名刀法精熟,功力深厚的劲装大汉,攻得险象环生,一时没法回答。   只听那蒙面人又笑道:“孙玉&,你纵然武功超卓,才智过人,但我这些手下,背受过特别训练,擅长联手围攻之术。加以这儿的地势,早经研究过,对你非常不利。因此,你目下已是笼中之鸟,决计逃走不了,依我看来,你何不弃刀投降呢?”   孙玉麟的雄心有增无减,斗志越昂。但表面上他仍然未有改变,似是作垂死的挣扎而且。   他已经迅速计算过得失利害,筹谋死里逃生之计,虽然机会不大,但总比死于当场,或者束手就缚的好。后者虽然暂不丧命,但被称为“山主”的蒙面人,一上来已透露过口风,深以不能用他为憾。换言之,他投降也是活不成的。   只听那蒙面人又喷喷赞道:“好俊的武功,今日须得死在我手中,实在太可惜了。”   孙玉麟仗着深厚的功力,强攻硬砍,把敌人的圈子追松了一点,高声道:“本人自从踏入江湖,日日刀头放血,这生死二字,早就忘了。因此今日死于此地,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只恨不知你的姓名,似乎死得太以糊里糊涂而且!”   那蒙面人道:“这是秘密,你这回已经死定了,告诉你也不妨。”   孙玉峰道:“如果你敢告诉我,我当真是死而无怨。”   蒙面人仰天一笑,道:“当然会告诉你,但须得等你倒在血泊中,再无反抗之力,那时自然会告诉你。”   孙玉麟突然间大喝一声,刀光决荡飞射,只一转眼间,已冲了出去。   然而仍旧有两口长刀攻到他背后,一左一右,齐齐砍中孙玉麟。   但见这个年轻轩昂的侠客反而冲得更快,指顾间已跃出六七丈之远。远远望去,但见已出现血。   孙玉群早已算定定须挨上两刀,方能脱困。在他考虑中只要不是伤得走不动,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果然一如他所预期,脱出重围。但前面一定尚有伏兵,而那蒙面人自然亦不肯轻轻放过,必将卸尾穷追。   因此他定须毫无阻滞的冲过那一关,否则就会被蒙面人赶上来,其时纵有千谋百计,亦难逃活命了。   他快如闪电般向下崖之路奔去,果然前在树丛中跃出两人,挡住去路。   孙玉麟照样冲去,可是有两道闪光,比他快几倍,分向那两名劲装大汉射去,快得无法形容。   那两人尽力往侧边跃闪,由于双方相距尚有两文四五,所以他们不但可以毫无问题闪开,还有足够的时间合拢来,再度拦阻孙玉麟去路。   他们晓得只要阻得孙玉麟一下,后面追兵赶到,即可把此人当场杀死。   因此,他们亦是满怀凶悍之气,准备不惜伤亡,也要挡住这个敌人。   眼看那两人已经闪开,让出足够的空间,可容两道闪光通过。   谁知那两道闪光突然一歪,好像有人拨动一般,改向两人所站的方向射去。这一回距离已近,又是完全出人意料之外的变故。那两名劲装大汉念头也来不及转,胸口已各多了把刀柄,锋刃完全刺入心脏部位。   他们惨叫了半声,一跤跌倒。孙玉麟业已掠过了他们,头也不回,如飞而去。   那蒙面人接着也掠过两名手下的尸体,紧紧钉住孙王麟的背影穷追。他也是连看也不看那两具尸体一眼。   孙玉麟虽然没有回头瞧看,但从身后敌人紧追的情况中,已经晓得了这个敌人,实在厉害异常。   他一面尽力奔逃,一面想道:“此人竟不曾停步查看部下受伤的情形,一味以批杀我为重。可见得此人心性袅毒,是个只求成功,不择手段的魔头。”   他脚下飞奔如故,接着又想道:“他之所以敢穷追不舍,主要的是看准我飞刀完全用完。其次,我背后受了两处刀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竭力奔窜的话,流血过多,很快就会不支被擒了。”   现在他的命运,似乎非常的恶劣暗淡,死神的魔影,业已笼罩在他头上。   在荒山之中,唯一对他有利的是地形复杂,视线无法及远。因此,孙玉麟竟逃走了数里之远。   在这一段路程中,那蒙面人如果不是几次停下来查看血迹的话,孙玉麟早就被强敌追上杀死了。   他跃下一片土崖之后,突然双膝发软,几乎栽跌打滚。   这是至为严重的警告,显示出他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呈现不支。孙玉俄是何等聪明之人,至此已经晓得死在旦夕。就算能躲藏起来,暂时满过敌人,但由于一路不断的滴血,敌人必可循迹追到无疑。   他又支持着奔了两里许,头脑已经发昏,猛然间从一片陡峭的山坡失足滚下去。一下子已翻滚了十余丈,然后停止在茂密软绵的草丛中。   孙玉麟神志尚清,可是已因肉体上的创伤疲乏,使他斗志完全消失。但觉四肢比铅还重,抬不起来。   还好他乃是仰面向天,因此,他仍可以睁大双眼望着蔚蓝的天空,以及悠悠的白云。但他的心情,却是非常们然,暗念自己志比天高,很想在这世间大大的闯一番事业,谁知才略略出头,已遭杀害,这正应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两句诗了,叫他焉能不满腹幽恨惆怅。   身躯左方忽然发出声音,一忽儿已移到切近。然后,在草尖上出现一张面庞,向他俯视。   孙玉磷见了这张面庞,几乎连眼珠也突出眼眶外,但觉这真是难以置信之事宛如堕入梦中一般。   原来这张面庞,正是眉目如画的云散花。她已是他深心中无法片刻忘记的人物。更何况是在此时此地出现,更加觉得她如梦如幻,不敢当着真事。   但那张美丽的面庞却绽出异常动人的笑容。接着轻轻道:“还好,我本以为体伤重不支,因而身亡了呢!敢请你还保持神志清明。”   孙玉麟开口说话,却只能吐出微弱短促的声音。因为他一则体力亏耗已尽。二则他还在喘气。   他道:“看见了你,真是好像在做梦一般。但你快点躲起来,敌人马上追到,那时连你也逃不过摩手。”   云散花道:“不要紧,只要对方不是鬼魅,我就能与他周旋,至少可以排上三二百把,你的伤势严重么?可曾伤了筋骨?”   孙玉麟道:“筋骨倒是没伤,但气力已用尽了,唉!不是我长他人志气,你一定敌不过那个对头,我请求你快点走吧,我自有保存性命之道。”   云散花道:“没伤筋骨就行啦!”   说时,从怀中取出一个银制的药企,还有一个小瓶。先从盘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入他口中,接着把瓶塞打开,顿时一阵酒香,扑火孙玉麟鼻端。   当她把瓶中的液体倒人孙玉麟口中时,果然是酒,非常香醇依冽,入口便化作一股热气,直达丹田。   她把他扶起坐好,一面包扎伤处,使之不再淌血,一面道:“你怎么活命法?降敌以苟全性命么?”   她的口气轻描淡写,但这话却锋利如刀,使孙玉麟生出难以招架之感。   云散花又遭:“你仔细听着,等我替你包扎好,你就挪到那边躲藏,尽量调息运功,以便恢复体力。敌人跟踪追到之时,我先出去抵挡一阵。你可乘机逃走,他无法分身,一定捉不到你了。”   孙玉麟道:“我不太担心自己,倒是你的安全,十分可虑,况且你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返堡相见。我事后不知你的安全,一来心头挂念。二来因而大受威胁,不敢进行调查报复。   因为怕你已被活擒,我有所行动,他便杀你泄忿。”   这话也言之成理,云散花抿嘴一笑,道:“你少管我担心吧!我擅长逃遁之术,若我有心逃走,那厮再高明些,也休想捉住我。”   孙玉麟晓得她心意已决,难以拗逆。当下仗着丹药和酒力的刺激,奋起精神,说道:   “这样好不好?咱们一齐走吧!好在我已恢复了体力。”   云散花道:“不行,那赵老伯的仙酿,以及我的丹药,虽能助你振奋一时,但终究有限。假如你现下调息运功,功效可以增加无数倍。因此,若是依照我的安排,你走可平安返抵天罡堡。俗语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的身体性命就是青山,必须留存,方有可为。”   她已包扎完毕,便推他往后面移去。   孙玉麟不好意思峻拒,但又实在不愿由她涉险,独自担承起如此重担。   移过六六尺,云散花正要走回原地之时,孙玉磷道:“云姑娘,你的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但假如咱们能合力诛杀来敌,岂不是上上之策!”   云散花道:“假如你未曾受伤,我倒是很有信心,可以与你联手击败任何强敌。”   孙玉麟雄心大炽,挺胸道:“这就行啦!在下也有信心在体力耗尽以前,击败那敌人,当然必须你有全力相助才行。”   云散花道:“不行,这个敌人我不想杀死他。”   孙玉外大感意外,道:“为什么?莫非他与姑娘有很深的渊源?”   云散花插头道:“没有,那人是谁我还不晓得,如何会有关系,我的立场与你不同,由于那些人对我不好,硬栽我得到‘丹凤针’,变成了敌对之势。因此,”你们的敌人,越是强大,我就越发安全。当然,也可以借他们之力,出我的怨气。此所以我不会帮你杀死对方的。你现下可明白了?”   孙玉历哦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在下已不便多说,堡中之人,确实对不起你。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奉告,那就是这个对方,包庇一个采花贼,险些害了余小双姑娘。后来李真人出奇计,用余姑娘作饵,让她到深谷出浴,果然诱得采花赋人谷,详情没有时间多说,总之,这一批人不是好东西。姑娘不可与他们联合。”   言外之意,乃是提醒她提防被淫贼采了花去。   但云散花似乎没有注意到,急急问道:“余小双已经痊愈了?”   孙玉麟道:“是的,她报回堡中,第三日就好了。”   云散花脑海中闪过一个年轻男子的形像,心想:这样说来,他一定已得到“丹凤针”   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好些人中的毒都被解了。当然他一定是冲着自己,才解救与她同行之人,殊不知此举,竟反而使她蒙上了不白之冤。   她千辛万苦的到天罡堡行事,目的是“丹凤针”,但奇怪的是:当她已相信此宝落在那个男子手中之时,竟不起把此定夺过来之想。   云散花沉吟一下,突然遭:“好,你快点调息运功,敌人来时,我们一同抵御。”   孙玉麟不明白她何以听了余小双痊愈之后,态度剧转,立刻完全改变了?   但他不想多说,免得她变了卦。当下立即闭目调息,运起内功。要籍那修司多年,甚是深厚的功力,迅即恢复体能。   云散花临走时,望了他一眼,回到早先替孙玉麟包扎之处,脑中仍然存留着刚才一瞥时的影像。   她发觉孙玉麟轩昂俊技,气度沉雄。论人才,真是不可多见之选。论武功才智,因他已是南方一等高手,是当今这一辈的顶尖人物。   以他这等条件,云散花自问不能不倾倒仰慕。可是,奇怪的是那个陌生俊美少年,仍然使她念念不忘,因此之故,她竟不能完全倾心于孙玉麟。   她想了一阵,突然觉得想这些问题,很是无聊。当下心中华自己一口,想道:我怎能胡思乱想,目下当急之务,便是应付那个追杀孙玉麟的强敌。那人连孙玉麟也赢得,可知必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人物了,可惜刚才忘了问一问他那人的来历?   不久工夫,外面已传来一阵低微的“家察”之声。一听而知有人潜近。此人在这等茂密的野草中行动,居然没有什么声息,可见得武功高强之极。   她伸长脖子,从一株小树隙缝望出去。月光透过枝叶,但见数文之外,有一个身材欣长的蒙面人,迅快向自己这边走来。   以他那等速度,眨眼工夫,即可走到。   幸而他走到距她只有丈许之时,又停下来。显然他须得找到血迹,方能决定追踪的方向。   女性看男人,也象男人看女子。第一眼望去,浮上心头的感觉,便是对方可有吸引自己兴趣的力量。   换句话说,就是不必想,也会泛起了对方有没有吸引自己的感觉,当然即使对方有吸引力,亦未必就会怎样。以男人而论,有吸引力,能引起兴趣的女子太多了,有时一天之中,可以遇上好多个。但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些感觉,也不过是一阵轻烟,瞬息之间,完全消灭无踪。   云散花凝视这个高瘦之人的身影,不知如何,觉得此人甚有吸引力。虽然事实上她连对方面貌如何,全无所知,但她却有这种感觉。   但见那人手中提着一口创,此剑通体绿色,略有光泽,但却不是金属的闪耀精光。   她平生从未听过有绿色的剑器,大为惊奇,因此,对这人的兴趣更为浓厚,定睛打量此剑。   要知云散花不但是学剑之人,同时由于她手中之剑,乃是珍品。因此她对于鉴别剑器一道,有相当高深的研究。大概凡是武林中知名的宝剑,她都识得。甚至历史上有名的剑器,亦能鉴识。   她看了一阵,蓦地恍然大悟,忖道:“原来他在剑身上涂了一层绿漆,怪不得具有这等怪异的颜色了。看那到的款式,似乎是古物,决非凡兵欲器,假如我能拿到手中细看,纵然有绿漆掩蔽,也看得出八九分来历。”   方转念间,那蒙面人突然冷冷一笑,道:“孙玉麟,我一路查看,这遗迹分明已显示你是滚下来的,假如你还能开腔的话,不妨答我一句,你想死还是想活?我给你最后的机会选择。”   云散花暗暗一笑,想道:“这明明是因为我刚才曾略略施过手脚,消灭痕迹,所以他觉得有点艰困,才出言诱孙玉麟答话。假如孙玉麟还是早先那等无力反抗的处境,被他这一哄,非出声答腔不可了。”   孙玉赋正在运功调息,以恢复体力,这刻当然不会开腔答话。   那蒙面入等了一阵,嘿嘿冷笑两声,又遭:“好,你自家放过机会,可别怪我很辣了。”   但见他速即蹲低身子,查看四周的情形,同时亦可减少暗器袭击的目标面积。这是因为孙玉麟的“五指飞刀”早先已显示威力,实在大得惊人。连他这等高手,亦万万不敢有丝毫疏懈。   他渐渐向云散花藏身之处移过来。云散花嘴角含着一丝冷笑,付道:“等他移到五步之内。我定要叫他尝一尝我宝剑的滋味。”谁知那蒙面入到了距她五尺多一点之时,便停住不动。云散花虽然仍可出手,但若然她要施展拿手绝艺的话,最好是五尺以内。上乘武功讲究的是时间尺寸,须得拿捏得毫厘不爽。   因此她心中暗暗焦急,付道:“他为何停住了?莫非已发现我了?不会,不会,我一直盯住他的眼睛,而他却从未向我这边细瞧过。”   方转念同,那蒙面人突然退后了一步,身子蹲得更低了,几乎完全被路草所遮没,这等样子,倒像是发现了别的敌人赶来,所以赶紧藏起身子。   云散花禁不住纵目四望,却不见有任何可疑的微兆。假如有足以使蒙面入忌惮的人物赶到,自然是孙玉麟的福气。不过,她却也得像蒙面人一般溜走了。   静寂中只听得山风吹过树木的声音,这种声音,不但不吵耳,反而令人生出幽静活适的感觉。   那蒙面人突然沉声道:“是哪一位姑娘躲在这儿?希望你答话,否则本人要施展一种恶毒的手段,其时玉石俱焚,后悔莫及了。”   云散花心中一震,忖道:“他如何晓得我在这儿?又怎敢肯定我是个姑娘,唉!此人既神秘,又高明。怪不得连孙玉麟也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她念头已转,决定不去理会他。   那蒙面人突然站起来,高声道:“好吧!你如若执迷不悟,我就让你和孙玉麟同归于尽!”   只见他从抽中取出一根黑黝黝的钢管,并且又厉声道:“此管之内,藏有特制的火药,一按机括,即可喷出去,就算沾附在石头上,也能烧得着。我一举手间,方圆十丈之内,虫蚁也化作飞灰,莫说是偌大的人体,更无幸免之理。”   云散花心中冷笑,更不肯理会他。   此际孙玉麟用传音之法道:“这火器是假的,不必怕他,如果是真的,我孙玉麟愿以本身性命毁去他的东西。”声音自然极是微细。虽然如此,她仍然感觉得出那声调之中,有一种异常的成凛气慨。   要知他讲明了愿意用性命毁去对方火器,免得别人蒙害,这等仁心侠骨,这等胆识,的确不是常人说得出来的。因此,就算他的声调软弱无力,亦足以令人为之萧然起敬。   云散花心念转动之际,已中止了挺身而起的动作。只听孙玉麟又遭:“在下感到心中不安的,便是把你连累了。当然我深信你不是凡俗的女子,所以我决不能劝你独自逃生。这一点使我既惭愧又痛苦。”   云散花默然付道:“他不但使气盖世,风骨峥嵘,人也长得十分俊逸轩昂。最动人的还是他细密体贴的心思,如此英雄,如果能嫁给他,可以算得不虚此生了。”   现在她苦心中,已失去杜希言的影子。而是对孙王麟的爱念,迅速地在增长。假如孙玉麟恰在这时向她来婚,她一定毫不迟疑就答应下来。   那蒙面人举起手中的黑色钢管,好像要施展一般。云散花见了,那颗心扑扑直跳,想道:“但愿孙玉鲜的猜测正确,这枚火器不是真的,那就谢天谢地。”   “我知道姑娘为何不理睬我之故,你一定是在想,假如我这件火器如此厉害,为何要罗罗苏苏?可见得只是虚声恫吓。我猜得可对?”   他问了也是日问,因为云散花当然不会作答。   因此这蒙面人自顾自的说下去道:“我告诉你,一来我此物珍贵无比,世上恐怕只有这一枚了,是以非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总是不想动用。二米休年纪轻轻,我也不想你化作飞灰。”   云散花心中惊凛交集,付道:“这太太厉害了,不但把我的心思完全猜中,还得知我是年轻女子,这本后的一点尤其惊人。他能晓得我是女子,已经吓煞人了。而他居然还推测得出年纪老幼,更令人难以相信。”   她已被对方先声所夺,双膝上微微用力,正要站起。突然一阵以语般的声音传入她耳中,那是孙玉麟的声音。他道:“云姑娘,别管他。假如他的火器威力真的如此之大,则今日纵然不加害咱们,日后亦将有人受害。换言之,咱们用性命去毁了他的武器、仍是值得。   假如他只是虚声恫吓,咱们更用不着中计。”   这种等候着不可知的结果的滋味,尤其是关乎生死大事,委实使人感到心惊胆战。就是再倔强的人,亦将如是。   她瞪大双眼,从枝叶间隙中望出去,心中充满了恐怖。   只见那蒙面人愤然的跺跺脚,一望而知他已决定出手了。   当然,这刻云散花尚可阻止他施展。因为她只须尖叫一声,对方就会警觉,煞住任何动作。   云散花咬紧牙关,把冲到喉咙的那一声尖叫,硬是忍住了。   蒙面人沉吟了一声,突然收回那枚铜管。自言自语道:“奇怪,莫非我看走了眼,这儿根本没有人?”   云散花顿时放下心中的大石,走失了的三魂七魄也回到她身上。   这刻她的神智恢复清明,心想:“好厉害的魔头,刚才的那一番做作险险连我也给迫了出去。假如不是孙玉&宁可以身殉仁,愿意拿性命去毁了这件厉害火器,免得害别人的话,我早就中计出去了……”   但无论如何,她仍然感到这个蒙面人才智杰出,世所罕有。因此,她丝毫不敢大意,对他的言语动作,都予以特别严密的注意。   蒙面人回望一眼,又自言自语道:“幸而无人看见,否则这笑话可大啦!”   这时,他给人家的感觉是:他已自认判断错误,所以业已放弃搜索,打算转身回去了。   云散花顿时松弛下来,但旋即警觉,想道:“他是何等深沉多计的角色,焉会在事前透露心意?可知他此举必有作用,也许正是要我松懈,然后去而复转。”   正寻思间,那蒙面人在怀中不知取出一些什么物事,低头细加察看。   四下静寂无声,云散花皱眉寻思其故,霎时已明白了,想道:“哼!他假藉这一动作,以便运功查听。假如我们都松懈下来,呼吸之声略重,便会被他听出,施以袭击,唉!真可怕,此人诡计阴谋层出不穷,又擅于装作。   如果我和孙玉麟之中,有一个箱笨一点的,必定败在他手底无疑了。”   目下她已深刻体会得出,孙玉麟何以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希望能查出此人的姓名来历了。敌情她自己也充满这种急切的渴望。这是因为那个蒙面人的确非常高明,所以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云散花权力使呼吸之声减低得几乎没有,但脑中却想到一个主意,那就是设法把对方引过来,等他陷入五尺以内的距离,施以暗袭。   她唯一的考虑,就是自己的暗袭,未必能够奏功。假如不能得手,而孙玉膨又因为没有好好的调息运功,以致未能及时相助,则此举可能弄巧成拙,反而招来败亡之祸。   但假如她问声不响,对方会不会真的放弃离去?   这个问题掠过她心头之际,使她立时下了决定,暗运功力,发出一缕指风,射中前面数尺远的一块枯叶。   那枯叶翻个身,发出很微细的声响。   只见蒙面人凌空而起,快如闪电,直向声音发生之处扑下。   他当然扑个空,因为他的视听功夫太高明了,是以竟然不爽毫厘,扑落在枯叶所在之处。   假如他的判断不准,扑过了头,可就能够发现云散花的影踪了。   他落在草丛中,面现狐疑之色。说得迟,那时使,一遭强烈得有如黑夜中的烟火般第烂夺目的剑光,精芒电射,直向他卷去。   这道剑光从他面前暴现,声势惊人,速度更是快得难以形容。   蒙面人的身子好像游丝飘絮一般,随着剑光来势退飞离去。   这一手漂亮之极,生似是他被刻上的风力吹走一般。单论这一招,已足以独步守内,傲视当世了。   饶是如此,他仍然低哼一声,因为他已被那森寒的剑气伤了内脏,同时面上的蒙面黑布,亦被剑气绞碎,纷纷掉了下来,现出庐山面目。   云散花这一刻没有把敌人击毙,心中甚是震凛,脚尖一踩地,换过劲道真力,登时划发如风,挟着耀目的一片精芒,紧紧攻去。   对方也自发到抵敌,但完全失去了机先,是以艰苦辣甚,步步后退。   他的年纪大概是四十左右,面色白皙,长得眉清目秀,极似是才思过人而又饱学的名土一般。   云散花从未见过他,是以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她在百忙之中,仍然向自已暗道:“怪不得我觉得很有吸引力,敢请他风度过人,宛如滞酒名士。”   她全力驭剑,竭尽所能的攻去。那中年秀士虽然已落下风,但那党奇绝伦的划招,以及深厚无比的功力,仍然勉力招架苦斗。   看看已激斗了三四十招之多,那中年秀士尚能支撑残局。   云散花心中各悸不已,想道:“假如我不是下了决心,宁愿偷袭无功,也可以夺取先机,所以如此做了的话,若是让他找出我们,方始交战,我一定敌不过他。”   这是因为她那一记偷袭,已使对方负伤,而且措手不及而失去了主动之势,在如此恶劣情况之下,他尚能支持,则若是她没有占了先,局面可想而知了。   她猛攻了三招,又把对方迫退两步,一面说道:“你是谁?”   那人挥动手中绿色的长到,严密封架,口中应道:“姑娘如若连我也认不出,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   云散花道:“你以为自己很有名?笑话之至。”   那人道:“尝闻人言,云散花乃是女中英杰,才智绝世,今日一试,真是见面胜似闻名了,在下真是佩服倾慕之至,可惜在这等情况之下相逢,不然的话,在下真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云散花呸他一声,道:“谁跟你交朋友?”   那人道:“当然啦!你与孙玉伯大概很不错,所以我这话不免会目愧误会。这一点我很明白,更不会怪你。”   云散花一怒之下,手中之剑威力陡然增强不少。只见她的宝剑突然幻出四五朵剑花攻去,“同”的一声,那中年秀士的衣袖削去了一块,急切之间,竟看不出他有没有负伤。   但她的怒气迅即消灭,因为她的心意被对方敏锐的观察力所震惊而分散了。要知那人言下之意,已暗示说孙玉麟还在附近,听得见他们对话,所以他决定表示不与她交朋友,乃是为了免使孙玉麟不高兴。   她感到对方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加以他那一份中年人的浙洒仪表,的确使她无法继续生气。   她怒气一退,剑招上的气力立时减退。那中年人突然趁隙反击了一招,追得云散花攻势一挫。这么一来,他的劣势已扳回不少,已不似早先那么狼狈危险了。   这人的善于利用机会,也使云散花既吃惊又佩服。转念村道:“幸而我另有打算,越是缠战得久,我就越是有利,如若不是如此,以他这般机智,武功又这般高明,我一定会惊了手脚。”   虽然她日下并未洗了手脚,但在精神上,她已输给对方了,因为她已被对方的才智和武功所摄,斗志已弱。   她的长剑空白烁射出耀目的精芒,光华特别强烈,、攻势连绵不断,但对方坚守甚固,无隙可乘。   那中年秀士手中的漆绿长剑,屡屡砸架云散花的宝剑,居然毫无损伤,这一点虽然是云散花意料之中的事。但双刃交锋之际,所迸射的火星和铿锵的声音,显示出他的剑质一点也不逊色,这却是出乎云散花意料之外的。   要知云散花手中之剑,连许公强夫妇也大感忌惮,不敢硬砸。据她所知,当世之间,很难找到堪以媲美她手中之剑的兵刃了。她本来估量这中年秀士的长剑不是凡品,但却没想到居然比得上她的宝剑。   现在他们已激斗了过百招之多,时间也拖延了很久。云散花正在诧异孙玉麟为何尚不出来助战?此时突听到了他的传声道:“云姑娘,这厮坚守而不逃,心怀叵测。在下打算先行塔高,你在二十招后,即须及时撤走,往正东疾行。假如这厮兀自穷追,我们在那边才收拾他不迟。”   云散花方想如何表示意见,孙玉麟已经又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换个地点对付他,同时可以使他误以为我根本不曾在此。我深信他非追赶不可,为是要擒杀你以灭口。请记着不要缠斗太久,以二十招为限最男,我先走一步。”   之后,声息寂然。云散花顿时觉得好像失去了一半勇气,剑上攻势陡然又减弱了许多。   中年秀士何等厉害,趁机连施反击,五招之后,双方已扯成平手。他一面保持他的攻势,一面呵呵笑道:“云姑娘,你有什么心事,以致被我获得反击的机会呢?”   云散花随口应道:“俄正在寻思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从你的剑法上看,很像是武当内家剑法。但却远不及武当派的精纯,只不过韧力略似而已。”那中年秀士道:“你的眼力高明得很,不愧是东海情剑门中高手。”   云散花道:“什么东海情剑门?我自家也从未听说过。”   中年秀士笑道:“假如我竟猜错了,天下决计无人能猜得中了。”   云散花道:“哼,好大的口气,你究竟是谁?”她马上又把话题抛回对方身上,这等应付手法,的是高明,如果她继续反驳对方,则话题老是绕着她自己身上转,到头来总会无意中泄潜自己隐秘的。   中年秀士惊疑不已,道:“好一个秀外慧中的才女,在下甚感佩服,”似你这等人才,令人禁不住泛起折节攀交之心,我这是情不自禁,才会旧话重提,望你不要见怪。”   云散花被他奉承得相当高兴,当然她表面上不流露出来。另一方面,她虽然明知对方这话含有试探性质,但却不好意思再斥骂他了。双方的划招已经松懈了许多,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双方均无凶杀之心。   以他们的才智聪明,既然维持着争战的姿态,自然是各有用心,绝对不会毫无意义的。   因此,双方都各运心机,互相猜测对方的深意。   云散花冷冷道:“喂,你等援兵是不是?”   中年秀士点点头,道:“不错,但假如我不续发讯号,援兵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这儿来。”   云散花道:“那么你为何不发讯号?”   中年秀士道:“低也在考虑你会不会是在等候接兵啊!假如你也有人手赶来,两下碰上,岂不是难以收拾的局面了?”   云散花道:“晤!言之成理,但我不大相信竟是如此简单。”   那中年秀士突然跃出圈外,挥手道:“姑娘速速去吧!如果我的后援赶到,你万万活不成。”   他的口气异常坚定,云散花不是容易吓倒的人,但听了他的话,也不禁惊凛交集,信了八成。但她不甘示弱,未肯就此退走,况且这样做的话,等如已领了他一个人情,将来见面,颇不容易处理。   因此她冷笑一声,道:“那也不见得,我可想不出世上竟有这等人物,敢于不把我放在限内的。”   她身子微微蹲低,蓄势欲扑,顿时一股劲气涌出,直袭对方,中年秀士不得不摆出架式防御她进攻,口中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姑娘不可不信。”   云散花道:“荒谬之至,你杀我都来不及,怎会自行泄漏消息,让我得免于难?”   中年秀上耸耸双肩,道:“既是如此,你就出手吧!我已尽了力啦!”   云散花突然转身疾奔而去,此举当真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因此她已奔出五六文远,中年秀士才伏腰审跃追去。   但见云散花轻盈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嗪莽丰草之间。她的确没有夸口,在逃遁这道上,她果然有一手。   事实上她大可以让敌人跟缀得着她的踪迹,但不知何故,她深心中竟有维护这潇洒清秀的中年人的意思,所以全力隐遁,免得他跟上来,反而落在孙玉麟市下的陷讲中。   她向东方奔去,后面已看不见敌人踪影。走了一程,前面是一座山坡,一些树木和岩石正当去路。她穿过那高低不等的岩石,便听到孙玉麟的声音道:“云姑娘,我在这边。”   云散花精神一振,向左方转折,但见岩后是一片茂密的灌木树丛,孙玉麟伸头出来招手,她走过去,跟他钻入树丛内。   他们停步之后,孙玉麟向前面一指,道:“你看,这一处的地势太好了。”   云散花从枝叶空隙中望去,但见身处坡上,恰好能望见来路,视野广阔。敌人除非不追来,否则一定睛不过他们的监视。   她点头道:“果然很好,亏你找得到。”   孙玉麟道:“战者是我运气不错,才碰上如此佳妙的地势。你看,假如循这条路上山,咱们就可早一步到岩石那边藏匿起来,埃机突袭,假若对方人多,咱们又可以从这边悄悄溜掉,他们总想不到咱们往他们的来路逃遁的吧?”   云散花道:“我们打算等到几时?”   孙王麟道:“看看情形再说,你能不能把后来如何遁走的情形说一说,让我得以下个判断?”   云散花迟疑一下,心想:“假如我不把真实情形说出,必会影响他判断的正确性。但如若说出,那么我的心情,就被他晓得了。”   她忽然泛起一念,我且把真情说出,看他会不会受到刺激?如果受到刺激,又有什么反应?   这简直是恶作剧般的决定,而她马上这样做了。甚至连自己因不想对方落人陷讲,所以才全力逃遁的隐讳心情,也全不隐讳地说出来。   孙玉麟听完她的叙述,泛起一种五味俱全的苦笑,道:“想不到这恶魔竟能使你垂青,暗加维护。唉!这也难怪,他能够纵横至今,未遭挫败,当然有他的一套,方能成功的。”   云散花微微一笑,道:“奇怪得很,当时我虽然暗中帮忙他,但如今见了你,却感到后悔了。”   孙玉麟吃一惊,道:“在下有几句话,说了之后,姑娘万勿见怪。”   云散花很感兴趣的凝视着他,道:“说吧,我决不怪你就是。”   孙玉麟道:“在下觉得姑娘才慧固然过人,但可怕的是你相当纵情任性。这是非常有伤明德的脾气,你自家可知道么?”   云散花讶道:“有伤阴德?我从来没有想到。”   孙玉麟道:“举个例说,姑娘刚才那么一说,在下很难不对姑娘生出爱慕相悦之心。但在姑娘,只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发生的感觉而已。然而在我而言,可能认为姑娘对我当具有情。这么一来,不免会发生失恋的悲剧。总而言之,你这种态度,容易令男人自作多情,因而陷入洪中,作茧自缚,无由自拔。”   云散花笑道:“你怎知我不是真心悦你呢?”   孙玉麟摇摇头,道:“锯我观察所得,大凡年轻男女,纵然相悦,起初的表示必是十分含蓄,多用暗示之法。只有老于世故,年岁已大之人,方敢迅速的露出爱意。假如你对我隐隐约约的暗示,我定会毫不迟疑的步入情网之中。”   云散花睁大那对乌亮的眼睛,道:“你可是顺便暗示出你的心意么。”   她的目光,居然把鼎鼎大名的“南霸天”,也迫得移限以避。这已是很明显的答案,假如他心中没有一点爱慕之念,他怎会不敢向她作认平视?   云散花占尽了上风,得意洋洋,不觉摆出一到征服者的神情。孙玉麟在这一回合当中,的确是败北了。因此,他显得有点沮丧,也许是为了已失去的男性尊严,而感到惭愧不安吧!   他在云散花催迫之下,只好点头承认道:“是的,在下确有此心。”   云散花掌握了主动的绝对优势,挥洒自如,道:“那么我不妨告诉你,你的确很不错,是我心目中可以考虑的人选。但我现在还不能作任何决定。”   孙玉麟抬起眼睛,露出嫉妒和焦虑的神色,问道:“你心目中还有什么人?凌九重?还有谁?”   云散花道:“他比不上你,但他亦算得是我心目中几个人选之一。至于其余的人,恕难奉告。”   孙玉麟叹一口气,满胸尽是自怜的情绪。   但他终究是杰出之土,不惯自怜。因此他迅即就没法使自己救出这个泥沼,说道:“武林同道,诚然冤屈了你,使你不得不离开。但根据余小双姑娘发生之事,以及所有中毒之人,皆获痊好等现象看来,相信其中必有内情,只不知你肯不肯赐告?”   云散花只淡淡一笑,道:“那是怎么回事?”   孙王麟一告诉她,最后说道:“从那陈静江夜袭余小双不得逞之事看来,可知他必曾受到阻挠。同时余小双和所有中毒之人,均皆毒解痊愈,无疑是有人施救。当然可能是你潜来堡中出的手,但这成份不大。以我推测,定是堡内另有秘道,潜伏着已获得‘丹凤针’之八。这个人你或者得知一二。”   他停歇一下,又道:“俄看出李天祥真人亦有这等想法,只不知我和他准能捷足先登,揭发隐秘,把丹凤针弄到手中而已。”   云散花对他的才智和观察力,十分佩服,想道:“我要不要告诉他呢!”   本来她决计不会泄露见过杜希言之事的,但当她听到杜希言救了余小双之事,心中顿时生出了妒意,方生此念。   孙玉麟灼灼的目光,紧紧盯住她。现在他果然从窘境中脱身,并且展开调查,云散花的态度,已被他窥测出一点头绪了。   过了一阵,云散花才道:“假如丹凤针已落在一个人的手中,根据种种神异的传说,我们人数再多,只怕也在不回来,对不对?”   孙玉麟道:“不错,丹凤针乃是宇内第一异宝,古往今来,没有可以比拟之物了。这既能救人,又能杀死任何强敌。”   云散花道:“既是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追究的?”   孙玉减道:“俄相信有些手段,也不是丹凤针能防范得了的。咱们虽然不会那样做,但希世重宝,启人觑觎,自然会有八千方百计的去动脑筋。因此,咱们如果对得宝之人,全无所知,此岂不是很容易落在可怕的人手中?”   云散花承认道:“这话甚是,好,我告诉你吧!那人我见过的,是个年轻男子,但我没有与他说过话,也不知道他的姓名。”   孙玉麟冲口道:“他长得很俊俏,对不对?”   云散花不能否认,使点点头。   孙玉麟哼一声,道:“那么他必是你心目中第一人选了?”   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孙玉麟皱起眉头,神情很古怪。云散花不知不觉替杜希言担心起来,问道:“你打算杀死他么?”   孙玉麟苦笑一下,道:“我正询问自己呢!”   停歇片刻,才道:“右人说爱屋及乌,我如果杀死他,何以对你?看来只好放弃了。”   云散花欢然遭:“你的胸襟真不是常人可及。老实说,你就是这等风度气概,胜过了所有之人。”   孙玉麟为之精神一振,道:“但愿我的长处,能压倒所有的敌手,说到那个隐秘男子,他必定熟知天罡堡一切秘道,从他解救许多中毒同道一事看来,他没有与许公强之辈结合,可以断言。”   他猛可睁大双眼,射出特别锐利明亮的光芒,道:“你请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云散花摇摇头道:“不知道,想到什么呢?”   孙玉磷道:“你说那蒙面人叫你速走;免得援兵赶到,你就决难活命。   现在你不妨猜一猜,他说的援兵是谁?以他的武功造诣,以及他的机变才智,口气中尚且大有不如那援兵之意,这就不难清着了。”   云散花道:“可是许公强夫妇?”   孙玉麟摇摇头道:“许氏夫妇假如与他也有勾结的话,只怕地位高不过他,如何能使他如此信服?”   她直着眼睛想了一阵,道:“许氏夫妇已经是当今一等一的魔头了,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   孙玉麟道:“哪个蒙面人一点也不比许氏夫妇为弱,可见得尚有更高明的人物,在幕后主持,我以往也常常怀疑,以许公强夫妇两人,虽然武功高绝一时,难有敌手。但若是与天下武林各派高人为敌,仍然差的很远,但他们夫妇居然能撑下来,反而各派高人屡屡伤亡,这不是很奇怪难解的现象么?”   云散花道:“在这一役中,大家都知道许氏夫妇另有党羽,混在我们中间,暗通消息,因此,他们以往能够进过无数次围巢,不足为怪。”   孙玉麟大摇其头,道:“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现在我请问你,他们从何与武林各派之人勾结,几时有这等机会?不瞒你说,我前后人探这天罡堡已不下十次之多,但许氏夫妇都没有与我接洽。”   云散花道:“你也不曾遇险么?”   孙玉麟道:“我多在白天探堡,而且化装为各式各样的人,相信许公强夫妇根本不知道是我的乔装。除了第一二两次,险些掉落九龙桥下之外,其余多次,均无惊险。”   云散花道:“那个回尸你从来没见过么?”   孙玉麟笑一笑,道:“没有见过,由于我曾探堡多次,所以地势详熟,而且那么多次都没有见过鬼,当时我就断定那个但尸,一定是人扭的。”   他们说话之时,一直向来路眺望,但见平林如黛,远山含烟,间有一二鸟鸣。这景致和气氛是如此的和平宁静,谁又想到人类竟在这等如画的风物中,用争夺杀代等可怕之事来点缀呢?   孙玉麟见敌人至今没有追来,稍稍放心,话题一转,道:“云姑娘,恕我冒昧访问一声,你是什么门派出身的?”   原来当那蒙面人提及云散花乃是“东海情剑门下”之时,孙玉群业已离去,全然没有听见。   云散花笑一笑,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我的家派出身。也许有一天,我会最先告诉你。”   孙玉麟道:“你可是有难言之隐么?”   云散花点点头,道:“如果不是心有顾忌,我老早就公布于世了。”   孙玉磷念头一转,道:“也许云姑娘这次来天罡堡,志切欲得之物不是‘丹凤针’而是‘天罡绝艺’吧?”   云散花一怔,道:“办果这两宗武林至宝放在一起,任我选择,你可猜得出结果?”   孙玉磷道:“减许竟是取绝世秘艺而不取重宝。”   云散花滑头地道:“但愿有这么一天,你用这两宗物事来试验我。那时我究竟作何选择,便可知道了。”   孙玉麟扬眉而笑,道:“虽然你这话没有直接答覆我的问题,但却使在下非常感到安慰。”   云散花那么聪明的人,也不明白他何故感到“安慰”?是以不禁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也含有询问之意。   孙玉麟道:“在下从姑娘避而不答的态度上,发觉姑娘最低限度在内心之中,不想欺骗于我,是以没词回答,如若不然,你随便说一声,又有何不可?”   云散花不禁噗嗤一笑,道:“假如孙大侠不是当代名人,我真要取笑你几句了。”   孙玉麟忙道:“姑娘尽管取笑,在下一向喜欢轻松场面。”   云散花盯住他,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别有一种迷人的风姿。   她道:“我本想调侃说,你莫要自作多情,提防失足误陷情网之中,万热而不复。”   孙玉瞩认真地道:“一个人最难得碰上足以倾心之八,假如在下陷入了情网,纵是万劫不复,亦甘心,怕只怕连这等刻骨铭心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是人生中至为可悲之事。”   云散花道:“啊哟!想不到你竟是真真正正多情种子,我倒是失敬了。”   孙玉麟造:“古人说,得一素心人,可以无憾。在下平生眼高于顶,是以颇有此根。这话只不知云姑娘信也不信?”   云散花笑吟吟的望他一眼,旋即移开,向来路眺望。   远处的青山云树,近处的芳草幽丛,竟是那般恬静安宁。使她心中涌起了投身于大自然中的欲望,最重要的却是她芳心之中十分欣喜快慰,因为像孙玉麟这般男儿,已向她道出倾慕之情,无论如何,总是值得她欢欣窃慰之事。   她回想一下过去,平生之事,有时宛如一泓清溪,非常平静的流过青山幽谷,有时却宛如惊涛骇浪,大变大动。一个老和尚的慈祥面影浮现在脑际,这是一个她至深怀念之人。之后,还有几张面庞掠过心头,使她无限神往,轻轻叹息了一声。   孙玉麟道:“姑娘何事叹息?”   云散花娇躯一震,从自己的梦中醒来,摇头道:“没有什么,每个人都有难忘的惆怅,或者恋慕之情,对不对?”   孙玉麟现出讶惑的神情,云散花笑一笑,道:“你别误会,在我这短短的生命之中,男女之情,对我尚非最重要的,不知你可有这等感觉没有?有时翩翩的燕子,在春风中呢哺飞翔。有时夏日的花树气味,或者在市尘中,看到一个背影,便你想起了某一个亲近的人等等。这些怀恋的思绪,也即是令人低回怅润了。”   孙玉麟缓缓道:“在下身为男儿,决不能多情善感。因此,虽然偶然会有怅们的情绪袭上心头,但在下总得设法迅予排除,不敢任它绕于心中。”   这一说法,甚是深刻动人,虽然表面上他不容这等情绪存在,但事实上他承认有时会发生,只不过予以排除而已。   云散花点点头道:“你是英雄人物,自然要抛弃了足以扰乱心神的儿女情怀,但我却不必这样,而我自家更常常问自己,当我到了白发苍苍,双颊血色已经消褪之时,我还会不会有这种对世上的人、物事、景色等等发生怅相怀恋的心情呢?”   孙玉麟道:“你可有答案了么?”   云散花轻叹一声,道:“有是有,可惜太可怕了,这答案便是一个人到了年老衰朽之时,心情也随之而衰老麻木,再也不会发生这种感触情绪。正因如此,我才觉得非常非常之可贵,不忍得排出心中。”   孙玉膀颔首道:“你这话竟是如此多情,使我这个近于麻木不仁的人,也忽然改变了观感,觉得这等飘忽的,微小的情怀,竟变得弥足珍贵了。”   他居然如此的了解,云散花的确很感到意外。她很钦佩的注视着这个英伟男儿,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她也知道从今以后,她又增加了一样情怀。设若她终于与孙玉麟分手之后,说不定哪一天,她会再遇上同样的景致,同样的天气,以及这时节中同样的气味。于是,她一定会浮起了呼跳的,似曾相识的情绪,忽然间会非常的怀念一个男人的影子,以及那一去而逝的青春和往事。   两人各想心事,沉默了老大一会工夫。孙玉麟首先打破沉愁,轻轻道:“你可是海南创派的传人?”   云散花反问道:“我像么?你可是认为我很似是黎族女子?”她说完自家也笑将起来,可见得她并不认为对方是作如此想的。   孙玉麟摇摇头,道:“不是你像黎族女子,而是你的武功,似是海南剑派的家数,我听人描述过,同时又见过你与扈大娘拼斗,剑招中有着一股狠毒凌厉之气,正如海南岛五指山一派的剑法相似。”   他停歇一下,又道:“据在下所知,海南岛上汉人着实不少,尤多云姓,同时在下遍思天下各派剑法,只有海南剑法,具有这等辛辣刁毒招数。”   云散花道:“我目前还不想透露身世来历,所以想我不予置评。”   她突然想起了凌九重,忙道:“你敢是忘了凌九重?记得你说过把他活埋了的,我想还是尽早把他掘出的好,免得迟则生变。”   孙玉麟道:“在下一运抵堡中,立刻进行此事,片刻亦不耽搁,姑娘尽管放心,只不知在下这一别后,如何方能与姑娘再行联络见面?”   云散花道:“我们目前不宜有所接触,免得人家疑你我为奸细,这等不必要的误会,何必招惹?你说可对?”   孙玉麟道:“我们平时不作联络,但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我希望有通知你的办法,至少,你得留下一点线索给我,以便有事访寻。”   云散花道:“不,如果我有事求你,我自会找你去。”   孙玉麟道:“姑娘虽然是一片好意,不想我沾惹是非。但一个人自向光明磊落的话,纵有一点误会,亦无伤大雅。”   云散花笑一笑,道:“人心难测,也许那个体所谓幕后人,趁这机会诬陷你一下,这不是不可能之事。”   孙玉麟道:“哦这厂回的遭遇,回去只向李天祥真人实说,别人一概隐起你我见面这一段,我相信以咱们的才智手段,不致被人栽诬。”   云散花沉吟一下,道:“摊说得很,我不妨透露一点秘密,那就是据我所知,某一大家派之中,似乎有一个非常坏的人,使用种种手段,使天下不得安宁,也许这个人就是那幕后人,你务须多加小心,任何人皆不可轻于付以心腹。”   孙玉磷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连李真人也不能信任了,是不是如此?”   云散花道:“以我个人观察,李真人好像是真真正正有道之上。但世事难说得很,假如那幕后人能潜迹于某一大门派之中,历时多年,一直兴风作浪,都不被人觉察。则此人是何等才智,可想而知,由此推想,则他外表上能使人深信不疑,乃是意料中之事。”     第十章 荡女迷情夜观星     孙玉麟那么深沉多智之八,也不由得为之失色而惊,忖道:“她话中所指的大门派,环顾天下武林,大约不外武当、少林、峨嵋。华山、丐帮等四五派而已,照她这般说法,只怕连李真人亦在她怀疑之列。啊!是了,她隐起身世来历,必与此事大有关连,假如我是那幕后人,见她智慧武力皆超凡俗,必定多方查证她的身世。要是有这等行动,她就有极大的机会,侦悉幕后人是谁了。”   为了避嫌,他的确不便多问了。   当下说道:“谢谢你的情报,这一秘密消息,关系至为巨大,我一定留心在是。不过,有一点我想与你讨论一下,那就是峨嵋的陈静江,居然是萧春山的化身,咱们可不可从这人身上,查探线索,例如他是如何被诱成为那幕后人的手下?循线索往下追,一定可以发现多少有用的资料。”   云散花想了一阵,才道:“此法虽是可行,但十分困难,试问峨嵋派焉会透露任何消息?说到由我们审问,更是没有可能之事。”   孙玉鳞现出兴奋的神清道:“我想到一个可行之法了,但须得赶快进行才行。”   云散花问道:“什么办法?”   孙玉麟道:“当然是有关陈静江之事,他现在已在押赴峨嵋途中。当然任何人都猜想得出他的同党必会尽力营救,如若救不得。则杀之灭口。因此,李真人伤尽了脑筋,才摆下这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法。在他的如意算盘中,这是一举三得之事。”   云散花皱起眉,道:“如何是一举三得?”   孙玉麟道:“第一是这诱敌之计,也许可以把陈静江的党羽引出,予以擒获,得悉隐情真相。第二,可把陈静江安然送返峨嵋。第三,我们此一秘密行动,知道的人有限得很。如果有人劫夺,泄秘之人就那么几个,范围缩小了许多。”   云散花道:“你可晓得哪几个人知道呢?”   孙玉麟道:“据我所知,除了武当之外只有少林和丐帮得知。这是因为李真人必须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之故。”   云散花道:“是不是整个计划都让他们晓得?”   孙玉鳞寻思一下,道:“好像是的,究竟如何,我也不能尽悉。”   云散花道:“那么另一拨秘密运走陈静江的人,乃是如何掩饰,采取什一么路途方向?”   孙玉群道:“李真人的计划是由两名峨嵋门下,把陈静江送到西安,那儿有峨嵋派的一处根据地,是一座名叫通霄宫的道观,现在的观主是静玄子,辈份地位甚高。另一方面,派人前赴峨嵋报讯,让峨嵋派首脑们赶去西安,自行审讯陈静江。”   云散花道:“如是这样,任何人封锁上山之路,也没有用了。当然事实上也不可能把所有出入之人截住。所以在理论上,李真人此计万元一失。”   孙玉麟道:“你速赴西安,如果能设法找到陈静江,从他口中侦读出线索,到了最后,只怕连李真人也得感激于你。”   云散花道:“很好,我将于入黑时动身。届时我会经过天罡堡山下的李家庄,你如果有消息,可用小纸片写下,放置于李家在外西方一石碑上,在刻着李家庄三个字当中的家字上面的一点,有个小洞,可以塞人去,决计不虞失落。”   孙玉麟颔首道:“你如有消息告我,也可塞在那儿。”   他望望天色,讶道:“真快,不知不觉已到了午刻,我体力已恢复,这就返堡,我也得在入黑以前,把凌九重救出来才行。”   云散花瞧着他站起之后修伟的身躯,芳心中不禁泛起了奇怪的情绪,想道:“唉!但愿我能信任他,那末我就不至于感到如此的孤单了。”   孙玉群临走时,有点担心地问她道:“万一对方追踪而来,你人孤势单,岂不可虑?”   云散花从囊中取出一件黄绿色的薄纱,扬开来甚是宽大。她笑着道:“你放心吧,在山野之中,我只要全身用此纱裹住,躲在草丛中,任是世间第一流高手,纵然近在飓尺,也察觉不出。”   她略略一瞧,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不少法宝可用,护身足足有余。”   孙玉麟这才点头作别,迅即驰去。   他乃是绕道而行,心中算计敌人若是有意堵截自己,一定会在某处设哨监视。因此,他到了一片树林末端之时,便提高了警惕,不敢贸然出去。   他知道在树林外十余文处,有一座断崖,高约十丈。在崖顶的人,视界甚是广阔,亦不虞被袭。   假使敌人在此设伏,使他无法通过。则他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强行闯过,一是绕到天罡堡的另一侧,但这段行程,却达百里之远,费时甚多。   孙玉麟考虑了一阵,感到这两条途径都不妥当。若是采强闯之法,无疑的对方已配备了足够的人手,也势无幸理。   如是采取绕道之法,大是费时失事,一定须得在天黑之后才赶得回堡中,等到再纠集人手,前往埋葬凌九重之处时,他已经超过了能够抵受的时间而死亡了。   因此,他觉得非常棘手,当下从树后小心地向前移动,一直找到一处枝叶间隙,可以望见前路的危崖才停下来观察。   他望了一阵,只感到崖上好像有异,但一时却说不出异在何处。   从理论上来说,对方决计不可能猜测得到孙玉磷如此机警,居然会及时停下来,设法观察形势。   这是因为孙玉麟多次来探天罡堡,每次皆曾乔装改扮,并且把天罡堡周围百里的地形,摸得熟悉之极。   故而孙玉麟才能知道转过树林,便是一片危峰,如若不然,任何人都必须绕过树林,方始发现这点,到了那时,再躲起来已来不及了。   他的思路转回这一点上,突然恍悟,忖道:“是了,假如我是敌人,心中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在放哨监视上,就不必过于小心。只须指定几个人,轮流守望,等到我现身时,方始通知别人就行了。正因此故,敌方之人不致于有许多人在崖上各处放哨。”   原来他早先误以敌方的人,既是全力堵截自己,则人手必定甚多,起码每组有两个人以上,以防万一有走眼之虑。   但如果他们判断自己一定会走出了树林,方始发觉暴露目标。则对方只要有一个精细耐性之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树林转角的这个位置,就足够了,如若真是如此,则对方中派出一个人,所藏身之处,不要限定在崖上,但须在足以看得见树林转角的地方即可。   他欣慰地笑一下,付道:“孙玉麟啊!你毕竟是非常聪明机智之土,敌人如若把你看轻了,非落得惨败之局不可,假如这一切正如我所预料,则我或者尚有暗渡陈仓,返回天罡堡的机会。”   可以看得见树林转角的位置,当然很多。不过一旦除掉一些不能隐匿身形的,所余便很有限了。   在这有限的几个位置中,又须除掉不能向崖上同党递消息的地点,则更简单,只剩下两个位置而已。   另外一处是灌木丛,孙玉鲜认为那暗椿如果在树丛内,则虽然不易为自己察觉,但同样的敌方之人也很难看见他。   所以岩石后是至为理想之地,反正在监视上的效力并无区别,亦绝不致于为目的物察觉,在对方的人来说,尚有便于督促他不致于偷懒疏忽之妙。   那堆石头由于地势的关系,只有那么一块的后面,可以藏匿得人。   孙玉麟凝神查看了一阵,忽见微光闪动了一下,晓得那是眼睛的反光,不觉傲然一笑。   谁知他傲然一笑之后,足足费了两个时辰之久,太阳业已移到西边的山顶上,要沉下了,他还找不出过关的办法。   在这两个时辰中,他总算还沉得住气,绝对没有轻举妄动,敌人也因而全然不知他已窥伺在侧。   孙玉麟心中的焦急,几无法形容。现在已到至为紧张的关头,再过一会,就算过得去,也来不及了。   他自个地摇头兼叹气,但觉一筹莫展。对面的断崖上,分明埋伏约四五名教人,那是他已看见的事实,并非臆测。   敌方既然是准备对付他和云散花,又对他们的武功实力,知之甚深,则所准备的人手,无疑是足以擒杀他们。   此所以孙玉群一直不敢作强问之计,空自焦急的筹思办法。这到,他即使改弦易辙,决定绕个大圈返回天罡堡,也没有及时赶到的可能了。   在焦急中,时间过得特别的快,转眼之间,天色已经昏暮朦胧。   忽听一阵步声,从后面响起来,孙玉麟心头一震,屏息以观。   过了一会,这阵步声已绕出树林转角,向断崖那边走去。   孙玉群放目一瞥,只见来人共有五个之多,皆是青巾蒙面,身佩兵刃,其中赫然有那个指挥号令的蒙面人在内。   他骏然抽一口冷气,想道:“这一道罗网真是严密之至。原来在来路上,还有如许高手埋伏,我如若现身,立时陷入其中,前无去路,退走也不能,唉!真是厉害不过。大概眼下已经昏黑,这群人在后面已看不见这边的讯号,是以索性撤回来,躲在崖上。”   换句话说,他现下已只有退逃之路了。   只见那五人走到崖下,那蒙面人抬头望了一下,上面也有人伸出头来。   在暮色朦胧中,孙玉麟可看得清楚,而且又吃了一惊,原来崖上伸头下视之人,是个女性,虽然也挂着面纱,但那披垂的头发,却是一望而知。   在那女人身边另有一个男的伸头出来,道:“山主没有发现什么?”   底下的蒙面人挥挥手,率着众人从陡峭的崖壁间纵跃而上。   不一会,这群人都上去了。   孙玉麟冷笑一下,忖道:“这蒙面人被人称为‘山主’,我已是第二回听见了。这是绝佳线索,不久就将被我查出,现在最令人不解的是这一群邪人集团之中,居然也有女性。则这个女的,必是江湖上十分出名的淫娃荡妇才对,否则焉肯厕身于包庇采花淫贼的集团中?   晤!会不会是黄华的师父多妙仙姑李玉尘?假如是她出山,这麻烦可大了,听说她身怀‘狐丹’至宝,淫媚绝世,容貌也极为艳丽,虽然已是五十上下之人,但驻颜有术,望之仍似是二十许人。”   他之所以感到十分惊心动魄之故,便因他自己本身并非天生的正派人物。他能博得大侠之名,纯是后天的修养克制功夫,努力向善而已。   由于他与艳女冠黄华发生了关系,所以他已深知自己在“女色”方面,乃是最大的弱点。   那多妙仙姑李玉尘既是以善媚著称于世,孙玉群岂能不担心自己受不住她的诱惑而告失足辱命?   总之,他心怀恐惧,决定放弃返堡的打算,迅即回身便走。   不久工夫,他已赶到与云散花分手之处。   四下一找,云散花踪影全无。   于是他打消了找她帮忙之念,一运往埋藏凌九重的地点奔去。   此时天已入黑,时间所剩无几。因此,他决定先把凌九重挖出来,再作计较。   到了目的地,细一勘查,且喜没有挖掘过的痕迹,可知敌人至今还猜不出他如何把凌九重弄走的。   他仰头一望,一钩新月,已高挂天下。暗淡的月色,在黑夜中渐渐显得明亮起来。   孙玉麟吁一口气,忖道:“我到底救他不救呢?”   在理智上,以及克己修身的功夫上,孙玉麟认为必须马上救出凌九重。但他内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叫他不要这样做。   他认为后一种的想法,乃是属于“邪恶”的,是他内心中的魔鬼呼声。要他违诺背信只顾自己的私利。   奇怪的是虽然他认为这邪恶的意念,但心里头的感觉,却颇为倾向于这一边,因此,他惊讶地想道:“假如这一自私自利,不顾信诺的想法,乃是出自我的本性的话,则孟子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就很可疑了。看来还是苛子说人性本恶的话很有道理……”   他突然打起精神,从心底深处燃起了一股斗志,付道:“如果人性本恶,我决计不败在本性之下,我一定要战胜它才行。”   于是他弯下腰,动手挖掘。   不一会工夫,已挖到凌九重身上的遮挡物。这一层用来承托上面数尺厚的砂上的木头架子,没有损毁。   因此,孙玉鳞稍觉放心,动手把这一层弄掉,一面注意不使泥砂洒落在他头部,以免影响他呼吸。   最后,他把凌九重抱起来。发觉他微息尚存,暗暗吃惊,想道:“假如我迟半个时辰才来的话,他必定活活闷死无疑。”   然后为凌九重施展推血过宫,以及用力按他的肺部,使之收缩和扩张,正如现今的人工呼吸法一般。   弄了一阵,凌九重的呼吸渐渐强大有力。   孙玉麟顾不得自己住处的发痛,以及酸麻乏力。仍然立刻动手,把这个泥坑填平,使之不露破绽。   之后,他躺在旁边的草堆中,望着满天的星斗,伸展疲乏的肢体。   他两昼夜以来,没有休息过,其间尚有激斗,以及情绪上的焦虑。恐惧。紧张等,足以使任何铁汉,也支持不住。   凌九重的呼吸恢复如常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便自回复神智,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是那一弯新月以及满天闪耀的群星。   他躺着不动,极力使脑筋如常工作,以判断自己何以会在这一处地方。此外,他又暗暗运功,察看自己体内的情形。这是他的习惯,并非是记起了以往的遭遇,才这么做的。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身负内伤之时,大吃一惊。从这一点,马上就记起了护送要犯到峨嵋去之事。   跟着,他也记起了孙玉麟及时赶到,救了自己,后来又因无力突围把自己理在地下的经过情形。   他侧转头一看,这地形正是他被理之处,但地面上已无痕迹。不知何故已经从泥土内出得来,而又不见其他人影?也寻不着原先的痕迹?   他站了起来,拍拍衣上的许多泥土,没有目的的举步缓行,此举一来可以舒展筋骨,二来顺便看看四下形势和情况。   走了一圈,回到原来躺卧之处。心中正在筹划下一步的做法。   突然间草堆中跃出一条人影,非常轻灵而又迅快的落在他面前数尺内的地方。   若在平时,凌九重焉肯让人迫得如此之近?但目下实在是没法子,一则对方身法之快,已显示出功力深厚,非是一般庸手可比。二则他目下反应迟钝,不似往日那般能随心任意的进退。   那人落地现身,但见长发技垂,面上的具端和嘴巴,用一条丝巾蒙住,只露出上半截面庞。   她那对细长的眼睛,在白告异常的皮肤衬托之下,显得特别明亮生光。使人生出既迷醉而又害怕的感觉。   凌九重惊讶地望着她,心想:“单凭她这一对与众不同的眼睛,我就敢用人头打赌,我此生未曾见过她。”   接着又想道:“其实她何须用丝巾蒙面?只要她不遮住双眼,但凡见过她的人,决计没有认不出来。”   对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虽是在星月微辉之下,但她似乎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态度是如此的大胆放肆,连凌九重这个向来任性而为之人,也感到招架不住。不知道她看得如此仔细和奇怪,究竟有了什么发现?   当然,他对她也很感兴趣,很想知道她的全貌,最主要的还是她的全貌究竟美丽不美丽?   双方对望了老大一会工夫,凌九重忖道:“此女来势古怪,神态可疑,居心何在?实是莫之能测,我如果开口一问,便等于把主动之势拱手让给她了,必须使个出奇制胜之法,方有万一的希望。”   此念一决,立刻施展他平时最拿手的冷傲姿态。两眼向天一翻,不再理她,退自举步向前走去。   他的动作之中,还隐约秀露出他此去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动手去做的。   因此,那蒙面女人果然被他弄得一楞,不知不觉跟着他迈步而行。   大约走了十余文,已到了平坦旷阔的所在。凌九重脚步一停,仰头向天望去。   他非常专注的瞧望,但天空中只有罗布的群星,并无其他物事。而星辰又岂值得他这般专心凝视?   那长发蒙面女子静静的注视他每一个动作,她初时虽然已落了下风,为凌九重所愚弄,跟着行来。可是由于她直到现下,还能沉得住气,竟不曾开口动问。要是她继续缄默下去,只怕凌九重反而要招架不住了。   要知凌九重唯一可以唬住对方的,便是他那种冷漠和有所寻找的态度。然而若是一直装下去,到了后来,图窍匕现,他的斤两被对方挖清楚,如何会容他再装模作样下去?   但是凌九重凝望了好一会,才叹息一声,一言不发,再度举步走去。   那蒙面女子冷冷道:“凌九重,你何故叹气?”   凌九重头也不回淡淡道:“本人自幼曾下苦功,修习观星之术,刚才已有所发现,是以不禁唱然。”   蒙面女子道:“原来如此,那我倒是大大的失敬了,敢情你凌公子除了武功之外,居然还学过这等深奥玄奇的学问。”   凌九重道:“这等雕虫小技,实在当不得姑娘的夸奖。”   那蒙面女子声音突然变得非常的冰冷,道:“据我所知,星象之学,本是观测天候,以及推衍历算之用。世上之人,何逾恒河沙数,与天上星辰有何关连?”   她居然说得头头是道,并非一般不学无术之辈可比。凌九重初时大吃一惊,旋即又转宽慰。   他缓缓把目光投向对方面上,打量了她几眼,才道:“听了姑娘的非难,可知你是有识之士,在下甚感钦佩仰慕。只不知姑娘敢不敢以真面目相示?又敢不敢报出姓名?”   蒙面女子摆摆头,这个动作使脑后长发飘飞起来,煞是悦目美观。   她道:“在你来说,我的姓名面目可说是全无意义。因为我今晚定要取你性命。”   凌九重道:“这话不足为奇,在下已从星象之中,看出了凶吉祸福了。”   蒙面女子道:“你从星象中,看出了些什么事?”   凌九重道:“详情恕我不能透露。”   蒙面女子道:“胡说八道,假如可从星象中看出吉凶,你今晚不会在此地了,你不会躲在家里么?”   凌九重道:‘于道之难测,正在于此。我虽然早在许久以前,便知身有凶险,并且切忌身在旷野之中,谁知世事难如人意,我终于在今夜里,在此处遇上了你。晤!你贵姓?我知道了也便于称呼,对不对?”   蒙面女子道:‘俄姓李。”   凌九重道:“好,不管你是否当真姓李,在下姑且称呼你做李姑娘吧,李姑娘可曾览阅过子书中的淮南子么?”   李姑娘摇头道:“没有。”   凌九重道:“那就无怪你认为观星之学,乃是荒诞不经之事了,淮南子的‘天文训’首段中,就提到‘人主之情,上通于天。故诛暴则多飘风。枉法令则多虫螟。杀不辜则国赤地。令不收则多淫雨。四时者,天之吏也。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者,天之期也。’等话。可见得星辰大象,原是与人事大有关系的。”   李姑娘冷笑一声,道:“就算星辰与人事有关,可是也不能每个人的吉凶祸福,皆可在星辰上观测出来啊!如果你是当朝宰相,或者是三军统帅,容或有星辰显座。但你不过是个平凡之人,老天爷若是连你我这种人都管,岂不是麻烦死了?”   凌九重沉默下来,也不知是无话可谈?抑是懒得多说?   过了一会,他才道:“这不是老天爷管不管之事,而是心识则神会,天象自显,便可以观测出凶吉了。譬如测字,虽然同是一字,但时间环境甚至是灵机之触发的不同,便有种种之不同解释……”   他也是说得头头是道,使人不能不信。李姑娘想了一下,道:“那么你替我看看星象,瞧你究竟灵是不灵?”   凌九重视出为难之色,道:“你一定也听过‘心诚则灵’这句话吧?假如你存心只是试一试,而且是闹着玩的,在下焉能找得出与你有关的星象?”   李姑娘道:“鬼话连篇,如果你真精通此道,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的确有几分相信。最重要的是凌九重本来不是以此道胡口之人,所以他无须虚假。   因此,她停歇一下,便又道:“如何做法方算诚心?”   凌九重迟疑一下,道:“说出来只怕你不相信。”   李姑娘皱起眉头,道:“说出来听听,总不致于要我嫁给你为妻,才能测算得准吧??   凌九重道:“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相差不远了。那就是你必须使我能够安然离开才行。”   李姑娘发出冷嗤之声,道:“你真会妙想天开,我只为你几句胡说八道的话,就释放了你不成?”   凌九重道:“是的,我也这么想。”他内心中的失望,当然不是言语所能形容。只因这已是他唯一可以逃生的机会,虽然整件事情,听起来有点荒诞。但人心难测,的确有些人肯这样做的。”   只听李姑娘道:“凌九重,你本也算得是武林高手,何以全无一点斗志,自知必死?”   凌九重道:“假如你当真不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我身负内伤,已无法动手了。”   李姑娘道:“假如你的内伤,严重得达到不能拼命的地步,则何以今日我方之人,曾经大举搜索。这一块地方,已彻查过不知多少次,但仍然未能发现你?”   凌九重道:“我又不是没有腿,难道我不能够从别处走过来么?”   李姑娘道:“笑话,以你负伤的程度,走动之时,必留痕迹,我方之人,无不精明干练之极,如何会走了眼,任作往来自如?”   凌九重道:“既然如此,这也算得是一个秘密了,在下如无代价,决不说出。”   李姑娘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还要什么代价,真是痴人说梦。”   凌九重见她那对媚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充满了杀机,心想,这一回定必难逃被戮之祸了。   他心中虽然很惧怕死亡,假如对方答应饶他一死,但却要他跪地叩首,说一些非常侮辱自己的话,他也一定肯干。问题是如果对方不作此表示,则他纵使谷棘求饶,亦无补于事。   在这等情形之下,凌九重看得很清楚,知道畏缩乞求也没有用。既然如此,索性横了心,且图个口舌之快,也是好的。   只见他双眼一翻,白多黑少,作出一种非常鄙视对方,同时又极为自傲自大之状。要知他平生惯于白眼向人,性情倨傲无比。因此他这个动作表情,堪称当世第一,再没有人能比他再倡傲冷慢的了。   他不必说话,已经使对方觉得如被兜心一击,涌起了无限忿恨。   李姑娘眼中的凶光,本来足以使任何人见而生畏,这刻似乎更盛了,可见得她内心实在是非常激忿。   凌九重越发得意,暗念我虽然非死不可,但能在死前,把你这婆娘大大的激怒,也是好的。   当下鼻子中哼了一声,这轻轻的一哼,透露出说不尽的不屑。鄙视的意思,实是叫人无法忍受得住。   李姑娘额上浮现出青筋,玉手一挥,“啪”的一响,掴了凌九重一个嘴巴子。   凌九重反而傲然一笑,笑声中大声道:“你最多能够打我几下,以及把我杀死而已,还能够有什么花样?”   这一声傲笑,使李姑娘为之一楞,眼神凝注,露出寻思的意思。   凌九重也不理会她,但面上的表情,越发显得倡做。细说起来,这也是一招罕见的绝技了。   李姑娘突然格格一笑,道:“凌九重,你真有骨气,全然不把生死两字,放在心上。我平生最是佩服这种人。虽然有时不得不取他性命,但仍然很佩服。”   凌九重忖道:“去你的鬼吧!如果仍然要杀死我,佩服又中什么用?”   当下讽刺地笑一声,道:“这话中听得很,在下今日能使姑娘佩服,死有余荣了,嘿!   嘿!”   李姑娘道:“这一回情形有点特别了,你非凡俗之辈,所以我愿意优待你。”   凌九重冷冷道:“谁要你的优待?你另找别人去,我可不接受。”   李姑娘道:“假如以活着为条件,你怎么说?”   凌九重摇头道:“也不干!”他深心之中,哪里当真是不想活?但他为人狡橘多智,明知一口答应的话,反而可能把机会给砸了。因此,他反而全力装出万分坚决的样子,口气中斩钉截铁,似是全然没有商量余地一般。   李姑娘一怔,道:“常言道是:好死不如歹活,难道你竟是南极老寿星,燃自己的命太长了?但我却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居然活得不耐烦了。”   凌九重道:“想不出就拉倒,我根本就不耐烦跟你罗嚷。”   这话说得很硬,凌九重虽然耽心会过火,变成弄巧反拙。但此时此地,他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顺着这条道路,硬起头皮继续走上去。   李姑娘道:‘有怪,看来你居然恶生而爱死了,这等现象,大是违背人性,除非你忽然间发疯了,否则不该有这等反应的。”   凌九重道:“现下又不是研究人性,这些废话,体要在我耳边絮聒。”   李姑娘道:“你说你干生精研星象之学,我也曾很专心研究一个题目,那就是‘人性’的问题。关于一个人对生死所持的态度,便是其中的一个题目。但多年来,我已放弃了。你可想听听我研究所得的结论么?”   凌九重沉默了一下,似乎经过考虑,才答道:“你爱说的话,我也不妨听一听,因为我也曾研究过。”   李姑娘道:“好极了,我们不妨对证一下各自的心得,据我经过上千次的观察试验,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世上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甚至连德望崇高的僧道,亦不例外。每当临死亡之时,必定十分震恐,凡夫俗子,固然是苦苦求饶,就算是超凡绝俗人士,到了那时,什么理想壮志骨气抱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地停歇了一下,又道:“这是原则而已,凡是原则必有例外。”   凌九重冷冷一笑,道;“我就是例外了。”   李姑娘摇头道:“不,你不算是例外,只算是意外而已。”   凌九重道:“别咬文嚼字了,例外和意外有何区别?”   李姑娘道:“区别大得很,所谓例外,仍然是在意料之中,情理之中。但你呢,却是特殊的,偶然发生的情况,不能列入常规。”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所谓例外的人,可分两类,一是忠心爱国,满腔热血的大忠臣。这种人,当真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刀斧加颈,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他的理想,虽是万乘之尊,亦不能夺。”   凌九重感到兴趣了,说道:“这话甚是,古今以来,殉国名臣烈士,史书中皆有记载,果然是轰轰烈烈,临危无惧,足以与山河共不朽。这等人自然是不怕死的了。只不知第二类又是何等样之人?竟然足以与忠臣烈士并举?”   李姑娘道:“说起来第二类差不多,往往是兼而有之,那就是真正的孝子。”   凌九重啊了一声,道:“不错,古语说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可见得忠孝两字,原是不能分家的。”   李姑娘道:“这是人性中至为崇高珍贵的情操,忠与孝,每每分不开的,因此,我作过了不少试验,对忠臣孝子,以死威胁之。当然,如果他们感到死得不值,或者是须留有用之身,以遂其志,反应就不同了。如果要他们违背他们的原则,则他们却宁死不屈,意志之坚,再也不会动摇的。”   凌九重沉吟一下,道:“那么我也许是孝子吧?”   李姑娘嗤的一声笑起来道:“你简直是什逆不孝之人,因为你死得莫名其妙,并非为了双亲,反而足以使双亲痛不欲生,嘿!嘿!这样算是那一门子的孝子?假如你也可以称为孝子,天下无人不是圣贤了。”   凌九重恼道:“就算我不是孝子,你也无须把我说得这般不堪。”   李姑娘哟了一声道:“你神气什么?别忘记我举手之间,就可以取你性命。”   凌九重双眼一瞪,盛气凌人地道:‘那么你为何不举手?试试看我怕也不怕?”   李姑娘气得眼中又现凶光,但她终于忍住了,道:“你最好别激我,因为我目前已改变了心意,不想杀死你了。”   凌九重怒声道:‘俄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以为我可以随便的相信么、’李姑娘道:“唉!我乎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似你这般蛮横不讲理之人。”   凌九重道:‘那么你就算开了眼界啦!”   李姑娘气得玉容变色,纤手一挥,给他一个耳光,清脆可闻。   凌九重哈哈大笑,透露出十分得意的意思。   李姑娘暂且按住一肚子怒气,冷冷道:“你笑什么?”   凌九重两眼一翻,只用白眼向她,道:“我不告诉你。”   李姑娘想来想去,但觉此人可恶异常,偏生又找不出任何法子,可以反击他的,换句话说,她没有报复之法,没有能使他感到用这种态度乃是非常愚蠢而后悔的办法。这真是气死人之事,天下间只有操生杀之权的人,可以玩弄别人,可以给别人气受。但今日的遭遇情形,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一方面气得半死,另一方面又不甘心白白被他呕激了一场。所以认为必须把他的一命保存,以便慢慢的设法收拾他。   她转过身子,缓缓走开,一面寻思计较。   凌九等突然高声道:“李姑娘,你真是天下间难见的大骗子呢!”   李姑娘霍地扭转身,狠狠的盯视着他,道:“什么大骗子?我骗了你什么事物?”   凌九重道:“你讲的谎话可多啦!首先你胡说八道,自称多年来研究人性问题,这是其一。第二点,你根本不敢杀我,但口口声声说取我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单举出这两点,就足够啦,何须多说。”   李姑娘一晃身,像一阵轻风似的,已落在他身前,与他相距不及一尺。因此,凌九重几乎可以看得见在她那蒙面青巾下面,正在咬牙切齿的愤恨神情。   她从齿缝中迸出冰冷的声音,道:“你根据哪一点说我不曾研究人性问题?”   凌九重道:“你漏了多年两个字,这是关键,要知本人双目毒似蛇蝎,从你的背影上,一望而知你是少女身份,今年不会超过二十,试问这‘多年’两字,从何说起?其次,你光说不练,形色虽然凶厉,但又不见你敢真下手,我看你八成是平生尚未杀过人。”   李姑娘仰天冷笑一声,突然间举手取下面纱。但见她鼻如悬胆,唇似涂丹。而双唇的线条,可显示出她是个活荡不霸,却又随时可以变得冷酷无情的性格。总之,她整个面型,是属于妖艳、放荡的淫娃妖姬一类。但却是自有主张,很有手段的女人。   凌九重定睛打量她,注视有顷,才道:“晤!真是美艳迷人极了。但你此举并不等如斥驳我的见解呢!”   李姑娘冷冷道:“你真是孤陋寡闻极了,我的容貌天下男人尽皆有过耳闻,但你居然还看不出我的来历,真是可笑得紧。难道西京老邪凌长空竟然不对他的宝贝儿子,提一提须得避忌的人么??   凌九重双眉一按,再看她几眼,才道:“晤!这对眼睛和嘴唇,果然与天下女子不同。   那么你竟然是大大有名的多妙仙姑李玉尘了?但这真叫人难以置信呀!”   李姑娘这才微微一笑,道:“凌老邪总算不敢忘了我,不然的话,我这就到西京去找他晦气。”   凌九重道:‘你如果敢去,家父欢迎之至。”   李玉尘瞪他一眼,她现下已露出全面目,因此,她虽然是含怒瞪眼,却仍然有使人心荡魔力。   她道:“你懂得个屁,凌老邪见了我,不骇得夹起尾巴才怪哪!当然他不会把这些隐秘告诉你的,现在我们言归正传,你知道我是谁,还怀疑那哆年’两个字么?”   凌九重道:“你长得如此年轻貌美,即使从正面看来,也不过是双十年华之人,但李玉尘应是四十以上的人了,你如何能证明你就是李玉尘?”   多妙仙姑李玉尘道:“太简单了,你当然懂得我外号称为多妙仙姑的意思吧?只要你抱起我,宽衣一试,便知是真是假了。”   凌九重邪气地笑起来,道:“有意思得很,但你未免损失太大了吧?况且假如你事后忽然喜欢我的话,岂不是更没有法子杀死我了?”   李玉尘媚荡地笑道:“假如你能令找满意,使我喜欢你,那么,不但不会杀死你,连我整个人,也任得你支配受用。”   她又迫近了一点,几要碰触到凌九重,口脂香气,已喷到他的面上。她又道:“我此生阅人虽多,可谓曾经沧海了,然而还没有一个男人,能使我感到满意。更别说喜欢了。”   凌九重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搂抱她,可是有两件事使他抑制住这个冲动。一是他自知内伤未痊,切忌女色房事,否则将来功力大减,永无修复之望。而且当他负伤之时,只怕对他的男人本色,会有莫大影响。如此焉能使她感到满足欢喜?   第二点是“生死”问题,现在当那死神犹自在他头顶盘旋求去之际,他如何生得出欲念?必须把生死问题彻底解决了,才有心思谈情说爱。   因此之故,他不但没有伸手,反而退了一步,冷冷道:“我只想证明敢不敢杀死我之事,别的都没有什么兴趣。”   李玉尘楞了半晌,想道:“他如果是出身名门正派,又是当世大侠,或者为了虚名,会极力拒绝我的诱惑。不过照我的经验来说,纵使是大侠,也万难拒绝我的。而他不过是凌老邪的儿子,对女色之事,根本没有禁忌,为何有这等出奇的反应?”   现在她当真感到凌九重这个人,好像是一个莫大的谜,使她情不自禁的想弄个水落石出。   首先她考虑到凌九重可能是个天闭,失去了男性能力的人。若是如此,则他能够不把她的诱惑放在心上,自是理所当然,不值得奇怪了。   为了求得答案,她办法有的是,当即跃了上前,纤指一点,凌九重穴道受制,顿时四肢乏力,向后更倒。   李玉尘不让他跌倒,玉手一伸,把他抱住,接着便向树林中走去。   在一处四面皆有树木岩石遮蔽的所在,她让凌九重躺在地上也不征求他的同意,远目施展她独门秘法。只不过片刻工夫,她就证明了凌九重绝对不是失去男性能力的人。   因此,她挥手连击两掌,把他的穴道解开。凌九重连忙起来,冷冷的瞅住李玉尘,不屑地道:“以你的本事看来,连男人你也可以使用暴力,以遂你之愿了。”   李玉尘道:“当然啦!不然的话,我这个多妙仙姑的外号,岂不是白叫了?刚才我只是瞧瞧你是不是废物而已。假如你想试试看我能不能强迫你交合,那么我也可以表演给你看。”   凌九重道:“随你的便,我身负内伤,无力抗拒,你爱怎样都行。可是唯独有一点,那就是你不敢杀我,这岂不是很奇怪的事?”   李玉尘道:“你如此托大,敢是认为我会忌惮凌老邪而不敢下毒手?”   凌九重道:“你自家也说过,家父见了你,也得夹尾而逃。”   李玉尘道:“那么我为何不敢杀你?”   凌九重暧昧地笑一笑,道:“这原因你一辈子也猜不到,而我又很喜欢见到你困恼气恨,所以呢,我决计不告诉你。”   李玉尘深心中虽然十分气很,但表面上只好装出全不在乎之状,淡淡道:“你不一定猜得中我的想法,我或者会恼恨,但或者全然不放在心上,总之,你如果再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就把你四肢斩断,又以最好的刀伤药,保存你的性命,绝对不让你死,直到有那么一天,你觉得后悔了,才让你了结残生。”   她轻轻一笑,又道:“你如若到了那等地步,凭恃尽失,我看你定必后悔不已,因为假如不是你这般激我的话,我便不致于这样‘修理’你,最多一刀杀却,免受无数活罪。”   凌九重嘿然不语,心想:“这是至为要紧关头,她已用极大力量施以反击,一个应付不妥,当真后悔莫及。”   他感觉到极大的危险已迫临头上,这使得他的心乱了一下。幸而他还年轻,对生命眷恋之情尚不深,兼且性傲气盛,所以还不很惧怕,很快就镇定下来。   那李玉尘表现出悠闲的神情,在他身边缓缓走动。凌九重坐在地上,格目望着这个女人,但见她体态风流,极尽烟视媚行之能事。   如果说男人见了这等尤物,尚不动心,那真是天大的假话。问题只是在有些情况之下,虽有染指之心,却不敢付诸行动而已。尤其是凌九重,当他的“生死问题”未能解决之前,欲念自然抬不起头来。   他终于叹一口气,道:“假如我不是练过武功,在黑暗之中,不能把你看得这般肖楚的话,相信我的心情不致于如此波动紊乱了。”   这几句话,实质上是奉承她美貌之意,由于措词巧妙,听起来很顺耳。因此,以李玉尘那等听惯了这种奉承话的人,也很开心。适才积郁在深心中的那股怨恨气恼,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她回眸一笑:“你告诉我,为何激我出手杀死你?”   凌九重默然不语,只烦恼地透一口气。   李玉尘又道:“这样吧,我特别给你优待,先把条件说出来,供你参考决定。可是你这回可不要激我才好。”   凌九重道:“好吧,小生洗耳恭听。”   李玉尘蹲在他面前,水汪汪的循眼,凝视着对方,道:“我可以饶你不死,亦不去掉你的武功。但却有三件事,你必须照做。”   她停歇一下,使凌九重十分心急,不知她将提出什么条件来。假如其中有一条他做不到的,岂不惨哉?   李玉尘没有停歇很久,便说道:“这一件,你须得把想死的理由说出,我相信这个理由,可以使我满意。”   凌九重抗声道:“我直说就是了,你满不满意,我可不敢担保。”   李玉尘颔首道:“就是这样吧,第二件,你须得改变立场,帮我这一边。你只对我一个人负责即可,我还有些什么人,你无须知道。”   凌九重沉吟一下,点头道:“假如已无选择,那就只好这样了,好在我与许公强夫妇的仇恨并不深,即使不予报复,家父亦不致过贵。”   李玉尘笑一笑,道:“第三件是什么,你不妨猜一猜看。”   凌九重道:“老实说,我可以随口说出几个猜测,但有时会弄巧成拙,还不如缄默。你认为这样是不是比较聪明的办法?”   李玉尘道:“好,我告诉你,你丰姿英选,出自名门,我打算把你作为复入江湖的第一个裙下之臣。假如你不愿意,不妨此刻说出。”   凌九重惊喜交集忖道:“我如说不,你岂肯让我活着?”   李玉尘真是厉害不过,宛如看得见他的思想,立即说道:“那不一定,我并非定要你不可,况且,此地只有你我两人,只要你不泄漏此秘,世上无人得知,我并不会觉得失面子。”   凌九重道:“我希望你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你与家父的交情如何?”   李玉尘道:“令等一直在西北称雄,被称为西京老邪。而我则在东南行走,各有地盘,互不侵犯。虽然也见过好几次面,却谈不上什么交情,也没有梁子。”   凌九重嗫嚅一下,才道:“不是这个,而是你们可曾有过肌肤之亲。”   李玉尘微微一笑,道:“令尊向来以西京老邪的外号自诩,甚为得意,以他平日的性格,你既是他的儿子,怎会考虑到这等问题?”   凌九重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玉生道:“你定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们未曾发生过关系。”   凌九重欣然一笑,道:“好,我愿做你的裙下之臣。”   李玉尘道:“哪么你也得答覆我的问话啦!”   凌九重道:“这是情感上的问题,假如家父曾与你有过一段情,我何必插在其中?”   李玉尘道:“难道令尊会加以重视么?如果是的话,他岂足以称为老邪?”   凌九重道:“这是他的事,于我无干。我只管我自己的感情。”   李玉尘道:“听起来你倒是很有孝心呢!”   凌九重道:“闲话作提,现在我把我不怕死的理由说出来但愿你不要加以嗤笑才好。”   李玉尘道:“九郎清说。”   她这一声“九郎”,叫得如此娇媚可爱,凌九重虽然不是初出茅庐的人,却也为之神醉骨酥,软了半截。   他暗自想道:“如此狐媚尤物,我就算只享用三五年便死,亦是甘心,总算是做个风流鬼。”   但接着心头一震,又想道:“如此温柔,但谁也无福独自消受。我如生独占之心,必遭横死之祸……啊!我明白了,父亲当年不敢对她染指,定是忌惮她的媚功魅力,生怕成为她的俘虏,是以敬而远之。父亲的武功以及其他秘艺,都比我高明十倍,因此之故,这个一代尤物的李玉尘,也不敢硬要找上父亲,因为她也怕堕入父亲掌握中,不可自拔。”   这等双方互相忌惮之事,武林中最是常见。此所以才得以群雄并存,相安无事。甚至假如有一个人崛起,足以打破了这种均衡之势的话,这些一向内心敌视之人,会联合起来,对付这个祸首。   凌九重发觉自己父亲可能是十分忌惮对方这一点,登时悟出李玉尘要将他为面首之举,固然有一部份理由,是因为他相貌风度都不错。但亦可能是她想从自己身上,模清凌家的绝艺,将来碰上他父亲之时,便有制胜的把握了。   可惜目下他已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暗暗存着警惕之心而已。   他接下去说道:“你可还得我说过有关星象之事么?”   李玉尘道:“我怎会记不得?”   凌九重道:“我自问极精此道,灵通无比。早先分明看出我大劫难逃,今日要死无疑,因此,你杀死我的话,足以证明我多年苦心精研之学,没有差错。”   李玉尘噗嗤一笑,道:“为了证明你的星象之学没错,你宁可激得我出手杀你么?”   凌九重道:“可以这么说,但也可说是我先发制人而已。”   李玉尘一怔,问道:“什么叫做先发制人?”   凌九重道:“俄见星象如此显示,自念与其畏缩而死,倒不如抢先一步,死得像是个大丈夫。这叫做先发制人……”   说知之时,心中忖道:“这些鬼话,如果她果真相信,那才好笑呢!”   李玉尘伸出玉手,拉住他的胳臂,道:“好啦!我相信就是,现在让我们离开这个凉飕飕的鬼地方。”   凌九重道:“咱们到哪儿去?我还要不要返回天罡堡去?”   李玉尘道:“你怎可不返天罡堡?老实说,李天祥居然能够信任你,真使我感到意外,也很佩服他的眼力,照道理说,你是邪教中的世家子弟,他既然发觉有内好,须得秘密行动,则应该很防范于你才是。”   凌九重沉吟一下,道:“也许他正在测验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泄漏出去的。”   李玉尘道:“那是不用说的,不过昨夕的行动却不是这等用意。我初时以为他当真想运走陈静江,最多也不过顺便测探一下内奸会是什么人。但昨夕事发之后,我们再细加调查,一日之内,查出得知运走陈静江之举,居然有许多人知道。不过在当时皆以为是极秘密的消息,仅有自己晓得,是以都缄默不语。”   凌九重越听越糊涂,问道:“这便如何呢?”   李玉尘媚眼一眨,笑道:“让我从头扼要地解释一遍,你才能明白。”   “他停顿一下,似是在脑子里整理过思绪,才又道:“最先李天样要运走访江的行动,确实很秘密。直到最后的一刻,他才以各种巧妙方式,传出消息。每一个得知之人,皆以为只有自己烧得。因此,我这边收到的消息,便也以为只有我方那个人探悉。于是我们商议之下。判断此举,必是真的,因为消息传到之时,你们已经出门动身了。假如他是设计诱我们上当的话,这个消息不会这么迟才放出,亦不会这么秘密。”   凌九重忍不住插口道:“啊!这计划太高明了。”   李玉尘道:“这一点我也得承认,李天祥果然是才智超世,非常难惹的人。如若不是有他这等智者主持,老实说,你们人数虽多,势力虽强,但毕竟没有组织,而且内部还有许多矛盾,岂是我们的敌手呢!”   她已说离了题,凌九重提醒她道:“之后又怎样了呢?”   李玉尘道:“我们决定劫夺,满以为必可小胜,略为打击李天祥一下,谁知竟然中了他的计……”   凌九重道:“假如陈静江真的在车中,而又被你们劫走,这个打击,可说是非常沉重,如何只说是一个小打击?况且陈静江一旦解返峨嵋,必可从他口中,查问出许多线索内幕。   所以反过来说,李天祥如查出内幕,对你们的打击实是巨大无比。”   李玉尘笑一笑,道:‘陈静江不会说话的,这一点我们毫不担忧,只不过斗法失败面子上很不好看而已。”   凌九重一听知她不肯泄露太多的秘密,当即转个话题,道:“我想孙玉麟也是你们的人吧?”   李玉尘耸耸玉肩,道:“我要你返堡,目的就是对付他了。”   凌九重甚表讶异,道:“什么?他仍然不是你们的人么?但他已经跟黄华泡在一起。”   李玉尘笑一笑,道:“黄华这丫头虽然学得我不少绝技,艳名已经很著,但是她还是缺乏这个。”她用手指指脑袋,表示黄华欠缺的是“思想”。   她又道:“因此,她虽能迷惑男人,收入裙下。但她自家也存不住话,会在不意之中,泄露出内情。所以我才派她到天罡堡去,免得误事。”   凌九重这回又听不懂了,问道:“你敢是说错了?既然怕她泄秘,何以又派她到天罡堡来?”   李玉尘格格而笑,娇躯一倾,贴伏在他胸怀中。她浑身散发出一股魁力,因此凌九重对她那玉面朱唇,实在无法抗拒,低头急速的吻去。   四片唇地碰上,如磁吸铁,顿时紧紧黏住,看来真是一时三刻之内决计不会分开的。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分开了,凌九重露出如痴似醉的神情,凝望着怀中这个风神明艳的美人。   他喃喃道:“无怪你有多妙仙姑之称了,单单是这亲嘴功夫,已经是无人可以比拟啦!   唉!我真不明白为何你有这等本事,只须一吻,就足以使人神魂皆醉,同时又为之春情如火。”   李玉尘道:“哦的本事还多着呢,以后你自会知道,你可还要知道黄华的事?”   凌九重这时方从迷醉中回醒,道:“她怎么啦?”   李玉尘见他神魂颠倒,不禁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黄华何故反而要派人天罡堡么?”   凌九重道:“是啊!这岂不是反而容易泄秘了么?”   李玉尘道:“简单得很,我只要不把任何秘密给她知道就行啦!”   凌九重道:“此法诚然有效,但你岂不是少了一个可用之人?如果你摆一个可以信得过之人在天罡堡中,能起作用,对你也有帮助。”   李玉尘目视他的双眼,徐徐道:“现在机会才来到,你是我摆在里面的人,绝对秘密,别说对方不知,连我方之人,也不晓得。你只与我一个人联络,假如我退出这个集团,以后永远亦无人得悉你曾经帮助我,连黄华也包括在内。”   凌九重点点头,道:“这是个好法子,我也不要太担心了。”   李玉尘道:“黄华她什么都不知,所以行动上没有丝毫破绽,李天样再高明,亦联想不到我身上。这就是把她摆在天罡堡的最大用场了。何况我老早就用心布置过,使人以为我有事在江南。”   凌九重点头道:“是的,这一点已有人为你作过证了。”   李玉尘道:“我们的目的,当然是在丹凤针上,你可知道那丹凤件对我的意义么?”   凌九重摇摇头道:“虽然此宝为天下所重,但如果说到你个人所重,我可就无法猜得出来了。”   李玉尘微笑道:“批宝能使我驻颜,永不衰老。你想想看,这对我的意义何等重大。”   凌九重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一定全力帮助你。”   心中却想道:“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有点道理,但如若只想求得此宝,何须用这些手段,甚至这个集团中,竟收罗了各种身份之人,可见得必是另有极大的阴谋。她既然当我傻瓜,我就让她继续这样想吧!”   要知凌九重出道不算太久,同时他一向独行独往,不大与武林人物打交道。因此,如果李玉尘认为他对武林情势不甚了解的话,十分合理。   李玉尘缓缓说道:“你一定也想知道许公强夫妇,究竟与我们有没有关系,对不对?”   凌九重笑道:“老实说,许氏夫妇仇敌遍天下,但我与他们却只有一点点小过节。所以我此来纯粹是想见识见识天下各家派的人物,以及丹凤针等宝物而已。许公强夫妇就算已投靠在你的集团中,我并不觉得惊奇。”   李玉尘道:“这就更好了,他们最近果然已投靠过来啦!照我的猜想,这回他们夫妇如再度逃遁了,各家派的首脑人物,也许会粉墨登场,个个亲自出马了。”   凌九重迅快忖道:“这还用说,目下李天祥已证实有一个集团在幕后支持许公强夫妇。   而各家派又无法消除对许氏夫妇的龙根,下一步的行动,自然是使这围剿许氏夫妇之战升级,各家派的主脑人物都纷纷出马,以便诛灭许氏夫妇,以及把这个集团及时消灭。”   在他印象之中,已感觉得出李玉尘的集团,必是集邪恶人之大成。尤其是因为此一集团之中,可能有些名门正派的高手也参加了,更加令人觉得可怕,不晓得将来会有什么发展。   他露出兴奋之色,道:“那好极了,我可以看见许多成名已久,目下业已隐退的著名人物。”   李玉尘道:“你一定不会失望,这也是我们所期待的。武林沉寂已久,藉此机会试探各人的厅两,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凌九重想了一下,道:“你的集团有些什么人物,我不便多问。但把许公强夫妇也纳入其中,未免太不智了,这是谁的主意?”   李玉尘笑一笑,道:“慢慢你就会知道我们为何要收容许公强了。”   凌九重叹口气,道:“好吧,以后我们怎生见面?”   李玉尘道:“我目下有许多事待办,而你又负伤在身,所以我们须得等待一段时间。好在来日方长,你说是不是?”   凌九重的手,早就开始作不规矩的活动,这时恋恋地缩回来,退开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遗憾地道:“这种等待,最令人难以忍耐。可是你说得好,我必须养好内伤。不然的话,将来体力减弱,你也许瞧不起我。”   李玉尘投入他怀中,与他搂抱得紧紧的,却没有说话的声音。原来他们四唇相接,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   又过了许久,李玉尘告诉他,如何走法,就可以避过她那边的人,回到堡中。当然其间她须得暗中帮忙,把路上岗哨调开几下才行。   于是在午夜已过了的时候,凌九重方始抵达天罡堡。   李天祥得到报告,立刻找他谈话,询问经过。   凌九重得知孙玉群尚未回来,甚为惊讶道:“在下是如此这般,埋在地下。直到黄昏之时,忽然醒转,发觉县在草丛中,距理我之地,不及一丈。”   李天祥眉宇间的沉重神情,忽然消失了。   凌九重问道:“李道长只听了这几句,就能够推测到以后的情况么?”   李天祥摇摇头,道:“贫道虽是不能猜到很详细的情形,但却知道了两件重要大事,一是凌公子能安全回返此地,可见得敌方可能已经撤退了,因而今晚可以平安渡过。第二件是孙大使定告无恙,可以断言。”   凌九重道:“但在下回醒之后,竟不见他的踪影,我在原地调息许久,才动身回来,路上发现有来历不明的人放哨,所以我费了半夜工夫,才得通过。”   李天祥道:“孙大侠必是发觉了什么线索,立时追踪侦查,故此将作放置在草丛中。敌方之人,虽然尚有岗哨,但你负伤在身,居然也无恙通过,可见得这些岗哨不算高明。总之,他们已有撤退的迹象了。”   凌九重心知实情不是如自己所说的通过法,而是得李玉尘之指点,以及她的暗助,始能通过。   目下李天祥作如此推测,很可能大意而落败。他心中很不安,颇想提醒他。但他如果要驳倒李天样的推测,则必须把李玉尘这事说出。   因此他终于没有开口,只道:“真人可曾查出了他们的来历么?”   李天祥道:“只有一点眉目,但贫道相信不须太久,就可以晓得更真确的消息了。”   凌九重想了一下,才道:“在下本来不应我问,但假如李真人允予相告的话,也许在下亦能从动手时的实地情况,提供一点有用线索。”   李天祥道:“告诉公子亦无妨碍,贫道认为对方乃是一个势力强大的秘密集团,拥有各派的名家高手,所以如蒙涉。陈静江这等人物,也甘冒大不讳,投入他们那边。在这一次劫车行动中,贫道所得的收获不少,最重要的就是证实对方果然是一个集团,其力量足以包庇许氏夫妇,其次,最低限度,以前邪教的第一人物六指鬼王魏湘寒,有支持此一集团的征象。”   凌九重听了这话,面上露出愁色,李天祥了解他此一反应的原因,当下说道:“公子敢是忽然想到,如果魏湘寒组织这个集团,则令尊为了老交情,不得不出手么?”   凌九重吃一惊,道:“真人猜得很对,在下正是想到这一点。”   李天祥道:“暂时还不必多虑,除非魏湘寒已经准备妥当,打算与各大门派的前辈高手破裂决战,不然的话,他最多是在幕后支持而且。如果他不亲自出山,老实说,天下间还没有可以搬得动令尊之人。”   凌九重果然透一口气,谢过他的指点。   等到凌九重返房休息,白天福真人悄然入房,两个老道人低声商议大计。   李天祥叹一口气,道“师弟,愚兄此生大半时间,都是为师门以及有关本派的各路人物的事情,忙个不停,细算起来,真是没有多少时间参修大道。”   白天福道:“小弟一向追随师兄,多少年来,安内摆外,对于师兄的功劳,如何不知。   这正是古语所谓‘能者多劳’,谁叫你才智高人丁等呢!”   李天祥笑一笑,道:“这样说来,愚兄竟是活该操心劳碌的了?”   白天福也笑道:“为了师门,还有什么话说呢?”   李天祥道:“我告诉你,这一回尽兄却生出了智穷力竭之感。”   白天福失色大惊道:“事情这般严重么?师兄平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阵仗,从未见你说过这等泄气话。”   李天祥道:“淳实上咱们果然很不利,若不是愚兄老谋深算,根本无法维持目下的局面。我算来算去,其中还有一点,乃是敌我双方都没曾料到的,便是咱们这一方,竟有一位隐身异人暗助。亏得如此,咱们才扭回大势,例如那数十中毒之人,得以复痊。余小双姑娘得救,使我得以利用她的美色,擒获了陈静江。这些皆是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的事,所以现在敌我之势,尚是半斤八两。咱们的致命伤是形势太明,而且内部龙蛇混杂,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内应。而由于陈静江事件发生,咱们连那些名门大派,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敢相信了。”   白天福道:“幸而师兄早在数日前,已认为情势不妙,向掌门密报求援。假如掌门真人替咱们找到三五个靠得住的高手赶来助阵,那又可使敌人大吃一惊了。”   李天祥道:“这还不够,你也知道愚兄密报中,曾要求掌门真人亲自出面,向几个大家派约请高手赶来助阵,在实力上咱们可以应付任何集团。但唯一的弱点,却是敌方有个使毒祖师,而咱们人虽多,水准相差甚多,使咱们有防不胜防之感。”   白天福皱眉道:“不错,那百毒教主成金钟虽说是与武林人物从不生事,但这一回又不同了。假如对方许以‘丹凤针’为路,他必定什么都肯干。”   李天祥道:“问题就在这儿,假如对方答应用丹凤针笼络成金钟,则别的人尚有何求?   怎肯加入这一集团?尤其是蒙涉、陈静江等人,又怎肯冒背叛师门,受天下人唾骂之险,竟来对付我们?”   白天福迷惑地摇摇头,道:“我也想不通。”   李天祥道:“敌方动机不明,实力也探听不出,这对咱们非常不利。现在话说回来,假如那位破去敌人毒物的异人,肯正式出面帮助咱们,起码可以抵消了成金钟的力量了。”   白天福道:“胆这位异人却向何处联络,假如有办法,你早就叫我去了,对不对?”   李天祥道:“愚兄逞谋斗智了一辈子,岂有连这异人的所在也不知道之理?老实说,此堡的设计建筑,早就被愚兄算得清清楚楚,何处有暗道,我都晓得。要是没有这点本事,还能领导天下豪杰之土么?”   白天福拂髯一笑,道:“得啦!师兄你偶然吹吹牛,不是不可以,但目下可不是吹牛的时机呀!你可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咱们兄弟九探阎罗寨,就是因为那阎罗寨修建得十分繁复奇奥,咱们是三番四次,死里逃生。如今回想起来,犹有余悸!这天罡比起阎罗寨,又是另一种气象规模,照小弟的看法,两者相比,阎罗寨是表面上很繁奥多变,其实还是肤浅。   这天罡堡有藏龙卧虎的深沉格局,反而没有法子弄得清楚。如果两者皆有人把守,我宁可攻打十座阎罗寨,也不愿攻打一座天罡堡呢!”   李天祥欢然道:“说得好,可见得师弟的眼光,实在非常高明,不错,这天罡堡如果有人主持,发挥妙用的话,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无法到达后堡。事实上连前堡也到不了。”   他停歇一下,又适:“以我观察所得,这天罡堡所有的奇奥作用,完全停顿了。不过它气象格局的深沉奥妙,仍然是天下无双。”   白天福道:“假如昔年天罡堡荆家真是被仇人杀害全家,我就不明白什么人办得到?第一点,荆家有丹凤针在手,世代相传,任何灾难,都难以伤得他。第二荆家的武功,乃是武林独树一帜的上乘武学,在当年大有压倒天下各派的声势,谁能超过荆家的天罡绝艺呢?第三点,此堡又是无比天险,就算是皇上派百万大军前来,亦有无处用力之感,但荆家终于覆灭了,五十年来,已证实荆家没有了遗,宁不可怪?”   李天祥道:“这些谜或者永远都不能揭晓,姑且不提,若论这天罡堡的建造设计,愚兄敢说是目下人过此堡之人当中,懂得最多之人。”   白天福道:“这却是什么缘故?”   李天祥道:“愚兄曾经访求名师,修习堪舆之术,你一定还记得这事。”   白天福道:“堪舆之学,只不过是讲究地理风水,小弟也有相当的造诣,但与这土木之学何关?”   李天祥笑道:“称那几年忙着闭关潜修,所以全不知道,愚兄我是借堪舆之名,学的其实是土木之学,所以其后任何屋宇,我略略一看,就晓得派别源流,也知道如果没有密室复道等,应是在何处出入,你要知道。这密室地窖复道夹壁等,与整个建筑设计有关,基于安全。方便、坚固及隐秘等种种条件,予以设计,并不是可以随心所愿的胡乱建造。所以精通士林之学种种原理的人,便能够从建筑的形式。大小。材料。地势。方向,以及当地风俗习惯等等条件,查看出个中秘密。你以为这是可以胡乱吹牛的么?”   白天福讶道:“师兄说的头头是道,叫小弟不敢不信了。”   李天祥道:“此堡乃是一位在土木之学的历史上,非常著名的大师所设计。愚兄曾经研究过不少他的杰作,本以为非常了解。谁知他果然不愧是一代大师,胸中所学深不可测。此堡只得保存他一些特殊风格,其他方面,变化甚大,所以愚兄须要实地勘察,仔细计量大小,又苦心推算,才终于通晓了。”   白天福听得目瞪口呆,道:“原来师兄苦心孤诣的学过这一门学问,小弟真是失散了,不过以小弟所知,师兄你并没有如何去测量这座天罡堡呀!”   李天祥道:“我们同行的人,只须随便走来,就可以计算出来了。假如不是这位大师的杰作,愚兄根本不要入堡,即可看出其中秘密。”   白天福道:“如果师兄已测得破此堡的秘密,而那位隐形异人,又是藏匿在堡中的话,那么师兄为何尚不去找他呢?”   李天祥道:“这件事有些困难,尚待克服。一是谁去找他?这个人选太重要了。二是这异人态度不明,我们仍然不敢断定他对咱们是否有好感?三是以目下的局势,已有人手缺乏之虑,如若抽调出你我兄弟之中任何一个去办些事,只怕力量分弱了,遭遇大劫。”   白天福道:“要去的话,自然得由师兄亲自去走一趟,以便立刻弄清楚这位异人的意向。不过师兄一去,这儿叫谁主持呢?”   李天样道:“谁主持都行,就怕对方一看我久未露面,突然发难攻来,那就麻烦了。”   白天福道:“师兄所虑极是,对方如果叫许氏夫妇明攻,余人则在暗中相助,咱们这一方只怕得折损许多人呢!不过敌方会不会大举对付咱们,仍是疑问。因为敌方的动机何在,实在无法测度得出。”   李天祥道:“你的分析非常合理,此外,假如大指鬼王魏湘寒,真是幕后的支持者,对咱们来说,又是非常难以抵御的强敌。最可怕的是在他号召之下,许多厉害魔头都会加入,那时候势必酿成了一场数百年来罕有的正邪之争了。”   白天福沉吟一下,道:“六指鬼王魏湘寒退隐已久,数十年来,不闻他在江湖活动,何以忽然又出山呢?他有什么目的呢?”李天样没有作声,白天福又接着说道:“以他的身份声望和本事,大可以等到咱们找到丹凤针之后,方始出手强夺,假如他是为了那丹凤针的话。如若不是,他便是冲着许氏夫妇而出手的,只是这些年来,都不闻他有任何动静,难道许氏夫妇竟是在这几年内才搭上了六指鬼王魏湘寒的么?”   李天祥道:“关于六指鬼王魏湘寒这一部份,咱们无须先下判断。因为究其实咱们只是得见陈静江施展鬼王的家数身法而已,此外并无其他证据。”   白天福道:“这话也是。”   李天祥道:“现下我最担心的,便是孙玉麟的安危了,假如他已被敌人擒去,对咱们的打击,当真是巨大不过。”   白天福道:“师兄可是打算清他去找那位异人?”   李天祥道:“不错,他智谋武功尽皆过人,且年轻力壮,勇于任事。由于他辈份不高,年纪轻,假定需要低头相求之时,他也做得到。”   白天福特髯道:“是啊!咱们皆是一大把年纪之人,又是出身武当,岂能低声下气的求人呢?怪不得师兄不愿让我前往了。”   他们挑灯而谈,已经有老大一会工夫了,突然间一名年轻道人奔到门口,高声禀道:   “孙大侠刚刚回来,求见李师伯。”   李白二人顿时喜形于色,忙忙叫人引他前来。   孙玉鲜进得房来,但见他蓬首垢面,衣服破乱,一望而知他这两日来过得甚是艰苦辛劳,且喜他精神奕奕,看来没有吃过亏。   双方在灯下见过礼,李天祥道:“孙大侠辛苦了,照理说应该先行梳洗休息才是,无奈情势险恶,贫道也不客气了。”   孙玉麟笑一笑,呷一口热茶,才道:“真人不作客套最好,这次晚辈经历见识不少事,是以急于向真人报告,只不知凌公子回来了没有?”   李白二人一齐点头,孙玉麟道:“这样说来,晚辈竟是白白耽心了许久,也浪费了不少精力去找寻他。”   李天祥道:“他说忽然醒来,发觉身在荒野,当然便回转来了。”   孙玉麟道:“晚辈把他掘出之后,因见他尚未回醒,是以就在旁边草中睡了一觉。凌公子见时回来的?”   李天祥道:“他回来不久,据说一路上不难通过。”   孙玉磷点点头,便把自己如何为了搭救凌九重,追赶那个敌人,其后如何把凌九重埋起,以后又碰见云散花等经过说出。     第十一章 天罗绝艺满胸怀     李天祥听了之后,微露喜色,道:“贫道相信已有点线索,可以侦查对方的主脑是什么人物了。这且不提,贫道眼下又有一件重大之事,想请孙大侠出马。”   孙玉麟道:“真人吩咐下来就是了。”   李天祥道:“此堡之内,有一位隐形异人,由于他能解救中毒之人,所以假如咱们能找到他,便可以抵消敌方炼有毒功之人了。”   孙玉麟审慎地问道:“真人可是已知道这位异人在什么地方了么?”   李天祥道:“有两个地方可以找一找,如果找不到,那就只好由贫道亲自查访了。”   孙玉麟这才明白,道:“原来真人打算命晚辈去谒见那位异人。”   李天祥道:“是的,此事颇难处理,咱们目下既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亦不知他的态度,贸然求他,只怕有碰壁之虞。此外,最重要的当然是乘机刺探一下,瞧瞧那丹凤针是否已在他手中广   孙玉麟道:“晚辈已了解真人的意思了,好的,晚辈马上就去。”   他匆匆换了衣服,略加梳洗,便又去见李天祥。李天祥给他一张简单但清楚的图样,道:“此是后堡的两间密室。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秘密通道和出入口,但都有危险,只有这两间,应该是最明亮和空气充足,最直隐居的,所以我要你到这两处瞧瞧。假如没有人,也查不出最近尚有人居住出入的痕迹,你万万不可乱找,咱们再行商议。”   孙玉麟唯唯应了,李天祥又道:“孙大侠才智武功,都高人一等,兼且侠骨义胆,胸怀磊落,贫道才敢以此重任相托,要知这位异人既有神出鬼没,解救奇毒之能,而又精通土木之学,这等人物,十分难测,可能非常和易近人,也可能十分捌扭恶毒。因此,应付之时,全凭机智,错非孙大侠这等人才,贫道才敢相托。”   当然他还有一点没点明,那就是他早先还赞了他一句“侠骨义胆”,如果孙玉麟不是被他认为正直侠义之人,纵然很有机智武功,亦不能托他办事。主要原因是这丹凤针关系太过重大。   李天祥想了一下,又道:“关于丹凤针之事,咱们或可不放在心上,但此宝已成为天下群雄,不论正邪,都垂涎觊觎之物,因此你若是得到有关此宝的消息,切勿泄漏,待咱们研究过,才作决定。孙大侠以为如何?”   孙玉麟道:“不劳真人吩咐,晚辈亦会如此。”   他拿了图样,不敢惊动任何人,一淫没人夜色中。   他晓得李天祥派自己负责此一行动,乃是经过严密的观察,以及小心研究过的。因此,他觉得自己必须用尽智慧和力量,务求达成这个任务。   不久,他已悄然走入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此房无人居住,自然是李天祥的安排,不足为怪。   在黑暗中,孙玉麟查听了一会,这才走到角落的一座壁橱前,轻轻拉开了橱门。   他点燃了火招,略一察看,但见橱内有蛛网和灰尘,一望而知许久无人使用过此橱。久未被人打并,或者只在最近被人打开过一两次,照理说应该尚有一种特别怪味,仅有浓淡之别而已。   既然毫无气味,可知此橱时时有人打开。至于橱内的蛛网尘迹,却不足异,因为出入之八,无须经过此橱。   他定一定神,伸手在橱顶摸索,只扣“克喳”低响一声之后,他把橱门小心地关起来。   橱门一关好,这座壁橱忽然陷了人去,移动之时,非常的平稳顺滑,毫无声息。这时,右方便露出尺许宽的一道门户。   孙玉麟用火把一照,里面是一条窄窄的通道,长度只有五六尺。他一侧身闪了人去,一推壁橱,登时复原。   他缓缓行去,尽头处是一道水门,已经关闭上。孙玉麟不敢冒失闯入,当下举手叩门,连叩三四下。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   孙玉麟非常失望,同时也提高警惕,当下又叩门作响,并且说道:“在下孙玉麟求见。”   他以内力迫出声音,以便透过这道木门。   又过了一阵,他再开口说道:‘猪恕在下失利,要擅自进来瞧瞧了。”   说罢,伸手推门。这道木门居然没有上锁,轻轻易易就推开了。   孙玉麟已点燃了带来的蜡烛,高高举起,一面放眼四望,一面屏住呼吸,提气护身,以防暗袭。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间密室作长方形,可以称得上宽敞。上面有一层天花板,所以看不到屋顶。四角的墙壁上,各有一个径尺的方形洞口,一望而知乃是通风设备。   密室内有桌椅床柜等家具。甚至壁上还有一幅没色的花鸟画轴,两边配以对联,甚是雅致。   孙玉麟把蜡烛插在桌面现成的烛台上,这才举头四望,一面走到床边。床上没有铺盖,只是一张空荡荡的檀木床。孙玉麟一屁股就坐下了,手掌很自然就撑在床上,顿时感到尚有一丝微温。   他以过人的机智,不动声色的查出此房曾有人睡过,而且可以断定是刚刚才躲开的。这一定是他掀动机关之时,房中人即时得到警讯,方能及时躲开。   他只坐了一下,便跳起来,走到那具大柜处,打开柜门查看。   只见此拒为上下两大格,上面的大格还有抽屉,屉上的空间,叠放着好些衣服。下面的一格,分为四层,摆着三十几件玉石瓷器,俱是古色古香,而最底下的一格,则是一叠叠的书藉。   孙玉麟一眼望去,但见上面的一本佛经,另一叠上面则是道教经卷。   他拉开抽屉,觉得非常沉重,原来左面的堆放着许多金条。右面也一般沉重,放满了各种金银打制的饰物,镶珠嵌玉,非常夺目。   孙玉麟差一点就伸手拿件来鉴赏一下,因为他一眼望去,已发觉这些饰物打制得非常精巧,必是价值不菲,胸中不觉涌起贪婪欲得之心。   但他及时抑制住这一出乎天性中的冲动,付道:“假如那位异人在暗中看得见我,则我这一伸手,势必被他认定是贪财卑鄙之人,唉!我虽然很乐意占有这些珠宝,但如果被人因此瞧低,那就不值得啦!”   此外孙玉麟很想查看一下屋顶,那些天花板,非常整齐美观。但他心中牢牢记得李天祥说过,这两间密室都是光线充足,空气流畅。   现下此地空气诚然畅通新鲜,但如果在白天,则必定全无光线可言。   因此,机警的孙玉麟已猜测出光线的来源一定来自天花板。自然原本有可以敞开的洞口仅现在已关闭了,那个隐形异人,十九匿藏在天花板上。他又忍抑住向上望去的欲望,从容地关起抽屉。   他又到床上坐下,暗自想道:“现在我所发现的,乃是第一点这位异人的确居住此室。   第二,他并没有远走,而是在天花板上监视着我。第三,由于这位异人动都不动那抽屉之物,可见得不是贪婪的老家伙。第四,这一点补充第三点,那就是此室之内,并没有老年人身上的特别气味,因此可知这位异人绝对不老,同时也不是女性,因为没有香气。第五,我观察之下,似乎并无陷阶机关,如不错,则他对我并无恶意。”   他以过人的机智,在这空荡荡的密室内,片刻工夫,便想出了这许多道理,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目下最使他惊奇的是,这位异人,居然年纪不大。而单是识得此堡的奇奥设计,以及能够解得百毒教主成金钟独门手法这两项,已经足以使人咋舌惊奇了。   此外,他还敏感地考虑到一点,那就是这异人,最先是解救云散花,其后又有余小双被救,这两女皆是当今绝色天姿,也许他是见她们长得美丽,才伸出援手。那许多中姿之人,乃是沾她们的光而已。   他想了好一会工夫,四下仍然悄无声息,他微微一笑,用感激诚恳的声音说道:“在下乃是奉了武当李天祥真人之命,前来求见。此事目下尚严守秘密,假如尊驾不愿与我接触,亦请示知,以便回去覆命。”   他等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暗笑自己会不会是自说自话?或者那位异人,恰已外出,根本不在此处,无从聆得这些言语?   但他仍然不放弃努力,过了一阵,又高声道:“除此之外,有一位被尊驾救过的姑娘,亦要在下代传几句话……”   他住口等候,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极力沉住气,继续等候。   果然天花板上传来一点声息,接着揭开了一块,成为一个两尺方圆的天窗。   上面比底下黑暗的多了,因此孙玉麟只能看见影绰绰仿佛有个人站在天窗边,至于此人长得如何,是何装束等,都没有法子分辨得出。   孙玉麟心中大喜,暗念:只要能够哄得你露面,或者仅仅是交谈几句,也是莫大的成功了。   天窗上的人说道:“孙大侠有何见教?”   孙玉麟那么深沉多智之人,也掩饰不住惊喜之色。原来此人一开口,立即显示出他是个很年轻的男子,最多也不过与孙玉麟的年纪一样而已。   孙玉麟定一定神,道:“首先在下请问一声,能不能得睹尊容?又可不可见示高娃本名,以便称呼?”   天窗上的人迟疑了一下,才道:‘哦姓社,名希言。”   孙玉麟道:“幸会,幸会,在下实在不敢奢望能够得见尊驾的。”   杜希言又道:“孙大侠此来有何见教?”   孙玉麟道:“目下武林形势十分混乱,在堡中的人,大半都将有丧命之虞,假如杜先生肯发慈悲之念,允予赔助,这一场正邪之争,就还有希望。”   杜希言道:“我能帮助你们什么?”   孙玉麟道:“杜先生神通之广大,无须多言,单就对付使毒一道,就不是世上之人可及的了。”   杜希言道:‘峨!原来要我解毒,那倒是可以效劳。”   孙玉麟一听之下,欣喜元已,道:‘胜先生慨然赐助,足见李真人法眼不花,他断定杜先生必是正派之人,是以可能出手惩戒妖邪之流,不准他们猖极。”   他虽然已相信对方十分年轻,可是他又晓得往往有些高人异士,有驻颜的神通。因此,可能外表上很年轻,事实上却已是七老八十之人。因此之故,他尽力保持恭敬的态度。   杜希言道:“我不是出手,而是你们有人中毒的话,我可以解救。”   孙玉麟道:“杜先生有所不知,邪派方面,罗致了百毒教主成金钟,此人成名数十年,乃是宇内使毒的第一人。如果杜先生不出面,在阵前相斗而中毒之人,可能马上毙命,根本来不及运返待救。”   杜希言哦一声,道:“是这样么?但我手上没有足够的药物,纵然出去,只怕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孙玉麟沉吟一下,道:“在下有一句话,只不知该说不该说?”   杜希言道:“孙大侠清说。”   孙玉麟道:“在下听李真人的口气,认为尊驾可能已把一宗至宝得到手,如果是这样的话,何愁成金钟的毒物厉害?”   杜希言道:‘林说是丹凤针么?假如此宝已在我手中,我早就离此而去了,何须尚在这儿逗留?”   孙玉麟失惊道:“若是如此,则前此那些被您解救之人,并非是因丹凤针而得以解去毒力了?”   杜希言道:“这是实情,我对‘毒学’颇有心得,身边带有些药物,以备不时之需而已。如果碰上使毒高手,便须有充足的准备才行。”   孙玉麟道:“假如让先生所需药物,不是希奇难得之物,在下马上派人采购,或者可以来得及。”   杜希言道:“这也行,不过炼药也得化一点时间,此外,我还须人手帮忙。”   孙玉麟道:“这些都可以办妥,李真人必有拖延之计,人手更无问题。成问题的是,反而是地点,咱们必须在一个秘密之地,例如这间密室,方可保最高秘密。”   杜希言道:“此处地方可能不敷应用,最好另找一处,此堡房屋甚多,何愁没有僻静之地?”   孙玉麟晓得他不明白“保持秘密”之意,当下解释道:“由于邪派方面,处心积虑已久,因此,不少名门正派中的高手,居然变节通敌,暗通消息。因此,咱们事事皆须保持高度机密,方能收出其不意,克敌制胜之效”   杜希言道:“这话听起来真令人难以置信。”   孙玉麟道:“当真是如此,目下弄得我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相信谁。”   杜希言道:“对于这一点,我可以贡献一个方法,或者可以收到部份的效力。”   孙玉麟讶道:“杜先生有何好计?”   杜希言道:“我有一种药物,无色无味,亦没有任何作用。但你们如果有法子把这种药物,弄在对方身上,只要曾与该人接近在三尺以内,我就有法子测得出来。”   他停歇一下,又道:“此药可保持一个月之久的效用,敌方只要有一个重要人物染上了,所有曾与他接近交谈之人,也都染上,然后,你们这一方,有人和这批敌方重要人物暗中见面的话,我即能测出。在~个月之内,万无一失…”   孙玉麟为之目瞪口呆,道:“有这等事”真是叫人感到难以置信了,现下有烦杜先生开出药单,在下马上派人迅即购回,以便应用。”   杜希言道:“一共要五六十种药材,若是不录下来,只怕不易记得。但这儿又没有纸笔可用。”   孙玉麟道:“社先生如肯移驾到李真人那边,纸笔等物尽皆齐备。”   杜希言道:‘那也可以,不过你不是说过此堡有好细么?我这一去;会不会被他们看见,泄了消息?”   孙玉麟道:“不妨事,在下已想好了,就是先去找一套道服前来,与先生换上。好在武当派人数较多,别人不易—一认得。”   杜希言没有反对,于是孙玉麟迅快出去,归报李天祥,把见到杜希言之事—一说出。最后说道:“在下故意不再提有哪一位姑娘要我传话之事,一则这本是谎言,如果编下去,就很难圆满收场。二则也藉此试他一下,瞧他会不会提起,如今他不提及,可见得他与云散花余小双两位姑娘,无什么瓜葛。”   李天祥一面找出合适的道服,一面道:“孙大侠马到成功,可见得贫道当其老眼无花,看准你智勇双全,任何困难,皆能解决,当然这也是天意暗信,咱们得到这位异人,而对方又全然不知,实在太好了……”   他把道取交给孙玉麟,又道:“贫道意欲亲自随行,有一些事情,当面谈谈更要。”   孙玉麟心中有点不满,付道:“他敢是相信不过我,所以要亲自去一趟。”   方转念间,李天祥又道:“若然提到那两位姑娘,贫道可以代答,然后加以安排。我想余小双姑娘必肯合作。”   孙玉麟听了这话,顿时大为佩服此老的心细如针。这是因为孙玉麟没有法子可以与余小双商量,尤其是有关男女之情的伪装。而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李天祥不是亲自在场,如何能找余小双商量?   这是责任以及不会出错的问题,非常微妙难测。错非孙玉麟这般人才,决计无法俗得此意。   当下两人在黑暗中行去,一路上非常小心。且喜一路无事,不久,已踏入那间空房之内。   李天祥还带了纸笔等物,入得密室,但见杜希言仍然站在天花板上面。   孙玉麟道:“这一位就是杜先生了。”   李天祥仰头望去,道:‘嚷道李天祥,听了孙大侠的回报,喜不自胜,便匆匆赶来了。   还望社先生见恕鲁莽之罪。”   杜希言在上面只看了李天祥一眼,立刻相信这位武林名家,必定是个既有本事而又正直有道之人。   因此他客气地道:“李真人好说了,在下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可是也久闻武当派的大名,知道是名门正派,仰羡已久了。”   他从天窗中跃下来,身法非常轻松,一望而知轻功极佳。因此,他居然说他不是武林中人,叫人不易相信。   李天祥和孙玉麟一齐向对方打量,但见他年纪约二十出头而已,长得甚是白曹俊美。而一身衣着装束,更令人讶异,因为他的穿着显示他既不是贵介公子,又不是富家子弟,更不是什么书生文上或武林人物,而是城市中最普通常见的市民打扮。   两人心中都讶异忖道:“他竟是个替人做事明口之人么?抑是隐蔽身份而已?”   杜希言接过道服,笑一笑,道:“我从来没有穿过道装呢!”   李天样道:“社先生相貌堂堂,将是举世闻名,做大事业之人,只怕没有什么机会可以穿着出家之服了。”   孙玉麟接口道:“杜先生恐怕比孙某还年轻呢?”   杜希言微笑道:“孙大侠看走眼了我比你大得多啦!”   孙玉麟虽然亟欲得知杜希言的年龄、出身等秘密,无奈目下情况未明,多言则易愤事,是以硬是忍住这个欲望。   杜希言换过道服,由李天祥帮他挽个纯阳会,顿时变成一个年轻俊美的道士。   他拿过纸笔,写将起来,有时执笔沉吟,李孙二人都不敢打扰他。   费了不少时间,杜希言才写好了单子,交给孙玉麟,道:“这单子中把炉炭等一应须用之物都列上了,只怕购买起来,不易齐备。”   李天祥道:“这一点由贫道担任好了,杜先生首先制造一个身份,免得突然出现,启人疑窦。”   杜希言大感不趣,道:“真人打算要我担任什么角色?”   李天祥想了一下,才道:“如今杜先生身穿道服,不妨暂时委屈,充当苏北黄鹤观的道侣。”   杜希言点头道:‘学真人既是这样说,在下就算是黄鹤观的人好了,只不知黄鹤现在苏北何地?主持是谁?我总得知道多少,方可不露马脚,是也不是?”   李天祥笑一笑道:“全国各地以黄鹤观为名的道观,多达八座。但如非玄门中人,少有知者,苏北州府甚多,谁也不知有没有这么一间道观。”   杜希言愕然道:“照真人这样说,这黄鹤观竟然是杜撰的了?”   李天祥道:“唯其是杜撰的,才最妙不过,任谁听了此名,都不便表示从未听过。如果是人人皆知的所在,反而易于露出马脚。”   孙玉麟道:“好主意,这是使人出其不意的绝着。好在李真人以后常常与杜先生你在一起,咱们的人,很难找到机会查究你的根底。”   至于在称呼上,决定由杜希言称李天祥为师叔,而李天祥则叫希言即可。孙玉麟不住口的赞成,心中暗暗佩服李天祥的老练,只因在今日混淆可疑情势之下,这杜希言仍然有好细的可能性,所以如果李天祥退自把他认作武当弟子,则一旦出事,他真是倾三江之水,也洗不清了。   他们一同离开这间秘室,回到李天祥的房间。李天祥一面派人出山,到市镇上购买各物。另一方面,又着白天福传下密令与门下诸弟子,交待好对待杜希言的态度,免得露出破绽。孙玉麟自去安排,杜希言也在李天祥的邻房歇息。   到了翌日清晨,李天祥与其他各派的名家高手,巡视全堡,发现并无事故发生,心中稍安,不似前几天,每夜都有人失踪。   这一群高手名家,约定做过功课,才集合商议大计。   李天祥和杜希言两人返回房中,白天福亲自在外面巡视把守,以防有人潜来偷听。   杜希言先问道:“早先没有见到孙大侠,他可是有事走开了?”   李天祥道:“他正与六七位年轻高手在一块儿,我也许还不知道,在年轻的一代中,孙大侠可就是第一位人物,隐然已是领袖。此外,贫道猜测他也得抽点时间和一位姑娘略作应酬……”   杜希言道:“对了,他曾对我提起一位姑娘传话给我之事。”   李天祥熟视他片刻,才道:‘加果你不见怪的话,贫道就说出实话。”   杜希言道:‘镇人说实话最好了。”   李天祥道:“那么我告诉你,他说这话实无其事。”   杜希言喜道:“这样才好,我也想到她们得我解救,应该不会泄露我的事情才对。”   李天祥道:“杜先生,你既不提出身来历,也不说出为何来到此地的内情,贫道亦不便多问。但贫道经过详细的观察,却敢用颈上人头担保,你真的不是武林中人,同时更不会是邪派方面的奸细。”   杜希言道:“真人这样想的话,我就放心了。”   却听李天祥叹一口气,杜希言甚感奇怪,正要询问,而李天祥已经先行开口,道:“贫道直到现在,方敢断定云散花姑娘实是无辜……”他向杜希言望了一眼,又道:“以前我们都以为云姑娘所中的毒,乃是由于她已得了丹凤针至宝,尤其是当她去把余小双姑娘带回之后,金姑娘身上的针毒,居然解了大半。因此这故,大家迫她取出丹凤针,她定是因无法自辩,便趁隙遁走了。”   杜希言讶道:“怪不得后来我总是见不到云姑娘,原来有此内情,只不知她孤身逃走了,会不会有危险?”   李天祥道:“直到昨天为止,她仍没有遭遇到危险。因为昨日孙大侠碰见过她……”   他晓得若然不将近日的形势因果说一说,杜希言一定弄不清楚。所以他扼要地把最近的活动形势说了出来,使杜希言明白敌我双方,处于一种很微妙的态势之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敌方一方面收买了不少名门正派的高手,另一方面,除了本身一些邪教黑道之人以外,还把许公强夫妇也弄去了。   因此,连这位素以才智鸣世的李天祥,也弄不清楚敌方究竟有什么打算,若说是为了丹凤针,则他们全然不必用各种阴谋手段,打击这次武林联手诛除许公强夫妇的结合团体。更不会暗中庇护许氏夫妇,以致变成各家派的共同敌人。   如果他们志不在“丹凤针”,那么是为了什么?单单是为了要捣乱么?这个理由,显然讲不通的。   杜希言既感到很有兴趣,同时又殊为迷惑,问道:“那么真人至今还探测不出他们的动机么?”   李天祥道:“正是,所以才觉得非常难应付。例如云散花姑娘之事,其时是崆峒派的蒙涉蒙师爷起哄,他已证明是敌方神秘集团中人,他为何要对付云姑娘?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当日社先生你不是跟着她,暗中解救了余小双,则她亦不致于蒙此不白之冤了。”   杜希言讶道:“没有呀?在下从没有跟随过她。”   李天祥程然道:“哦!原来是神秘集团陷害的,这样说来,她尚在附近出没,实在是非常的危险。对方这一集团,品流复杂。她如落在他们手中,实是不堪设想。”   他察觉杜希言露出非常关心之态,当下忖道:“以他这等善良性情的人,目下关心云散花之故,目是可能出自同情之心。可是也说不定是涉及男女之情。假如其中真有男女间的感情,则以后对付神秘集团,他非出力助我不可了。”   杜希言突然问道:“孙大使可是昨天跟云姑娘约好了见面的?”   李天祥道:“他不是见云散花,而是一位外号艳女冠姓黄名华的女子。他们曾经一齐历险,共囚一室,而其时艳女冠黄华身无寸缕,所以他们的交倩,有点特别。”   杜希言道:“怎样特别法?可是他们已发生了关系?”   李天祥微微一笑,想道:“他虽然行迹隐秘,人也聪明机警,但仍然处处流露出天真,乃是一个涉世未深之人。我定要尽力援手,使他走入正途,成为一个光明磊落的侠义之士才好。”   当下说道:“是否已发生关系,不得而知。但衡情度理,以他们仅是年轻的人这一点看来,就算已有了关系,也不是奇怪之事。”   杜希言道:“想不到真人虽然是空门高土,却也对世俗人情看得如此通达。”   李天祥笑道:“贫道又不是生出来就出家的,人生中许多事,我都经历过,因此并不致于变得迂腐。以孙大侠的血气方刚,黄华的妖媚艳丽,独处一室,探呈相对,此情此景,除了贫道等出家之人,大有禁忌之外,只怕没有什么人能够不动荡念的。其实空门的派流甚多,其中亦有讲究炉鼎采补之术,若是假修道之名而行淫邪之徒,使空门蒙垢,这且不提。   单说真正修道之土,虽是修持此一采补之法,但心中仍然不兴淫欲之念,所以这一派也不是邪魔外道。试想空门既有此术,贫道怎会迂腐得连说都不敢说呢!”   杜希言肃然道:“真人之言,实含至理,发人深省在下受益良多。”   李天祥趁机问道:“杜先生言词措雅,显然是饱学之士,只不知何以不穿着文人服饰?”   杜希言道:“在下虽然略略读过一些诗书,也时时思催人生义理,但实是靠做工以维生计,所以从未穿着过文士衣服。”   李天祥凝视着他,点头道:“只不知杜先生一向是做那一行的?”   杜希言道:“在下专门兴建房屋,绘画图样。”   李天祥啊一声,道:“原来如此,任不得你识得此堡的奥妙了。”   杜希言道:“在下对此道可以说用过不少功夫,但这等雕虫小技,实是不值一晒。”   李天样道:“这土木之学一道,深不可测,贫道亦下过许多年功夫,才略略懂得一点,要不然也找不到杜先生了。”   他们一谈起了土木之学,顿时兴高彩烈,说个不了,互相披露心得,李天祥可就发现杜希言虽然走的地方没有他多,见得较少,但他所学却非常精博,尤其对于“测算”之道,更是冠绝一代。   他真是越来越佩服这个杜希言,因为他年纪极轻,但他胸中所藏的学问,普通人一辈子也休想得窥。   换言之,杜希言可以算得是罕有的天才。李天祥巧妙地改变话题,涉及天文地理算术医药等等项目,更发现杜希言样样都精通,真不明白以他这一点点岁数,如何能获得这么多的学问。   不知不觉已谈了个把时辰,李天祥非常满意。因为他原意就是想从谈话,多多了解这个神秘的青年。由于可能从说话中套出了他的真正身份,所以他才郑重其事,着白天福在外面把风。   照他初步的推测,杜希言果然不是武林中人。因为练武之人,在他这等年纪,如若有所成就,必须日夕下苦功,勤加修练,实是无暇涉猎其他。   正因如此,他对这杜希言更加感到兴趣,如果不是武林中人,他怎会知道有一个天罡堡?又怎知有“丹凤针”?而且他的轻功,高妙之极,宛如堕云落絮,这又显示他不但与武林有关系,并且还具有一身上乘武功。   大凡是才智之土,必定喜欢辨解难题,李天祥自然不例外。不过他老谋深算,并不向杜希言泄露自己观察所得,只跟他讨论各种学问。   李天祥想起一事,问道:“听杜先生谈到歧黄之道,竟是精通药物,尤擅解毒一门。因此,若然说到谋生胡口,为何不悬壶济世?岂不是功德无量,兼又可得自在么?”   杜希言坦率地道:‘不敢相瞒真人,在下本来从不懂医药一门,还是在此堡,得到一本秘发,后来又见到许多医书,遍读之后,方始懂得的。”   李天祥听了,心中不信,付道:“岂有此理?他说在此不过是三两个月之久,而歧黄之道,何等繁复深奥?岂有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学得通的?不过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已获得了丹凤针,而是他原本就懂得医道,也许在堡内看到了秘发,更加精通而且。”   这等事本来没有追究的必要,但李天祥鉴于丹凤针具有解千毒,起沉疗的作用,所以须得弄个明白。   当下说道:“据贫道所知,此堡以前的主人,曾经纵横天下,历代以来,搜刮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传说有一部毒门经典,就是落在此堡中,因此,也许杜先生所见的正是毒经,也未可料。”   杜希言道:“真人说得很对,这部秘发之中,十之八九是研究世间的各种毒物,飞潜动植都包括在其中,又详列如何使用和解救之法,在下全部记下了,但初时与其他医书对照之下,只认为大致还不错而已。谁知其后试行解救了许多人,才知道非常有效。”   他停顿一下,又道:“假如不是这样,则李真人和孙大侠虽然要我出来,对付百毒教主成金钟,在下也是不敢的。”   他以非常坦率真诚的语气,一口气讲了出来。若然是编造的谎言,那么连李天祥亦不得不佩服他的急才,以及那逼真的表演了。   换句话说,李天祥已相信他的话并非假的。现在只有三点小小疑冤,一俟澄清,就可以放心了。   他道:“虽然杜先生乃是学成不久,贫道大胆访问一声,这毒经所载的秘法,是简单易明呢?抑是十分繁琐多变?”   杜希言道:‘可以说得上非常繁难奥妙,在下虽然有着过人的记忆力,能够把全部经文记在脑中,可是其中仍然有许多似懂非懂之处,也有一些简直不懂的。”   李天祥大为满意,因为他本身乃是钻研过学问之八,是以晓得他这话非常合理。当下提出第二个问题,道:“访问杜先生身上可带这部毒经么?”   杜希言笑起来,道:‘啊!不能带在身上,因为那是刻在石上的。”   李天祥讶道:“刻在石上?”   杜希言道:“是的,但那些刻有经文的一面,皆是隐人墙内,必须懂得此道之人,方能翻转过来,—一阅读,如果是别的人,恐怕永远不会发现。”   李天祥道:“原来如此,那么权先生既未曾出过此堡,如何有药材配制解毒之药?”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因此李天祥非常锐利地观察对方的任何表情。   杜希言道:“在那刻着毒经的地下石室之内,有一个青石雕凿的大柜,里面放着九个大锡罐,每一罐盛放一种药材,都是非常名贵的,有些甚至是世间极为罕见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初时还深怕藏放日久,已经失效,谁知那些锡罐打制的非常精美,盖子套上,密不通风,都没有失去灵效。”   李天祥道:“这不是太困难之事,微观就藏有不少名贵罕有之药,也是历时百年,犹如新采一般。”   至于他对这个少年所说有关医学的话,已全无疑窦,尤其是此地就有九种难得之药,无怪他可以只购买一些普通易见的药材即可应用了。他唯一须要担心的,便是这部毒经不够深奥高明,因为成金钟乃是目下毒教之主,造诣之高,不问可知。如果这部石刻毒经,不够深奥,则杜希言之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他很满意地点点头,道:“马上就要开会讨论大局,社先生最好先进点食物,休息一下,然后一同前往。”   杜希言露出畏怯之态,道:“我一定得去么?”   李天祥道:‘称混杂在贫道门下之中,谁也不会对你加以注意。”   杜希言果然立刻变得高兴起来,道:“好,我去瞧瞧他们,虽说以前也见过不少人了,但到底是在暗处,好像是幽明珠路一般。”   李天祥笑道:“那等情形果然很不好受,不过你可得切记要像个出家人才好,贫道认为杜先生的书卷气太重了,虽然是穿着了道服,又或者是工人衣服,总是不大像,仍然时时流露出书生本色。”   杜希言心中微惊,想道:“他莫非已看出那套衣服不是我的?”   不过既然李天样没有追问,他也就乐得不多说了。   李天祥这时才叫白天福进来,吩咐他传令本门弟子,全力为杜希言掩饰身份,免得露出破绽。此外,他还拿了一口松纹古剑,让杜希言佩上。   杜希言自有武当弟子带去进食休息,白天福向李天祥道:“师兄已放心了么?”   李天祥道:“他的来历和目的,虽未曾查明。但愚兄这一对眼睛,已看过天下之士,真敢用颈上的人头,来担保这孩子必定是个好人。”   白天福讶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他可以比得上侠名满天下的孙玉麟了。”   李天祥摇头道:“不同,不同,孙大侠虽然力行仁义之事,公正磊落,但终究年纪轻,学养浅。因是之故,行侠则有余,抗邪则不足。”   白天福点头叹道:“这真是甘苦之言,大凡不是天生奸恶之人,要他行侠义之事,救人艰危,并不困难,但碰上了邪魔诱惑,便不是那么容易把持操守的了。”   李天祥道:“正是如此,说到那杜希言,那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真诚淳善之气,可以说是天生的君子,莫说叫他作恶害人,万万不肯,就算是非份之事,他也断不肯做的,因此之故,愚兄十分放心。”   他们略略谈了一会,便一起到大厅议事。这座大厅,就是后堡主宅的正厅,原先在天井有四具棺木,已被移走,免得看了碍眼。   大厅中人才济济,包括武林各家派的代表,以及许多独得一艺之秘而享名甚盛的武林人在场,所以如此热闹。   这个会议目的是讨论是否就此撤退的问题。李天祥首先向众人提出题目,然后加以分析道:“目下的局势,可分两点解释,一是咱们各家派联手到此,要诛灭为害武林多年的许氏夫妇。但此一任务,可以说是失败了。如果大家都不肯放弃,那么咱们就得另行部署,追查他们的去向。”   他停顿一下,以便众人得以思索,然后才又道:“第二点就是天罡堡世上传说的两件至宝,一是丹凤针,二是天罡绝艺。这才是后来涌来了许多人的真正原因。”   群雄都没有做声,显然一致默认实情乃如此。   李天祥徐徐接下去道:“关于这第二项,贫道认为无庸多说,任何人想寻获这两宝,可以留下继续寻找。关于第一点,贫道也不是放弃,而是鉴于情势有了剧烈的变化,所以咱们的目标,也许不仅仅是对付许氏夫妇这么简单了。”   现在已说到正题上,众人更为聚精会神,研究其中的利弊得失。   李天祥续作分析道:“许氏夫妇,本是天下武林黑白两道的公敌,因此,他们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了,谁知如今发现居然有人包庇他们,于情于理,都令人无法解释得通。”   众人无不附和此见,李天祥又道:“以近日的迹象观察,庇护许氏夫妇之人,竟然是一个力量很大的集团。这么一来,贫道就更加不懂了,难道这个集团之中,竟然没有一人与许公强夫妇有仇恨的么?”   他话声一落,马上有人接口道:“如果这个集团中人,皆是丧心病狂之辈,则纵有仇恨,也不发生作用。”   发话之人,乃是丐帮的长老穷叫化刁不仁。他大声一嚷,居然人人都点头称是。   李天祥何尝不识此理,不过他不便把这等有污蔑别人嫌疑的话说出来,故意等别人来说而已。   他这时才接着道:“纵然是一群丧心病狂,卑鄙下流之辈,结集为一个集团,暗中救援许公强夫妇。但问题却在这个集团有什么企图呢?”   众人纷作猜测,久久未歇,直到李天祥举手,促起众人注意,群声始息。   李天祥道:“更重要的是咱们须得决定一下,留在此地,抑是撤退,这意思是继续沫杀许氏夫妇呢?抑或目前暂且放弃?”   征询结果,有大部份的人赞成撤退,这自然是由于他们顾虑到门下的安全,以及近日来连连有人死亡,显见敌势强大之故。   剩下来表示要继续诛灭许氏夫妇的,只是几个著名的大家派,以及几位成名高手。加上好几个年轻一辈的高手而已。   李天祥并没有失望之色,相反的他显得很高兴,立刻说道:“既然情势如此,咱们就讨论撤退的问题,据贫道的想法,对方这个集团,决不会无的放矢,见人就杀,假如咱们分批行事,一部份人暂时留在此堡,以便敌方有所专注。另一面,别的人大批结队离堡出山,必可安然无事。只是剩下来的,只是留堡之人,如何再行安然撤退之举了呢、’这个计划,遭遇到五六个人的反对,这些人都是表示放弃诛杀许公强夫妇的。因此,听得李天祥说要留下那些要继续努力的人,作为吸引敌人之饵时,都觉得不好意思而出言反对。   但这批人都被李天祥以巧妙的言词所劝服了,其后更听话地回房收拾,召集门人或朋友准备上路。   这时,在厅中只剩下十七八个人。   李天祥发现那玄剑影范珊对那白狐梅兴直皱眉头,表示不耐。   他本想设法出言劝范珊不要如此。   然而心念一转,想道:梅兴本不是什么好人,如今居然自愿留下,共抗那神秘集团。   他此举往好处想,便是有意与正派人物结纳,一同对付邪恶之人。但往坏处想,可能是一名好细。   因此之故,让范珊对付他一下,或可从中窥看出一点端倪。   在厅中造人当中,除了梅兴之外,还有太原名家金刚脚马一常,多妙仙姑李玉尘的弟子艳女黄华,俱受李天祥的怀疑。   不过关于黄华此女,由于经过细心观察,以及目下有孙玉麟与她为伴,他们是放心得很。   在年轻一辈的人之中,凌九重本是除了孙玉麟之外最惹人注意的人物,但如今峨嵋的黄秋枫,已脱颖而出,足以与凌并驾齐驱。   此外,还有一个长的矮短而极为结实的少年,面貌粗豪,皮肤黝黑,助下永远挟着一对三尺余长的铁锅。   他是世居滇北的武林高手寇选的儿子,单名克。他的武功如何,尚未见过。但以寇家著名于世的独门横练奇功,以及重兵器重手法。此子虽是年轻,可是看他的举止,似乎浑身是劲,可知他力气过人。   因此,李天祥内心中很重视寇克,认为在必要之时,一着出乎敌人意料之外的好棋子,可收奇效。   本来当初测验那淫贼“萧春山”是谁之时,除了凌栋和马一常之外,尚有少林寺的锡杖大师。但他乃是少林高僧,身份非同小可。   所以李天祥也就对他较为放心,认为当时之事,仅是出于巧合而已。   在这等受到威胁的情形之下,他自是不便把太多的内情,公开宣布。   当下小心斟酌过,说道:‘例才人数杂多,所以贫道有些话不便说,现下该大家讨论的是,对方会不会袭击这批撤退之人?”   飞虹夫人会得李天祥之意,首先唱反调遣:“李真人提到这一点,似乎过虑了。下山之人,多达数百,其中不乏高明之士。对方除非派遣大军,不然的话,如何能袭击这样一支队伍?”   胡公平高声道:“那也难说得很,对方如若只是偷袭,借地势之利以行事,则咱们这一方人数虽多,亦无用处。”   刁不仁接口道:“胡见这话甚是,他们不管伤咱们多少人,对咱们来说,总是非常失面子的事。”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升起来,却是人称梅大姐的梅兴,他以女人的腔调说道:“虽然对方不致于不敢出手,可是此举对他们有何好处?”   范珊立刻以厌恶的声音驳斥道:“这几天对方还不是直找麻烦,这对他们又有何好处,你如料事不周,最好闭起嘴巴。”   这话说得很难听,梅兴面色一沉,向落册瞪眼睛,但这个黑衣老妇正愁他不发作,是以不但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反而也向他回瞪。   现在只要梅兴略略顶撞,范珊定必趁机挑战。   人人都看出这情势,但在座之中,还真没有一个人,对这个身为男子而有女性之态的梅兴没有反感的,所以如果范珊出手惩治梅兴,谁也不会反对。   飞虹夫人接口道:“李真人对此一定另有高见,何不说出来听听?”   她乃是有意解围,使双方不要出手冲突。   但她可不是为了梅兴,而是为了玄剑影范珊着想。   飞虹夫人心中也增厌梅大姐,可是她比较持重,想到梅兴既然甚惹人嫌,但仍然得以享名江湖,多年来安然无事,自然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因此,讨厌他是另一回事,但如果没有把握而动手,只怕连范珊这等高手,也不一定就能稳占上风。   所以她出言引开了话题,使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对敌之事上。   少林慧海大师道:“飞虹夫人说得对,李道兄锦囊之中,相信已有妙策了。”   李天祥谦逊了几句,这才说道:“贫道也不敢断定敌人会不会动手,为策万全起见,意欲由咱们暗中护卫。说得不好听,咱们正是要利用下山之人为饵,诱敌出现。从而设法查出敌人的身份,只要拆穿对方的隐秘,咱们才有法子推测出敌人犯我的动机。”   刁不仁笑道:“早先本是说以咱们为饵,使敌方之人不去理睬下山之人,目下又变成他们是饵了,这倒是有趣得紧。”   李天祥道:“这叫做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自然咱们虽是暗地跟去,却不必期望过高,认为敌人定会出现。”   杜希言一直在厅内,与武当派的另外三个道人,站在一隅。   他还是第一次亲身参与这种武林人物的集会,是以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希奇,非常留心注意每个人的表情。   对于范海二人险险冲突的一幕,他最感到兴趣,并且想了很多。   使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厅中这些武林高手们,虽然表面上是同一阵线,共同对付外在的敌人。   然而细加分析,这些人当中,仍然有着冲突不和。   因此,负起全责指挥大局的李天祥,实在是很不易安排运用,动辄有拆台的危险。   因此,他得到的结论是人生十分复杂,大问题中包含了无数小问题,因而一件事的成功或失败,竟然含有许多未知的因素,不能作单纯的推论。   他也看见了孙玉麟和黄华格外亲密,这是从一些小动作之中,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实在已不寻常。   杜希言最大的发现,还是凌九重对黄华投视的情欲目光,他相信凌九重已经非常垂涎于黄华,因此之故,对孙玉麟可能构成一种威胁。   这时孙玉麟走到一边,黄华自然跟着他,此外尚有黄秋视、冠克,少林寺的明心憎,鲍尚夫妇等。   武当派的陶悟凡拉了杜希言一下,也向那边走去。   凌九重迟疑片刻,这才走过来。   大家都晓得这是因为他不服气孙玉麟为年轻一辈的领袖之故。   孙玉麟神采奕奕的向黄秋枫等人说道:“李真人曾经对我说过,这一次行动,咱们与老一辈的分开,各显神通,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刚刚说完,又有两个年轻人走过来,一是个衣服鲜艳的少女,面貌俏丽,姓沈名小珍,乃是飞虹夫人的得意门人。   另一个则是个鹤衣百结的乞儿,可是精神抖擞,五官清俊,手中拿着一根宛如竹杖一般的黄色棒子,其实却是精钢打制。   这一个乃是丐帮中很有名的人物,姓常名平。但因谐音之故,人家总以为他的名字是贫穷之‘喷”。   是以所有书信称呼,告用“贫”字。   好在常乎身为丐帮中人,用这个“贫”字也合适得很,因而他报出姓名之时,亦说明是这贫穷之贫了。   这两人加入,孙玉麟又得重说一遍。   除了凌九重和杜希言之外,人人都开口赞成,并且当场推选他为领袖,人人皆愿服从。   孙玉麟知道凌九重的毛病出在何处,当下说道:“承蒙大家错爱,要兄弟负责。但兄弟却以为由凌九重兄负责大局的好。”   凌九重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之事,但得到孙玉麟这样当面捧场,感到大有面子,顿时消失了冷冷之态,说道:“孙兄幸勿推托,兄弟素来粗心大意,岂能做运筹帷幄之事?还是由你来担当为妥。”   他虽然不敢接受,但口气中,仍然说得自己似乎比旁人高了一点。不过别人都知他性子骄傲,皆不计较。   孙玉群道:“上次差点就查出了敌方的人,假如咱们办成此事,实在可以大大露脸一番了。不过由现在开始,可以说是步步危机,诸位必须小心在意才好。”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李真人曾经暗中告诉我,说是怀疑云散花,在对面危崖上,窥测咱们这边动静。可惜咱们分不出身,如若不然,过去查看一下,必定大有收获。”   凌九重听云散花之名,顿时把目光从黄华面上挪开了,说道:“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何不过去一看?”   “除非大伙儿结伴前去,否则必遭对方之人狙击,也许人家正是利用她来引诱咱们之人过去。”   寇克插口道:“玉麟兄敢是认为云姑娘已加入了对方么?”   孙玉麟道:“兄弟不敢如此论定,记得有一次她险险把许氏夫妇擒下。如果她是敌方之人,何必那样子对付许氏夫妇呢?”   凌九重道:“对,她绝不会是敌方之人。”   黄秋枫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道:“这也难说得很,总要替她把嫌疑洗清之后,方可断定。目下无论如何,也须把她暂时当作敌方之人才好。”   这话说得非常理智,而又不是认定云散花必是敌人。   因此,连极为袒护云散花的凌九重,也不着伤。   沈小珍道:“对极了,云姑娘为人很好,我认为有从速替她洗去嫌疑的必要。”   常贫接口道:“但她来历不明,这却是须得小心的。假如咱们能够一并查明她的出身门派,这就比较妥当。”   凌九重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她如果不属任何大家派,那就是可疑了么?”   常贫忙道:“凌公子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从她的身世上,晓得了她此来天罡堡之故,就好办了。例如她著与许公强有血海之仇,岂不是立时可以证明她绝对不会与许氏夫妇混在一起了?”   这话人情入理,凌九重那么骄傲之人,也不由得歉然一笑,还向他连连点头。   孙玉麟道:“关于云散花之事,以后再说。现在兄弟想请大家准备动身了。”   陶悟凡讶道:“现在就动身?”   孙玉群点头道:“现在就动身,咱们沿途先行查看一下。假如撤退的消息已走泄了,敌方必定有人出动设伏,咱们早一步出发,或者可以碰上。”   沈小珍道:“去得太早,只怕反而扑空。”   孙玉麟笑一笑,道:“咱们到了山外官道,再向东转。如果是咱们出去之后才设的伏,则咱们回来之时,恰好是从他们背后掩到,更可收奇兵之效。”   他停歇一下,又适:“好在我们不大受人注意,等会儿咱们虽不在场也不致引起疑心。”   他指的自是“好细”而言,如果是李天祥等高手不露面,敌方的好细,定然会想到是出动了。   孙玉麟又点过人数,道:“我们现在共是十二人,声势也不算小,出发之时,分作前后两队,以便呼应。”   他选定前面六个人是他自己和黄华,加上寇克、常贫、明心和杜希言。后队是黄秋枫、沈小珍、鲍尚、唐瑞珠、陶悟凡和凌九重。   如此安排,隐然是把凌九重当作另一队的领袖一般。   他们立即出发,经行堡中之时,只见已有许多人收拾好,正等候集合出发。   出得堡门,孙玉麟吩咐凌九重道:“咱们两队先后脚走,相距二十丈左右。如若有警被袭,可施放信号通知。假如我前队被袭,你最重要的事是尽快赶返,召集救兵。”   凌九重皱眉道:“我一队先走么?”   孙主膀道:‘担个任务可不容易办妥,敌方可能有人狙击,要你计谋武力齐施,方可达成任务。”   其实他知道凌九重内伤未痊,故意作此安排而已。   两队人马也不遮掩身形,迅快前行。行完那千登石阶之后,踏入山路,双方就互相看不见了。   孙玉麟领头走了数里,来到一处平旷的谷地,便停下脚步,四下打量,如有所思。   别人都不敢惊扰于他,杜希言茫然四顾,只见出谷的路在甘多文外,而这片谷地甚广,四面山势斜度不大,只有一些树木,错落点缀在周围。   他久已蛰居堡内,如今在阳光之下,处身于这等竞旷之地,心胸为之大爽,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   这个当儿,他可也就发觉别人俱是如此,敢情人人都有舒畅之感,所以无不深深呼吸数下。   孙玉麟点头道;‘堤了,这是敌方之人必定不肯放过的一处地方了,只不知在这等平旷疏朗之地,能用什么法子设伏袭击?”   杜希言可以说是第一次踏入江湖,根本信然不知,又见人人都不言语,他自然更不肯胡乱开口了。   孙玉麟的目光是落在常贫面上,那个年轻俊秀的丐帮高手笑一笑,道:“孙大侠饶了我这要饭的吧!你要我出点古怪狡猾的主意,或者可以应命。说到这等行兵布阵,设优待敌之道,我小叫化一概不懂。”   孙玉麟目光便转到寇克面上,这个来自滇北的辉猛少年,登时头如摇鼓,而且还真使劲用力,叫别人都不禁替他担心那条颈子。   孙玉麟的目光转向黄华,接着扫向明心,他们都表示没有高见。   因此,最后轮到杜希言被询了。   杜希言连忙也摇头,孙玉麟登时泛起失望之色,道:“以一路的地势看来,敌方之人,如果想来一记偷袭,希望大有所获的话,就只有在这儿最是理想了。然而问题却出在这等旷坦之地,不但设置伏兵时,很易被人远远看破,兼且也没有很有利的屏障。假如设伏兵之地,不能使敌人自相紊乱的话,那就等加两阵对垒一般了,根本谈不到伏兵两字。”   黄华道:“是啊!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往前走?再看上半日也没用处啊!”   别人皆赞成她的意见,独有杜希言默然不语。   孙玉麟非常细心,居然发觉了,立刻向他问道:“希言道长有何妙思没有?”   杜希言忙道:“小道头脑愚笨,想不出一点计较,但刚才那位常兄既然说他擅出主意,孙大侠可不请他代为筹谋?”   孙玉麟拍掌喝采道:“好主意,道兄还说没有计较呢!”   别人有些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玉麟已向常贫道:“常兄,现下有劳你费费神了,假如咱们打算袭击这般样的一大群人马,不管你须要人才物力,只要想得出对策就行啦!”   常贫笑道:“这岂不是找难题跟我过不去么?”   他仰天打个哈哈,又道:“那位道兄八成儿是跟小叫化有仇怨,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找别人麻烦呢?”   黄华忍不住道:“别开玩笑了,想正事要紧。”   孙玉麟道:“他口里虽然说着闲话,其实已经在动脑筋了。这是因为每个人的思想方式不一样,这正如有人定要在大庭广众之间,随口就诌得出很好的歌谣,甚至上佳的诗词,而有些人却须得没有任何打扰,才想得出东西来。”   众人对他这番议论,都大为悦服。   常贫道:“怪不得孙大侠被天下之土公认为这一代的领袖,果然是有超世绝俗的见地。”   他话题一转,又遭:“以此地的形势,假如可能的话,弄上一群猛兽作伏兵,可比咱们人类管用的多了。因为猛兽天生就有保护自身的色彩,只要不移动,眼力再好的人,在远处也看不出来。”   这时,由于他的话颇有道理,兼且他又是念念有词那种思索着。   所以众人谁都不肯出声打断他的话头。   常贫突然停口不说,从他的神情上看,显然已有所悟。   黄华倚仗是个女子,所以也不怕人家笑她幼稚,冲口道:“要说猛兽么?这根本不可能的,那一个人能驱狮役虎?就算有人办得到,也不一定能到了这儿啊!”   孙玉麟不作评论,远向常贫道:“常兄有何发现?”   常贫徐徐道:“简单得很,下毒面已。”   这话真把众人惊得骇然相顾,明心道:“不错,不错,他们已显过下毒的手段,如果能在这旷地上来这么一下,咱们这一方的伤亡就不堪设想了。”   杜希言一怔,想道:“奇怪,下毒之计,我早就想到了,但又不知对不对,所以不敢说出来。”   这等现象,乃是他自信不足之故,并不希奇。   杜希言念头尚未转完,孙玉麟已经向他说道:“杜道兄,现下有烦你踏勘观察一下了。”   杜希言心中有点惶恐,可是事到如今,不去也不行了,只好转目端详四周,然后随意选一个方向,举步行去。   他走开了之后,黄华惊道:“原来他懂得这一道学问,但为何以前不见他出手?”   她指的是上次许多人中毒的那回事,孙玉群道:“他刚刚赶到,你以前可曾见过他么?”   黄华道:“怪不得他十分眼生,只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孙玉麟故意压低声百,道:“他不是武林中人,不过当然也练过武功,这一回李真人迫不得已向他师父求援,但据说他师父不在,而他只是来回信的。”   他停歇一下,又遭:“我瞧他毛手毛脚的,只怕能耐有限。”   常贫道:“他出的一招,倒也颇妙,所以咱们也不可小看了他。”   明心点头道:“不错,他亦是乍入江湖,所以显得没有经验而已。”   杜希言根本不知人家在谈他,自个儿信步行去,心中全然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应该打那儿开始去想。   这时一个人快步走来,却是孙玉麟,他道:“这一块正是众人必经之地,只不知对方有什么法子可以施毒?”   杜希言登时触悟出个中道理,道:“如果要在此处,有两个办法之多,一是‘深坑定毒’之法,另一个则是称为‘自寻死路’的手法。”   孙玉麟大喜道:“有就行啦!但兄弟对此道全然不懂,还望指教。”   杜希言道:‘不敢当得指教二字,说到‘深坑定毒’之法,乃是在地上挖一洞,里面用一种药物,毒气腾蒸,向上冒起,这样才不会被山风刮散。否则山风稍大,毒气旋起旋散,便失作用,所以此法称为定毒。”   孙玉麟沉吟道:“纵然挖个深坑,但大家不往坑洞瞧看,他有什么法子?”   杜希言道:“有了另一个‘自寻死路’的奇奥手法,这‘深坑定毒’就有用了,假如有人中了深坑冒上来的毒气而倒毙,你猜别的人立即采取什么步骤呢?”   孙玉麟笑道:“这还不简单?大家都捏住鼻子,闭住呼吸跑过去就是啦!”   自然他乃是很聪明机警的人,因此才一停口,几乎马上就又说道:“难道这一闭气,亦发生问题么?”   杜希言道:“正是,有一种生毒香,人畜嗅了,全然无事,但如果在一位香之内,做出闭住呼吸之举,马上就剧毒攻心,不能及时治疗就死亡。由于此法须得对方自行闭起呼吸,所以称为‘自寻死路’。”   孙玉麟惊叹不已,道:“这等下毒手段,真是闻所未闻,奇怪极了。但假如人人都不闭住呼吸,是不是过了一位香之久那异香毒力就会消失、’杜希言点头道:“是的,只要在新鲜空气中长长吐纳,那就连一往香工夫也用不着了。”   孙玉麟忖道:“听他这么说,可见他果然是得到了毒经,而不是得到丹凤针啦!”   当下说道:“只不知这两种传毒手法,用什么法子破解好呢?”   杜希言道:“对方使用‘自寻死路’之法,必是在前面不远处,拣得上风隐蔽之所,燃起异香,这阵香气,与山野间的花草气味差不多,除非是嗅觉至为敏锐之人,方能辨别得出。然后大伙儿人得此谷,假如有人中了‘深坑定毒’之计,人人都闭住呼吸,结果就可想而知了。说到破法……”   他沉吟一下,才又道:“说到破法,只要把‘深坑定毒’这个陷讲破去,那咱寻死路’之法,就不必理会了。”   孙玉麟道:‘假如敌人再想法子使咱们这方的人,不得不闭住呼吸的话,便又如何?”   杜希言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孙玉麟忖道:“这大概就是双方的功力境界了。如果对方还有办法,则杜希言只好认输。如果对方计不及此,或者根本无计可施,则杜希言就赢啦!”   想到这一点,倒觉心安理得。   因为一个人如果已尽了全力,而仍然败下阵来,谁还能加以怪责?   他问道:“赶先生可有破深坑定毒之法没有广杜希言道:“不难,不难,只要生一束燃着草叶就行啦!当然这是一种药草,我马上就可以采配齐全。”   孙玉麟道:‘谱果他们只挖一个坑洞,自是简单不过。相信他们不会如此轻忽,以我想来,敌人必定是布置一个非常精巧的馅饼,咱们有人失足跌下去,定然惹得许多人赶来查看和营救。这时坑边四周的人,全都中毒跌倒,别的人马上就得闭住呼吸。”   杜希言夏道:“一定是如此无疑。”   孙玉麟道:“你现在去采药草行不行?”   杜希言道:“行,这些药草本来没有用处,但搭配起来,却足以破去十种会冒起来的毒气。”   他移步奔去,到山坡边采摘药草。其余的人这时才走过来,向孙玉麟询问。   孙玉麟歉然道:“我们看不出头绪来,不过虚张声势一下,也甚是必要。”   他说话之时,一计算时间,晓得敌人如果真用此计;应该要来此挖掘陷讲,因此当机立断,发出连络讯号。   不一会,第二批人马赶了上来。   他们乃是望见第一批之人逗留不走,所以也停下来等候的。   孙玉麟道:“现在咱们改变计划,为的是刚才我们已看出敌人将利用这片平旷山谷,作为下毒伏击之所,然而我们又不知道敌人用什么法子下毒,因此之故,咱们计划须得改变一下。”   他望了众人一眼,道:“陶悟凡道长请即行归禀李真人。慢着,现下时机紧急,有势凌九重兄,立刻经此谷右方走,你须得尽快找到可以遥遥监视此谷的地方,潜隐起身形。一直监视到敌方之八,到此谷有所动作。这时,你千万别露出形迹,只要记住他们的举动,然后从间道抄出,截住队伍,告知李真人,切切!”   他说得如此紧急,凌九重不敢怠慢,正要动身,只听孙玉麟又适:‘哦们这一队人马,立即按原计划,全部疾向前行,直到外面乡镇,才慢慢的回转来。”   凌九重一听以下之言,自是更与自己无关,当下转身迅快去了。   孙玉麟这时才又接下去道:“陶道长可去杜道长那儿,拿些东西去给李真人,要快。”   陶悟凡心知事关重要,连忙奔去找杜希言。   孙玉麟想了一想,才道:“诸位可行出谷,在谷口左边找个地方,藏起身形。等我出去会合。”   余人迅即去了,他这才奔到杜希言那边,恰好杜希言又采集了一大捆草药,交给陶悟凡。   孙玉麟向陶悟凡说道:“有烦上告李真人,说我们在此谷左方高地,监视此谷,以收夹击之效。你路上小心,万万不可有失。”   杜希言随即以简单明了的话,解释敌人下毒的两种手法,以及这捆草药的用途。陶悟凡方知道里面竟有如许文章,连忙去了。   孙玉麟一面和杜希言奔向谷口,一面道:“咱们占了左方上风之处,一则收夹击之效。   二则还可防备敌人再施毒气。照情理说,施放毒气,必定是上风之处,借风力以传播,所以咱们守在那边,大有作用。”   杜希言佩服地道:“孙大侠真了不起,叫小弟我可就没有法子想得如此细密了。”   他们出得山口,立刻向左方绕道返回,但目下却是在山坡岭崖之间行走了,大约行了数里,到了一处危崖,往下望去,只见那片旷阔的谷地,就在下面。如果由此毕直冲落,只须眨眼工夫。   孙玉麟叫大家赶快藏起身形,但却是三三两两分开藏匿,免得人多聚在一起,容易被人察破。   他定下撤退。冲锋两个暗号,以便在无声无息之中,能够一致行动。   杜希言是独自被派在最侧边的一堆树丛内,孙玉麟悄悄过去,跟他低语道:“假如我们发现敌人在底下施放毒气,应该怎样袭击才好?”   杜希言想了一阵,道:“据我所知,诸毒之中,除了那‘自寻死路’的异香之外,没有一种能随风散布得很远的。但如果敌人设炉立鼎,熬制毒气,又自当别论。”   孙玉麟道:“敌人在可能的范围内,设护立鼎,也不是出奇之事,假如是这样的话,杜先生可有却敌之计么?”   “以炉火巨鼎熬配毒气,种类甚多,据经上说,宇宙间不论是飞潜动植,以至水火矿物,皆可加以配合而产生新物,以是之故,毒物之学,无法窍究,每一家派,都会有新的创见新毒。”   孙玉麟可不是听他的理论来的,他只关心一点,便是有没有破敌之法。   当下插口道:“照先生这样说来,咱们只好睁着眼睛,看敌人施虐了?”   杜希言道:“那也不是,我到时看看情形,或者能看出他们用的是什么毒才着手对付。”   孙玉麟点点头,道:“这样就多烦社先生费心了。”   他离开这一处,转到常贫和寇克这一处。   问道:“两位可曾发现凌九重的身影么?”   他们一齐摇头,四只眼睛,一直向对面山岭搜索。   孙玉麟道:“常贫兄,假如是兄弟发出攻击的讯号,可立即到杜希言道长身边,一则保护他,二则他或须人手帮忙,以便破去敌人的毒气。”   他回到自己那处,却是和黄华鲍尚夫妇在一起。   日影缓缓移动,空山寂寂,一片安详宁温,谁也想不到这幽恰美丽如画的山谷林峦中,居然藏伏着无限的杀机。   他们躲好了没一会,只见突然间有十三四人,全是劲装疾服的大汉,行动迅捷有力,转入谷内。   这些大汉们个个头戴竹笠,垂纱遮面,给人以一种鬼祟之感。由于他们都带着铲锄,使得隐伏在谷左高处的年轻好手们,感到不解。   黄华问道:“他们想干什么?”   孙玉麟道:“谁知道呢?莫非想掘好墓穴,以便掩埋尸体之用?”   但见那些大汉们很快就挥锄使铲,在地上挖掘起来。   孙玉麟一瞧正是他和杜希言议论之所,心中暗暗冷笑。   不久工夫,这些力大矫健的汉子们,已挖了一个文半纵横见方的深坑。所有的泥土,皆用巨大的油市,随措随时包起,弄到别处倾倒。最后,坑洞上面架上木板,以油布垫在其上,再铺上泥土。   孙玉麟看得瞠目皱眉,心中大惑不解。   要知大凡使陷饼之计,这个陷讲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可以让敌人跌落阶中。此是千古不易之理,三尺童子,亦能明白。   然而目下这一批戴笠障面大汉,所设的陷饼,却是用坚实的木板搭好,并且似乎是为了坚固起见,不用树干纵横敷架,最后的一层是油市,上铺沙土枝叶,这一层只是障眼之用而已。   照那陷讲坚固的程度,孙玉麟暗暗猜想,纵然是几只大象同时踏行其上,亦不会塌毁。   不过他又想到两点,第一点是杜希言说过,这种设毒手法,由于毒力冒起,见风即散,才须要挖掘深坑,定住这股毒气。   对方之人,若是探头往坑内看,立时中毒而毙。   如果杜希言没有说错,则对方挖了坑洞,而又牢牢的架好,使敌人不会掉下去,此举岂不是多余?   第二点,就算对方施毒手法,与杜希言所说的不一样。   但以情理而言,这个坑洞遮盖得如此严密,底下纵有强烈无比的毒气,也是无法冒得出来。   他百思不明其故,眼见那批大汉,很快就将坑洞铺好,在外表上,你想看得出曾经在地上动过手脚。   孙玉麟忖道:‘哦方之人,惧是常在江湖行走的,如果对方不是有高手擅长湮没痕迹,只怕极难瞒得过我方的耳目……”   转念之际,挪动身躯,低低告诉黄华说,我去一去就回来。   然后,他来到杜希言身边,低声道:“你把一切情形都瞧在眼中了,对么?”   杜希言点点头,目光在他面上溜过,又投回谷中。   应道:“我都看见了,正如我所料的一般,唁!这个人在干什么?”   孙玉麟转眼望去,只见谷中已一片静悄,却不知从何处出来一个中年人,身披长衫,蹲在陷饼上面,翻起一些泥土,又起身到处查看。   孙玉鳞道:“他一定是此道专家。”   杜希言道:“什么样的专家?”   孙玉麟道:“湮没一切痕迹的专家,你看,他在过了陷讲七八步之处,故意留下一点可疑的痕迹,使咱们这一方之人,看错了地方,自然在那儿发掘查看的话,屁也找不到的。”   杜希言释然道:“原来如此。”   孙玉麟问道:“先生你瞧敌人之毒如何下法?”   杜希言讶道:“我不是说过了么?”   孙玉麟道:“可是你看,对方那人在陷阶上走来走去,也不会掉下去。何况上面这一层泥土又铺得如此严密,绝不透气,毒气如何冒得上来?”   杜希言一怔,道:“是啊!这两点大违使毒之理,照你这样说来,他们也许不是使毒吧?”   孙玉麟见他也跟自己一样,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中甚为失望,于是不再多说,回到自己据守之地。   他透出愁眉不展的神情,黄华看了,便安慰他道:“你也不要着急,凡事若是尽了自己之力,也解决不了的话,也就只好由他。”   孙玉麟道:“这话甚是,可是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对不对?”   黄华道:“你说错了,咱们是坐以观人待毙。”   孙玉麟道:“你好像知道得很多呢,只不知你可有什么计策没有?”   黄华尚未回答,已有暗号传来,那是据守在最右边高处的人,传告众人,说是离山之人,已有先头部队,行将入谷。   孙玉麟又叹息一声,道:“只不知黄秋枫能不能安然赶返见到李真人?他如果是中途被截,实是不堪设想。”   黄华道:“你既然这般忧虑,那么我就自告奋勇一趟,下谷去解决你的难题。”   孙玉麟非常惊异,道:“什么难题?”   黄华呶一下红唇,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呢?刚才最后出现的那个长衫人,虽是蒙住头脸,但我却认得出他就是火器名家祝可炎呀!”   孙玉麟更是一怔,道:“你如何知道是他?”   他脑海中登时记起一件事,那就是上回云散花在那山谷中,诱得许氏夫妇现身。其时如果这绰号“火狼”的祝可炎及时赶到,即可在穷阔二丐,飞虹夫人等掩护之下,以火器杀死他们。   但那一次祝可炎居然误了时刻,其后大家都不曾深究,谁知他竟是对方奸细之一,无怪赶不上了。     第十二章 情深意浓吐真言     只听黄华说道:“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许笑我。”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跑尚夫妇,他们马上答应了。   黄华这才说道:“这个火狼祝可炎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曾经向我打过主意,所以我曾经对他细加注意过。因此,他有些小动作,我认得出来。加上他的身形和行动时的姿势,绝不会错。”   孙玉麟不暇深究其他,例如他曾与他达到何种关系等等,却急忙道:“那么你又有什么法子,可以对付他?”   黄华道:“嘴也懂得火器这一门学问呀!他刚才在那儿做了手脚,大概是一种爆炸机关,有人踏中,那个坑洞就会爆裂。”   孙玉麟一拍脑袋,道:“对了,这个引爆装置如果能够移走,大伙儿就可以安然通过此谷了。”   他转眼向黄华望去,道:“那么烦你快点动身,咱们的大队人马快要到达啦!”   他心中的焦急,难以形容,敢清对方的计谋,非常厉害,远出于他们所想的这么简单。   原来对方把陷讲架设得非常坚固,用意是正要群侠经过之时,可以容受许多人站在上面。   然后,前面七八步远的入踏动了机关,这个陷阱才炸开,使许多人一齐掉下去。这么一来,大家为了查看情况,必定有不少人一齐围在坑洞四周,向下探视。   当然,这些探视之人,尽告中毒栽了下去。这一来又引得更多之人涌过来探看,也因而中毒跌落坑中。   等到大家发觉此是毒阱,相信必定已伤亡了数十人之多。   其时,只要大家赶紧屏闭呼吸,便又有别种毒力发作,因而尽皆倒毙。   这真是非常毒辣的手段,大有一网打尽的可能。   黄华站了起来,孙玉麟马上也起身,道:“别怕,我陪你去。”   他们迅即奔了下去,但仍然没有尽量掩蔽起身形。   一直奔到离那山谷只有十余文,前面的黄华突然间闪到一排树丛后面。   孙玉麟也跟着闪人,轻轻道:“怎么啦?”   黄华吃惊地道:“你看见对面山腰了么?”   孙玉麟道:“早就看见啦!那是凌九重守在那儿呀!”   黄华道:“但还有一个人呢!”   孙玉麟一面举目查看,一面说道:“我赶到时,已看不见尚有另外的一个人,是什么人令你如此害怕?啊!莫非是你的师父?”   黄华摇摇头,道:“不是她,虽说不是她,但也………”她突然住四,忧虑地再度摇摇头。   孙玉麟相信她绝对不会相骗,但既然不是多妙仙姑李玉尘,那又能是谁,使她这般忧虑耽心呢?   由于现在形势紧迫,实在不暇再行理论,因为谷口那边已经有人影出现了。若是等到大帮人马赶到时,方始移开那个机关,定要使人心惶惶,兼且奇计也因而坐令失效了。   他催促黄华道:“快去动手,把那引爆机关拆除。”   黄华身子动了一下,始终没有迈步出来。   孙玉麟又催促她道:“去吧!有我在这儿,你怕什么、’黄华回眸望住他,突然道:“如果你肯收我为妻,啊!不,就是姬妾,我也满足了,有你一言,我就出去动手,不劳催促。”   孙王群想道:“这样说来,她乃是打算叛离师门之意了,否则何须先托终身与我?”   他觉得义不容辞,并且绝对不能计较她往昔放荡纵欲之行,当即颔首道:“好,我答应作。”   黄华喜出望外地娇笑一声,然后奔了出去,如星泻电掣,一下子就奔入谷内平地上。   这时候,她的身形自是完全暴露,没得遮蔽。   孙玉麟特别注意对面的高崖,但见凌九重已望见了谷中情形,便突然间隐没,换了一个女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向下窥望。这是因为在那一处崖石的形势,只限一个人得以向下观看。   这个女子只露出头部,但孙玉麟已隐隐看得出是个年青漂亮的女子,但究竟是谁,却无法分辨了。   那女子一下子又缩退了,换作凌九重出来。可见得刚才是凌九重叫她瞧看,让出地方给她的。   孙玉麟忖度那女子可能是觅路绕下谷来对付黄华,因此之故,异常小心地监视可以通落谷中的地方。   黄华已奔到陷洪前八九步的位置,停下脚步,低头望了好一会,才蹲下身躯,伸手拨动泥沙。   刚刚入谷的先头部队,远远见到黄华的行动,都十分惊讶,飞奔而来,并且高声喊叫。   当这四个先头部队堪堪奔近陷阱时,突然间轰隆的一声,泥沙飞扬,迷人眼目。   孙玉麟闻声回眼望去,心头大震,敢情地上共有两处发生爆炸,陷阶固然爆裂了遮盖,而黄华动手之处,也发生了爆炸,尘沙弥漫中,但见黄华伏在地上,大概是已经被炸死了。   孙玉麟满腔的悲愤,难以抑制,正要冲出去,忽然听到右方不远处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他登时刹住去势,眼耳并用,查听这阵声音来源。   右方过去两丈不到,就是一道拱起的山脊,一直通上山去。   因此,孙黄二人刚才奔落之时,对方即使已在那边,也没有法子看得见。   只听有一个人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李仙子的门人么?”   另一个人道:“咱们快办咱们之事,这一幕已在李仙子算中,值不得大惊小怪……”   孙玉麟只听到这么两句问答,登时明白了内情。   原来那个爆炸机关之所以会弓没,发生惨祸,竟是李玉尘算定的,她身为黄华师父,自然晓得黄华也懂火器之事,甚至连她的深浅亦都知道。   因此,她为了防备深知内情的黄华,会去移动那个机关,便教“火狼”祝可炎改变一下手法,或是多设一种装置,能使移动之人首蒙其害。   孙玉麟恨得牙痒痒的,转头向谷中望去,只见那先头部队之中,已有一人过去查看黄华的情形。   孙玉麟心中又忿怒又焦急,很想去看看黄华到底伤得如何?是否已经当场死亡?如果还有得救,便须争取时间,为她设法。   可是他的理智把感情压制住,不但没有现身落谷,反而转眼打量四下形势,接着毫不迟疑的转身急窜而去。   他以最快的身法,两个起落,便钻入三文外的一处树丛内。然后藉着茂密的山草,掩蔽身形,直往山上走去。   转眼间他已回到众人匿藏之处,首先是和杜希言碰面,低声道:“杜先生,现在要倚仗你的大力了。”   杜希言面色有点不好看,道:“黄姑娘现下怎么了?”   孙玉麟听出他口气之中,含有怪资自己不去看护她的意思,初时觉得不解,旋即恍然大悟,想道:“她已知道黄华与我的关系不同,所以看见黄华被炸,生死不明,认为我应该先去照顾她才是。由此看来,他果真是个好人。”   他悟出此理,便没有丝毫怪杜希言对自己不客气之意,当下苦笑一下,道:“杜先生,我与她已有婚约,因此,我反而不能因私害公,必须压制住自己的痛苦仇恨,为大局着想。   假如我一现身,咱们的计划就完全失效了,所以我终于忍住,没有落谷深看。”   他指指对面,又道:“那边的一座石崖间,除了凌九重之外,还有一个敌人。这儿虽然望不见,但我如果在底下藏身处奔下谷去,必被对方发现。”   杜希言讶道:“还有一个敌人?凌公子可知道?”   孙玉麟道:“他们在一起的,如何不知?我告诉你,这个敌人如果不是黄华的师父多妙仙姑李玉尘,也必是她的同门。”   杜希言道:“你越解释我就越发不懂。”   孙玉麟道:“这是因为前天夜里,我们在李真人主持之下,布置了一个陷阶,诱敌人来劫车,希望从动手拚斗之中,查出敌人的来历。”   杜希言道:“查出来没有呢?”   孙玉麟道:“多少有点眉目了,这一役凌九重也有参与,然而他昨晨被我从地下挖起之后,直到昨夜傍晚才回来,这一段时间,却交待得不清不楚。李真人不去盘请他,只叫我小心在意,此外,我也发现了敌人之中,竟有女性,环顾天下,只有一个李玉尘,有资格参与,且也不怕别人对她无礼侵犯。”   杜希言睁大双眼,道:“那么黄华会不会亦是奉命行事?”   孙玉麟道:“现在证明她不是啦!李玉尘心狠手辣,全无师徒之情。她故意摆黄华在咱们阵中,却不利用,使咱们查不出疑窦,便不对她怀疑。而她因为晓得黄华懂得火器之道,料她可能出手拆除那装置,所以特别改变了设计,以便万一她出手去拆除之时,仍然爆炸。”   杜希言道:“但她如此徒然牺牲了一个门人而已,有何好处?”   孙玉麟道:“她万万想不到我们抢了先,假如我们是跟大伙儿一齐走,到达陷饼处,发觉不妥,然后由黄华上前动手,这时,难免会有些人站在那个坚牢的陷阶上面,因而一同遇难,你说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现在我明白啦!李玉尘可能装着得闻此讯,赶来替徒弟报仇呢!”   孙玉麟贼心中暗暗惊佩这个少年的聪明才智,口中应道:“这正是我不育现身之故了。   如果李玉尘晓得我已查出她与凌九重勾结之事,岂敢自投罗网?”   杜希言道:“果然不可泄露机密,方易复仇,我倒是错怪孙大使了。”   孙玉麟道:“在下特来请先生出马,单独行动。谷底下山脊的另一边,好像是敌人设鼎炼毒的所在。”   杜希言一则很同情孙玉麟,二则对这些心肠恶毒,手段狠辣的敌人,十分痛恨。   因此义愤填购,不假思索,立时慨然应道:“好的,我自己去。”   孙玉麟道:“以我想来,敌人必是等咱们之人入谷后,看看会不会全部倒毙,如果尚有十数人钱存未死,立刻大举出动围歼。但如若绝大部份的人都无恙的话,他们便不会现身,而使用施毒之法。所以你时间尚多,可以绕道从这边过去,谅可不致被凌九重那边看见。不过在下须得指出,你虽然可以逃过凌九重的目光,但也许会碰上别的敌人?”   杜希言点头道:“我晓得。”   孙玉麟当下指点他如何走法,杜希言毫不迟疑,悄悄窜了出去。   当他绕过这一片崖坡之后,胸中的义愤已稍为冷却,侠愤豪气,也大见减少。顿时使他想到万一碰上了敌人,应该如何应付才好?   要知他本来不识武功,全凭这几个月在天罡堡中,日夕饮用赵老文的松子酒,由于此酒本来就是仙酿一般,具有种种灵效。何况在天罡堡窖藏了数十载之久,更是醇厚无比,力量增加I一倍还不止。   因此之故,杜希言目下力大身轻,远胜于练武多年之人,加上他参研天罡绝艺,也颇有心得。   谈到“天罡绝艺”,这一段往事倒是值得回述一下。   就在他发现了密室内贮存有十多坛美酒那一天,他也看见雪白的墙壁上,绘有许多人像图形,以及用原笔写下的文字注解,开头还一清二楚的写明“天罡绝艺,宇内无双”之句。   他先把身上所带的干粮,放在桌子上,转眼四望,确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这才就着酒坛四,喝了一点松子酒。   这些液体一流入腹中,顿时热气蒸腾,从丹田中升起,不一会工夫,已感酡然,同时身上诸般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于是他倒在床上,闭上双眼,伸展四肢,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便醒了,从透下来的天光,也可以知道已是下午的时分。   他跳了起身,快活地笑一笑,想道:“古人说祸福无常,真是不假。我被那对老恶人毒打一顿,又送入毒蛇窟中,却不料反而得睹举世无双的绝艺。”   他乃是土木之学的行家,这时候略一查看,便知道了三件事。一是此室之内,另有一道秘门,想来必是供大小便之用的小间。二是贮放杂物的壁橱,门户隐秘,常人亦难查出。三是出室之路,设计奇巧无比,室内之人可以启开出去,但在外面却无法打开,如要进来,必须从原路经蛇窟而入。   正因如此,这间秘室,几乎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因为谁也无法进人蛇窟内查看,除非是饮用松子酒,可以不畏毒蛇。   他先打开厕所的秘门,进去方便过,对于这里面的排污设计,非常佩服,所有大小粪便,都从底下一条不断流动的泉水冲走,没有一点秽气。   回到室内,再打开壁橱,那是一个六尺高,六尺宽的巨橱,分为许多格,也有抽屉,堆放了许多东西,包括衣服书籍,以及零零碎碎的日用品,简直有如一个宝藏,须得慢慢翻看,方知究竟。   他先是找出一个掐斗,这样他就不必捧坛喝酒了。其次,他找出一套衣服,穿上之后,颇为合身。   这套是常见的小工的衣服,他猜想大概此堡主人,在室内刻写图形之时,用来替换,以免弄污了本来的衣服。他接着就发现一扁形酒壶,正与赵老丈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酒壶使他更高兴了,因为他可以藉此以忆念起赵老文对他的关切,同时又可以盛载美酒,携在身边。   他立刻用掐斗把这个扁形酒壶灌满,之后,拨动出路的机括,只见角落间出现一道窄小的门户。   这是离开之路,但他没有出去的打算,只不过试一试机括,免得日久失效,到时大费周章而已。   现在他已经处身在极安全隐密之地,同时又有举世无匹的绝艺,供他参研修炼。因此,他相信自己在三两个月之内,决计不会离开一步的。   他开始览阅墙上刻写的’天罡绝艺”,开始是论及内功,明白畅晓,杜希言一点也不感到吃力难懂。   直到天色渐渐昏黯,他才停歇下来,吃一点干粮,喝几口松子酒,然后躺下去休息。   入黑之后,他简直全然看不见任何物事,可说得是伸手不见五指。他虽然携有特制的照明火线,但那只是为了急需之时才使用的。   因此,翌日晨光透入,照亮了一室之时,他就谨记昨夜之事,赶紧在那巨大的壁橱内搜索,希望找出蜡烛来。   他打开了最上角的一扇小橱门,但见这敢情是个隐藏起来的神龛,除了香炉烛台等物之外,还有一块神主牌位,上面写着“天罡荆门历代祖先神位”等字样。   这块长形的神主牌位,不知何故倾倒,敬斜靠壁。   杜希言忖道:“这天罡堡的荆老爷,倒是个行孝之人,虽然在这等斗室中,还供奉祖先神位,待我把牌位扶正,也算是一点敬重的意思。”   当下伸长右手,扶起那牌位,移动之时,似是听到牌位发出“骨碌”的响声。   杜希言觉得很奇怪,自言自语道:“这座牌位中,不知藏嵌着什么物事,所以扶起来时,发出声响……”   于是他把整块神主牌位拿下来,但见此物乃是非常坚硬的木头所制,形式上与一般常见的没有分别,只不过稍为长些,牌县也厚达四寸,所以人手相当的重。   他摇一摇,牌内果然发出“骨碌碌”的声响,可见得里面藏有东西无疑。   杜希言看了一下,就知道此牌可以从托座上拆下来,那样也许可以晓得牌内藏的是什么物事了。   那块长长的木牌很容易就从托座上取下,顿时发现这块木牌中间是空的,倒出来一个长形扁盒。   杜希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付道:“莫非这个盒子内,藏的就是‘丹凤针’么?如果是的话,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他的心情非常兴奋,掀开盒盖一瞧,只见一张把成长形的薄笺,遮盖住底下的物事。   不过笺上又分明可见写着“人间至宝丹凤针”等字样。   杜希言并不立刻拿起那笺,却仰头向神龛望去,付道:“这个设计真是妙极了,假如我不是心中生出尊敬之意,赶快替荆老爷扶正神位的话,我就永远无从发现丹凤针的下落了,试想谁会取起神主牌查看呢?晤!我明白了,荆老爷这种设计,正是表示此宝只能落在尊敬他的荆家祖先神位之人手中……”   念头掠过心上,当下先把神主牌安回托座上,又奉置在原处,这才把银匣内的笺纸取起,只见底下是一只两指宽,三寸长的风鸟,通体闪耀出一种悦目的滟滟红光,不知是何质料所制,形式既精巧绝伦,但又古趣盎然,令人能够百看不厌。   在尖啄处,有一根极细的针吐出来,长达六七寸。此外,另有一条极细的银练,穿系于风鸟的背部。   这件似是饰物的风鸟,由于种种特征,已经一望而知乃是“丹凤针”了。   杜希言喜不自胜,但没有立刻拿起风鸟,却是首先展笺而看。   这张笺纸上写满了蝇头细字,杜希言一读之下,心花怒放。因为笺上详细注明这丹凤针的用途及用法,清楚明白。   杜希言目下可就知道为何这件宝物,为何会被天下之人觊觎垂涎,敢清它的妙用太多了。   而其中有些妙用,简直叫人不敢相信,例如将此宝投放火中,火势立时熄灭。其他如起死回生,万邪不侵,划金如泥等等,亦无不是近乎怪异的。   在最后的一段,却是荆家主人涉及他自己的事,笺上说道:“余自幼即修习家传秘学,进步神速,天资过人,本以为必可发扬光大,傲视当世,谁知天不假年,绝症提前发作,余依祖例,将此宝封存……”   底下还提到他所患染的绝症,乃是天下间唯一能使持有丹凤针之人无法解救的,医书上亦无以名之,但荆家世代主人,皆是罹上此症而死。可知这也是荆家独门的绝症了。   荆家主人又提到,他乃是在一夜之间,发现苦修数十年的神功,突然完全丧失,变成一个最最普通之人。   这个现象,也是荆家历代主人临死前所必呈的现象。   杜希言觉得十分奇怪,看了又看,最后,才放下这张笺纸,想道:“假如我不发现此宝,只怕荆家的秘密,永远也不会传到世上了,但这丹凤针诸般妙用之中,包括得有青春永驻,延年益寿在内。照荆家这一代的主人留言,他的年岁,不会超过六十,虽然也不可说是短命,但在一个武功高明,身体强壮之人来说,目是不算长寿。”   他伸手拿起丹凤外观看,一面又想道:“价怪的是他的多年功力,竟会突然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这是什么理由?即使如此,但以一个普通的人来说,六十岁也不能说是长寿啊!”   他一方面感到很不可解,另一方面又感到那丹凤针似乎非常暖和,甚至有一股热气,从他指尖一直透入他体内,使他生出异常舒适之感。   杜希言倒没有太注意这一点,念头一转,付道:“既然无罡绝艺,被天下的人都认为是宇内无双的绝艺,则没有理由不能使修练之土,延长寿命,更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消失。”   他的目光转到壁上,一面再度阅看神功修练之法,一面继续寻思道:“哦多想亦是无益,因为人家历代秘传的绝艺,怎会不苦苦推究这种奇怪现象?但荆家主人居然不能解释,可见得道理深奥无比,绝不是我这ti外人所能凭空找出答案的。”   这时,他已初步决定,暂时不去修司天罡绝艺的内功,只学外功,亦即是拳掌脚法等动手招式。   练武之举,虽然须得下苦功,但自然也不是可以整天不停的练。因此,他时时无事可做,多半是自个儿盘膝坐在榻上,调息呼吸。   但他可没有一点法度,只不过听其自然,尽量的使脑子里没有杂想。每当他坐了好一会,便会感到异常的舒畅,情况正与他第一次碰触丹凤针一般。   可是目下他是把丹凤针藏在怀中,又隔着银匣,所以他没有联想到这个现象与丹凤针有没有关系。   过了几日,他已学熟了几种身法和招式,由于注解得十分明白,所以他深悉每一把一式的用意何在。   此外,他打坐之时,也能够很快的进入了浑然没有思虑的境地。丹田自然会生出阵阵热流,他不知应该如何驾驭,使得这些热流自起自灭。   大约过了十日,开始翻阅橱中的藏书,以遣长日。这些书籍,都很希奇古怪,尽属技艺方面,例如冶金石的,论字画的,谈棋琴的等等,琳琅满目,令人忘倦。   杜希言一部部的看,增长了许多专门知识,这自然亦是莫大的无形收获。   这一天,他翻阅一部手抄本,发觉竟是一部“盗窃专论”,里面收录得有著名的“神愉八法”、“空空秘决”等不传绝艺。   此外,还举出许多实例,以解释如何运用这些秘诀,还载录得有许多专门用具的用途和制作之法。   杜希言初时很吃惊,后来却津津有味的看下去,顿时懂得了如何行走于夜间,可以不为人犬发觉的许多法子,又知道如何观察地形天候,以判断当时的情势等等,他颇为心动,埋头钻研起来。   原来他心中很想出去瞧瞧,可是又怕被许公强夫妇发觉,所以不敢出去。现在既然有夜行藏形之法,自然胆气大壮,很想一试。   另外他又发现一个百宝囊,各种工具,应有尽有。这个可以贴身藏放的软皮囊,以前他也看过,但彼时根本不知道囊中那些形状奇怪之物,有何用处?   这天夜里,他大胆地付诸行动,从出口处出去,到了外面,首先观察天空,但见乌云满天,星月全无。   杜希言吃一惊,想道:“这等天色,应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何以我还能把周围看得这般清楚?”   他一路走去,不久;就找到了此堡无数的秘密通道之一的入口,当下潜入去,到处看看。   一连三夜,他已行遍全堡,熟知各处地形,也发现了无数秘室。此外,他也在暗中窥看过许公强夫妇的情形,其后也发现过另外几个人。这些人显然与许氏夫妇有往来的,所以他们没有争杀冲突。   不久,他就发现了秘室中的石刻“毒经”,以及许多珍贵罕有的药物,因而此后他非常忙碌,每日练武功,又得学习使毒及医药之道。   这一幕幕的往事,倏忽间已掠过了杜希言的心头,而现在,他面临需要出手对付敌人的关头了。   若是他未曾发现自己的目力奇佳,夜间亦可视物如白昼,以及力大身轻等等奇特之处,他就算把“天罡绝艺”的拳脚招术,练得极熟,仍然不敢考虑到动手之事的,但问题是他毫无临场经验,此时未免心怯。   只是目下已不容他退缩,尤其是当他绕道潜行向那山脊凹哇之处时,远远已望见平坦的石头上,放置着一只巨大铜鼎。   常贫窜上来,轻轻的碰他一下道:“道长看见了么?这个巨鼎,必定大有古怪……”   杜希言点点头,道:“这是一种极霸道的施毒大法,鼎内共有四十三种药物,都经过风吹日晒,或是烤炉等繁琐工夫,混合在一起,施展之时,只要往鼎内丢个火种就行啦!”   常贫道:“如是这么简单,何以他们不干脆直接的使用这个手法?”   杜希言道:“贫道直到现在,方知其故。敢情是因为地势的关系。你看,只有这一处,倘若东南风起,必定完全送吹入谷,输送和散布都很快速。而今日正是吹的东南风,是以这个地方,设鼎施毒,真是理想不过。”   常贫道:“在下仍然不懂。”   杜希言道:“问题是东南风并非一直吹个不停,而施毒之际,定须有风。因此,他们必须等候时机。假如只设这一关,万一众人入谷时,恰恰无风,岂不是只好眼睁睁的任得众人通过?”   常贫恍然道:“原来如此,敌方为了必可得手,所以一共设了三道关口之多,哼!哼!   毒教之人真是心狠手辣的万恶之徒,竟定要赶尽杀绝,方始甘心。”   他突然吃一惊,付道:“万一这位杜道长亦是毒教中人,我岂不是指着和尚骂贼秀么?”   偷眼一觑,但见杜希言神情无异,这才略略放心。   他连忙又接着说道:“杜道长,咱们须得提早出手,以免敌人突然施毒,来不及制止。   好在他们只有两个人,咱们不难收拾下他们。”   杜希言听到“动手”之言,不由得心跳加速,脑筋连转,希望找出可以免去动手的方法。   据说世上无数的发明,都是由于贪懒的人,想省事而研究出来的。   杜希言不动手,顿时触动灵机,付道:“我何不也用使毒的手段,把他们暗中毒死?”   他自觉此计太妙,当下向常贫说道:“咱们也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常贫笑道:“这敢情妙,但在下一窍不通,可没有法子效劳啦!”   杜希言道:“承蒙你赶来相助,贫道已经非常感激,目下还须仰仗大力,设法把这两粒药丸,悄悄的投入鼎内。”   要知当初本来是杜希言一个人单独行动,但常贫不放心,自告奋勇跟了来,所以杜希言有此一说。   常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若要对方全然不觉,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两人引开,咱们分出一人,趁机迅快行动,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丸投入鼎内。”   杜希言道:“只不知计将安出?”   常贫道:“我负责引开他们,杜道长负责投药。”   他停歇一下,又道:“咱们何不设法杀死了他们以免后患?”   杜希言道:“对方设下此计,必有联络之法。假如杀死他们,敌人在发动以前,一旦察觉他们出了事,必会改变计划。这么一来,李真人和孙大使定下的应付之计,亦同时失效了,常兄你说是也不是?”   常贫点点头,道:“这话甚是,在下见识浅陋,党叫杜道长见笑了。”   他查看过形势,道:“杜道长,你先如此这般,潜行迫近敌人,在下利用一条罕见的蛇,把他们诱离原地,这时道长即可把握机会以行事了。”   杜希言道:“那是什么奇怪的蛇?可使这两人离开岗位?”   常贫道:“这是一种没有毒的蛇,但满身锦鳞,五色斑斓,乍看似是奇毒无比。此蛇在兄弟调教之下,有几种动作,颇为骇人,料可把敌人诱开。”   杜希言不相信也不行,当下依言潜行而去。   常贫则抄绕另一面,也潜近了敌人。   他放出一条三四尺长,满身五色锦鳞的蛇,舌头抵齿,发出一种听不见的声音。那条锦蛇,先是在地上抖抖身体,好像舒展一下筋骨,然后迅即向巨鼎那边游去,霎时已到了石上之人可以看见的空地上。   这条锦蛇身上的彩鳞,在阳光之下,非常眩目。而且它还昂头作态,红信吞吐,发出嘶嘶之声,尾巴起落不定,击在地面上,拍拍有声。   石上之人登时看见了,其中一个说道:“哪一定是奇毒无比的恶蛇,我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看见。”   另一个道:“它好像想惹咱们呢?”   锦蛇作势欲向他们窜去,相隔虽远,却能令人不寒而栗。   那两人商量一下,决定先下手为强,对付此蛇。   他们的话,被常贫听得清楚,当下以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发出命令c那条锦蛇立刻往后退,但头部仍然向着石上的两人。那副样子好像已知道他们要出手对它不利似的。石上两人发出惊讶之声,但仍然取出斧刃,一齐跃了下去。   杜希言一瞧机会不可失去,连忙奔出来,先问鼎内张望了一下,这才将手中三粒药丸,投了下去。   敌方两人找不到锦蛇踪迹而回到石上时,杜希言和常贫已经在六七文外碰头了。   杜希言喜形于色,道:“常兄的手段好极了,使我不费一点气力,就放了药。”   常贫问道:“杜道长可是使敌人鼎中的毒药失去灵效么?”   杜希言摇摇头,道:“敌人费了不知多少时间与心力,才炼成这一鼎毒药,谁也无法在举手之间破去。”   常贫讶道:“然则道长的三颗药丸乃是作什么用的?”   杜希言道:“我一说你就明白了,那一鼎奇毒之药,我虽然无法立即破去,但却有法子使毒力发出时的形式改变。本来此毒乃是无拘无束的冒出来,随风吹散,初起之时,有一股青色烟气。而现在设若对方点燃的话,鼎口将没有青色烟气喷出,这么一来,那两人必定会跃上去探头向鼎内查看   他说到这里,屈指作个死亡的手势,又遭:“他们就完蛋了。”   常贫道:“假如只有一个人上去查看,此人一死,剩下的一个,自然不敢上去。此外,鼎内毒力仍然未失,谷中之人,仍有危险呀!”   杜希言笑道:“不怕,第一点,鼎中之毒是直向空中喷射,直到毒力稀薄得不能为害之时,方会被风吹散。这是古往今来破毒的最高手段,神奇无比。其次,上去查看之人,不会立时倒毙,当他看见鼎内明明有一片蓝色火焰在闪动,而又不发出青烟,必会叫伙伴上来看看。所以我相信这两人都免不了一死。”   常贫心想:“玩毒的人,都是如此狠辣,每事讲究斩革除根。这个社道长虽然帮助我们,但这种人还是不交朋友为妙。”   杜希言如果晓得他心中的念头,一定很难受。   这时,大队人马已开火山谷内,杜希言的心“怦”的一跳,原来他看见了美丽如仙的余小双。   除了她之外,所有曾经表示不撤退的人,全都在队伍中。   那些先头部队,除了两个正在救治黄华的,仍在忙着之外,余下七八个人,全部跌落陷饼之内,失去影踪。   此时,有六七个人奔到陌饼旁边,向里面查看,登时都纷纷站立不稳,掉了下去。后面的队伍,马上骚动起来。   不知是什么人高声叫道:“大家小心,那陷讲内有毒,不可吸入体内。”   然后,情势更为混乱,因为队伍之中,一连有十几个人先后摔跃在地上。   常贫向杜希言一笑,道:“黄秋枫兄及时把消息送达了。”   杜希言道:“这一次或者能诱骗得敌人出手,可惜我的武功不行,等会儿不能落谷助战。”   常贫道:“在下却须呼应孙大侠的行动,到时杜道长只须居高临下,净看热闹就行啦!”   他想起了一事,又道:“但如果敌人不使用那巨鼎之毒,社道长须得想法子,扣下那两人才好。”   杜希言笑一下,道:“他们费了许多功夫,岂有不使用之理?除非一直都不起风。”   山谷内乱成一片,因为又有数十人昏跌在地上。看来昏倒之势,方兴未艾。连李真人他们,也已得慌了手脚。   数丈外传来敲击火石之声,杜常二人转眼望去,只见鼎边的两人,已点着两支小型火把。   此时山风转强,他们齐齐将火把丢入鼎内。   常贫道:“哼!哼!这真是一网打尽之计,一点也不留情。”   杜希言道:“毒教之人;必须心狠手辣才行。试想如果使毒而想在场之人有些不死,岂不是掣肘得很?”   常贫道“道长不是毒教中人么?”   杜希言缓缓道:“我也可以算是毒教中人。”   常贫底下的话可就不敢说了,却见这时已有一人跃起来,探头向鼎内望去,过了一会,才招手道:“奇怪,为何没有一点烟呢?你上来瞧瞧。”   他的伙伴见他没事,放胆跃上,看了一下,也讶道:“是呀,你……。”   这个你字才说出,眼光转处,那个同伴已仰天翻落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他骇得张大嘴巴,待要惊呼,谁知嗓子已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也不过比同伴多清醒这么一下而已,马上就跟着滚下去了。   常贫远远望见一切,喜道:“行啦!在下这就潜行落谷,以拦截敌人。”   他去了之后,杜希言独自走到巨鼎旁边,先把那两个蒙面大汉的尸身,增殖大石后面,然后左顾右盼,意欲找一块石头之类的物事,盖住鼎口。   找了一会,没有找到合用之物,却发现了一个装束诡异的人。此人站在鼎边,冷冷的瞅住他。   此人能够在不知不觉中溜到鼎边,并不奇怪。因为他一直在找寻合用之物,所以有许多空隙。   而可异的是这个人乃是用一件黑色头罩袍,把身材面貌都遮盖起来,只有两只眼睛,闪闪有光。   杜希言几乎马上就感觉到这个黑袍人是个女性,这更增加了他的恐惧,同时也增加了他的好奇。   他猜想这个女人一定是多妙仙姑李玉尘,而他听孙王城说过她的厉害,是以甚为恐惧,但基于男性的本能,他又禁不住对这个以色相著称的女人,生出好奇之心,虽然并不是打什么主意。   他吃惊的样子,表露无遗。   黑袍人沉声说道:“你可知道这巨鼎内是什么物事?”   杜希言极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呢?”   黑饱人道:“堤不是毒药?”   杜希言道:“你知道就行啦,何须问我?”   黑袍人诡异地笑一声,道:“可是用来对付谷中之人?”   她的声音,不论故意装得多吸,也可以确知必定是个女性。   杜希言点点头,正要问她的来历,黑袍人已道:“你一定能够制止毒力发出了,对不对、’   杜希言一面点头,一面想道:“她发现谷中之八,没有受到此毒侵害的现象,所以得知是我破坏,现在这一问,乃是要证实她所料不差而已。”   这时,他忽然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消失了好奇之心,代之而起的只是极端的厌恶。因为这个女人,乃是凶狠残酷的毒教中人。一   黑袍人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杜希言道:“哦不要理你。”   黑袍人道:“你不敢报出姓名么?”   杜希言受不得她的激将,因为她是个被他瞧不起之人,所以在她面前,绝对不可被她误会看轻。   当下应道:“我姓社,名希言,你不妨记住。”   黑施人道:“你可想知道我是谁?”   杜希言歇了一下,才道:“本来很想知道,但现在却无所谓了。”   黑袍人讶道:“这却是什么缘故片   杜希言撇撇嘴,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此举已等如回答了她的疑问。   只听“骼”一声,黑袍人已掣出一把宝剑,光彩夺目,寒气森森,即使是外行人,也立刻晓得这口剑不是凡品。   杜希言心中发慌,但表面上却极力镇定,神色不变,瞒了她手中之剑一眼,淡淡道:   “你想动手是也不是?”说话之时,已暗暗运劲,准备随时跃开。   黑袍人口气其冷如冰,道:“不错,我如不取价狗命,难泄心中之恨。”   杜希言晓得她所谓“心中之很”,便是指的他破坏了她的毒鼎大法而言。   当下鄙夷地应道:“你以为那日破剑,就可以杀得死我么?”   其实无知道他内心多么害怕,而对方手中之剑,他从堡内所读过的“神兵利器谱”中,也告诉过他那是一口上佳之剑,一般所谓好创,都不能与此剑相比。所以他真伯人家挥剑杀来,使他身首异处。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常贫或孙玉麟等人会突然来到。因此,他只好设法拖延时间,等候救兵。   他晓得如果叫喊,只是促使对方立刻进攻而已。   黑格人吟了一声,道:“我这口破剑?好大的牛皮,此创叫什么名字,只怕你的祖师爷也不知道。”   杜希言镇静之态,倒也装得非常迫真。   他微笑道:“如果连我的祖师爷也认不得,更可证明是把破剑了。”   黑袍人呸一声,道:“你懂个屁,此剑除非是非常高明之人,方始认得。”   杜希言道:“哦!原来你是说我的祖师爷不高明之意。但目下不必找到我的祖师爷,只要区区贫道,就认得出你这口剑了。”   黑抱太想是感到无法置信,冷笑道:“好,你说来听听,如果你没讲错,我就服气了。”   杜希言道:“不服气也不行,而且我警告你,假如你不自量力,向我出手,我就夺下此创,丢在大江中,让你自作自受。”   黑袍人道:“何谓自作自受?”   杜希言道:“难道还要我讲出来你才明白么?”   黑饱人道:“闲话少说,此剑叫何名字?”   杜希言道:“这是灵壁三宝之一,名为‘彗星’,对也不对?”   黑袍人征一下,才道:“不错,但这是破剑么?”   说时,移动长剑,向他遥指。   两下相距大约一文有余,然而她剑尖之上,却射出一股奇寒凌厉之气,涌扑而来,笼罩着杜希言身形。   当她移划指来之时,杜希言已知道她要发挥这四宝剑的奇异威力。据谱上说,灵壁三剑皆有一种特殊的剑气,可以伤人于无形。   同时对方在剑气笼罩之下,顿时心寒气促四肢乏力。能够运功抗拒之人,已经是一流高手才办得到。   而就算是一流高手,功力用以抗拒创气,亦不得不以招式破解,这时便无法从容走出创气圈外了。   他心中大惊之极,但觉得那股寒气已侵袭到身上,果然厉害无比,禁不住直要打哆嗦。   不过事到如今,他更须硬挺下去,多挨一会,就多一线生机。   因此他硬着头皮忍受,还须装出不在乎之态,说道:“此剑只好拿来欺负欺负别人罢了,假如你还要逞强,我就退告世人,让别人设法破去依此剑的威力。”   黑格人见他神色自如,不觉一惊,因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能够站着不动忍受这般剑气之人。   于是她真不敢不信对方的话,问道:“你有什么法子可以破得我此剑的威力?”   杜希言完全是顺口胡方,那里有什么法子,但目下势成骑虎,不得不继续撒谎,当下说道:“我告诉你,只要用陈年老醋,再加上大黄、熟地、获苓、绕指柔等七八种药物,熬成浓液,把剑浸上一下,登时就变成一块顽铁了。   那黑衣女子道:“放屁!我也懂得药物之道,这一日举世无争的宝剑,怎会如此容易就毁得的?”   她的声音似乎很凶狠,同时也不提高,听起来当真杀机甚浓,足以使人心惊胆寒。   然而杜希言斗然间轻松了不少,隐隐感觉到她不大容易出手杀死自己。至于这是什么缘故?他自家一时也无法回答。   他终是年纪轻,正当幻想气质最盛之时,是以忽然泛起了一些荒谬古怪的念头,而且还决定去做。   但见他耸耸肩,道:“贫道如有虚言,甘愿从此脱离玄门还俗。”   黑袍女子哼一声,道:“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学道之人。”   杜希言讶道:“姑娘何以有此一说?”   黑袍女子道:“若是规规矩矩的出家人,岂会使用这等残酷绝毒手段,加害生灵?”   杜希言一怔,道:“那么你呢?”   黑袍女了冷冷道:“什么你呢我呢……”   杜希言道:“你不是也作道装的么?”   黑饱女子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以为我是那一个?”   杜希言也没有立刻回答,忖道:“我真是蠢才,她明明已谴责我残酷使毒,可见得她误以为我是敌方之人。那么她不是多妙仙姑李玉尘,已经很明显了,那么她是谁呢?敢是云散花么?”   要知在正派群侠之中,只有云散花是单独行动,由于她受到构陷诬害,所以她非常诡秘,不露出真面目,这是极合道理之事。   杜希言一想到是她,顿时心头大石放下,更加轻松了。同时之间,他又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她明明曾被自己所救,自应晓得自己是不是坏人,何以会认为是他要施毒呢?   他故意笑一下,道:“得啦!别那么凶行不行?反正人命在你眼中,也不是希奇宝贵之物。”   黑袍女子哼了一声,突然露出如有所见,因而吃了一惊之态。这是单单从她目光的闪动中就可以看得出来的。   杜希言不觉微微侧头,转动目光。猛觉光华强烈耀目,寒气迫人,如被严冬酷冷侵袭。   他眼角可已瞧见对方挥剑扑来,姿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眨眼之际,那口明晃晃,冷冰冰的长剑,已抵住他的咽喉。   杜希言念头也不要转,便已晓得自己的境地非常危险可怕。因为他在这口剑抵迫之下,觉着身体好像是豆腐所造的一般,对方只要轻轻一吐剑,咽喉上登时就得添个大窟隆。   他现在方始真正感觉到这四宝剑的威力,但情势之危急可怕,已是无法抗拒挣扎的地步了。   对方似乎很满意已经掌握住的局面,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愿意你,方才说的毁剑之法,实在有效。”   杜希言知道她是在调侃嘲笑自己,因为她定可杀死自己,所以才希望那法子有效,而他的一死,便永除后患了。   他感到冷不可当,浑身都要发抖,只是想到如果当真发抖的话,岂不是又将被她耻笑自己怕死9   因此他拚命忍住,幸而。眨眼间,怀中突然冒起一股热力,传入丹田,使丹田之内引发了一股暖流,好像点燃火药一般,轰的一下,弥满全身。顿时四肢百体都恢复如常,胆力也增加了不少。   杜希言心中一阵欢喜,因为现在证明“丹凤针”真是字内古今第一异宝,已发出它的神奇力量了。   仰天一笑,道:“我那毁剑之法灵不灵,乃是闲话,不必多提。倒是目下你拿剑抵住我之举,不知意欲何为?”   黑施女子口气中含有惊讶之意,道:“意欲何为?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杜希言道:“你到底答得出答不出?”   黑袍女子道:“为什么答不出,我要取恢狗命。”   杜希言道:“你少费气劳神吧,价不能杀死我。”   黑袍女子的确被他弄得莫名其妙,问道:“为什么不能杀你?”   杜希言道:“因为我的命很富贵,不是狗命。”   他接着打个哈哈,显示出他分明在跟她胡闹嬉笑。   黑抱女子冷冷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口音之中,充满了怒气。   杜希言耸耸肩,道:“你是云散花,对不对?”   对方怔一下,然后一手把头上的黑布罩扯下来,露出面目,果然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云散花。   她那张美丽的面之,布满寒霜,道:“好,算你猜对,但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杜希言这时才收起那种开玩笑的神情,道:“第一点、我不是使毒之人,曾阻止对方使毒,才会站在这儿。第二点、我能够不怕你的剑气威力,你一定想探问个明白,方请下手。   第三点、我们还有点小交倩,对不对?”   云散花皱眉道:“我倒没有考虑到任何一个理由。”   杜希言道:“你现在考虑也来得及呀!”   她突然跺跺脚,收起长剑。咬住下唇,斜斜睨他,那神情真是美丽动人之极。   杜希言心中一软,忙道:“你瞧瞧石后,有两个尸体,便是对方派来使毒之人了。”   他一面转眼向谷中望去,但见那一大片人潮,目下已跌倒了十之七八,只剩下二三十人,兀自挺立。   这些没有倒下的,都掣出兵器在手,回头四项,无不露出惊慌的神色。一面互相大声问答,内容自是有关这些人昏倒之事。   杜希言赶紧躲起来,一面示意云散花也这样做。她迟疑一下,便也蹲在他身边,向谷中望去,轻轻道:“这么多人中了毒,而你说与你无干。”   杜希言道:“假如与我有关,那只是要我如何解救而且,幸而这都用不着你我担心,李真人已得到孙大侠的报告,同时又得到我的药物,早一步破去敌人的毒力,目下只是装假而已。”   云散花哼一声,抓住他臂膀,五指很用力,表示出她心中的激动。   地道:“假如我刚才剑势不停,把你杀死了,如何是好?”   杜希言没有看她,但却了解她的愤怒心情,当下歉然道:“我后来的确不该开玩笑,可是开始之时,我还以为你是多妙仙姑李玉尘。”   云散花道:“你识得她么?”   杜希言摇摇头,道:“到现在为止,我只识得你,孙大侠和李真人等。”   他臂上一紧,敢情她的纤指又像刚才那样,不知不觉用上劲道。   她道:“告诉我,丹凤针被你得到了,是不?”   杜希言轻轻道:“这件事对你关系很重大么?”   云散花道:“当然啦,不然的话,我来这儿干什么?”   杜希言想了一下,道:“你先告诉我,何以敌方之人潜伏在天罡堡四周,而你居然还能安然存在?以我想来,任何人都不易存身在这儿才对。”   云散花道:“哪是因为我精擅逃遁及隐匿之术,此术得自东洋,彼邦称为‘忍术’,如此而二。”   杜希言道:“据我所知,这灵壁三宝之一的慧星剑,落在东海情剑门中人之手,你可是情剑门的传人?”   云散花五指力道蓉然加重,面色铁青,道:“你知道的事太多了。”   杜希言但觉胸口气促,心跳加急,说不出的一种不舒服之感。幸而丹田冷的暖流突然冒起,遍弥全身,这才恢复如常,正如早先被剑气所迫的经过一样。   他道:“你可是想加害我?”   云散花娇躯一震,放松五指,道:“是的,我虽不想这样做,可是你已知道我的秘密,不得不杀了你以灭口,请你不要怪我。”   她的口气,好像已经杀死了他一般。   杜希言念头一转,恍然大悟,忖道:“是了,她已运指劲把我穴道制住,也许这种手法,能致人于死,只不过目前还可以说几句话罢了,若是如此,我可就不要跟她结交啦!”   他审慎地探问道:“我几时会死呢?”   云用花迟疑一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杜希言道:“我的身世,恕我未能奉告,但你可以信任我,若是我答应的话。”   云散花道:“那么你答应替我保持秘密,我就不加害你。”   杜希言心头一宽,付道:“原来她还未对我下毒手。”   当下应遵:“好的,要我保守什么秘密?”   云散花一怔道:“关于我的师门来历呀,你不是已知道我是东海情剑门中的人么?”   杜希言道:“是的,你才已承认了,这便如何?”   云散花一面伸手替他推揉胸口,一面道;“唉!敢请你还不知道,我东海情剑门近几十年来,完全销声匿迹,世人已渐渐不知道有这一派,原因就是我们都不敢道出来历。”   她说的原因,根本不算数,杜希言道:“究竟为什么你们不敢说出是东海情剑门出身呢?”   云散花道:“因为数十年前,本门一位前辈,通敌卖国,害死了不少忠良,以及好些武林高手,这件案子,曾经轰动天下。自从那时开始,我东海情剑门为世人唾弃不齿,使我们都不敢提及出身了。”   杜希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想当年你们这一派的人,在江湖上都全然抬不起头见人的了?”   云散花道:“正是如此,但我奇怪的是你何以知道这慧星剑乃是落在敝派手中?”   杜希言道:“我在一本到港中读到的,而我根本不知道东海情剑门是怎么回事。”   云散花沉吟道:“这个事发生在叛国案之后,是以得知的人,简直无有……啊!也许是其时本门一个失踪了的前辈,泄与作诺之人得知的。”   杜希言觉得这些事并不重要,反而是他得知东海情剑门有过这种坏名声之后,认为十分严重。   他晓得不论云散花为人如何的好,但人家仍然可以拿那叛国案羞辱地,她感到便无地自容。   他长长吐一口气,道:“你放心吧,那本剑谱不会有别人看见,而我也一定替你保持秘密。”   云散花耸耸肩道:“其实我真是有点愚笨,因为我只要一拚命搏斗,时下高手,仍然会认得出我的家门师承的。”   她说得那么楚楚可怜,幽怨凄然,使杜希言异常同情,道:“以前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何必放在心上?”   云散花叹息一声,身子不知不觉靠近他。   杜希言很自然地就挤住她。但他还未有任何更亲热的动作以前,谷中突然传出一声喧闹大喝之声。   他们转眼望去,但见谷中现在只剩下十个人不到,还没有倒下。可是却有二十余名蒙面人在谷边出现,都拿着兵刃,向兀自站着不倒之人追去。   杜希言轻轻道:“今日大概可以告一段落了。”   云散花问道:“什么告一段落?”   杜希言道:“就是这正邪之争啊!相信这一段下来,定能查出幕后究竟是什么人在主持?而他们又想得到什么产   云散花道:“这件事一定很复杂,绝难弄出真相,啊!瞧,许氏夫妇也在其中,还有那个瘦高个子,便是对方的领袖人物了。”   杜希言看不出所以然来,随口问道:“李玉尘有份没有、’云散花道:“除了扈大娘外,没有别的女人了。”   杜希言道:“喂!小心,马上就会有人到这儿查看了。”   云散花道:“为什么?”   杜希言回首四顾,找寻藏匿之所,云散花一把拖了他移过四五尺,那儿有一道石头裂缝,缝外有数株接树。   他们挤入去,紧紧相贴。   可是杜希言却十分着急,没有法子领略得到这等温香软玉在怀中的滋味。   他道:“不行,任何人一眼就可以透过矮树,望见我们。”   云散花娇躯一扭,身上那件黑袍立时散开。   她以纯熟的动作,一下子就将黑袍罩住两个人的全身。好在他们都是蹲低身子。是以这件黑袍,足以掩盖有余。   她轻轻道;“这样就行啦!”   杜希言道:“我真不懂,你这件黑抱有什么用处?人家还不是能一眼望见?”   云散花道:“这是忍术的宝物,刚才你见到是黑色,其实可以在各种情况之下,变换色泽。所以现在从外面看,只觉着是石头。再着,这条石缝一目了然,谁也不会细看,这是忍术中隐遁之道的最高妙诀。”   杜希言只好半信半疑的闭嘴,幸而黑施可以透视外面,因此,他不但看得见石上的巨鼎,也看见谷中一部份情景。   只见那二十余蒙面人已迫近李天祥等人,气势非常凌厉可怕。这本是非常合理的,因为这二十余人无一不是当今一流高手。   李天祥高声道:“诸位手段好辣,居然布下这等天罗地网,打算一网打尽,不留任何活口,亦不知这等居心,原因为何?”   那些蒙面人没有一个做声,不过却齐整地刹住前进之势。   李天祥环视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忽然停在一个人的身上,目闪奇光,瞬也不瞬。   这个蒙面人身量颀长,手中拿了一把长剑,竟是绿色,十分怪异。他除了此剑,就没有任何一点与别人不同之处。   因此,李天祥突然向他凝视,好像已断定他就是领袖人物~般,实在不可思议。   双方对峙了一阵,李天祥突然仰天一笑,道:“朋友,你们这次大举攻击,原因不外是由于我们已经把几个内好,完全剔除或擒下之故。”   “你们现在已无法再获得任何秘密消息,因是之故,非得猛下毒手不可了。是也不是?”   那蒙面人道:“也许是吧?”   声音十分哑涩,一听而知他已变了口音。   李天祥哼了一声,似是在心中斟酌言词,之后才道:“贫道这话或者太乐观了,虽然据那日劫车时,被我擒回之人所作口供,查出不少宝贵资料。但贫道也知道,他绝对不会知道最高的秘密。所以你阁下很放心,是也不是?”   蒙面人又涩声道:“也许你猜对了。”   这时,谷中已经静寂无声,那十余仅存之人,站在一起,恰好被那二十余个蒙面人四面包围着。   李天样似是感到形势不妥,目光活动,四下巡视。   但那二十几个蒙面人,竟也不出手攻击。而且突然之间,都集结在一起,迅快向后移动。   看他们的动态,似乎是想退出此谷。但问题是他们既然现身来犯,如何又肯轻易退回?   难道他们已有所觉?   在这刹那间,李天祥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判断错误,把敌方并不重要之人,认作是群好之首。   眼见这一批蒙面敌人。已经退出十多文,山谷边传来数声断喝,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人随声现,那南霸天孙玉麟率领着几个年轻好手,迅疾扑到。   孙玉麟口中洪声大喝道:“李真人,那厮就是首领了。”   李天祥长笑一声,手中古创挥处,在他身边的十多个高手,一齐扑去。顿时刻气刀光,谩天匝地,潮涌而去。   对方二十余人也一齐出手迎击,两下的动作都快,如电光石火,霎时间已混战在一起。   起初李天祥这一面的人,势力孤单得多。   但越打人越多,只不过是顷刻工夫,那二十余蒙面人业已陷入层层密密的人堆中,每个人都须得应付好几个敌手。   李天样一上来就认定那个颀瘦的人,剑势如奔雷击电,紧紧追击。本来他尚嫌势孤,可是孙玉麟马上就赶到了,联手夹击此人。   口中一面说道:“李真人,这厮最是重要,咱们万万不可放过他。”   李天祥应道:“贫道亦有同感。”   他才攻了没有几招,就已经发觉这个敌手功深力厚,剑法精奇,尤其是他的身法,更是泥奇无比,难以窥测端倪变化。   直到孙玉麟赶到夹攻,他才感到局势稍稳,而这个时候对方的剑招和内力路数,益发使他感到兴趣。   他已敢确定对方乃是内家剑法的正宗路子,但一时之间,还摸不清究竟是那一家派的心法。   直到这人在他和孙玉麟的屡次凌厉夹攻之下,先后使过三招精妙绝伦的剑招以救命护身,他才为之震惊不已。   他震惊的不是此人武功卓绝,竟然可以匹敌自己和孙玉麟联手之势。而是瞧出他的剑招心法,源出武当。   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虽然力持镇静,也不出言叫破。甚至故意施展师门至高无上的“一字慧剑”来对付他,而这一招剑法,他乃是特地按照成规连续使下去,中间并不加以变化。   此举便是用来测探对方的反应,假如他未曾学过这一招镇山剑法,则不论李天祥有没有加以颠倒变化,应付起来,总是一样的。   然而若然对方识得这招剑法,则他不颠倒变化的话,对方自可应付自如。只有增加颠倒变化,他才感到应付吃力。   李天祥暗暗用传声之法,要孙玉麟刀下略略留起三分,以免压力太大,无法观测。   十余招之后,他已察觉对方应付孙王阁时,比应付自己显然困难得多了。   他还不放心,又试了十多招,这才敢确定没有看错。现在,他可要颠倒师门心传秘法,再行一试了。   要知如果交手中的双方,均学过同一种剑法,则持斗之时互知下一招的变化,目是可风顺利应付。   可是苦果双方功力都达到可以颠倒变化剑法之时,就得看各人的天资功力,方分得出高下。   这时四下杀声震天,蒙面人这一方,已有四个人受伤跌倒,或被生擒,或被当场击毙。   正派群侠方面,亦有七八个人伤亡。   由此可见得蒙面人这一方,平均水准高于正派这一边。   且说李天祥方要改变打法,突然身边数尺远处,“谨”的一响,黑烟滚滚冒起,晃眼已展布得很大,把许多对正在厮斗中的人笼罩在内。   这一阵滚滚黑烟,只骇得场中之八,无不魂飞魄散,不知道这又是怎样子的一宗毒药暗器。   四下纷纷遁避,没有一个人敢延迟的。武当李天样真人剑法恰于此时生出变化,奇诡绝伦的攻出一招。   黑烟匝地卷到,李天祥也不敢不逃,剑势一变,人随划走,化作一溜光华,飞出两文以外。   他的人方落地,便已跺脚叹道;“可惜,可惜!这真是功亏一货了。”   但见那一群蒙面人,趁这极度混乱的情势,极快地向山边奔窜。   转眼之间,已退个一千二净。   李天祥身边有人,接口道:“堤的,若然李真人提早一点发动攻势,那厮非伤在当场不可。”   搭话之人,正是与李天祥并肩攻敌的孙玉麟。   他虽然已领教过此人的身手功力,但直到方才,始知这蒙面人武功之强,还出乎他意料之上。   由于他与李天祥联手夹击该敌,所以他很明白李天祥话中之意。   这一阵黑烟凝聚不散,随着山岗缓缓向山边移去,不久,谷中已恢复清明干净。   众人都紧拢起来,议论纷纷,没有发生中毒死亡之事。   李天祥迅快掠瞥众人一眼,心想:“在这群人之中,仍然有一个很厉害的内好,但这一点大概连孙玉麟也瞧不出来,所以目下不可露出声色。”   当下招呼众人排好队伍,而此时早已诈作跌入馅饼之内的人,全都跃上地面。   孙玉麟怀着沉重不堪的心情,奔到一株树下。   那儿已经用干草树叶代垫,再铺上衣服,造成一只柔软的担架。   满身血污和衣服皆是焦痕的艳女黄华,躺在上面,面色惨白,左边身子尤其血污狼藉。   一个少林僧人合什道:“孙大侠,贫僧已尽所能。替黄姑娘止住血。但不幸的是……”   他咽一口气,孙玉麟的心剧烈地跳起来,晓得他一定说出她已不治而死的消息。   那少林增人叹息~声,才又说道:“不幸的是黄姑娘左臂已经炸掉,纵是当世神医,也无法接续了。”   孙玉麟的心从喉咙落回心腔中,急急问道:“她的性命可以保住了,是也不是?”   少林僧人缓缓道:“贫僧不敢肯定,因为以贫僧的经验所知,像她这等情况,除非是天赋异禀,加上后天修练之功,方可绝对无事之外。若是一般的人,生死的机会,各占一半。”   孙玉麟努力抑制住自己激烈波动的情绪,道:“谢谢大师啦!”   那僧人合什而退,面色非常沉重。   孙玉麟是什么人物,一望而知他心中的诊断,必是最可怕的一个死字。   他蹲跪在黄华身边,低头看时,但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双眸紧闭,头发蓬乱。再加上满身血污,以及横七竖八的布带,实在很验人。   然而孙玉麟却觉得她这刻有着前所未见的美,实是使人心中割舍不下,万分不愿她从此就从人间消逝。   他晓得她之死,是被她师父所害,又知道黄华她身世孤伶凄凉。   而当她决心向善,找寻归宿之时,却遭遇了这等惨祸,的确是非常可怜之事。   那边厢李天祥亦把那少林增人招去,询问情况。   少林僧人据实以告,最后说道:“一般的人,回醒之后,发觉已经一肢残毁,一百个之中也找不出一个能鼓得起活下去的勇气。尤其是黄姑娘这种爱美的女子,自然更不想活了,因此,贫油认为黄姑娘必死无疑。”   李天祥嗟叹一声,道;“看来孙大侠真是性情中人,可惜这事贫道也没有法子帮忙。”   孙玉麟兀目凝视着黄华,心中的怆痛,难以言表。   只见她睫毛轻动,眼皮微霎,然后,那对阵子睁开了,目光徐徐一转,便落在孙玉麟面上。   她的目光先是很茫然,好像包括孙玉麟是谁也认不出来。但片刻就恢复了神智,唇边泛起一抹浅笑。   孙玉麟柔声道:“你觉得怎样了?”   黄华嘴唇蠕动几下,才说道:“我还好,就是全身发麻,一点气力也没有。”   她的话声有气无力,使孙玉麟既传借她,又甚感悲哀。   黄华又说道:“你可知道是谁使我受伤的么?”   孙玉麟点点头,道:“哦知道,唉!你还是闭口养神的好。”   黄华道:“没有关系,你一定猜不到,下毒手之人,乃是我师父。”   孙玉麟道;“我知道,所以我替你感到难过。”   黄华道:“不要难过,我很感激她这样做,因为这么一来,我就脱离她的控制了,我可以改邪归正,乖乖地听你的话。”   孙玉麟心中感到一阵痛楚,忖道:“她还不晓得自己活不成,所以丝毫不怪她的师父。”   黄华喘一口气,又道:“我总算摆脱了师父啦!但若不是看见人人很尊敬你的正派和侠义,我未必会醒悟过来,可惜现在太迟了。”   孙玉麟吃一惊,暗念她怎知自己已经不治?   当下问道:“什么太迟了?”   黄华微微一笑,道:“我得到你肯娶我的一句话,已经终身感激和安慰,但我岂是不自量力之人?怎会当真要你娶我?假如我初出道之时,就碰到你,便不致有今日的下场,现在真是太迟了。”   孙玉麟决然道:“你别胡思乱想,只要你改过,从前种种,已全在昨日死掉。你已是重新为人,绝不会配不起我。”   黄华又浅笑一下,并不与他争辩,换个话题,问道:“俄的伤势怎样了?”   孙玉麟道:“不要紧,只要好好的疗养,就会痊愈。”   黄华道:“到底伤了什么地方?为何全身麻木,全无知觉?”   孙玉麟盘算一下,晓得不能瞒住她,当下沉声道:“我说出来体可不要害怕,你的左手残废了。”   黄华没有做声,苍白的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才道:“是不是齐肩断去?”   孙玉麟道:“差不多是那样。”   话才说出,但见她双目~闭,已昏死过去。这才知道她不但在乎,而且非常的在乎,心下大为后悔。   只见她昏过去之后,双眉放松,露出平静的神情。于是,他又感触到她那种异乎寻常的美。   这种含蕴着无限凄凉悲酸的美,至为动人心弦。孙玉麟瞧着瞧着,不知不觉间,涌出了热泪。   黄华忽然回醒,看见他虎目含泪,顿时泛起笑容,道:“啊!得到你为我垂泪,我实在没有白死啦!”   她的深情厚意,实是不易消受。   孙玉麟咬牙切齿,目露凶光,道:“假如你活不成,我定要亲手擒下李玉尘千刀刀剐,以消我胸中恶气。然后,我仍然以妻室之礼,安葬于你。”   黄华吃惊道:“啊!你别向我师父报仇。”   其实她是生怕师父也把孙玉麟害死,但听起来,倒像是她不忍师父遇害似的。   孙玉麟坚决地道:“除非你能活着嫁与我为妻,不然的话,我非报仇不可。”   黄华精神一振,道:“你当真要娶我?没有一条手臂,你也不嫌弃么?”   孙玉麟道:“我的允诺,对别人尚且至死不悔,何况是你,那自然是真的。”   黄华宽慰地透一口气,道:“那么我试试看能不能活?唉!如果你定要娶我,我也不愿意死啦!”   谷中大队人马悄悄地移动,人人都曾向树下这一对,投以同情的,敬重的目光。     第十三章 遁身隐形斗青等     孙玉麟一直等到她恬然入睡,这才起身,转眼一望,只见数文之外,站着李天祥等十余名家高手。   他们都静静的等候,同时亦是保护之意。   孙玉麟起身走去,早先那个少林僧人便过去观察黄华,然后拿出一种药物,放在她鼻子下面,让她嗅吸。   他挥挥手,便有两名大汉过来,抬起担架。   李天样正在询问孙玉麟时,那少林僧人急急行来,道:‘好了,好了,孙大侠不知如何已激起她求生意志,是以她气脉畅通;可望迅快复原。”   孙玉麟心中暗暗怨道:“如果你早点告诉我需要勇气和生存的意志,岂不是免了许多惊怕?”   众人都感到宽心不少,孙玉麟一看这十几二十人之中,包括着跑尚夫妇、沈小珍等人,却不见那杜希言,心中一动,却不出言询问。   李大样向众人道:“咱们的计划,总算完成。现在剩下的,只有愿意留下之八。当然啦,也不是早先全部愿留下之八,都在此地;一部份送大队出山,另一部份,则本是留在堡中没有来的……”   孙玉麟接口道:“敌方之人难保不会乘虚太堡攻击,只不知目下留下一些什么人?”   李天祥心中暗暗欣喜,付道:“他已恢复灵智,这就好办了。”   当下说道:“人数虽不多,但却是因为各自据险匿隐,又皆是当今高手,足以自保有余。这几位是梅兴、范珊、飞虹夫人和门了诸女,马一常。祝可炎等。”   孙玉麟道:“别的人俱不可虑,唯有彩霞府却恐怕是敌人的目标。”   他为人何等机警聪明,一听李天祥迅即说出留堡诸人名字,便知道李天祥对留堡请人必曾有过一番安排。而且他目下似是有关什么计谋,要他帮忙。   不过,黄华伤势如此,他非得先安排好她,才能谈到别的。   此外,在留堡请人之中,居然有“火狼”祝可炎在内,而此人正是早先设下火药暗器之人,被黄华认出来。由此又可见得李天祥业已安排好,使留堡之人,能够自由自在出堡行事。   当然这是一着探测是否好细之法,现在最少已查出了一个人,曾经离开天罡堡。   他目光一转,但见白龙关世英也在这堆人当中。晓得直至如今,黄龙凌栋出事被擒这一节,他仍不知。   假设他也是好细,则必定已得到敌方通知,晓得凌栋已经就擒。那么,他无论怎样假装,但当大伙儿出发之时,他定要留堡,以便营救。这是最合理的猜测,除非另有特别原因。   因此现下已可以假定白龙关世英不是好细,可是这正是最头痛之事。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想来连李天祥也有束手无策之感。   李天祥点头道:“此言甚是,咱们马上赶返堡去,如果没有别的枝节,咱们也该设法出击了。”   许多人听到“出击”二字,都吐一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闷气吐出来。   近日以来,正派方面一直是采取守势,使得这些名家高手,都很不耐烦,恨不得找个机会拚个存亡。   无奈形势非常明显,如果人人各自为政,必被敌方逐一消灭,所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下三十多人一齐动身向天罡堡奔去,孙玉麟紧傍着那副担架而行,关怀的目光,不时投注黄华面上。   照理说他乃是当今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物,负大侠之名,而黄华则是李玉尘的门下,淫荡之名世所共知。   因此,他们应该弄不到一块去。然而这刻孙玉麟的用情,却使大家都很感动敬佩,因为人人皆已得知黄华从此要改过向善之事。   二来她为孙玉麟冒险,孙玉麟报以深情,这是令人肃然起敬的美德。因是之故,没有人生出不顺眼不舒服的感觉。   这一群人离开山谷之后,顿时降人一片空寂,恢复了原来的幽静宁恬。   杜希言和云散花,仍然藏匿在那道狭厌的石缝内,身前以她那件黑外衣阻隔住内外的空间。   他们的身体,虽然贴得那么紧,彼此的体温也在相互传送,大是香艳旖旎之极。   然而,他们心中都没有一丝一毫有关男女情爱的念头。   敢清目下在那放鼎的大石上,站着一个白发黑衣,神情阴沉的中年人。   他背后有一项斗笠,手中拿着一根儿臂粗的绿藤杖,腰间的丝绦上,系着两个红色的小葫芦。   他冷冷的瞅住铁鼎,动也不动,亦不做声,乍看真像个僵死了的人一样。   这个人只须那么一站,便使得四周的空气,都浮动着诧异神秘之感,常人见了,定然惊怖无比。   即使是杜希言和云散花,这刻也觉得阵阵阴风袭人,心头冒出寒意。直觉地感到这个白发黑衣的人,必定是残忍魔鬼的化身。   谷中之人,居然没有上来查看,可见得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儿装设巨鼎施毒之事。   因此,那个白发黑衣人,直到众人走了,也不向谷中投视一眼。   他不必说话,杜、云二人也能了解他正在寻觅杀人破法的对头。不过他光是站着,如何能寻觅得到仇家,却是十分希奇难解之事。   这白发黑衣人的目光,在巨鼎上停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缓缓转身,向四下锐利地瞥视~眼。   他的目光,宛如两把有毒的利刃一般,十分可怕。幸而扫过石缝之时,并无变化,仍然一扫而过。   这一眼看完四周动静之后,他第一次发出冷哼之声,然后走下岩石,不知要到那里去。   杜希言把嘴巴凑到云散花耳边,正要开口。   她却急速摇一下头,柔软的秀发,在他口鼻间拂动,带着一股非常幽淡的香气,把杜希言的话堵住了。   她倒转头,面对着杜希言,暗运玄功,把话声束聚如线,输入对方耳中。只听她清晰地道:“别开口,他刚才查听了半天,明知有人在附近,只苦于查看不出所在。因此,他决计不会离开。”   杜希言眼光闪动一下,显然已经会意。   云散花又道:“他无疑就是宇内使毒第一高手,百毒教主成金钟了。”   杜希言的目光从黑衣上的小洞望出去,看得非常仔细。   只听云散花问道:“你可曾看出问题么?”   杜希言摇摇头,云散花轻轻透~口气,道:“直到如今,我才当真佩服李真人和孙玉麟的智慧。他们见你没有现身,竟能猜测到可能有这等场面,是以急速撤走,免得对方晓得此处设鼎施毒之举,他们业已知道。这么一来,毒教之人,便不会向他们那一批人寻仇了。”   杜希言不敢发出声音,所以只好默然而听。不过他对云散花这一番推论,实在非常佩服。   云散花又道:‘如果我的立论没错,则作的功夫必走冠绝当世,这才足以使李真人、孙大侠如此放心而去,更不过来支援。”   杜希言这时才转过头来,向她望了一眼,泛起苦笑之容,接着又恢复向外查看的姿势。   云散花又说道:“我平生最爱郁金苏合香,可是除非我退出江湖,我是永远不能再用此香的了。”   杜希言大为诧异,心想:“这郁金苏合香乃是秘方异香,贵重之极,但并没有毒,何以她不能使用?”   当下看她一眼,眼光中表示出询问之意。   云散花道:“这是因为我爱用此香,上一次便险险遭败亡之厄,原来江湖上有些高手,嗅觉灵敏无比,我施展的隐遁之术虽然奇奥,但这阵香气,却指示给敌人知道,连我是女性也瞒不过对方。当时我曾迷惑了一阵子,其后想通此理,便不用了。”   杜希言点点头,他一点也不感到不耐烦,因为既挨贴着美如仙女的云散花,又听她娓娓说些引人人胜的话题,是以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他轻轻舒一口气,悄悄道:“那厮一定走了。”   云散花点点头,但旋即摇头,并且匆急地拿出一件小小的物事,掀开黑衣,丢到外面丈许远的一处石缝中。   她的动作迅快得很,那件黑衣马上就恢复了原状。巨鼎边人影一闪,那个黑衣白发的人,忽然出现,动作诡奇阴异,出没无声,宛如鬼铁一般。   他的目光向杜、云两人这边望来,不住地在两三丈之内扫瞥。   但他居然毫无所见,因此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杜希言突然泛起如释重负之感,又似是从一个无形的枷锁中挣脱出来。   敢情这白发黑衣人一直沿有丝毫表情,使得杜希言感到好像作与一个鬼魁对抗一般,生出了无力抗拒之感。   目下这人居然有了情绪动荡的迹象,马上就回复为人类中的一份子,而不是人力无法抗拒的鬼物。   他的心灵挣脱了这重无形禁制,登时明朗活泼,恢复了敏锐正常的观察力。   那白发黑衣人冷冷一笑,突然适:“本教主已查听到语声,汝等如不出手应敌,死后别怪我没有给你们一排之机。”   说话之间,一群山鸟,鼓翅飞过,其中有两只飞得很低,在那白发黑衣人头上两丈左右掠过。   他头也不抬,只一场手,宽大的黑袖飘拂了一下。   头上两点影子掉下来,啪啪两声,都落在他脚边,原来便是两只飞鸟。这刻僵卧石上,已经毙命。   转眼之间,那两只山鸟意已化为两滩水渍,连羽毛带嘴爪,通通化溶不见。   这才是惊人之笔,只瞧得云散花芳心大震,面色剧变,但觉此人施毒功夫之高明,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幸而此时丈许外的石缝发出“嘶”的一声,飞出数文,没入山草树木之内。   那白发黑衣人动作甚快,响声才起,他已向那边一挥袖,但由于声影仍然出去数丈之远。   因此,他皱皱眉头,举步走去查看。   这时杜、云二人都看不见对方了,只好各自猜想。过了老大一会工夫,那白发黑衣人又诡秘的出现在鼎边。   只见他跺跺脚,似是十分烦恼,举手在鼎口摇动几下,这才转身离开。   隔了一阵,云散花传声道:“这回他大概真的走了。”   杜希言悄声道:“我也这么想。”   云散花把黑衣放下.伸缩一下双臂,道:“我的手酸死啦!他如果还不走,我真是在受活罪呢?”   他们突然间面红心跳.因为这刻已感到互相挤得紧紧的情形,顿时惹起了男女之间的遐想。   附近鸟啼婉转,可知空山已无人走动,鸟儿放能如此自在。   四下无人之感,不想即知。正因“无人”,益发容易使这一对青年男女,沦入放肆纵情之境。   云散花但见杜希言的面庞渐渐迫近,劳心中又喜又慌,美眸不知不觉闭上了。但见鼻息热气,已喷到面上。   然后,他那湿润的嘴唇,已碰触她的玉颊,接着就移到香唇上。顿时,两人如痴如醉,都迷失在这热吻当中。   也不知隔了多久,两个人都同时惊醒,只觉四下气氛似乎不妥,但一时却想不出是何缘故。   四片嘴唇分开,两对眼睛互相注视,都透出疑惑的神情,彼此无言地相询何以忽有不妥之感?   云散花首先想出道理,面上立现惊容,伸手拿起那件黑衣,一科一举,便把两人身形完全遮盖住。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虽然喷气如兰,但杜希言已不暇领略了,侧耳一听,也在她耳边道:‘是的,鸟声都消歇了,不知是何缘故?”   云散花道:“当然是通通飞走了。”   杜希言道:“为什么呢?”   云散花道:‘鸡兽畏人,这就是答案了。”   杜希言哦了一声,道:‘若是此故,则潜迹而来的人一定很多,恐怕会超过一百个。”   云散花微微颔首,一丝秀发,拂搔在杜希言面上,使他感到痒痒的,他只好吹一口气把这缕秀发吹开。   他们沉默地查听了一阵,忽见一道人影,纵到石上巨鼎旁边,却又是那个白发黑衣人。   这个使天下武林人无不畏惮的百毒教主成金钟,不但施毒手段,超越古今,而他的武功,亦高明不过,这一点可以从他鬼扭一般的身法上看出来。   他虽是满头白发,但看上去仍只是中年之八。这刻以阴沉森寒的目光,向四下扫瞥,面上泛现又很又怒的神情。   云、杜二人此时都不敢言语,成金钟看了一阵,手中粗大的绿藤杖在石上一顿,发出铮然之声,冷冷道:“你们猜错了,并非有多人潜来,惊走山鸟。而是老夫在此,鸟兽都存不住身,有些倒毙,有些飞走而已。”   他这话分明是答覆云、杜二人刚才的悄语,他的听力,居然能把贴耳悄语都听去了,当真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成金钟略略停歇一下,又道:“你们既能遁形隐迹,使老夫查不出来。又能抗御老夫的奇毒,实是老夫子生仅见的高人。既有如此本事,何以始终不敢现身相见?如说你们畏惧老夫,自应望风逃遁,早就避开了。何以破去老夫这座毒龙鼎之后,仍然潜匿于此?这一点委实使老夫想不通。”   杜希言真想出声回答,因为对方虽然自说自话,但质问得实在很有道理。   大凡是正常之八,一旦被人以理相质,必定会生出反应的。杜希言正是如此,并不是他不怕这个百毒教主。   云散花向他摇摇头,制止他回答的冲动。她走过江湖,经验丰富,晓得此刻如若开口,定必遭遇到非常可怕的攻击。   当下成金钟等了一下,得不到答覆,当下又道:“破得老夫毒龙鼎大法的人,自应是毒门高手,老夫颇想会面一谈,倒不一定有什么恶意,只不知阁下信也不信?”   云散花举手掩住杜希言的嘴巴,免得他一下子不能自制,发出声音。   成金钟这次又等了一阵,才道:“好,阁下既然不则声,看老夫不起,老夫拚着损耗几年道行功力,说不得只好施展毒焰搜魂大法了,只是此法一旦施展,便成骑虎之势,纵是不想伤了你们,亦是有所未能,因此,我最后再问一句,你们肯不肯露面相见?”   当成金钟说到“毒焰搜魂大法”之时,云散花感到杜希言身子一震,当即得知这一定是一项厉害无比的施毒手法,要不然杜希言决计不会震骇,而且成金钟亦无须说出损耗数年道行功力之言了。   她心中念转,实是难以决定要不要出现。她心有犹豫,以致那只掩住杜希言的手掌,也忽松忽紧。   杜希言只等她拿开手掌,便要答腔。谁知她最后忽然增加力量,把他嘴巴掩得更紧,使他不由得头向后仰。   原来云散花寻思之下最后的结论是:如果我们抵受不住他的毒焰按魂大法,则纵然如他之言出见了,但谁又能保证他不施展这种手法呢?与其毫无保障,倒不如深藏不露,仍然掌握着主动之权,方是上策。   她这个决心非常坚决,以致不知不觉增加了气力,掩紧杜希言的嘴巴。   杜希言的后脑几乎碰在石头上,心想:“她这是怎么搞的?难道你不用这么大的气力,我就会开口出声不成?”   云散花目光一转,望向杜希言的眼睛,只见他仍然流露出震惊之色,可见得对方说出的施毒手法,必定难以抵挡。   她一点也猜想不出这是怎样子的手法,也不懂施毒之道,是以无从设想防御之道,完全没有法子帮忙。   因此她不禁怀疑自己禁止他开口说话,是不是明智得当之举?   成金钟心狠的一顿杖,又发出铮然一声,可见得他这支绿藤杖,不是竹木之质。如若真是藤杖,则必定是种世所罕见的异种。   只见他一摇头,头上倌着髻的白发,立即散开披垂下来,映在那一身黑衣上,份外触目。   再配上绿色的粗藤杖,两个红色的小葫芦,益发有一种令人眩骇的诡异气氛。连云散花那等人物,也不由得打个冷颤。   她急速的拿开玉掌,以传声之法,向杜希言道:“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理睬他?”   杜希言突然向她笑一笑,似乎找出应付之法。他长得唇红齿白,俊俏风流,这微微一笑,竟使云散花看得呆了。   杜希言向外面指点,连打手势。   但云散花没有法子明白,当下传声道:“你低声说,现在不要紧,因为他正运功施术,无暇查听。”   杜希言连忙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把声音送出去,向着岩边那道石缝说话,他听了就会弄错话声来路的方向。”   云散花心想“原来如此”,假如此法收效,或者真会起点作用。问题出在她把声音传到那边石缝,是不是真能使对方弄错方向呢?   只是目下已无可考虑选择了,只好依照此法,传声出去,道:“成教主,你不是曾经宣称不与武林之人作对的么?”   成金钟正好举起绿藤杖,闻声一怔,果然转眼向那道石缝望去,他即使把眼睛瞪出眶外,自是仍然不见人影。   因此他双眉一皱,绿藤权在空中划个圈,然后向石缝遥遥走去。   但见杖尖喷出一阵淡淡青烟,去势迅急如电,一下子就罩过那道石缝。   他又是一皱眉头,因为那边毫无动静,使他白费了气力。   任他是如何可自傲自信之人,至此也不由得气馁了。   他缓缓放下绿藤杖,道:“姑娘是谁?”   云散花道:“我猜目前还是不说姓名的好。”   成金钟道:“其实姑娘说不说已不重要了。因为老夫擅长听音之术,任何人的话声过耳,终身不忘。比起以姓名或面貌辨认,还要准确。”   云散花道:“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只不知成教主苦苦要迫我们现身,有何事见教?”   成金钟愠声道:“这还用得着问么?真是愚蠢。”   云散花顿了顿,笑道:“不是我愚蠢,而是有些事情,必需弄清楚才行。”   成金钟目光直逼发声之处,手中绿藤杖再举,可是却又缓缓放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即使是出手,仍然是和先前一样,毫无结果,反而使对方轻视好笑。   要忍下这一口气,也真不容易,尤其是像成金钟如此自负奇才的高手,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正因他有过人的心思,毒辣的手段,辅以他举世无双的下毒手法,才衬托出他这个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是那么的突出,狰狞而可怖。   他毕竟忍下了这口气,冷冷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老夫大法一经施出,只怕你二人立时形销骨毁,化为脓血了。”   云散花心中一惊,老实说她实在也笑不出来,但是这伪装的笑声,却能使自己收到镇定之功,“冷静”常常是制胜的支柱。   她目光向身边的杜希言望去,对方的目光是肯定的,似乎是在说:那厮的话没有错,毒焰搜魂大法果真有此威力。   杜希言眉头微皱,似想开口说话,但是云散花搭在他唇上的手,仍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还紧了一些,也许是她认为现在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   成金钟眸子里,散发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怒火。手中藤杖重重的向足下一顿,火星四射,石屑纷飞,他大声道:“怎么样?老夫已对你们破格宽容了。”   云散花只怕他果然施展出“毒焰搜魂”大法,赶快开口道:“其实你的毒格大法是不是有此威力,姑且不论,我倒是想知道你逼我二人现身,用心何在?”   她这一次却用内功.把声音由线而面的江散开来.乍听起来,这些声音宛若是来自半空、树梢,或是嶙峋的怪石上。   成金钟耳耸如猫,阴森可怖的目光,滴溜溜地四下转动,一点风吹草动,也不会进过他的耳目.可且尽管他细心查听之下,仍然是一无所获。   现在他也知道,对头虽说是两个年轻的人——他直觉认定对方是两个年轻人,其实这也是有根据的。   第一、方才自云散花语音中判断可知。   第二、如果是一对上了年岁的男女,很少会有那股子亲密的劲儿,甚至于他还可以肯定出,这两个人相交不深,但彼此却有素情,他如何能有这种微妙的感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些念头分析起来颇费唇舌,但是掠过成金钟心中,不过是瞬间而已。   对付年轻人,自是不宜急躁,当下态度大见缓和,手中绿藤位模持掌中,冷冷一笑,道:“小姑娘,你也不必故意拖延时间,无论如何,对你们都是不利的。”   他收敛了冷酷的笑容,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我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怨,虽说是你们坏了老夫施展的毒法,可是只要你们现身向老夫赔上一个礼,也就算了。”   云散花道:“我们为什么要向你赔礼?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在你施展剧毒之后,我二人依然健在,自非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成金钟心中忖道:“何以只是这姑娘开口出声,那个少年为何闭口不以他的老谋深算,这问题不过是在脑内一转,立刻有了答案,又忖道:“是了,这少年不过是依附那姑娘而暂时隐住身子的,他一直不开口说话,并非是在思索什么应对之策,而只是怕一开口会露出了马脚,再不,就是那个姑娘不许他开口说话,”   此一答案,立时使得他精神大振,他认为这是自己眼前唯一能制胜对方的反抗。至于对是不对,那就得等候事实证明了。   他冷冷一笑,道:“姑娘你也不必与我饶口费舌,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现在,你们既然不肯现身,老夫迫不得已,只好对你们施展辣手了。”   他苍白的长脸,浓重的长眉,闪闪有光的双瞳,处处都显现出,此人果然是一个厉害而可惧的人物。   云散花打了一个冷战,全神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成金钟白发披肩,黑衣拂动,山风之下,猎猎作响,只见他右手绿藤杖墓地向左面挥出,发出了一股凌厉的杖风,其势有如排山倒海,雷霆万钧。   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树倒上扬,砂石飞溅,其势果然锐不可当,由此亦可知这成金钟功力之深,非只是精于使毒一道而已。   云散花目光随着他杖影落处,但见左面一排巨松,竟有数棵连根拔起,也有数探拦腰而折,自然是成金钟杖上威力所致。   只是这却是她想不通的,莫非成金钟另外发现了敌人,而那敌人是匿身在松树之上?可是细看之下,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那么,他这样作,又是为了什么?发疯了不成?   心中想着,却觉得杜希言动了动,目光中泛出惊惧之色,云散花知道他必有所见,自然不能再捂着他的嘴,不许他说话。   她缓缓放下手,面庞向前微贴,几乎已挨到杜希言的唇上,耳边的一缕秀发,拂在杜希言脸上,痒痒地……她吐气如兰的轻声道:“他这是干什么?”   杜希言见成金钟运动绿枝,劈打着左面的树石,发声极大,此刻发言,自不愁他能听见,而且他早已憋不住了,长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他要施展毒法了。”   云散花悄声道:“那么他何故要打倒那些松树?”   杜希言道:“这种毒焰搜魂大法,要借助左面来的风力,不信你看,风可是由左面向这边吹、’   云散花依言抬头望去,果见树梢儿确是偏右,显然风力是由左面右。   杜希言正要开口,云散花忽然紧握了一下他的手,原来不知何时,他二人早已累手相接,那一握之下,杜希言立时体会出对方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所传过来足以荡人魂魄的温情,一时心旋大摇,目光中散发出撩人的情焰。   云散花却毫不在意,她所以忽然握他一下,只是发现成金钟突然住手的关系,现在成金钟又继续挥舞着绿杖,声势较先前更大,杖影掠处,树倒根拔,眼看他已将把左面的障碍物摧毁殆尽。   云散花偏头而视,一碰上杜希言的目光,立时就知是怎么回事,不禁又气又笑,伸出春葱似的玉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道:“傻子,这是什么当口了……你还有此心情。”   明眸流波,那张清水脸上,也不禁浮出了微微红晕,这种感觉,对于才智过人的云散花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她曾经被凌九重拥抱热吻,也曾欣赏过孙玉麟的英俊豪迈,可是……这些似乎都不能拿来与杜希言相提并论,杜希言虽然不说一句话,只凭着他皎洁的眼神,和他那种斯文的神态,就能紧紧的扣人心弦。   眼前当然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大敌当前,怎可分神?云散花轻轻推了他一下,笑道:   “你呀!”   用手向外指了指,又道:“快想个法子吧,你不是擅解百毒的高手吗?”   杜希言心神一荡,恢复惊觉,低头暗叹一声:“惭愧!”   他素来是胸怀坦荡,尤其是自学大罡绝艺,取食除年佳酿之后,灵台更是湛明不过,可是此刻偎拥工人,吹气如兰,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当儿,竟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他晓得这一定是由于石缝内空间太小,两个人挤在一起,身体紧贴,所以没有想到男女之别的时候也还罢了。   一旦转念及此,自然禁不住为之意马之猿了。   他惊觉之后,深深吸一口气,把思想集中在那百毒教主成金钟身上。眼中的情欲之光,登时消失,恢复了在目前的形势下急需的冷静。   这些自然都逃不过云散花的眼睛,在纷紊的情绪之中,她极迅快地拿来与孙玉麟、凌九重作了一个比较,不由得对杜希言油然而生敬爱倾慕之情。   杜希言注视了外面一下,附耳道:“眼前情势,我们唯有调换一个方向,才可苟安,只是如何行动呢?”   云散花摇摇头道:“太难了,我这遮身术只一动,露出身子就不灵啦!”   杜希言道:“那就麻烦了。”   说时他匆匆自身上取出一个扁平的锡盒,那锡盒正如装“丹凤针”的盒子一样的精工,其上雕刻着一只小鸟,小鸟口中咬着一枚小小的朱红色果子。   云散花看得十分惊奇,道:“这盒子里是什么?”   杜希言道:“可解除风毒的一种异果。”   打开盒子,一阵清香直扑面鼻,杜希言取出了两粒,一位给云散花,另一粒给自己放入口中。   那小小的红果,正如盒面上小鸟口中所咬的一般,云散花放入口中,顿觉一片冰寒直贯丹田,紧接着却传上来一阵暖流,遍布全身,说不出有多么舒服。   杜希言收起了盒子,忽然一眼望见成金钟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这边,面上表情诡异莫测;不由大吃一惊。   云散花更是吃惊,赶快拉住他,低声道:“暂时别动,我们只怕小看他了。”   他们果然着了成金钟的道儿,原来成金钟有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好让他二人乘机说话,尤其是要听杜希言的口音,他表面虽是在劈打着树木山石,发出巨大的音响,可是暗中却留神倾听,而且不时中止动作,如此一来,果然被他断续的听到了一些。   他断定出声音的来处之后,心中大喜,手中绿杖向二人藏身处指了指,宏声大笑,道:   “你二人还不出来么?老夫已经看见你们了。”   言罢,突然眉头一皱,鼻子四下闻了闻,冷笑道:“看不出你二人小小年纪,竟然连‘九盘山’的‘朱红果’,也弄到手中,怪不得不怕我的毒法了。”   他这话与事实似无出入,因为杜希言确实拿出朱果,与云散花各服一粒。   可是云散花却隐约感到不对,不过目前情势危急,无暇分心寻思。假如她不是忙得也没有转眼的话,定必发现杜希言忽然间神采焕发,惧色全消,似是因得对方一言,触动了极为惊人的灵机。已经有了应付之法一般。   她赶紧以传声之法,向斜对面的石缝送出,道:“成金钟,我们曾得仙人传授,就算是站在你面前,你也瞧不见。何况我们目下身藏十丈地底,你焉能瞧得见?我念你一世英名,得来不易,目下给你一个机会。如若你从此离开,不再卷入武林间的恩怨纷争之中,我们今日就放过你。假使仍然执迷不悟,那就尽管放手施为,我们总要叫你死而无怨。”   成金钟冷冷一笑,心中却暗想,姑勿论此二人是否真藏于此,我且先试他一试,也许如此一来,可迫使他二人现身也未可知,于是开口道:“娃娃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见识见识你们两个小辈,究竟是何许人也?”   言到此,伸手解下了一个葫芦,自其中倒出了数枚大小如豆的淡绿色颗粒,面上神色,更是阴森可怕。   二人距离他寻文之外,可是在成金钟打开葫芦时,鼻中却闻到了一种异味,那种感觉仿佛是忽然行到了陈尸累累的坟场,在月夜下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白骨。   杜希言低声道:“这是一种混合毒磷的东西,小心着火。”   云散花心方惊异,却见杜希言手指弹处,发出了一粒很小的石子,这粒石子击在五尺外的一棵小树上,树身微微一幌。   成金钟早已蓄势待发,只是甚难拿准对方确实藏身处,忽见树身微动,心中大喜,目中叱了声“着!”   只见他屈指一弹,绿光闪处,但听得“波!”一声轻炸,黄烟乍升,那棵小树竟自着起火来,空气中散发出一种磷荫的臭味。   云散花心中叫一声:“好厉害!”对于杜希言的有见于先,更是钦佩。   成金钟虽然一发未中,但绿焰照处,已看出两人藏身之所,当下狞笑一声,手指连弹,一连又发出了四粒。   如此一来,二人再也难以藏身,杜希言一拉云散花,道:“快走。”   那绿色磷丸,迅如闪电,已在二人藏身的石缝处爆炸开来,火光一现,但听得“波波”   连声,云散花急忙闪身,却已不及,那件用以遮身的衣服竟被爆炸开来的火星沾上了一点,立时着火。   云散花连忙使劲拍打,幸而迅即扑灭。   成金钟一声狂笑,身形一幌,已到了二人面前,手中将绿藤杖兜头疾击,一杖向云散花头顶打下。   杜希言自侧边猛然伸手,直向他杖上抓去。   成金钟绿藤杖眼看落下,却被杜希言这种莫测高深的动作吓了一跳,杖势在空中一顿,硬生生的撤了回来。   他目露惊异之色,打量杜希言一眼,道:“你是谁?要知老夫的绿藤杖杖稍,遍染奇毒,而你竟敢用手去接,故是想死么?”   杜希言直觉的感到这成金钟实是色厉内在,他本来也并无如此勇气,只是心念云散花之危,怕她不知对方杖上有毒,着了道儿,一时心急,才会不顾危险,出手抓杖,因为他本身怀有至宝“丹凤针”,能解百毒,就算中毒,也定然要比云散花为轻。却没有想到一时急出来的勇气,反倒竟使成金钟心生惊惧,,犹豫着竟不敢当真出手。   杜希言明白了这个道理,面上愈发作出一派自然,从容一笑,道:“成金钟,你这杖上之毒,乃是百丈地底青磷混合丹红和彩贝于制成的可是?”   成金钟大是吃惊,不禁一楞。   这时云散花已理好衣裙,也把双方对话完全听在心中,她乃是千伶百俐之人,登时已听出杜希言用的是“唬”字诀,立刻也推波助澜,望着成金钟愤愤道:“看来你除了会施毒放火之外,似乎是玩不出什么别的花样了。”   成金钟虽有满腔怒火,很不能立毙二人于杖下,可是对于杜希言这个人,却是心中大存忌惮,在地经验之中,像杜希言如此年轻的人,绝难有如此高明的毒功。因此对于这一点,他必要弄个清楚。   传说中,天罡堡内似乎留有一部毒经,数十年来颇引人觊觎,莫非这个少年道士竟会把这部毒经弄到了手中?果真如此,自己纵有千百种施毒手段,只怕在这少年人跟前也难以施展了。   想到此,心中益发惊疑交集,冷冷道:“你既道出我杖上所染之毒。可知这三种毒所产之处,以及调配方法?”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青磷以川滇所产为佳,丹红俗称鹤顶红,却非长白山之‘万年白’不佳,观请你那杖上所染毒色,虽有丹红在其中,但绝非是‘万年白’,颇似‘长足黑’,比起‘万年白’之功效来,自要大大的打一个折扣。”   成金钟只是冷笑作态,并不发言。但他那双眸子,显然已经失去早先的森杀锋锐。   杜希言胸有成竹,继续说道:“至于彩贝了,却是一种盛产于青海柴达木河岸的毒虫,一经晒干,其硬如石,愈硬其毒愈剧,研以成粉,其色淡绿,随风而杨,可伤人畜于百丈之外……”   他话声顿了顿,接着又道:“此三种毒料,各取一钱二分,用白蜡胶混合的,涂抹兵刃棍杖之上,用以伤人,一经沾染,盏茶之内,对方当必七孔流血而亡,死状非常可怖,我有没有说错呢?”   成金钟一声狂笑,目射凶光,道:“少年,你报上名来,老夫杖下不死无名之辈。”   杜希言冷笑道:“那么,我更不会死了。”   成金钟狞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杜希言冷笑道:“因为小道本是一个无名小卒,教主杖下既然不死无名之辈,看来这个架是打不成了。”   成金钟呆了一呆,但觉得这个少年非但是毒功高明,而且神态从容,深浅实是难测。   当下目光转到了云散花身上,暗念:这个少女仅仅靠一件黑色的外衣,竟然能掩蔽身形,不为自己觉察,也是十分惊人之事。   但是对于毒道,却远比不上那少年道士,自己要是下手,还是先拿住此女,用以胁迫那少年俯首就擒为妙。   杜希言已由他转动的目光中,猜出了他即将出手的动向,当即向云散花道:“云姑娘所佩的宝剑,乃是人间至宝,百毒不侵,何不抽出与他一看?”   云散花早已由成金钟目光中,发现他要对自己施以煞手,但对于成金钟杖上的奇毒,却不能不心存畏惧。   此刻经杜希言用话一点,大是放心。当她玉手方触剑柄,那成金钟绿藤杖已夹着劲风,横扫而来。   按说面临如此大敌,自应二人合力以赴,方是合理,但是杜希言却是别有用心。   原来他与云散花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不知她武功如何?对于成金钟来说,更是一个未知数,不如先看一看他二人动手情形再作道理。   这时云散花那口管星剑业已出手。   一蓬精光,会合着窈窕的倩影,转侧之间,已向成金钟劈出了三剑。三剑联手而出,宛如一式,点咽喉,挂两肩,直向成金钟三处地方攻到。   成金钟绿藤杖墓地点出,“铬”一声,弹开敌剑。   云散花连手两剑,左右又到。但见成金钟黑袍微振,已飘身而起,直向云散花头顶上拣了过去。   这时强烈耀目的精光,直向云散花“若星”刻上泛出,而且有一股森寒剑气,侵人肌肤。   双方激斗了六七招,杜希言旁观者清,忽然悟出云散花出身于东海情剑门中,他虽不知这一门划法奇特处何在,但是顾名思义,似乎是与其本身情绪有着关连。   再看云散花剑上威力已在急速的剧增中,这本是好现象,但她却似是有所察觉,微吃一惊,收剑腾身,已跃出八尺以外。   她抱创凝神,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风姿甚是动人。   成金钟正想跟踪追击,乍见她如此模样,大感意外,不觉一怔。同时也由她刻上骤减的光华中,似乎有所会悟。   这位百毒教主打量了一下云散花那口长剑,暗想此剑光华如此之盛,莫非竟是传说中的“灵壁三宝”之一么?   当下身形一晃,已来到了云散花身前。右手绿藤杖墓地点出,直取敌肩。同时分出左手向云散花掌中剑桶上抓去。这一式身手,施展得奇快无比。   云散花方才跃开,并非中途退缩。   只因她心情激动,剑上威力大增,生恐为成金钟看出了自己出身门路,是以才中途停手,使心情平静下来。   目下成金钟出手急袭,杖尖上透出一股阴冷的劲道。云散花挥划档时,成金钟左手也赶上了,长长的指甲,已堪堪划到她手上。   这一招既诡异又迅快。   云散花忌惮敌人指甲上有毒,大是束手缚脚。略一迟滞,右手剑柄已被对方一把握住。   成金钟冷冷道:“还不撒手?”运劲硬夺。   云散花只觉得掌心一发热,宝剑险险被对方抢了去。忽然面前人影一闪,二人同时都觉出一股强大暗劲涌到。   成金钟心头一震,迅即松手,连退数步。敢情敌掌在他胸口上印了一下。   云散花喘一口气,总算没有让对方把这口创夺去。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杜希言,心中暗喜忖道:“敢请他竟有如此一身好功夫!”   相反的,那百毒教主成金钟却十分惊心,因为他居然想不出这年青的道士,所施展的是什么家派的武功?   杜希言使的自然是天罡绝艺,他原无动手搏斗的经验,但在情急之下,已无暇多想,随手使出。   却想不到竟收奇效。   假如不是在这等情况下,云散花真想问问他,何以杜希言拍在成金钟胸上的那一掌,竟然会如此的轻呢?如果那一掌内力够强的话,成金钟纵然不死,亦将受到重创无疑。   杜希言高声道:“成教主,小道对你已手下留情,你如若尚不知进退,小道便不客气了。”   成金钟愈看这少年道士,愈不像是一个身负惊心奇技的高手,唯其如此,愈是莫测他的高深。   他是何等厉害的人物,生平不打没有把握的任,是以不曾吃过暗亏。   当下神秘的笑一笑道:“小道士,你可是李天样那牛鼻子的徒弟?但怕只怕那牛鼻子还不配有你这等徒弟吧广   杜希言退后一步,站在云散花身边,还未作答,云散花已冷笑道:“这人胡乱施毒害人,你又何必对他留情,拿了我的剑去杀了他吧!”   杜希言身上虽也带有一四刀,那只是孙玉麟临时交与他应用的普通兵刃。用以对付成金钟染有剧毒的绿藤杖,无疑十分吃亏。是以很快就作了决定,由云散花手中接过了宝剑。   面色微变道:“小道方才已对你说过,是个无名小卒,至于小道师承何人,恕小道不便奉告。”   成金钟道:“白天福是你什么人?”   成金钟一双眸子,只是滴溜溜地在对方身上转着,良久,森森一笑道:“老夫早晚自会知道。”   目光转到云散花身上,绿藤杖一顿,突然退开,去势如风,一闪即逝。   这附近生有数排巨松,人隐其间,实是难以发现。   云散花见状急道:“快追。”   杜希言摇摇头,接着苦笑一下道:“你莫非真以为他不是我的对手?那可就错了。”   云散花奇怪道:“你方才身手我已看见,果然是怪异莫测,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唉……   你那一掌要再加几分内力就好了。”   杜希言真不知要向她怎么解说才好,当下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说不定那成金钟还会再来。”   云散花笑道:“你这个人真怪……我真有些不明白你,你明明是个身怀奇技的高手,却又为什么老是各于出手?早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方才我们也不必挤在石缝里活受罪了。”   杜希言没有回答,似是在心中盘算一件事,之后,对云散花道:“走,我们回堡去,找李真人。”   云散花一怔道:“你发现了什么?”   杜希言道:‘我们回去吧!”   翻身一纵,纵落山道小径。忽听得身后云散花一声尖叫,同时又听得一声狂笑,竟是成金钟的声盲。   杜希言暗叫一声:‘不好。”迅即转过身来,但见身后起了一大片黄烟,笼罩着刚才交战后谈话之处。   黄雾中,似有成金钟身形闪动,杜希言赶快办过去,他手中仍然拿着云散花那口“慧星”剑,只是当他赶到方才云散花立身处时,却已失去了二人的踪影。   杜希言大吃了一惊,那弥漫的黄雾,本是聚集一团,浓得化不开。可是杜希言身形才入雾中,顷刻之间,这片浓密黄雾,竟自滚滚荡开一边。   他鼻中嗅到腥臭之味,分明有毒,但他却没有其他如昏眩等感觉。   待那黄雾散尽之后,四下回复清晰。只是云散花和成金钟俱都失去踪影,山风起处,发出阵阵松涛之声。   杜希言失声道:“糟了!”   他也不知呆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岭上道:“杜先生,你在这里有何贯干?”话声中,一人自岭上飘身而下。   这人身轻如燕,宛如一片落叶,落地现身,竟是那位英风飘飘,号称“南霸天”的孙玉麟。   杜希言道:“原来是孙大使来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孙玉麟道:“方才多亏先生指点,破了敌人毒计,我方得以保全实力,大家谈起来,都对先生你的奇才十分敬慕。”   杜希言苦笑道:“我如真如你所说的那么能干,也不会把云姑娘……”说到此轻轻叹息一声。   “云散花?”孙玉麟眸子一亮,不由得向四周看了一眼。   “是的。”杜希言点头道:“只是她现在已被那百毒教主成金钟揭去,生死不明。”   孙玉麟一怔道:“有这种事。”   杜希言略略把方才经过之事说了一遍,他胸怀坦荡,句句实言,就连在石缝中彼此相偎也坦诚道出,只是隐下了种种爱匿,因为这种率只是云散花与本人之间的事,自不便为外人道,当然有关云散花出身东海“情剑门”之事,他也不会泄漏。   孙玉麟凝神的听着,虽是不动声色,可是他眸子里所射出的光芒,并不只是惊异而已。   如果杜希言曾细心观察的话,定能发现出一些纷乱的情绪藏于其中,例如羡慕与妒嫉。   孙玉麟虽是力争上游的好青年,但是对于一个曾经撞憬过的幻想,总不能很快的忘怀。   他微微含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杜希言皱眉道:“孙大侠看此事如何是好?”   孙玉麟低头寻思了一下,断然道:‘决生不必过份担忧,我想那成金钟暂时并不会把云姑娘怎样。”   杜希言道:“何以见得?”   孙玉麟见他如此着急,只好抛开自己那股酸溜溜的感觉,安慰他道:“先生请想,那成金钟如真有加害云姑娘之心,就不会费尽心思和气力,把她生擒走了,这本是很明显的事情。”   杜希言点点头,很同意对方的看法,其实这种极浅显的见解,以杜希言之聪慧,焉能有不明之理,只是一时着急,乱了方寸而已。   孙玉麟复道:“再其次,听先生方才所言,那成金钟对先生必是心存畏惧,他急于要知道先生的一切,这也是可以确定的。他既不能由先生本身打听清楚,则只有向云姑娘身上下手。如果他杀了云姑娘,则这一点希望也不存在了。”   杜希言连连点头,对于孙玉麟的精辟推论,大是佩服。   孙玉麟一笑,又道:‘退一步说,那云姑娘本身也有颇多令人猜测之处,成金钟也必定很想知道。”   杜希言叹了一声,道:“孙大侠见解精湛,果然高人一等,只是云姑娘之冤,在下既已出来,也应该洗清楚了。”   孙玉麟点头道:“先生所说不错,可是敌人也不知道,我方藏有敌人的好细也是事实,而先生救助余小双等事,也不过只李真人等数人知道而已。因此我猜想敌人方面,必定还认定那丹凤针是在云姑娘身上,成金钟自然是要弄清楚的。”   孙玉麟说到此,微微一笑,道:“就拿我本人来说,云姑娘的一切,我还是个谜,譬如说她的出身和家派……我们竟没有一个能够说得清楚。”   杜希言看了他一眼道:“云姑娘的身世来历,我们大可不管,也许她有不愿告人的苦衷,无论如何,这云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绝无可疑。”   孙玉麟道:“我同意先生这种看法。”   杜希言见孙玉麟接受自己的意见,心内甚喜。思路转回目前的事,不禁皱了一下眉,道:“关于成金钟此人,孙大侠有何见解?”   孙玉麟想了一想,道:“这个人我只听闻,却还没有见过。不过就我所知,此人的确是一个棘手的人物。撇开他举世闻名的毒功不谈,他这个人武功智谋和心地,都是很可怕的。”   杜希言其实很想立刻去救云散花,只是一来不知她的下落,再者也不愿让孙玉麟觉得自己太过着急,更重要的一点,他敢断定的是,那成金钟既无杀害云散花之心,必定会用她作为人质,来向自己这边有所要求,那时候才有线索可资追查营救。   他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向孙玉麟问道:“李真人他们呢?”   孙玉麟回头看了一眼道:“他们已返大罡堡,我因见先生不在,特地来找先生的。”   杜希言叹了一声,道:“黄姑娘的伤势可好些了?”   一提起黄华,孙玉麟心情登时沉重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伤势虽好,不过此生此世,却永远是个残废的人了……”   他略一停顿,又道:‘李玉尘忍心对自己徒弟下此毒手,可见此人心肠之狠毒,我如见了她,定然不肯干休。”   杜希言甚为感动,颇悔提起此事,当下道:“孙大侠也不必伤心,善恶到头终有报应,李玉尘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那黄姑娘虽失一臂,见你如此对她,也会心感安慰了。”   孙玉麟叹了一声,道:“方才李真人说及,那蒙面人本可就擒,后来终于被他跑了,真正可惜。”   杜希言感到兴趣,随口道:“那人是何模样?”   孙王群道:“瘦高的个子,手中宝剑,涂有绿漆,确是一个扎手的人物。”   杜希言道:“好好的宝剑,徐以绿漆,必是有所掩饰,孙大侠可知这老少二辈众豪侠中,谁有非常著名的宝剑?”   孙玉麟怔了一下,道:“先生果是才智过人……据我所知,除了云姑娘那一口刻显得剑光特强以外,就要算武当派的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那口‘月魄’剑最为特出了。”   他说到此,自杜希言手中,接过了云散花那口剑道:“咦!这不是云姑娘的那口剑吗?   当真是一口好剑!”   杜希言不知如何,仍然没有忘了刚才的话题,他由孙玉麟手中接回了那口慧星剑,系在背后,道:“那位席前辈是李真人什么人?”   孙玉麟心中奇道:“原来他怀疑谈笑书生席自丰是好细。”转念一想,也许杜希言有什么发现也未可知。   当下据实报告。   杜希言闻言后,点点头道:“这事情还有待证明,不过据在下所见,此人应该加以注意。”   孙玉麟想起李天祥尚在等候,此刻大敌当前,所待料理之事极多,就道:“杜先生,我们还是快一点回去吧!”   杜希言道:‘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孙玉麟微微一笑道:“你还要去找云姑娘的下落可是?”   杜希言点头道:‘不错,这件事在道义上来说,我也要负责的,孙大侠请先行回去吧!”   孙玉麟道:“也好。”   他已由杜希言简短的几句话,以及神色中,看出他对云散花的感情,心中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无论如何,他还保持着一个侠士的风度,不会把这种感觉形之于色。   杜希言对于孙玉麟的感觉,毫无所知,他脑子里只是沉思着打救云散花的事,那是一种正直而不需隐瞒任何人的表情。   孙玉麟望着他,不知如何,总感到此人正直平实得可爱,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能与凌九重相提并论。   他突然若有所悟,当即向杜希言点头道:“好吧!我去去就来,李真人那边对你也着实挂心,我告诉他们一声,再赶回来与你去打救云姑娘。”   说完,举手为礼,道了声:“回头见。”迅即向着岭上飞纵而去。   杜希言望着这位年轻大侠的背影远逝,一面想道:“我到那里去找她呢?”   按诸事理,那成金钟既出没于这附近,此刻更带着一个云散花,当不会离开很远,而且这一带山势起伏陡峭,行走其间,也不是太轻松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这件事不过发生在片刻之前,自己只要能探测出去路方向,想来不难发现他们。   抬头看了看,但见西北方风吹云开,隐隐现出一座高耸的石峰,杜希言看了一阵,忖道:“这就是了,我何不攀登上这座峰头,居高临下查看,当可看出一些端倪,说不定那成金钟尚未走远呢!”   他自服松子酒后,脱胎换骨,已收轻身力大之效。   复习秘复绝功,不知不觉间,已打下了上乘轻功中最重要的“力转三车”一关,是以这一全力奔行,速度极是惊人。   此刻他一心救人,望着眼前的高峰,展开了身手,修起倏落,不消多久,已抵达峰上。   可是他那一付形像,却已狼狈不堪,但见他身上的道装由于不习惯,碍手碍脚,所以多处已被树枝挂破,再衬以面上的灰土,样子极其狼狈。   他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面纵目向峰下望去。   这一望,顿时令他感到十分失望,原来方才抬头望时,正逢山岗把云气吹开。但此刻云雾复聚,下瞰时,但见一片迷茫,早已不辨山下景物。   杜希言望了一阵,除了由云隙之间分辨出一些山石树林以外,别无所见。   只是可以测想的,一旦云雾开放,自己居高临下,定可将峰下景物尽收眼底。   他辛辛苦苦的上来,自不甘心这么一无所获的又下去,略一盘算,他就在一块山石上盘膝坐了下来。   山风极大,衬以滚滚奔腾的白云,大有“人”在虚无飘渺间,而兴出“羽化登仙”之处。   就在此刻,他耳边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冷笑之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口音道:“白云深处是吾乡,小道长,你抢了老夫的地盘啦!”   杜希言暗吃一惊,真想不到这绝岭孤峰之上,还会听见人语。   一条轻忽的影子,像梦中的幽灵一般,倏忽间已到了他左后侧不远之处。   杜希言既没看见,也没有听见,但此人一飘到身边的刹时,不知如何觉出一种异感。   他若知那人施展轻功中最难的“踏雪无痕”身法的话,定必会为自己这种超越凡俗的灵敏感觉而大大惊喜。   他徐徐转头望去,动作非常自然。   但对方见杜希言竟会发现自己立身之处,不禁呆了一呆,顿时停住任何动作。   现在杜希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个人。   那是一个身高六尺左右,留有一部五给长须的清矍老人。   他身着一袭黄葛布的长衫,下摆肥大,因此直在山风中飘掀,嗤嗤直响。   奇怪的是这老人那长须上,竟然打了六七个结头,之上坠着三枚光芒闪闪的金环,偶尔互撞,发出细微的叮叮之声。   杜希言看了他之后,第一个感觉便是对方必定是敌人一边的,而且极可能是成金钟一党的。   尽管如此猜测,他仍能镇定的问道:“老丈有何吩咐,请再说一遍。”   黄衣老人锐利的目光,向着杜希言转了一周,哼一声道:“小道长,你所坐的这个地方,原属老夫,老夫正打算来此看白雾。”   杜希言心中认定他是敌方人物,不甘示弱,微晒道:“老丈真会说笑话,这里山石甚多,谁愿意坐在那里就坐在那里,再说山石无主,又何分你我?”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小道长好一张利嘴。”   杜希言心念一转,已立时感觉出,眼前只怕是非要动手不成了。   他一只手下意识的抓在“香星”剑的剑柄之上,目光中散出刚毅之色。   同时间,他已尽快的把对方的立身地势附近打量清楚。   黄衣老人已从他目光中看出了敌意,神色自若的呵呵笑道:“小道长,你是想要和我动手么?”   杜希言淡淡的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黄衣老人鼻中一哼,道:“人要犯作呢?”   杜希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迟吞吞道:“那我就要他尝一尝我这口宝剑的滋味。”   黄衣老人目光移到他握住的那口“慧星”剑上,点点头道:“你大概以为这口剑真不错,只不知你配不配使用如此名剑?”   杜希言猛然站起,道:“成金钟是你什么人?”   黄衣老人眉头微皱,旋即恢复常态。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一下,才道:“你的眼力真不错,老夫竟瞒不过你。”   杜希言眼中冒出怒火,道:“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很好,我正要找你们。”   老人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凭你这个样子,也能与百毒教主成金钟为敌?”   杜希言皱了一下眉,心想:这老儿明明是对方的人,却又为何不对我下手,莫非有什么毒计不成?俗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不如出其不意给他一个厉害。   主意打定,当即迈前两步,已和对方成了对立之势。   黄衣老人似是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泛起一抹讥嘲笑容,道:“想那成教主身负绝世艺业;举手之间,千军万马亦成荫粉,你吹牛也不是这样子吹的。”他训到后来,简直轻视之极,根本不再看他,目光投向远方沓冥白云。   杜希言一掣掌中之剑,杀机顿起。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此刻如果自侧面攻上,以左手制对方双手,剑势由上偏左而下,老人必死刻下无疑。   杜希言这方要发难,霎那间,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掠过:“他全无防备,我岂可加以暗算?如若出手杀了他,则我与那些卑鄙恶毒之辈,有何分别?”   他深深呼吸一下,杀机消去,那只握住创柄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开来,心中正自不知如何是好?黄衣老人忽然回过头来,这一次他目光里,已失去了先前的锐利锋芒。   只听他呵呵一笑,道:“孩子,看掌。”   一欺身已转到杜希言身后,奇快绝伦,叱一声“打”,一掌向杜希言后心上拍去,掌风劲疾,势急如电。   杜希言的身子险险被对方掌力推倒,可是他脑子里突然想出了一招破法。   当下双足跨开,沉肩斜冲,已转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不但被他解了敌人掌力,同时也恰好欺到黄衣老人的后侧。   黄衣老人似是大感意外,愕然回首,杜希言已踏步而上,他步子是顺着那个半圆形圈子的弧线跨出,掌中之剑也顺势吐出袭敌,使得又顺手,又狠辣。   这一式怪招,当真怪异绝伦之极,那黄衣老人怪啸一声,大袖拂处,身躯已拔起了一丈五六。   饶是如此,杜希言的剑尖,仍然把他黄葛布衣的下摆,划开了两寸许长的一道口子。   当然这种情形,杜希言并未看出来,因为锋利的宝剑,划破一件薄薄的单衣,在持剑人一鼓作气之下,是难以有什么感觉的。   可是反过来,那黄衣老者,却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躯如飞絮一般,飘出文许以外。   紧接着他发出了一声长笑,道:“孩子,你这一招,要是再前吐一寸,老夫我这条命就没有了……”   他话声停顿了一下,又点头道:“老夫现在已经知道你当真练有不少厉害的怪招,可是如果你单凭这些招式,妄想赢得老夫,恐怕定要大大的失望呢!”   说到此,他自己也知道这番话大是多余,当下又道:“怎么样,你要试~试么?”   杜希言一经动手,倒也热血沸腾,尤其是他满腹装的都是那些奇怪的招式,始终没有施展出来过,根本不知威力如何,此刻经黄衣老人如此一激,不禁斗志大炽,冷冷道:“你到底是谁?小道宝剑虽利,却也不想滥伤无辜。”   黄衣老人淡淡道:‘城金钟的事咱们等会再谈,现在你不妨放手攻来看看能不能奈何老夫?”   杜希言高声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要是死了,可怨我不得。”   他心中又泛起天罡绝艺中的招式,当下一剑刺去。   杜希言剑势才动,精微变化还未使出,那黄衣老人早已腾身而起,有如神兵天降般的落在他身边不容他有出剑的机会,右手伸处,“噗”一声,已然刁在杜希言的手腕之上。   他身法奇快,欺身、出掌,竟在同时之间完成,杜希言方觉手腕上一酸,暗道:“不好!”   他以为黄衣老人必将把他手中剑夺出手,不得已左手抡拳,“呼”一声,直向老人胸前擂去。   杜希言的拳虽快,可是老者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手,因此不等杜希言拳到,只见他反手一掌,已拍在杜希言后肩之下。   这一掌,老人根本并未施出内力,杜希言却已觉得肩上一阵疼痛,不由得足下一跄,退出了数尺以外,差一点摔倒地上。   老人呵呵一笑,道:“小道长,你可服气了?”   杜希言脸上一红,他虽是初次与人对招,但是这等丢脸之事,尚还未曾经历过,只觉得自尊心大大受到了伤害。   他缓缓转过身来,脑中忖思道:“这老人太可恶了,他明明可以制我于死地,却故意调侃我……啊!是了,他必定是先存心把我侮辱够了,然后再下毒手,哼!好可恶的东西。”   他目光由自己双腿隙缝之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对方那张含着微笑的脸,内心只觉得这一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无论如何自己绝对不能败在他的手下。   杜希言紧握剑柄,眸子里射出愤怒的目光。   忽然,他身子猛地一个转身,这一个转身,实在是太快了,就连那黄衣老人也像是吃了一惊,因为他虽早已料定杜希言有此一手,但杜希言的速度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杜希言这一式“反身搏兔”乃是“天罡绝艺”中的一招。   但见剑光一闪,擦着老人头顶削了过去。   老人呵呵一笑,大油挥处,轻舒右掌,很轻易自然的,又赏了杜希言一掌,这一掌比之先前那一掌,似乎又加重了许多,以致于杜希言身子向前一冲,“噗通”一声,摔了一跤。   黄衣老人发出了一声得意的怪笑,道:“好!这~手叫‘黄狗吃屎’,小道土,你应该知道老夫我的厉害了吧,怎么样,还不认输?”   话声未完,却见杜希言自地上一跳而起,不发一言,又自扑身而上。   黄农老人见状心中一动,付道:“看来此子外柔内刚,实是可杀而不可辱,我得要对他改变战略才行。”   杜希言眸子里散放出仇恨的怒火,持着宝剑,一步步的踏进,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黄衣老人心念再转,又忖道:“不对,看来此子初次上阵,以往尚未曾吃过什么苦头,如不能把他这一团傲气杀一个干净,只怕他是不会接受我的指点,我不如将错就错,先杀一杀他的威风才是。”   想到此处,面色一沉道:“孩子,你要是不怕挨摔,尽管放手过来。”   杜希言牙关紧咬,仍是一言不发,黄衣老人之言,使他更激起莫大反感,他想这老头儿擅于击人后背,掌力虽强而不毒,只能使我皮肉受苦。   看来这等挪闪的功夫,事实上并无实在功用,我只拚着多挨几下皮肉之痛,不难伤他于剥下。   他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面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冷笑。   黄衣老人乃何等老练的人物,凭他那一双阅人无数的眼光,几乎一瞥之下,已可看出对方的心意。   老人呵呵笑道:“看来你必会被老夫摔死,而你却万万取不了我的性命。”   杜希言墓地上前,长剑由下而上翻出,划出了一道银河般的精光,可是创势方走一半,却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这一次杜希言肯定出对方必在身后,所以看也不看,宝剑‘涮”一转,直向身后反劈而出。   他剑势方自倒劈而出,突然面前人影一幌,老人根本就在面前,不过是一蹲一立而已,杜希言大吃一惊,再想反手收剑,已是不及,只觉得胸上一紧,被老人当胸一把抓了个结实。   黄衣老人口中笑道:“前后都是一样的,小道长,你认栽吧!”右手一挥,杜希言虽是极不甘心,仍然被对方掷了出去。   老人出手,似乎已先有了顾虑,不使对方面部着地,只听得“叭答”一声,杜希言竟连手中的宝剑也脱手而出,他虽说没有摔着面门,可是这一震之下,却也会使他头晕目眩。   急切间,他瞥见那口“彗星”剑直插于青石间,摇曳着闪闪发光,生恐为对方夺到手中,奋力向前一窜,手方触及,却觉出背上一疼,竟然又被那老人抓了个结实,杜希言不禁闷哼一声,终于又不甘心的被人摔了出去。   这一次他背部硬硬的撞在一棵大树之上,只震得他面热气喘,仿佛觉得全身骨节都要碎了。   黄衣老人轻轻易易就把那口“彗星”剑拿到了手中,杜希言暗道:“完了!”   这口剑如果遗失,自己真无颜去见云散花,一时心中大急,用里挺身,竟然有站了起来。老人微露喜色,因为能够受得住这几下狠摔的人,就算他是武林高手,也鲜有不百骸欲散,倒地不起的。   而眼前这个小道士,居然忍得住,可见得他得天独厚,禀赋实是过人。   杜希言看着他正要发话,老人忽然一笑道:“你不必为这口剑耽心,就是你送与我,我也是不要的。”   杜希言心中不信,暗暗筹思夺回之计。   目下他虽被狠摔了几下,可是在每次骤痛之后,却有一股暖流,自然由丹田升起而凝注全身,痛楚全消。   是以他都能很快恢复体力,可以出手再拚。   他还未想出夺回宝剑之计,但见黄衣老人右手一举,剑光乍闪,杜希言只觉得冷风袭人,耳中已听得“铮”一声脆响,那口“彗星剑”,竟然原封的插回鞘内。   杜希言实在未曾料到对方会有此一着,顿时心中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忖道:“反正此剑在我身上,与在他手中并无区别,若然换了我是他,也不妨故示大方。”这么一想,登时打消了向好的方面的想法。   一阵山风吹过来,树枝簌簌颤抖。   二人四目相对,黄衣老人突然轻轻道:“咱们之事等会再谈,老夫暂行告退片刻。”   杜希言冷冷道:“是不是去会朋友?”   黄衣老人微露讶色;看了他一眼,道:“你竟能听到有人前来的声响,实在不易。老夫退隐江湖十数年之久,那来的什么朋友,这人必是你的朋友,老夫不打扰了。”   说罢身形微晃,已消失于奇怪岩石之间。   杜希言一想不错,真可能是孙玉麟来了。   当下在万树摇晃梢影里,抬头注目,等候来人现身。   地上的枯叶微微发出一些脆响,那是一种极低微的声育。   崖头上现出了一袭飘动的绸衫,来人在蒙面的黑网之下,所能看见的仅仅是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   这人似同幽灵般的现身崖头,对于杜希言来说,正是居高临下之势。当他发现杜希言时,身形微微一顿,随即飘身而下。   山风飘起了他那袭青绸的长衫,尤其当他张开双臂时,那样子真像是一只大兀鹰,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距离杜希言立身处,约有文许远近。     第十四章 双绝毒阵惑心神     杜希言吃惊地望住这人,因为他不认得他是谁。   这一点,在杜希言第一眼看过去,已然直觉地断定。   这人上下看了杜希言一阵,眼中露出阴笑之意。   上前一步,伸手道:“把剑拿来。”   并且用手指了一下那口“彗星”剑,道:“就是这一把。”   杜希言不由得大生恶感,冷冷的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口剑给你?”   蒙面人冷笑道:“成金钟说你逃得不远,果然不错,这口剑非你所有,自应交给我。”   杜希言心念微转,说道:“这么说,你见过成金钟了?”   蒙面人深锐的鹰目,眨了一下,沉声道:“不错,我见过他,而且还看见了那姓云的丫头。”   他话声略顿,接着改用轻狂的声调说道:“那云散花花容月貌,真当得上美人之称。”   杜希言道:“云姑娘身在何处,你自然是知道了,只不知那成金钟如何发落于她?”   蒙面人道:“小道士,你放心吧,像云散花那种大美人,成金钟才舍不得怎样她……说不定现在已经……嘻嘻……”   杜希言内心打了个寒颤,眸子里泛出怒光。   蒙面人注视着他,冷冷道:‘你可愿知道他们在那里吗?”   杜希言脱口道:“在那里?”   蒙面人阴笑一声,耸耸肩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小道主,你由此向西下山,越过四重山岭,有一座废弃的道观,那道观左侧谷岭相连,大概到了那里,也就差不多了。”   杜希言道:“我怎知你所说的是实话?”   蒙面人道:“信不信由你,我没有工夫多管。”   说时上前一步,伸手道:“现在把创拿来。”   顿了一下,他又接口道:‘加果你想活着去见云散花的话,这口剑或许可作为一个交易。”   杜希言心中微动,低头寻思了一下,道:“真的?”   蒙面人道:“当然是真的。”   杜希言缓缓递出宝剑,蒙面人上前几步,眼看他手指已将触及剑鞘,杜希言却忽然又收了回去。   蒙面人道:“这是什么意思?”话声中含有不悦之意。   杜希言冷冷的道:“这口刻给你之后,你仍然会对我下毒手,所以我还是留下自用的好。”   蒙面人沉声道:“何以见得?”   杜希言望着他道:“我是从你一双眼睛中看出来的,你目光中不单是贪婪,而且充满了杀机。”   蒙面入缓缓点头,道:“算你有点眼力,不过,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帮助,因为你迟早仍然会死在我手下。”   身形一塌,骤起如鹰,陡地亮出一支乌金短杖,照着杜希言当头猛然打了下来。   杜希言身形疾退,蒙面人这一杖擦身而过,杜希言振脱出剑,有如秋水长虹般,反向蒙面人袭到。   剑势如电,带出一声轻啸,声作龙吟,只听得“哈卿”一声大响,蒙面人旋身疾退,掌中乌金杖,竟被那口“童星”剑创下了一截。   蒙面人大吃一惊,慌忙丢下手中那半截断杖,双手向长农后肩部份探去。   杜希言一剑得手,目放精光。   身子向前一欺,第二剑自下而上,翩若游龙般的翻出,剑上光华奇亮。   蒙面人迅即闪避,动作奇快,可是居然还比不上杜希言的剑势,左肩头擦过剑身,连衣带肉,削下薄薄的一片。   蒙面人负痛哼了一声,双足顿处,拔起一丈五六,半空中“叮当”一响。他双手间已探出了一双黑漆乌亮的判官双笔。   但见他跃起在空中的身躯,骤然急坠,有如收翅的巨鹰般,一双判官笔,穿空而下。   直向杜希言身上穴道疾戳。   可是杜希言这种剑式一经施展,竟是节节相扣,第二剑甫自使过,第三剑又已出手。   这一剑看过去更是诡异惊人,夹着一股尖细的冷风,直向蒙面入劈去。   蒙面人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地一滚,翻出了丈许以外。   可是杜希言身随剑走,创光闪处,有如火中取栗,耳听得“呛”一声,蒙面人双笔又断其一。   接着这一剑之后,第五剑改攻下盘,变化奇诡之至,登时又削下了那蒙面人长衣下摆。   那蒙面人这刻真有如丧家之犬,空负一身奇技,但在杜希言离奇的剑式之下,全然施展不出。   他衣衫破裂,状极狼狈的在崎昭的地面上翻滚,只怕杜希言第六封接连而来。   谁知杜希言第六剑,竟然迟迟的施展不出。   蒙面人挺身刷地跃起,快如离弦之箭,一下子就掠过杜希言身边。   双方交错之际,蒙面人那支断笔,向对方慧星剑上一磕,左手判官笔趁隙已点中了杜希言之“三里穴”。   杜希言身子微幌,只觉得一时全身发软,他心中明白已被对方点住穴道了。   蒙面人跃回杜希言身边,长长透一口大气,道:“成金钟那老儿算是冤苦了我了……嘿嘿……幸亏我应付得直,否则只怕丧命在你这小道手中。”   他弯腰自杜希言手中拿下了那口慧星剑,观赏了一阵,目光移到杜希言面上,又道:   “怪不得我来时,你竟能察觉,看来你也不是易与之辈,今日万万留你不得。”   蒙面人话声方歇,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道:“住手!”蒙面人吃了一惊,猛然转过身子,目光到处,在他面前文许以外,站着一个一身黄衣的高瘦老人。   老人留有一部五给长须,须之上系有三枚亮光闪闪的金环,极是醒目耀眼,蒙面人凭着这新鲜的标志,脑海内忽然掠过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身子向后一连退了两步,冷冷一笑道:‘阁下是什么人物,胆敢管大爷的闲事。”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蒙涉,你已认出老夫,老夫也早已认出你啦!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岂不爽快么?”   蒙面人目光中掩饰不住惊恐之色,停歇一下,才道:“好吧!你莫非就是两天山‘三环老人’么?”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   蒙面人揭开了脸上的面纱,现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那位崆峒派,以诡橘多智见称的蒙师爷蒙涉。   他揭下面纱之后,强自作出一个笑容,道:“你眼力果然厉害,只不知有何见教?”   三环老人目射精光道:“蒙涉,你一生作恶多端,今日碰在老夫手中,可算你恶贯满盈,你的报应到了。”   他随即以非常简扼的词句,说出蒙涉所作的两件恶事,最后严厉的斥道:“蛇们派本是名门大派,现在已被你弄得一塌糊涂,老夫今日要替畦附派清理门户。”   说时,衣衫微微作响,黄衣老人已立在他左面身侧,二人相距不过数尺之间。   蒙涉不由得暗吃一惊,心想:“以对方之身法、功力,自己想要逃走,定然办不到,说不得只好与对方一拚了。”   三环老人缓缓卷起了一双大袖,道:“蒙涉,你如不先出手,可就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先下手为强了。”   蒙涉道:‘三环老人,以你的身份名望,和我动手不觉有些欠妥么?”   三环老人道:‘你这话不无道理,老夫对你如无几分让头,杀了你,谅你也不能心服。”   蒙涉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忽然他足下一顿,用力向着后面石林内纵去。   三环老人好似早已料定他有此一着,口中喊道:“不要脸。”   身形微幌,使了一手大挪腾奇功,已拦在蒙涉面前,蒙涉双目一张,叱道:“闪开。”   剑光一闪,已把手中“着星”剑抽到了手中,直向三环老人面门上劈到。   三环老人身形微侧,蒙涉的宝剑已走了空招,他刻势一刹,正待发出第二招’雁点秋容”,却听三环老人呵呵笑道:‘呼涉,老夫让你三招之后再还手。”   蒙涉突然收势,冷冷道‘三招有何为奇?蒙涉让你三招,谅也无妨。”   三环老人道;“老夫话还未曾说完,蒙涉,你且听来……”   他略一停顿,又遭:“老夫非但让你三招,而且只用一双肉掌,对付你的兵刃。”   蒙涉道:“这话有点意思。”   三环老人道:“这还不算稀奇,除此之外,尚以二十招为限。二十招内如不能取胜于你,即刻认输,听凭你处置。”   蒙涉嘿嘿一笑,道:“大丈夫言而有信,你说话可要算数。”   三环老人道:“自然算数,你发招吧!”   蒙涉一点不忙,心想:“好个老小子,你自传武功了得,未免太小瞧我蒙涉了。哼!要赢得你,我也自知无望,但只捱二十招的话,蒙某还有几分把握。”   蒙涉昔日所日虽是判官笔法,可是崆峒本以剑法著名,其中以一路“奔雷剑”最具威力,蒙涉身为崆峒高手,自然精通烂熟,当下凝神一志,提聚功力,攀然腾身跃起,一招“苍龙出海”,直向三环老人胸腹处疾劈过去。   三环老人翩然飘起,身方离地,蒙涉忽然挺胸上步,喝了一声:“看剑。”右臂挥处,判官笔脱手而出,箭也似地直向三环老人前胸激射。   三环老人就空一滚,口中哼了一声,坠下地来,蒙涉迅即枪上一步,可不敢贸然冲近去,只这样伸颈查看。   只见三环老人身子摇幌几下,突然一转,“呼”地一股劲风破空而来。   蒙涉挥掌中剑向外疾格,“呛嘟”一声,削落飞来之物,竟是自己掷出的判官笔,眼见得那三环老人挺腰直立,白发飘扬,那里曾受过一点点伤害呢?   三环老人点头笑道:“三把已过,老夫手下不再留情,蒙涉,把你压箱底的玩艺儿都抖出来吧,看看今日之战,到底鹿死谁手?”   蒙涉心中牢记二十招之限,当下不必多说,只蓄势待敌。   三环老人一步步向前踏进,他每向前踏进一步,身躯随之而左右摇幌一下,乍看过去,有如风摆残荷。   蒙涉心念电转,正自思索对方步法路数,三环老人已经出手发招。   风声起处,老人右掌乎吐而出。   左手大袖也同时拂出,扫向蒙涉面门。   他两手的把式,互为表里。   而又纤缕极密,不露痕迹,果然凌厉低人之极。   倒卧一边的杜希言,此时只觉得全身冰冷,尤其是血脉运行,周身有如针刺以行,麻痒疼痛兼而有之,虽赖胸前丹凤针散出的热力,勉强解除了些痛苦,可是那种滋味,却也非常难受。   他目睹着二人这番厮杀,内心甚是紧张,对于黄衣老人那种杰出的武功造诣,确实钦佩不已。   虽然现在他已明白了那黄衣老人非是成金钟一边,对于自己更有救命之恩,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件事,脑海中迅快的闪现出天罡绝艺的招式,以及他对付黄衣老人的情况。   第一次他对付黄衣老人时,简直连不起来,但第二次却一连三招,把蒙涉杀得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猛可里,听见那黄衣老人一声断喝道:“去。”   两条人影倏地作两下分开,由他们彼此之间的身法落势看过去,胜败之数已知。   那黄衣老人落地翩翩,如海鸥旋降,意态潇洒舒适。   相反的,那蒙涉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只见蒙涉向下坠落的身子,非常急速,“噗通”一声,翻倒在地,他欠身再三,却是坐不起身来。   黄衣老人冷冷一笑,道:“蒙涉,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到第十七招,也实在不容易了。刚才我已说过,你素行不善,有辱师门清誉,老夫才对你下此毒手。”   蒙涉身子颤个不住,面如金锭,牙关紧咬,只道出了一个“你……”字,喉中“咯!”   的一声,双目瞑合,僵卧不动。   杜希言亲眼看着这个人的死亡情状,也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接着只见三环老人对着蒙涉尸体哺哺自语道:“蒙涉,崆峒派对你不薄,你且背弃师门,似此背师忘义之人,老夫断断是容忍不得。”   他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了杜希言身前,伸出一只手把杜希言扶起,含笑道:‘如非老夫及时而出,只怕你早已命丧黄泉了。”   说罢,注视了一下杜希言双眼,又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脉门,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右手随向着杜希后心拍了一下。   杜希言心中虽是明白,只是苦于不能开口,此时吃黄农老人掌力一拍解开了穴道,不由“哇!”地呕了一口浊痰,才行恢复了行动。   他伸展了一下手脚,望着面前黄衣老人点头道:“多谢你老救命之恩。”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你这孩子,确实有些意思。”   杜希言一运起身走到了蒙涉尸身前,弯腰把那口“参星剑”取到了手中,顺带发现死者口角流出黑色的血,想是那黄衣老人掌力伤了内股所致,心中暗暗吃惊。   三环老人道:“孩子,你可是觉得老夫下手过于毒辣么?”   杜希言道:“此人罪大恶极,目是该死。”   三环老人道:“自是该死,我告诉你,这人名叫蒙涉,乃是峻烟派的一名叛徒,老夫生平最根背师忘恩之人,一旦落在老夫手中,定必取他性命,更何况他罪迹昭著,更加死有余辜……”   杜希言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原来武林中,背叛师门,是如此严重的一项大罪啊!”   黄衣老人这时又道:“此人心术险诈,武功也实在厉害,前此老夫得悉李天祥有此人为助,心中已猜知不妙,今日总算除了一个祸患。”   杜希言抬头看着他道:“如此说来,老先生竟是认得李真人了?”   三环老人目光逼视着他,点头道:“孩子,你既然问到,我也不便瞒你,老夫姓葛单名一个鹰字,人称三环老人……”   他持一下长髯,三枚金环叮叮作响,然后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当然,你是不会知道这个名字的……事实上,如今江湖上,除了几个有年岁的人,已很少能道出老夫来历,你方才问的那位李真人,老夫与他渊源甚深,因为他是老夫的师侄呢广杜希言道:“原来老先生你是武当派的老前辈,小道……”   三环老人摆摆手道:“不必再小道小道的了,方才老夫唤你小道长,不过是逗着你玩玩罢了,莫非你还真当自己是玄门中人么?哈哈……”   杜希言面上一红,呐呐道:“老先生既已看破,尚清代为守秘,小可姓杜名希言,本是一俗家子,所以乔装道土,说来话长。”   三环老人笑道:“你用不着解释,老夫自最明白,须知武当派内上下数百名道士,没有一人老夫叫不上名字的,如果你冒充别家的道士,老夫方才也不会上来与你闲话一场,更不会怀疑你的身份而戏弄于你了。”   杜希言这才明白道:“原来如此,只是老先生何以看出我并非是别家的道土呢?”   三环老人甚鹰微笑道:“好!我告诉你,我武当门下的道士,所着道装和别家略有不同,开领高低,以及右襟的盘扣,都有异于一般,是以老夫一眼就看出你所穿的乃是武当道袍,而你这个人却又是老夫未曾见过的,自然会对你心存疑惑了。”   杜希言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规矩,李真人可没有告诉我。”   三环老人呵呵一笑,道:“李真人又何尝会料到老夫会突然来此,现在老夫身份既已显示,误会冰解,也就不再多说了。”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孩子,方才老夫看你动手出招,分明已学了一些天罡绝艺,可是?”   说到这末尾“可是”二字时,他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芒,注视对方,好像能直接看人杜希言肺腑一般。   杜希言点头道:“是的,也是头一次用来对敌,倒叫老先生见笑了。”   三环老人颔首道:“你倒是蛮老实的。”   说到这里,这老头儿顿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小友,老夫颇有意传授作几手功夫,你可愿意?”   杜希言微微一楞,道:“老先生之意,可是要收小可做徒弟?”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是的,如无师徒名份,岂能传授绝艺?”   杜希言但觉那“师徒”两字,好像一个巨大枷锁一般,心中说不出多么害怕,连忙摇头,道:“谢谢您老人家的好意,但小可自个儿揣摩也就行啦!”   三环老人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恳切地道:“孩子,你如果没有老夫从旁开道指点,你所学的那些功夫,极难发挥功效。譬如说,像方才你遇见了诸如蒙涉那类的厉害人物,你就非要吃苦不可,甚至于还会有性命之虑。”   杜希言听了这话,内心不免有些犹豫,当下把这件事很快的想了一遍,但觉三环老人之言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他自己却有另一套想法。   第一,由方才与蒙涉动手过招的经验,他虽是被蒙涉点中了穴道,可是一上来的五招,却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这说明了,他并不一定要旁人指点,自己似乎也是有领悟贯通的能力。   第二,如是接受了他的传技,便是他门下弟子。这一有了师生之谊,对自己无形中是一种莫大的拘束。   试看他方才痛恶那蒙涉背叛师门之情形,此老对于师道甚是重视,自己一向自由惯了,何必找这个麻烦?   基于以上两点,杜希言当即打定了主意,摇头道:“老先生的好意,小可心领,可是小可另有苦衷,恕难从命,还望你老人家原谅才好。”   三环老人皱了一下眉,道:“孩子,你放过了这个机会,实属不智之举,你还是再考虑的好。”   杜希言深深一鞠躬道:‘小可已想得很清楚,小可乃是自由之身,实在不愿牵扯介入江湖的是非恩怨中,是以也不想学什么武功,真对不起。”   三环老人微征,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罢,你此刻上那里去、’杜希言道:“不瞒老先生,小可要去救一个人,如去晚了,只怕那姑娘三环老人道:“你与那蒙涉对话,老夫俱已听见,莫非你真的要去上当不成?”   杜希言讶道:“那是圈套么?”   三环老人道:“蒙涉是何等狠毒的人,他既然说出那位姑娘的藏处,那地方必设有极厉害的埋伏,你这样冒失的去,定会中计。”   杜希言恍然大悟,不禁大为佩服,暗想到底美是老的辣,这一点我竟没有想到。   可是眼前已不容许他多所犹豫了,因为云散花的情影芳容,直在他眼前晃动,甚至听到她震惊呼救之声。   非去不可,当下决然道:“多谢老先生提醒,小可记在心里就是。”说完转身行去。   只听三环老人唤道:‘孩子,等一等。”   杜希言转过身子,道:“老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三环老人点头道:“老夫很赏识你的坚毅精神,这样吧,你在此稍候一刻,容老夫回去与李天祥打个招呼,再回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杜希言想了想,本要婉拒他,可是一来怕对方恼羞成怒,再者对方是一番好意,更何况多了他如此一个厉害帮手,总比自己支身涉险的好。   心念转过,就点点头道:“老先生既有相助之心,小中怎会不知好歹,尚清快去快来。”   三环老人道:“当然啊!我马上就回来。”转身一纵,如星坠石陨一般疾驰下山,很快就去远了。   杜希言眺望了一阵,回身在~块山石上坐下。   他此刻心情不定,脑子里总是惦记着云散花的安危,又想到孙玉麟不知会不会与三环老人一齐来此会合?   目光一转,望见蒙涉的尸体,不由想道:“此人果然是一个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的厉害人物,今日如非是那三环老人甚鹰突然出现,看来自己真还难以逃开他的毒手,真是好险。”   思路循此而往,不禁又联想到方才他说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一跳而起,心中暗暗叫道:“不好,蒙涉方才不是说过,那成金钟已是垂涎到云散花的美色么?说不定此刻已经……我岂能再耽误时间,说到那儿很危险,虽然有理,但总是尚未证实之事……”   这么一想,便再也没有心情来等葛鹰转回,匆匆向着峰下奔去。   他脑中记着蒙涉方才指出的方向,一路疾奔,不久下得峰头,顺着那条西边小径而去。   蒙涉告诉他经过一座把坍大半的道观,他一面疾行,一面留意察看,不知不觉已翻越了四座山岭。   他的轻功颇佳,此刻展开身法,但觉两侧树木山石倒退如飞,自己也觉得步履轻捷,较之首日真有天壤之别。   已越过这数座山岭,但见地势渐平。四下野生着许多竹子,杜希言停下脚步,辨别了一下方向,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得前面竹林内一阵鸟鸣之声,飞起了十数只斑鸠。   这群斑鸠拍动翅膀,在空中发出甚大的响声。   杜希言心中一动,他知道必是有人经过,否则斑鸠不会无故惊起,当下赶快闪人林内。   他身子方自藏好,但见白影一闪,一个白衣长身青年,已窜落前面不远的地面。   这八七尺长躯,一头长发技垂肩后,前额束有一道银箍,闪闪发光。身上穿着一件长可及地的白色长衫,腰上扎着一根黑色的丝带。插着一柄雪亮的板斧。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自现身后,不时的四下望着,好似在搜寻什么似的。   杜希言心中一惊,暗想莫非我的形迹被他发觉了不成?   这人生就一张“目”字形长脸,面色奇白,两腮无肉,一张厚唇掀起,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相貌极是丑恶。   白衣怪人四下看了一阵,在他转动时,杜希言才发现他左耳上坠着一枚碗口大小的白色骨环,样子极为怪异。   杜希言皱了一下眉,心想今日所遇见的怪人可真不少,行动诡异,面目丑恶,多半也不是好人。   但见这怪人老是盘旋下走,真令人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白衣任人凶光四射的眼睛又向四下看了一阵,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怪异声,道:“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还不出来么?”   他口音甚怪,杜希言立时请出来他绝非是汉人,很可能是苗族。   杜希言不去理他,过了一会,那白衣怪人仍无动静,当即晓得他说的是诈语。   照这情形看来,这白衣怪人,定是成金钟一路的,也许是他的门下,派在这儿把守。   若然如此,自己要想通过,势必先要除去此人不可。   要知他已有了一点动手搏斗的经验,是以现在他对于与人交手,已不如先前那么紧张。   不过他目下却不得不先把在古堡内所学的一些天罡绝技招式,急速的在脑中加以串连起来。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杜希言却紧紧抓住这个机会,迅速的整理着这些招式,至于那白衣人说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听。   白衣怪人这时身子转到了另一边,仍然是老套,大声道:“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还不出来么?”   如此又转了一个方向,向前走了几步,依样又说了一遍,最后竟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嘴里低声自语着,也不知说些什么。   但见他怀抱着胳臂,眼睛不住地东瞧瞧西望望,大有守定此处不离开的意思。   那白衣人所坐定之处,正是通往那座圯坍道观之路,舍此而外,非但要大绕圈子,恐怕仍将被断崖峭壁隔绝,无法通行得过。白衣丑汉坐了一会,正目无聊.忽然面前竹林内走出一个神采丰朗的小道主,不由得一跳而起,道:“好小子,你真的来了,我等你半天啦!”   亲人正是杜希言,他已决心仅天下绝艺与对方一排,这时神情甚是镇定,打个稽首道:   “施主高姓大名,等候小道有何责干?”   白衣丑汉目射凶光,道:“我师傅所说的宝剑,正在你身上,哼!哼!你正是我要找的人。”   杜希言胸有成竹的解下了背后长剑,从容笑道:‘访才小道多有开罪,现在是特地向令师赂罪,并且亲自送回宝剑来的,尚清施主体带我去见分师才好。”   白衣五汉狞笑道:“放局!我师傅怎会见你?还不把宝剑献上来,我看在你自动送剑的份上,叫你死个痛快,包你无痛就是。”   说完,大步向杜希言面前走来。   杜希言为聚右碗,紧握创柄道:“我如送刻与你,你就不应该取我的性命才对。”   白衣五叹道:“那要看我高兴了。”右手伸处,作势欲问宝剑抓去。   杜希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贫道怎知你所言是真,也许你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冒充是成金钟的弟子来骗取此刻也未可知。”   白衣丑汉道:“放屁!我就是百毒教中金银双娃之一,谁能冒充?”   杜希言点头道:“这么说你就是金娃了?”   白衣丑汉厉声道:“老子是银娃,有刀为证。”   一翻手,呛嘟嘟撤出了一口银刀,他目射凶光追:“金娃是我哥哥,所用兵刃乃是一口金刀,我用的则是银刀。”   杜希言一眼望去,但见对方那口银刀,虽然是寒光闪闪,但接近刃口部份,却隐隐现出一抹乌黑的颜色,登时晓得此刀必然奔过剧毒。因此也就可以证明他所说不虚,必是成金钟弟子之一。   由银娃口气中,杜希言可以判断出,这家伙是一个心粗气盛,性情暴戾之八,这等人心思较疏,如果言词巧妙得当,或可由他口中骗出一些可供推测的线索来。当下极力装出谦恭之状,道:“施主不要生气,小道不过尾随便问问罢了,现在就把宝剑交上。”   他单手紧握创柄。把剑鞘递到银娃面前;银娃道:“老子用这四刀杀你,包你不痛。”   说时,一把握住了剑鞘,向怀中一带,同时右手银刀“雪花盖顶”,一刀向杜希言头上劈下来。   杜希言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他手握剑辆时,暗以姆指紧压剑上哑黄,是以银娃一拉剑鞘,宝剑顺势而出,杜希言身子一转,快如飘风,掌中刻划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猛然挥出,闪耀出一片眩目的光芒。   银娃骇然失色,但觉敌剑不知如何竟封住了所有的方位,使他无法闪避。银娃何曾会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更何况杜希言诡异的划招,奇快无比,银姓日中惨叫一声,登时抛刀倒地。   杜希言万想不到居然一招了事,心中也未尝不暗暗吃了一惊。时间已不容许他再多想,当下匆匆由银姓手上取过了剑鞘,迅即把宝剑背好,只见银娃俯卧在血泊中,这一剑到底砍在他什么部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杜希言把尸体拉人竹林中,在尸身上晒了些竹叶,如此就不容易被人发觉了。   杜希言神采奕奕的步出林子,他记着蒙涉告诉他的话,向着那座破道观绕去。   道观年久失修,经风雨侵蚀,窗门油漆多已剥落,两扇破门,随着风开开合合,发出吱吱的声音。   杜希言忽然停身,侧身向着观内听了听,一种奇妙的感觉,使他认定其内必藏有敌人,虽然眼前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一步步向着观内走去,晚霞映射着殿顶的琉璃瓦,交织成五彩缤纷,几只麻雀在檐顶吱吱喳喳的叫着,他正在门人口处,略站了一会,正殿内有几个人坐着的影子。   杜希言慢慢转到偏殿,由半敞着的窗户向里略窥了一下,隐隐约约的有几个人坐立其间。   他一声不响的步出道观,心中已明白一切,只是眼前他并不愿在此逗留,也不愿多事,所异者,现内这些人,也没有一个走出来。   杜希言绕着道现一直走下去,前行约半里左右,有约亩许大小的一片田畔,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瓜果青菜,他心有所悟似的停下来,慢慢细看。   他向这片广田望去,但见一块田里种着碧绿的油菜,另一边却是大棵的卷心菜,还有开满了黄色小花的花菜,杜希言知道这是用来榨油的一种菜。   左边田地里,是一片结实累累的瓜田,却也十分整齐的划为四块,分植着西瓜、南瓜和一种北方的甜面瓜,还有一块是老倭瓜。   “是了,此乃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遗法变化而成,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我须得慢慢推敲一下才行。”   天空的彩霞,映射着这片田地,青的青,白的白,微风吹动时,各有色泽,令人陶醉。   这片田地的中心,盖搭得有一间木屋,木屋上爬满了藤蔓,开着细长的喇叭花,这时一扇窗子正敞开着。   背窗部位,一张木床横列,床上褥被齐全,云散花面泛桃花,秀发披肩,横躺在床上,顺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望处,可以发现这屋内尚坐立着两个人。   坐在椅子上的,乃是黑衣白发,瘦高身材的百毒教主成金钟,他身侧站着一个白衣赤足少年,这少年右耳处垂着一枚骨环,豹头坏眼,相貌狰狞。   他二人四道眼光,直直的逼视着床上的云散花,忽听成金钟道:“你还是暂时不要多动的好,子时一过,你身中毒气,开始蒸发,那时会比现在好受一些,如果你若想下床行动,却非老夫独家解药不可。”   云散花冷冷道:“你想要我求你么?你是在作梦。”   她眼睛在这房内四下望了一下,又听成金钟道:“你不必多费心思,老夫可以告诉你,眼下即使老夫为你解开毒禁,你也是逃不掉的。”   云散花道:“我没有打算逃跑,只是在想,这间房子里,是不是只有你们师徒二人不成?”   成金钟阴森地笑一下,道:“自然不止老夫师徒二入,譬如说李玉尘仙姑以及许公强夫妇,也都是老夫的上宾。”   云散花微晒道:“就凭这三人,恐怕还请不动你的大驾广成金钟点头道:“不错,自然另外还有一位朋友,只是这位朋友的大名,恕老夫不便奉告。”   他那双深沉的眸子,突然锋利如刀,注视着云散花,道:“云姑娘你可知老夫对你有什么要求么?”   云散花摇摇头,道:“不知道。”   成金钟道:“老夫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云姑娘,老夫有意纳你为妾,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散花心中大吃一惊,但面上却泛起冷冷一笑,风目从他面上掠过,不发一言。   成金钟道:“老夫说的是真心话。”他停歇一下,见她仍不做声,当下又继续道:‘我告诉你,虽然我生平不近女色,可是云姑娘,只怪你芳容长得太美了,使得老夫禁不住古井兴波,难抑绮念。”   他一面以炯炯的目光仔细观察云散花的反应,一面说道:“因此,老夫决心纳你为妾,你有什么话说?”   以成金钟的身份地位,这话自然不是闹着玩的,云散花至此无法不信,顿时心情波荡至极,既气愤而又很恐惧。   要知成金钟乃是百毒教主,平生杀人无数,可以说得上是视人命如草芥。这一点云散花单凭常识也猜得出来。   因此她深知一声拒绝,换来的便铁定是杀身之祸。换句话说,她目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屈辱求生,一是清白而死。   在这一刹那间,她已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仍然留在心头的竟是杜希言的面影。   成金钟的老丑,与杜希言的潇洒俊逸,简直不能拿来比较。   她登时觉得一阵恶心,深深感到实在没有法子和成金钟一道生活下去。这一种恶心之感,真是比死还可怕。   她已下了决心,这时“死亡”反而是一个解脱的方法,因此她消失了惊俱,甚至感到自己能为一种理想牺牲生命,非常值得安慰。   因此她顿时显得十分安详,美丽的面上,隐隐泛现出高贵圣洁的光辉。   她的眼光又落在成金钟面上,忽然发觉他那双深陷的眸子中,这一霎间竟然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这还是这个老奸巨滑的人,第一次从眼神中,泄露出内心的感觉。   云散花虽然发现这一点,却晓得其中的意义,假如她不是已万分坚决的存下死志,一定会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心存何念。   成金钟墓地站起身,道:“金娃,你退下。”   那白衣少年向着他一躬身,便转身而出。   成金钟等门关上,这才说道:“云姑娘,老夫与你好言商量,你竟然不予置理,不啻是自取其辱。”   云教花冷冷道:“你要如何?”   她的声音一听而知她已打定主意,而且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成金钟是何等人物,那须再问,当下迅速由背后解下了一个黄色的竹筒,随手把竹筒一端打开,立时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由竹简内疚游出来。   那是一头呈三角,两腮凸出的毒蛇,约有五六尺长短,浑身锦鳞斑斓,十分可怕。   这条粗长的毒蛇,发着嘶嘶之声,那双凸出的碧眼,绿光闪闪,目中长信频频乱吐,似是遥遥打量着云散花。   云散花一望之下,已知道这是云贵地方,一种叫作“彩虹”的毒蛇。涂说这是一种最厉害的毒蛇,非但形状可怖,最可怕的是这种毒蛇来去如鼠,体说被它咬上一口,就是被它正面喷上一口毒气,也是非死不可。   云散花虽是从来未曾见过,可是却由别人口中听说过。   这时她看了看那条蛇.面上丝毫不现惊慌惧怕之色,心想:我反正不想活,这蛇越毒越好,省得我慢慢的恭候死神大驾。   成金钟撮口而吹,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条毒蛇,“嘶”的一声,极为迅速地游上长榻,一下子就碰到云散花的娇躯。   云散花只觉得毒蛇所触之处,冰冷侵肌。饶她视死如归,可是这刻也禁不住心中作呕,遍体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下赶快闭上双眼。   那条毒蛇放恣地游上云散花轿躯,云散花鼻中已可闻到它身上的腥味。她微微张开眼睛,望了这条巨蛇一眼,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颤栗。   要知蛇虫之物,世人大都害怕,尤其是妇人女子。   云散花虽然没有普通女子那么震恐,但也骇得够瞧的I。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这条毒蛇快点咬她一口,免得再受这活罪。   成金钟又发出尖锐刺耳的口哨声,毒蛇一低头,咬在云散花上衣的领口处。   只见它长躯一转,“嗤”一声,已把云散花上身衣服整个撕了开来。云散花这时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在惊悸中睁开双眼,目光视处,但见自己如羊脂般的前胸,竟自完全裸露出来,胸前挺立的双峰,一望无遗。   顿时只觉得一阵面红耳热,禁不住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须知云散花虽有视死如归之心,不仅任何加诸于本身的痛苦,可是眼前这种情形,却又得另当别论。   因为这刻已不仅仅是生死问题了。   假如她有暇注意成金钟的话,她一定会大惑不解。   原来成金钟在云散花尖叫时,目光竟是向窗外望出去,面上现出欣慰的神色。   好在这谜底马上就揭晓了,成金钟跨前两步,一伸手抓住那条毒蛇,随手把它挪到屋角。   云散花吓得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成金钟淡淡一笑,伸手把她身子迅速的移了一个方位。   当他手掌触及她那富有弹性的双峰时,云散花只觉得头顶轰然一声,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但她等了一会,成金钟的手已经收回,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她忍不住睁开眼睛,但见眼前是一扇敞开着的窗户。   她定一定神,向外望去,突然又大吃一惊。   原来她看见窗外菜田中,站着一个人。这人便是杜希言,显然他已经听见了自己的惊叫声,这时正在频频的四下张望,面上形色甚是迷仍。   云散花心头灵光一现,立时想通,这整个奇异可怕的事件的含意。   敢情那成金钟所以放出可怕毒蛇,撕去她上衣,使她裸露,这种种手段,做成一种要强暴她的情势,目的就是要使自己发出惊叫之声,而杜希言则定是惊闻自己叫声,一时情急,而冲入成金钟的大阵中,一时不禁深深的懊悔不已。   她的确完全猜对了,当杜希言突然听见云散花的惊叫声,发自木屋之内,惦着对方安危,心绪为之大乱,一时情急,便步向菜田行去。   他方一跨入菜地中,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同时之间,鼻中嗅到了一种浓郁的菜香气味。   这两种异常的感觉,使得人立时惊醒,晓得自己已受制于成金钟的毒阵威力,而这一阵阵扑鼻菜香,他也辨认得出乃是许多种不同的毒气,由于奇门阵法的禁制,是以在外面只能看见形状和色泽,而嗅不出这阵气息。   他赶紧停步,定了一下心神,眼睛渐渐恢复光明,放目望时,但见那座木屋,好似换了一个方向。   此外,这些菜田中的田,更形复杂,密如蛛网,纵横交错,条条相连,使人望过去,简直不知如何举步才好。   杜希言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推究。   他素精土木之学,旁及一切阵图设计,是以早先一望便知这阵法乃是从八阵图中变化出来的。不过现在他身在阵中,可又发现其中另有奥妙,并且晓得急切间断难了梧通行。   他考虑了一下,暂时抛开阵法之事,弯下身子观察面前所栽种的植物,那是一片开满了黄花的菜,无数的蜂蝶正盘飞其上。   在平时,这种景色十分迷人,可是眼前他却都没有这份雅兴来欣赏,同时他感觉得那些蜜蜂的嗡嗡之声,似乎超出了原有之声甚多。而且,他甚至于可以听到那些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使他立时对这些蜜蜂蝴蝶也生出了戒心。   现在他已可以断定这个大阵,乃是具有‘倚门”和“奇毒”两大威力。   正寻思时,忽有几只黑蜂,从他头顶上飞过。   杜希言掣剑一挥,砍下了两只,但见落下的蜂尸较通常所见的大上许多。由此可知这些黑蜂,非是本地之物,定是成金钟由外处带来。   他回过头打量了一下西天残照,可是目光望处,天边只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几片彩霞,笼罩在正中顶头上空。   杜希言感觉出此阵非同小可,心中不免暗暗耽忧起来,忽听正前方传来一声冷笑,道:   “杜希言,瞧老夫的‘双绝大阵’怎么样?还可以吧?”   杜希言循声望去,在那左前方两文左右处,成金钟站在那儿,正自向着这边发话,他身侧四周白雾开合,看过去甚是不清。   杜希言心中立时明白,对方必是想激自己过去,当下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腔。   成金钟冷冷一笑,道:“你已入阵,迟早难逃一死,再想退出,已是休想,老夫还要照顾那位云姑娘,恕我不能奉陪啦!”   雾气中,他身子微幌,已隐没不见。   杜希言脚步一动,顿时只觉眼前天地动摇,乾坤震荡。那田地里的各色瓜菜,都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来回转着,不时的调换方向。   杜希言一点不动,四下景色也停息下来,而只要他再微一侧首,或是转一下眼睛,所见瓜田荣地,也就立刻变换了一个位置,如此,只要多望上几眼,足可令人神智昏迷,而倒地不起。   这其间,尤其还要提防着掠空而来的毒蜂、毒蝶,还有快速穿梭飞行的编幅。   虽然这些小东西,在平日不足为害,可是此刻既要应付奇门阵法,再分心来对付它们,就十分的困难了。   杜希言尽力定神摄心,抗拒那阵法移转景物的威力。   但由于不时要观查空中的毒物,却又使得他不能闭目不视,只一睁开,就难免受景物倒置移转之感,有好几次都差一点便不顾一切地举步前进了。   这一霎时,他突然悟出对方这个双绝大阵,最厉害的是在敌人神智,如果收到了这一功效,下一步受害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前进或后退,最后将必自陷绝地,失去任何抵抗力而落在敌手。   杜希言悟出了这一个道理,再把成金钟方才现身发话之意,连贯着一想,顿时又有所领悟。   他低下头,目光望向足尖前寸许的地面。   但见这方寸之地并不变动,他仔细的向前移了尺许,目光随着足尖移前,居然也没有发生天旋地转的现象。   因此现下他只须找出可以抵御头顶飞来飞去的毒物的法子,就可以往前走了。那时候他剩下的难题,便只是如何通行过这奇门阵法而已。   他既悟出了这个道理,当下一举手,在自己顶门上连拍三拿,顿时灵台澄彻明朗,神智复清,于是盘膝就地坐了下来。   要知他已隐隐感到阵中的毒蜂等物,似乎不敢侵袭到他身上,根据他以往修习阵法之道的心得,晓得这是奇门阵法的禁制力量。   换言之,这奇门阵法分别为许多区,每一区都有无形的力量划分,宛如隐形墙壁一般,蜂蝶等物,不能通过。   然而以往所知的究竟只是理论而已,还没有过实地的经验,加上他目下身怀丹凤针至宝,那些毒物之所以不敢侵袭,也可能是此宝的威力。   因此他先等了一阵,确定那些毒物当真不敢向他侵袭,这才缓缓跨入田地中。也就是穿越到有蜂蝶编幅等毒物飞舞的区域内,再作试验。   他在田地中走了六七步,速度已可以增快,因为他已适应了那种晕船似的感觉。   最后,他不再移动。因为他已确知毒物不敢侵袭他,自然这必是丹凤针的力量。于是他盘膝坐下,澄神定虑,参研通行此阵的路线。   这刻在那残破道观附近,出现了好些人影,奔走速度极快,转眼间已到了道观门前。   这些人由行动上可以看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他们虽是许多人,但行走起来,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首是一个身着灰色道施的清瘦道人,手上执着一柄白玉柄的拂尘,背插长剑。此人正是目前领袖群豪的武当高手李天祥真人。   他身后的一群人是白天福真人、少林派的慧海、银杖两位大师。丐帮中的叫花姚不义、华山的无俚大师以及山石名家,破天枪胡公平、名缥师铁翅鹰乐万里,南霸天孙玉麟和凌九重等人。   ‘调叫花”姚不义翻眼打量着这所道观,嘻嘻一笑,道:“我敢用颈上人头打赌,这道现里必有棵跷,那一位可愿人内一瞧?”   山右名家破天枪胡公平一闪而出,道:“咱去看看。”抖手亮出了仗以成名的钢枪。   李天祥却伸臂拦阻他道:“胡兄且慢入内。”   他双目不离那座道观,接着含有深意地点头道:“姚兄弟说得不错,这座道观内,必有溪跷。咱们不可轻率大意,因为贫道虽然匆匆一瞥,却已感到里面有人。”   话声方歇,但听得那两扇破现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小干枯的僧人,由观内步出。   他抬头向众人看了一眼,并不现出惊讶之色,面上神情,甚是安祥,一运扬长行去。   破天枪胡公干一怔,道:“这老和尚是谁?”   姚不义笑道:“道观里出来和尚,也是专事。”   孙玉群可发现李天祥面上微微透出欣喜之色,心中一动,当时并未点破,问道:‘李真人,咱们可以进去了么?”   李天祥颔首道:“可以了。”   话声出口,胡公平首先纵入,余众也一齐向观内扑去。   胡公平当先进入殿内,但立时退出,真是进得快,退得更快。   他高声道:“李真人快去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李真人闪身而入,众人也跟着涌入。   殿内点着两盏长明灯,壁上的吕祖神像,早已破碎不堪几条板凳横七竖八的扔在一边,现场是一付零乱景象。   这些还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在空荡荡的殿堂内,竟有人在,而且是五个人之多。   众人饶是时下著名的武林高手,个个见多识广,但这时也不觉楞住。   原来这五个人散立在五个不同的方向,一人靠壁,上身前倾,双目怒凸,右手握着一口钢刀,却深深的扎入自己的腹中,流血满地。   另一人却是单膝跪地,整个脑袋都开了花,血浆溅落得四下皆是,但他身躯却未曾倒在地上。   还有两个看过去约有四旬左右的瘦高个子,模样甚是相像,相互对立,看过去像是扭在一团,其实每人手中有一柄相同的形状的短刀,深深的插入对方的胸膛内,尸身也是立而不倒。   这四人俱都是死状奇怪,令人不忍卒视,只有墙角一个人,靠墙直直立着,瞠目结舌,好似也已死了,只是还看不见他身上有什么伤痕血迹。   众人乍见如此一付景象,俱都吃了一惊,少林寺的慧海大师以及华山的无俚老尼,俱都双手合十,高唱一声佛号。   阔叫花首先身子一摇,来到第一具尸身之前,只见此人三十左右年纪,一身丝绸长衣,黄焦焦的一双鼠目,一望而知不是善类。   姚不义轻轻伸手一拍,这人的尸身“扑通”倒地。   这时凌九重却也同样的在另一具尸身上下手检查,那尸身倒地时,也发出很大的声响。   李天祥忽然道:“这五人看来都已死了,我们走吧!”   说时率先而出,余众见此惨相,也都不愿在此多留,俱都随之而出。   大家转到观后,看看已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华山的无俚老尼突然含笑向李天祥道:“李真人莫非有意让那人逃走不成?”   李天祥点头道:“大师法眼果然超凡绝俗,贫道的确是打这个主意,故意制造机会,好让他自行逃出现去,咱们也就方便下手擒拿他了。”   锡杖大师道:“原来李真人一早就看出墙角那人是诈死的。”   李天祥点头道:u正是,方才咱们如果去察看,那人可能因为逃走无望,而被迫自尽,是以故作不知,让他逃走。”   姚不义一挑姆指,道:“李真人真有一手,这件差事交给老叫花我吧户李天祥方一点头,姚不义已迅即奔去。   他乃是老手行家,已晓得对方将会从什么地方出来,便在西窗外不远处等着。   不久就听得窗户微微一响,一条人影由窗内骤然窜出,疾如闪电般奔去。   阔叫花姚不义哈哈一笑,高声道:“好家伙,你还想跑?”   他身子陡地拔起,两个起落已追上那人,一掌向那人背上击去。   姚不义掌力浑厚之极,那人承受不住,身子向前一个踉跄,差一点栽倒。   但他头也不回,脚下加劲,又向前继续跑。   这人身穿皂色劲装,背后斜背着一口厚背鬼头刀,由后面看过去,只看见一对凸出的腮帮子和一双招风耳,一眼就知是个角黠好滑之辈。   阔叫花姚不义又笑道:“老叫花要让你跑了,这身本事算是跟师娘学的。”   他身子再次腾起,速度快得难以形容,“呼”一声由那人头上掠过去,落在那人前面,双手齐出,已拿住那人双肩。   想是姚不义手头上用不小的劲,那人口中“哟啃”一声,便蹲下去。   姚不义迎面一脚,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   这时李天祥已飞扑上来,见状高声道:“饶他一命吧!”   地上这个劲装汉子,猛然跳起来,一刀直向姚不义头上砍去。   可是他刀才递出了一半,却被背后一人,一把拉住他手腕,同时再听背后的人道:“放手。”   那人手上一酸,钢刀“当啷”一声坠落地上。   他转头看时,那人是个英气勃勃的青年,正是孙玉麟。   只见他手中光华耀目的宝刀,疾然一吐,锋刃已抵住这个人咽喉部位,这人吓得面上色变,高叫道:“不要杀!”   孙玉麟生擒此人,这一手实在是俐落,看来确实不比姚不义差劲。   这时群豪都围过来,孙玉麟剑眉微扬,杀机外涌,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如有一字不实,我这四刀,决不留情。”   他的凌厉气势,以及那口宝刀出击的刺骨寒气,无一不使人心寒胆落。   因此这人吓得双腿直颤,呐呐道:“好汉饶命……我姓高,名冲,外号人称白无常。”   说时一双眸子向人群里乱膘着,好似有些话不敢说出口,孙玉麟正想喝问,只见李天祥在一旁道:“这个先不忙问他,先问他那成金钟藏身何处?这附近还有什么人?”   孙玉麟心中一动,暗想李天祥必有见地,当下改口道:“说,成金钟藏在何处?”   这人伸了一下脖了,眼光视着孙玉麟刀尖,因为对方只要再向前推进半寸,可就非受伤不可,当下吞吞吐吐道:“不错,成金钟是在这边,另外还有好几个人……他们都躲在北面那片菜田地里。”   姚不义道:“混蛋,菜地里怎么能住人?”   孙玉麟冷冷道:“你可看见成金钟押有一位姑娘?”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有个姑娘。”   孙玉麟望着众人道:“以在下愚见,不如叫这厮与我们领路可好?”   大家连连点头称是,孙玉麟转过身子,改以刀尖对着高冲背后,道:“走,带我们去,你要是想跑,可休怪我不客气。”   那高冲只好垂头丧气的向前带路,大家跟踪而进。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旷野,高冲小心地停下脚步,用手前指,道:“就是那间屋子。”   众人望时,果见一幢爬满了藤蔓的木屋,耸立在菜园之间。   这群人当中几乎无一人不是武林高手,尤其是江湖阅历十足,大家一打量眼前这片瓜田菜地,俱都感到有点不适。   大家默默无言的打量着眼前的形势,破天枪胡公于忽然大声道:‘滑他的,咱们冲出去再说。”   李天样摆手道:“胡兄不可冒失。”   胡公平讶道:“怎么,李真人敢是有所发现么?”   李天祥指一指前面的瓜田菜地,道:“各位请看,这些瓜菜甚多都不合季节,时已仲秋,这不合季节的瓜菜又怎会如此盛开?尤其奇怪的是,竟然合种一块田地里,同时开花结实,当然事出有困了。”   众人闻言再看时,可就看出了,无不惊异称奇。   李天祥手指田地里飞动的蜂蝶,徐徐道:“这些飞舞的蜂蝶,以贫道看来,也有问题,必也是经过特别饲养的毒物,千万不可小看。”   众人俱属高手,自然也都知道厉害,一个个面视田地,运智思索,不发一言。   凌九重道:“难道咱们就算了不成?”   李天祥目注田地,道:“贫道正在思索人阵之法。”   说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叹息一声。   众人目光,这时全聚集在他身上。   李天祥这种奇异的动作,落入南霸天孙玉麟眼中,立时若有所悟。   一旁的慧海大师朗声发出一声佛号,声音中含蕴着无限慈悲之意,在场之人,全都感觉得出。   但见各人表情棋异,锡杖闭目不语,胡公子双目圆瞪,白天福茫然的视着菜田,其余各人目光都看着李孙以及慧海三人,气氛很是沉闷。   凌九重虽然测不透李天祥的心思,但却看得出孙玉麟已经恍然了悟,当下向他问道:   “是怎么回事呀?”   孙玉麟苦笑道:“李真人以及慧海大师,棋都心怀慈悲,看来人阵就困难了。”   凌九重仍然不懂,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玉麟向敌俘高冲看了一眼,道:“李真人想是已看出此阵威力,但要想进一步了解的话,却须有生命的动物闯入阵去。”   他眼见李天祥微点点头,于是他放心道:“要知此阵的真实情景,尚被隐蔽,如果有活着的动物闯入,阵法立时转动,咱们外面的人,就可以趁阵法分合的一刹那时,看出真情实累了。但此地一时找不到猪牛猫狗等有生命之物,如果用活人去试,李真人和慧海大师焉能不侧然动心?”   群雄大师无不会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敌方俘虏高冲身上。   高冲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但当他听完了后几句话,”细味其中之意,分明是不能拿他下手,这才略微恢复了平静。   凌九重身子向前微欺,迫近高冲,高声道:“原来如此,这有何难?去!”   他猛可一掌,击中高冲后背,高冲被他沉重的掌力一推,站身不稳,惊叫一声,冲入了菜田之地。   只见高冲身子一人阵内,随即疾速后退,可是他转个弯,突然摔在地上。   在他身侧种植着的是卷心菜,身躯滚动时,压倒了两三棵,菜身上立时淌出了紫黑色的汁液,同时又见一只黑蜂下掠,落在高冲手背上,那只手立时变成墨也似的黑。   这些情形,看在各人眼中,无不耸然动容。   因为这些情况已证明那真是一个极厉害的毒阵,同时亦可以想知,这些不合时宜的瓜菜,亦必是以毒力催发的。   这些意念,很快的在每个人脑中掠过,当然,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察看阵内的真正情景,他们可都没有放过。   当高冲身子一冲入阵内,田地里的景色立时发生变化,那虽是极为短暂的一霎,可是每个人都看得清楚。   在棋盘也似的瓜菜田地里,他们看见一个年轻的道士,盘膝坐在一片菜花地里,面对残霞,敛眉闭目,似乎正陷于苦思中。   胡公干立时讶道:“咦!那个小道士,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吗?”   李天祥点头道:“不错,他叫杜希言。”   胡公干道:“他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   说话时,幻象重视,瓜田内,又失去了杜希言的影子。   众人得见此阵之幻变离奇,无不暗自惊心。   凌九重望着李天祥道:“李真人,那位社兄可有危险?受伤了没有?”   李天祥摇摇头。   胡公于皱了一下眉,道:“何以见得?”   李天样道:“他不过是被奇门阵法所困,其实不曾受伤。”   锡枝大师插口道:“以老衲看来,此阵奇毒绝世,难以抵挡。那位道友莫非深通毒功不成?”   李天祥点头道:“大师所料不错,这位小朋友,确实精通用毒之道,贫道所以找他来,正是要借助他精通毒功的本领,来对付成金钟。”   锡杖大师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看他小小年纪,有此本事,倒是不易。”   李天祥又道:“各位想必方才都已看见他背后背着的小药篓了,篓中尽是他配制的各种解毒避毒膏散,是以贫道深信,成金钟这阵内虽然毒气弥漫,却奈何他不得。”   胡公干大声道:“这样,咱们最好想法弄他出来,借重他的毒功,大举入内,合力歼敌,岂不是好?”   一直没说过话的玄剑影范册,道:“李真人莫非已洞悉进出此阵之法了?”   李天祥徐徐道:“贫道确已悟出通行之法,只是对于阵内的奇毒,尚须推敲。”   阔叫花姚不义慨然遭:“李真人既已识得通行之法,事不宜迟,快请说出来,我们也好商量商量,那位小老弟在里面看样子很不好受哩!”   李真人道:“这样吧!贫道先独自入内走一趟,如能相机救出杜希言,自是更好。”   孙玉麟关切道:“李真人要小心点才好。”   李天祥看了他一眼,对方目光中透出的真挚情意,使他很感动,当下微微的道:“孙大侠放心,贫道有闭气封穴之法,虽不能持久,但一盏热茶之内,尚还无妨。”   姚不义点头道:“一盏茶之久,已大不易了,我老化子,最多不过有半盏茶的功夫。”   要知闭住呼吸不难,难的是“封穴”,而由于各家派的内功心法不同,是以这一门功夫,成就亦大不相同。   李天祥先把长襟下摆撕下了一条,问道:“附近可有山水?”   孙玉麟接过来道:“我去找我看。”   说罢转身而去,须臾回转,已把手中布条浸湿,李天祥这时取出一个羊脂的玉扁瓶,由其中洒了一些红色粉末在布上,然后用以包扎着口鼻。   他向众人挥挥手,一幌已向菜田内纵去。   他身子方一纵入,阵式幻影立时又消,众人但觉眼前忽然一亮,随即又恢复原样。   李天祥人阵后,忽左忽右,绕来绕去地行走,半晌才走了两丈之远,但在这“双绝大阵”来说,已经算是深入腹地了。   李天祥费了不少工夫,好不容易抵达方才杜希言盘坐之处,可是非常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杜希言已经不在了。   眼前幻景丛生,毒气弥漫,李天样立定脚步,定神思索,心忖:“莫非杜希言已经进去了?抑或是在前路摸索?”他算计着自己人内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以他的估计,所剩下的时间只够他办下列两件事之中的一件;一是退出阵外,二是直奔木屋。   退出阵外自然是最安全的一着,因为阵外没有毒气可以安心呼吸。如果直奔木屋,谁知到达木屋后,能不能呼吸?   他虽然考虑退出阵外,但是心中却又惦记者杜希言的安危,真个是犹豫不决,进退为难。   这刻杜希言却已悟通了阵法,扑到木屋。   眼前正是那幢爬满了藤蔓的木屋,看过去,整个屋子虽也笼罩着淡淡的白烟,可是较诸菜田内那里白茫茫的情形,却是差得太远了。   杜希言怒由心起,霍地拔出了宝剑,脚下用力一点,已扑到了门前。   他本是遇事十分冷静的人,目下却火气冲天,一抬腿,“砰”一声,踢开了木门,奋身冲入。   屋内一人叱道:“什么人?”   紧跟着,凌厉的一股杖风,直向杜希言劈头打了下来,杜希言持剑一封,“呛嘟”一声,二人各自震退。   杜希言定睛看时,不觉更是忿怒。   对方正是百毒教主成金钟,他惊诧的眼光,望着杜希言道:“你……这小辈,怎么进来的、’   杜希言眼睛向下看了一眼,却怒声反问道:“云散花呢?”   成金钟哈哈冷笑道:“她么?”   话声中双手平持着那条“碧股杖”,摹然抢上一步,呼呼呼,一杖直向杜希言当头打下。   杜希言看不见云散花,心中着急。   但见屋角有一扇侧门,正想扑过去,这时成金钟杖势已至,杜希言诗剑一封,成金钟疾步后退。   不知怎地,对于这个少年,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忌讳,对方所发的招式看似无奇,却怪异难当。   杜希言这时眼现杀机,要知他本想先找云散花再与成金钟一拚的,可是成金钟拦住去路不放,不由激起了他的杀机。   只听他怒哼了一声,猛可扑上,掌中剑如同骤雨般,瞬息之间,已先后递出了五招。   但见剑势如龙,寒光闪烁,满屋剑光中,成金钟发出了一声惊呼,踉跄而退,只见他头发披散,面白如纸,右肩窝以下,农开肉绽竟被杜希言宝剑砍开了尺许长的一道大血口子,鲜血淋漓,伤势不轻。   他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杜希言信心大增,冷笑道:“成金钟你往那里跑?”话声未绝,第六招“长虹贯日”直劈而出。   这一招看来更是凌厉难当,成金钟惊魂未定,正不知如何招架,忽然一人夺门而人,叫道:“师父快进去。”   接着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少年,持着一口细长的金刀,猛然挥刀而上,向杜希言用力砍去。   杜希言一见来人那付模样,想起了方才在道观附近所杀死的那一个银娃,登时晓得这白衣人必是金娃。   当他转念猜出对方是谁之际,同时又感到敌人来势凌厉凶毒,虽然比自己的剑慢了一点,但如果仍然继续剑势杀死成金钟的话,则自己也难免尸横就地。   因此他不得不放弃了劈杀成金钟之想,墓地撤回长剑,施展出天罡绝技,剑光一亮,金娃惨叫了一声,一连退出了五六步,才缓缓坐在地上。   只见金娃口中涌出一股鲜血,身子倚在墙角就不再动了。   杜希言为之一怔,敢情连他都不知道这一剑伤了对方什么地方;不过金娃已死,却是毫无疑问。   成金钟已经不见影踪,他转过身去,扑向侧门,只一脚,就踢开了这扇房门,里面竟是一间小室,传出一声叱道:“站住!”   杜希言墓地站住,目光到处,已看清室内的情景,顿时使得他面上一红,同时内心更兴出无比的怒火。   原来这时成金钟一只手挟抱着一个上身全裸的少女,那少女正是云散花。   杜希言几乎不敢正眼去看她,因为云散花裸露得使他吃惊,更使他吃惊的是,成金钟手中一口雪亮匕首,抵在云散花肋下要害部位。   两座耸起着的玉峰,一口雪亮的匕首,那情形当真使人看了为之触目惊心。   杜希言一时倒真的吓呆了,成金钟冷森道:“你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杜希言冷冷一笑,向前又走了一步,成金钟很可以不必用刀,所以如此作,不过是在加重恐怖的气氛,使杜希言望而却步而已。   可是现在似乎杜希言并未因而生畏,成金钟何等老练,眼珠一转,立时了悟于心,冷笑道:“你大概是以为云散花终于幸免,所以争取主动,迫我迅即杀死她,你便可以与我放手一拚了,是不是?”   杜希言心中所想,被他一语道破,不禁停步,道:“你既然知道,大可不必用此来吓唬我了。”   成金钟阴森的冷笑一声,道:“你不要以为我负了点小伤,就不是你的对手,你如果这样想,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说完,他把抵在云散花肋下的那口短刀收起,又道:“方才你我对敌,我用的是杖,你却不知道,老夫剑上的功夫比杖上要厉害得多,老夫练有一套剑法,平生罕得施展,你可敢与老夫一分高下么?”   杜希言此时心情平静了许多,已不似先前之冲动。   现在考虑的是云散花诚然没有死,只是对方是否已玷污了这个姑娘,却不得而知。   他想到这里,眼光向云散花看了一眼,益觉其玉体撩人,只匆匆一瞥,眼光忙又回避一旁。   老好巨猾的成金钟立时明白他的心意,冷冷的道:“如果你真以为老夫玷辱了她,那就可是想错了。”   杜希言心想:“我当然希望自己真的猜错了,如若不然,云散花已经蒙垢受辱了,则我纵然救下了她,也没有用处了。”   要知任何损失皆能弥补,独独这“贞操”一物,与生命一般,一旦失去,就永远不可挽救追回了。   杜希言当下点点头道:“成教主这话是真是假,目下尚无法证实。撇开这件事不谈,单单说到你现下的做法,就已经很可耻了。”   他面对着敌人说话,而云散花隔在他两人之间,因此之故,杜希言实在没有法子不看她。   云散花四肢百体皆不能动,而神智却清醒如平常。   眼见杜希言的目光不时掠过自己赤裸的胸前,而又急速移开,使她感到羞不可仰,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躲进去。   最使她难过的是,在这等羞死人的情况下,她居然会泛起来一种秘密的兴奋和快感。     第十五章 谈笑为敌手足残     只听成金钟冷冷道:“杜希言,你一定想获得抢救这个女孩子的机会,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这还用说么?”   成金钟道:“那就好了,老夫平生不近女色,云散花长得再漂亮,老夫也不会动心,因此方肯给你这个机会,假如她落在别人手中,相信早已不能保持清白啦!闲话体提,言归正传,老夫刚才说过,我另有一套剑法,自问颇为高明,如果咱们来一场公平决斗,而老夫竟又输了,那时候你可带走云散花,老夫也不再提什么杀徒之根,跺脚就走。”   杜希言一听这个法子,差点就喝彩叫好。   要知形势摆得很明白,那成金钟手中挟有云散花为人质,杜希言除了认定云散花已经受辱生不如死之外,决计无法对付成金钟。   以是之故,成金钟提出这等条件,叫他如何能不欣喜欲狂?   成金钟又道:“你不妨看清楚,我刚才不慎受的伤,现在已经痊好啦!”   杜希言如言瞧去,发觉对方左臂上的伤口果然不流血了。   成金钟又道:“我们一起到屋子后面去,那一块菜地,只不过是我故布的疑阵而已,其实却什么都没有,咱们在那儿动手,赢家可把云散花带走。”   杜希言忙道:“好,咱们走。”   当下由成金钟领先行去,他出屋之前,还顺手带了一柄长剑。   出得屋外,但见夕阳快要被远山遮住。   天边绚烂的彩霞,五光十色,使这一片菜田显得更悦目。   成金钟毕直行去,在菜田旁边停下来,回头道:“杜希言,老夫把她放在那儿,你我在胜负未分以前,谁也不许碰她。”   杜希言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心想:“我如果还未打赢你,碰她又有什么用处?难道我还能攫夺她逃跑么?”   但见成金钟已把云散花放在田上,杜希言高声道:“我把这件外衣给她。”   成金钟冷冷道:“别过来,把外衣丢过来就行啦!”   杜希言脱下道袍,大步走去,道:“咱们已经约好,非打出一个输赢之后,谁也不许动她,你还怕我不守信么?”   成金钟这刻才回过头来,目光到处,但见杜希言里面的紧身衣服,不但不是道士的内裳,而且一望而知必是少爷公子之流才会穿着的。   这个发现使他征了一下,杜希言已大步走近,道:“让开点。”成金钟不知不觉依言挪开,只见杜希言把道袍被在云散花身上,登时把这一幕活色生香的景象遮盖住了。   杜希言果然不作任何违背信带的举动,起身后退几步,向云散花挤挤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听得见听不见,但这刻我内心的想法却是希望你能够恢复行动之力,迅即离开此地。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他随即回身面对那百毒教主成金钟,同时撤下宝剑,剑身映出彩霞的光辉,灿烂耀目。   成金钟也亮出长剑,阴森森的瞅住他,面上泛起古怪难测的表情,道:“目下老夫可想起来啦!最初咱们相会之际,老夫已隐隐感到你不是与世无争的三清弟子,可惜老夫没有仔细推想,轻轻放过这个感觉。现在从你的打扮上,已证实你必是出身世家门第之士。”   杜希言道:“知道了便又如何?”   成金钟道:“当然大有作用,但现在暂时不告诉你。至于你刚才对云散花说的话,足证你年纪轻,富于幻想。这个人生阶段,老夫也曾经历过。”   杜希言颔首道:‘他许有一天,我会把你这几句话,感慨地讲给另外一些年轻人听,但这刻说这等话,未免有点不适当,哦!也许你要争取较多的时间,以便恢复体力。若是如此,不妨明说,要多久,我等你就是了。”   成金钟眼中闪过怒色,但当他开口时,声音却平和得让人不易置信,只听他道:“你不但有年轻人的热情活力,而且心胸磊落,性情慷慨得很,这些优点,老夫都能领会于心,而且十分欣赏,不过,老夫奉劝你一句,这种人格上的优点,往往会上当招来杀身之祸。”   杜希言笑一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不过说到上当,我自问也不是傻子,这一点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成金钟开始移动,杜希言不得不有反应,也跟着移动。   两人缓缓转移到距田垠较远的空地,也即是在屋子后面那一片的数丈方圆的平地上。   杜希言正收慢心神,觅机发剑,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极轻微的响动。   他可不敢回头张望,甚至连念头也不敢转,以免心神一分,对方之剑趁机长驱直入,把自己当场杀死。   成金钟蓦地跃退数步,仰头冷笑道:“杜希言,你已身人罗网,挣扎也是无益,不信的话,回头瞧瞧便知。”   杜希言这时可不能不瞧了,略略侧身,转眼望去,不觉骇了一跳,原来在他身后竟凭空多出了一排人。   这一排人多达六个,只有两个人没有蒙住面孔,便是轰天雷许公强,无影枝扈大娘夫妇。   这两人已足以使他大大吃惊,何况其余四个蒙面人当中,竟有~个是手持漆绿长剑的中年人,这个人曾经现身截杀撤退的天下各地武林人物的队伍,据说在这个神秘的恐怖团体中,他就是领袖了。   除了这个绿剑长衫人之外,还有一个是女的,身材切娜,体态曼妙,长长的秀发随风飘拂。   她的面庞半截用白纱遮住,因此只看得见长长的眉毛和细长的眼睛。   这对眼睛,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之下,显得特别明亮动人。   他马上就联想到他唯一所晓得的邪派女性高手,多妙仙姑李玉尘这个名字,但他没有出声询问。   这一排入恰是在他与云散花之间,因此云散花已等如再落在敌人手中。   许公强爆发出震耳惊心的爆笑声;接着高声道:“唉!原来是这个小子,他姓杜名希言,前几个月潜入天罡堡,被我打个半死。”   他的话声嘎然而止,似乎突然想起了非常可惊的事,是以张大了嘴巴,形状甚是可晒。   旁边一个蒙面人用手肘碰他一下,道:“许兄,你想起什么啦?”   许公强道:“这小子邪气得紧,大家千万小心。”   绿到长衫人接口道:‘此子竟能逃过许兄毒手,可见得必有过人能为,许兄可是这样想么?”   许公强点点头道:“是的,正是如此。”   那绿剑长衫人一开口就道破了许公强心中的想法,已显示出他才智过人,可见得他当这个领袖,决计不是单凭武功而且。   扈大娘道:“我们当日已把这小子丢人蛇窟,照我们以往的经验,即使是钢皮铁骨之人,也难逃一死的。”   李玉尘格格一笑,声音娇媚之极,使人情不自禁的要向她望去。她道:“诸位不要诸多猜测了,这位社先生既然能通行成教主的双绝大阵,不畏奇毒,则区区毒蛇,又焉能奈得他何?”   许公强道:“不错,我当时见他武功平常,所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实在没有想到他武功尽管不灵,但却有对付毒蛇的本事。”   扈大娘厉声道:“既是如此,咱们拿下他就得啦!”   别人都不再做声;自然是等候首领发号施令。   绿剑长衫人沉吟一下,竟不下令动手,反而向成金钟道:“成教主,你对杜希言~定有惊人的高见,是也不是?”   人人都讶然向成金钟望去,连杜希言也不例外,都泛起惊奇之感。   成金钟道:“阁下既然问到,老夫可就不必保持缄默了。不错,诸位如果打算动手,最好先弄明白一些事情。”   许公强道:“什么事呀?”   成金钟道:“老夫费了许多心血.辛辛苦苦摆设的双绝大阵,其一已被杜希言破去了。   许公强忍不住又道:“那便如何?与我们动手之举,有何关系?”   成金钟道:“许兄少安如躁,要知老夫的被破去的阵法,乃是毒阵。这事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他并非仰仗御毒的药物通行大阵,而是身怀至宝,根本不须动手,就自然而然的破了老夫的毒阵。”   众人无不大大震动了一下,李玉尘首先道:“啊呀!他已得到丹凤针了,是么?”   许公强的面色难看无比,厉声道:“好小子,我们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的东西,想不到竟落在你手中了。”   绿封长衫人沉声道:“诸位不可妄动,要知此子不但已获丹凤针至宝,同时也学会了天罡绝艺,要不然的话,凭成教主这等一代高人,焉能失手?”   此人言不轻发,发必有中。   连杜希言也觉得非常惊佩服气。   许公强道:“就算他练成了天罡绝艺,咱们放着这许多人在此,难道还怕他不成?”   李玉尘发出使任何男人无不心荡神醉的吃吃笑声,笑了好一阵,除了扈大娘直皱眉头之外,没有一个男人有不耐烦的神情。   敢情在场的男人,个个告是久闻江湖,久经大敌之人,各有一套生存至今的本事,的确高于常人许多。   因此,他们深心中都认定不可沾惹李玉尘,以免受害。可是对于她那迷人的笑声,却不妨尽情享受领略,这是一定不会出乱子的,连许公强也不例外,扈大娘再会吃醋的人,也不能管到声音上头。   李玉尘笑了一阵,终于停止了笑声,挪近杜希言。   她举手投足之际,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勉力,使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她道:“杜希言,你肯不肯听我的劝告呢?”   杜希言道:“为什么不?莫非你的劝告不大受当么?”   有人低笑了一声,李玉尘回头瞪了一眼,但见所有的人都十分严肃,一时真瞧不出是那一个发笑。   当下不理他们,回过头来,眯起那对绸服,道:‘住话我倒是很难作答,因为这事要着从那一个角度看。比方说:我叫你多吃一碗饭,有些人认为多吃点会强壮些,但有人认为多吃有害无益。所以世上许多事情,本质上没有绝对的意思,须看你的立场而定的。”   杜希言衷心佩服此言,这刻他才深深发觉这个大有淫荡之名的多妙他站李玉尘,故情真有点学问。   李玉尘见他点头,便又说道:“我打算劝你收起宝剑,不要妄想能与我们这些人为敌,同时也不要霸占那丹凤针,因为那是一件莫大的祸害,适足以杀身取辱而已。然后,我陪你到处游赏山水,永远不要再参加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你看我这个劝告如何?”   杜希言为之一楞,说不出话。   要知他目下最强烈的感受,不是她的媚笑艳色,更不是她动人的体态,而是觉得这个女魔头说的话,完全是真挚的善意。   尤其是她还有动人的柔情腔调,使人无从生出反驳之心。   再者,他也不好意思出言峻拒,否则他岂不是变成了蛮不讲理的人了?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等着杜希言的反应,这真是非常有趣的情势,谁也不知道杜希言会如何作答。   杜希言只能够在“好”或“不好”之内作一个选择。   如果回答是“不好”二字,一来太不好意思,显得太无情了。   二来她的话合情合理,如何能说‘不好”?   假使回答说“好”,那么第一步是交出丹凤针,第二步就是和她偕游名胜山川,从此跳出江湖之外。   他犹疑了一下,忽见李玉尘徐徐的取下面上丝巾,露出艳光四射的面庞。奇怪的是她这刻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经荡意味,相反的叫人看了,但觉得非常纯真,非常圣洁。   这等动人的神情.自然是她的绝技之一。   对付这种方正的正派的人,可绝对不能有淫荡意昧。   唯有利用纯真圣洁的美感,方足以打动他们的心。   杜希言大为冲动,正要回答。   突然数丈外传来一声娇脆如铃的笑声,及时阻止他的回答。   众人转头向笑声来路望去,但见一个女子,披着宽大的道施,在数文外的菜田里,向他们挥手。   这群人饶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但一看此女,无不惊得身震色变,目瞪口呆。   原来这个女子,正是已被成金钟擒下的云散花。她早先被放置在田埂上,已如待宰之羊,是以人人都不加注意。   云散花迅即飞奔而去,身法之轻灵迅快,叫人一望而知决计追赶不上。   绿剑长衫人道:“成教主,你用什么手法制住她的?”   成金钟道:‘老夫是以毒物及点穴两种手法,双管齐下,以我想来,纵然毒力已消,但穴道察制仍在,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才对。”   事实上云散花已经逃掉,甚至使众人连追赶的想法也打消,可见得她本事不小。   绿剑长衫人道:“假如毒力会消失,那就无怪她能运气冲破穴道禁制了。好,咱们现下全力对付杜希言,只要拿下他,何愁云散花不自授罗网。”   众高手立进散开,各占方位,重重包围住杜希言。   李玉尘道:‘杜希言,你怎么说?”   杜希言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李玉尘道:“反正你不论在那一边,丹凤针都不会仍然留在你手,何不干脆拿出来,省了许多无谓的祸害?”   杜希言沉笑道:‘你说得很对,我反正留不住丹凤外的。”   李玉尘泛现喜色,心想:“这个少年倒底稚嫩得很,一旦被我美色姿容所惑,立刻就乖乖听命了。”   她含笑道:“那么你拿出来,交给我吧!”   杜希言道:‘俄根本没有丹凤针。”   李玉尘面色都气变了,冷冷道:“好啊!讲了半天,原来你是寻我开心的。”   杜希言耸耸肩,道:“我真的没有。”   李玉尘那么老练多智之人,也气得失去常态,怒道:“有,在你身上。”   杜希言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道:“我的话你不信,只不知怎样才能使你相信?”   李玉尘道:“很简单,我搜一搜就知道了。”   杜希言道:“好,但我又怕你们乘机暗算我。”   许公强怒声道:“这小子一味胡扯,咱们上去把他拿下就是啦!”   成金钟帮腔道:“许兄说得是,那丹凤外明明是在他身上的。”   李玉尘回头向绿封长衫人望去,道:“这家伙当真狡猾不过。”   长村人沉吟一下,道:“既然如此,咱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现下这一动手,活捉固然最好,但必要时杀死他也无妨。”   众人听了他这个等如命令的决定,无不坐马作势,准备出手。   不过可没有一个人敢鲁莽从事,因为杜希言手中拿的宝剑是稀世奇珍,而且又有杀伤成金钟的惊人纪录。是以虽都准备出手,却不敢首先发难。   杜希言面上现出紧张之色,转目四顾。忽然紧张之色完全消失,似乎已经找到保命之道。   绿封长衫人高声道:“等一等。”   许公强恰好提杖欲发,听说这话,硬是把势子刹住。   其他的人,倒还没有动静,只听长衫人道:“杜希言,你身上纵然怀有丹凤针至宝,但据我所知,你的天罡绝艺尚未练成,今日休想逃得出我们掌心。”   众人听了暗感奇怪,因为这些活早先都已表明过,何须再费口舌?不过大家都深知这个首领的才智武功,俱致上乘,是以又深信这些话必有很深的用意。   杜希言应道:“我自己都不担心,何劳阁下挂怀?你们先拿下了我,再吹牛不迟。”   长衫人冷笑道:“除了这个理由外,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你忽然间变得气定神闲的态度么?”   李玉尘格格一笑,道:“原来你想知道他神态间何以变得安祥镇定之故,以我想来,这家伙是个大傻瓜,根本不知杀身之祸已经临头,是以才不在乎。”   长衫人道:“李仙子切勿小看了他,这厮既然能在天罡堡下逃生,并获至宝绝艺。同时又能通行双绝大阵,成教主束手无策,可见得非同小可。”   许公强厉声道:“假如你不阻止的话,老朽甚愿上去打这头一仗。”   他那股凶悍的气势,真是足以使人望而胆颤心惊。   杜希言极力排除俄中泛起的怯惧之感,高声道:“许公强,假如不是在这个地方,换了别处,而又没有人的话,你这么凶形恶状,一定能骇倒我。”   李玉尘讶道:“哦?何以在这儿你就不怕呢?”   杜希言道:“实不相瞒,这是因为他的气势,被这一位所压抑。”   他指指绿封长衫人,又适:“连你李仙姑也受他之累,本来我很不好意思拒绝你的话,可是忽然想到你既然要听他的命令,则你说的话,做的事,不过是他的意思而已。”   这话乍听很玄其实含有至为深刻的真理所在。   李玉尘和许公强都不觉微微一愕,心中皆泛起不自在的感觉。   绿剑长衫人冷冷道:“好利的嘴啊!只不知你的剑比不比得上你的嘴巴锋快?”   他踏前几步,虽然还未拔剑出鞘,可是一股强大坚暖的气势,已迫得社希言有难以透气之感。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杜希言皱紧眉头,样子很怪。   许公强大笑道:“杜希言,你怎么啦?可别忘了举划招架才好。”   杜希言霎时又恢复常态,道:“笑话,凭他那把破封,我还怕他么?”   长衫人又迫前两步,脚下发出“嗤嗤”的声音。这步声传人杜希言耳中,宛如金鼓齐鸣,有千军万马潮涌攻到的威势。   他心灵的力量,已抵敌不住敌人的这股无形气势。幸而耳边响起一阵清晰的低语声,道:“不要紧,这是内家划法中至高无上的攻心秘术,你心灵修练之功不深,可用天罡绝艺破他。”   这阵语声一人杜希言耳中,已使他增加了几分胆力,及至他举创作势,摆开天罡绝艺中的划招门户,登时感到心灵上的压力全消。   全场之八,都没有听见这阵语声,可是他对面的长衫人身躯一震,刹住源源涌出的无形气势,道:‘七希言,你曾经得过什么高人指点么?”   杜希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因为我抵敌得住你这种内家无上心法的攻心秘术,所以你十分惊奇,对也不对?”   长衫人掣剑出鞘,剑身也是漆上绿色,毫无光华,目中应道:“不错,照道理说,你也不该识得这门功夫的来历出处才对。”   杜希言道:“我听人说过呀!”   长衫人冷冷道:“好,闲话少说,我倒要瞧瞧你已练会了多少天罡绝艺?”   但见他挥剑攻击,剑势既缓慢,又平淡。   然而杜希言却感到他这一剑,似乎无法招架似的。虽然心中有此感觉,但他手中刍星剑仍然发出,挟着一片耀目光华,封敌招,削放手。   他这一招之后,还有两招紧接着的,已十分烂熟于胸。是以连念头也未转,对依式发出。   但见剑光飞绕,“铮铮铮”一连发出数下特别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长衫人刷地跃出圈外,低头一看手中之剑,并无损缺,随即仰天一笑,道:“这口破剑还过得去吧?”   杜希言耳中听到那降低语声,随即依照指示,高声道:“得啦!凭你谈笑书生席自丰也得仰仗手中之剑乃是宝物,才保全得住兵刃,那值得自骄自大?”   长衫人一怔,连李玉尘、许氏夫妇等也无不楞住。   杜希言谈谈的接下去,道:“别惊奇,席自丰领导一个邪恶组织之事,已不算得是秘密了。”   长衫人显得十分震惊,大有不知所措之状。   李玉尘道:“假如我们杀死这厮,这个秘密还是保得住的。”   她的答话显然已证实这个拿绿剑的长衫人,就是武当派一流高手谈笑书生席目丰了。   杜希言道:“笑话,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李玉尘道:“你听谁说的?”   说时,款摆柳腰,举步走上前去,一面发出暗号,示意大家准备一齐出手。   杜希言道:“我是听三环老人说的。”   席自丰不觉退了一步,李玉尘也吃惊地望住他,还未开口,席自丰已道:“啊!我明白了,原来是一直有人在暗中传声指点你。”   席自丰这话一出,他们的人个个震动,那是不必说了。   但连杜希言也大大的吃了一惊,因为他自问已经极力不露任何痕迹,因此可知谈笑书生席自丰根本不是从他神情上看出来,而是从各种迹象中推论而得的。杜希言震惊的,正是对方这种高超无比的推理能力。   但听木屋那边传来一声“无量寿佛”,声音清劲之极,接着一个直门全真,飘然走了出来。   但见这位道长面貌清秀,年约五旬左右,背插松纹古剑,洒然有出尘绝俗的风度。   全场之人无不认得,来人正是对方的领袖,武当派高手李天祥真人。   在李天祥与杜希言之间,还有百毒教主成金钟阻隔着。如是平时,成金钟决不会退缩。   可是目下他毒阵被破,身亦负伤,气焰全消,还真怕被李、杜二人夹在当中修理一番,当下连忙侧跃开会。   李天祥跨步之时一如平常,非常潇洒。可是速度却极快,身形宛如行云流水一般,眨眼间已到了杜希言身边。   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面上有布蒙住,因此他面对这位同门师兄,有什么表清谁也看不见。   其他的人,都注意地查看木屋那边。假如来人只有李天祥一个,则众寡悬殊,李天祥仍然十分吃亏。   然而妙就妙在谁都不敢过去查看,以致没有人能确知李天祥究竟是不是独自冲人阵来的?   要知这双绝大阵中的毒阵虽然已破,但奇门大阵的威力仍在,尚足以使武林高手们难越雷池一步。   席自丰忽然举手,除下蒙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   他长相看起来很斯文,生似是个读书人,年纪只在三四旬之间而已,唯一令人感到他不是读书入的部位,便是那对精光闪射的眼睛。   李天祥微微一怔,道:“席师弟,你倒是爽快得很,可惜身人邪途,沉沦孽海。”   席自丰仰天一笑,道:“李师兄,咱们久违了,何必一见面就说到这等令人不欢之事?”   李天祥也不动怒,微微一笑,道:“不错,记得在山上盘桓之时,咱们樽前灯下,言笑宴宴,唉!这等情景,今生今世一定不能再有的了。”   席自丰颔首道:“在山上逾千的同门之中,小弟只佩服李师兄一个人。可惜今日终于在阵前相见,免不了要决一雌雄,这真是一大憾事啊!”   他们仅是不着边际的对答着,旁人听起来只觉得他们夹缠不清,其实这一对武当高手,已经在言语间暗暗斗了起来。   席自丰是设法拖延时间,以便观察或从对方言语中,探测出可还有些什么人一同前来。   李天祥则是想知道席自丰何以敢背叛师门?暗中与自己作对?更有进者,由于对方这个集团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组织成的,因此,他断定此中必有莫大的内幕。目下的一切作为,都是为这个目的而使的。   只听李天祥道:“席师弟,你今日所作所为,已经不啻叛出师门了,你可知道广席自丰“刷”地打开一把把扇,潇洒地扇了几下,才道:“小弟自然晓得。”   “师兄有足智多谋之名,凭你已猜到是小弟为首,这奖名当之无愧。只不知可曾带来本门法牌勒令,以便捉小弟回山么?”   他问“法牌勒令”是假,试探有没有本门尊长是真。   尤其是杜希言提到过“三环老人”之名,这个老一辈的名宿长老,使席自丰也不得不甚为忌惮。   李天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道:“席师弟,莫非你见到法牌勒令,就肯俯首就擒,让愚兄带返山上,任凭掌门人发落么?”   李天祥寥寥数语,已把席自丰逼到死角里,非得表明态度不可了。   要知他究系名重天下的人物,不比下三滥的人可以随口胡说八道。   假如他当众答应说“俯首就擒,”,则李天祥一旦真能摸出“法牌勒令”,他如何自处,然而此刻若说不服本门勒令,则态度业已分明,李天祥马上就得出手不可。   换句话说,李天祥这一动手,自然是施展全力,带了什么人来,也都将是一齐扑出动手。而他却不能在事先探测对方的实力,自然很不合算。   他沉吟一下,才道:“师兄别开玩笑,想那法牌勒令乃是镇山之宝,所到之处,有如掌门人亲临一般,岂是可以随便让你带在身上的?”   李天祥见他狡辩避开,当下改变目标,向李玉尘稽首道:“李道友,多年不见,丰彩依然。”   多妙仙姑李玉尘笑一笑,道:‘别提多年这句话,听了就叫人觉得老啦!李真人智谋绝世,纵横挥固,手段高明之极,妾身看了,真是敬佩不已。”   她的答话也是滑溜溜的,全无内容。即使是智如李天祥,也抓不到任何线索。   他突然向许公强进攻,高声道:“许施主,你十年来,幸得这一班人暗中维护,才得以安然渡过。但那是以前的事了,目下这班人如若被各家派合力擒下,我看贤伉俪这次决计无处容身了。”   许公强厉声道:“放屁!老夫可去的地方多得很。”   李天祥一点不动怒,而是极快的接口道:“天地虽大,但你们夫妇决计找不到立锥之地以供容身。”   这话说得极重,尤其是许氏夫妇多年流浪奔窜,日日饱尝无家之苦,这正是他们心理上的弱点。   许公强大怒道:“那就试试看,老夫这回一定不给你们找到。”   李天祥心中迅如电光石火般思维忖道:“他口气如此肯定,当然不会是假。一定是另外还有人答应过他们,能使他们容身安居。假如说这话的人身份不够,他们焉能深信不移?由此可知这个承诺他们夫妇的人,身份地位名望等条件,一定都比席自丰更高。”   这一连串的推论,只不过耗费了眨眼之间的时间而已。但却足以使这位足智多谋的武当高人,为之出了一身冷汗。   他外表不动声色,点头道:“好,我们早晚有机会试试看。”   他的目光转回席自丰面上,道:“现在形势已经摆明,咱们已经谈不上同门情义了,在动手以前,有两个问题,只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席自未谈谈道:“什么问题?”   李天祥道:“第一个,你何以甘愿叛出师门,自趋下流?”   席自丰仰天一笑,不答反问,道:“第二个问题呢对李天祥道:“好,先说第二个问题也是一样,那便是你刚才对杜兄说话的口气中,似乎已断定那‘丹凤针’至宝是在他身上,是也不是?”   全场之人顿时都流露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席自丰应道:“不错,这便如何?”   李天祥道:“我认为你心中并不确信丹凤针是在他身上。”   席自丰道:“这理由很简单,武林中谁不听说过丹凤针有诸般妙用,防身保命和克敌制胜,俱属该宝妙用。因此,假如该宝在他手中,你们能把他怎样么?”   众人都感到不易置答,席自率笑道:“那么,师兄你看在不在他身上呢?”   李天祥干脆爽快地道:“不在他身上。”   此言一出,对方的人中,倒有一半都相信了。要知李天祥目下虽是与他们敌对,但他的身份为人,都不是可以胡说八道的,况且他素有智名,向来料事如神,是以他的话.竟能博得对方人的相信。   李玉尘格格而笑,道:“奇怪,难道成教节也会看走了眼不成?我老实说,对李真人你的话,可只有一半儿相信。以我个人的想法,那丹凤针应该在这杜兄弟身上才是。”   李天祥道:“贫道向未言不轻发,既敢说不在他身上,就一定不在。那一位敢与贫道打赌?”   李玉尘笑道:“啊哟!李真人你是玄门得道之士,如何可以与人打赌?”   李天祥向许公强道:“许兄.咱们虽然是对头,但贫道却甚愿请你过来,搜查杜先生的身上。”   许公强大有受宠若惊之态,看看没有人反对,便举步过去。   他和杜希言接近之时,双方都互相看得更清楚了。杜希言对这个老恶人,心中尽是厌恼憎恶之情。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想法,但许公强却大有发现,因为他是唯一曾经非常接近过杜希言之人。   因此,他忽然感觉到杜希言和从前大不相同,无论是在体型上,气度上,以及眼神和细微的举动上。   错非是他这等阅历丰富无比的老魔头,决计无法从这等如此隐微的变化上,看出许多道理来。   他动手搜查,但见他手法干净俐落之至,即使口袋里的一粒沙子,也给他翻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许公强搜查完毕,果然毫无发现。   他退后几步,向杜希言道:“奇怪你与从前判若两人,你在堡中究竟有什么遭遇?”   杜希言白他一眼,不理会他。许公强讨了一个没趣,只好退下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已足以把敌方之人,疑心尽去。顿时个个都认为杜希言之所以能通过双绝大阵,击败成金钟,完全是因为他本身的力量,根本与那‘丹凤针”至宝无干。   李天祥面色一沉,厉声道:“言归正传,席自丰,你领导这样一个秘密组织,加害了不少江湖同道,又使本门蒙羞受辱,罪大恶极。今日我如若放过了你,将被天下之人唾骂无疑……”   斥责声中,这位武当高手脚下向前移动,欺近三尺。   席自丰微微冷笑,高声道:“李天祥,我做成今日这等局面,自然有我的道理。咱们闲话不用多说了,但须拚个强存弱亡,对也不对?”   李天祥道:“不错,你可敢与我放手一拚?”   席自丰道:“这又有何不敢,假如你是以代表武当派的身份出手,我乐意奉陪。”   李天祥道:“好,你来。”   席自丰道:“咱们把话讲明,你若是以代表武当的身份出手,胜了自然无话可说,如若不幸败在我创下,你武当派之人,今日可就不许阻我去路。”   李天祥迅速忖道:“他言下之意,表示假如我不答应,他便以全力逃走,不与我拚个高下。以他的造诣,若是只求逃生,的确很难拦阻得住他。但万一我败了,则师叔三环老人可就不能出手了。”   这一点的确使得足智多谋的李天祥,也不由得迟疑起来。   要知席自丰若是赢得李天祥,则除了三环老人之外,别的高手都休想截得住他。这一点正是李天祥和席自丰所争的地方。   但事情迫到这一步,李天祥想不答应也不行。   当下点点头,道:“好,你出来。”   谈笑书生席自丰潇洒走出去,神态从容之极,好似是极有把握可以制胜一般。他走到李天祥面前,这才停步回头,高声道:“诸位听着,这一场是本人与李天祥生死之斗,有约在先,本人即使落败,诸位也不可插手相助。”   李玉尘等人都点头应了,席自丰这才满意地向李天祥,道:“咱们公平决斗,你武当之人不得帮你,我这方之人也不许助我。”   杜希言插口道;‘我不是武当门下,可不须受你们的约定所束缚?”   席自丰长笑一声,傲然道:“何止是你,只要不是武当派之人,都可以向我出手。但当然须得等我与李天祥分出胜败之后才行。”   杜希言道:“那就行啦!假如李真人当真不幸落败,我就可以出手了。”   李天祥接口道:“杜先生用不着参与这等是非恩怨之中……我说,席自丰,咱们可以动手啦!”   席自丰一坐马,到势斜指,顿时阵阵森寒之气从剑上透出,直迫对方,连后面的杜希言也感觉得到。   李天祥长剑一领,身形如行云流水般侧绕过去。刷地一剑刺出,剑身上光华骤盛,威势惊人。   他这一剑也显示他刻上惊世骇俗的造诣,旁观的人,无不设想如果是自己碰上这凌厉的一封,看来只好跃退避开,不过以李天祥的功力,第二剑势必又追踪攻到,那时断难抵挡。   众人的念头尚未转完,但见场中人影乍合便分,席自丰已和李天祥换了位置。   换言之,他们乃是交错而过,亦即是席自丰从李天祥剑光中闪身冲过的。   杜希言惊讶的睁大双眼,心想:“若果我是李真人,刚才定必反手发剑,继续攻击,定可把席自丰伤于剑下,只不知李真人何以不这样做?”   李玉尘的目光从场中对峙不动的两人身上,移到杜希言面上,格格笑道:“杜兄弟,你可是不懂得席自丰兄如何避过这一剑么?不错,他的身法神妙无比,能看得清楚的,这世上大约也没有几个人了。”   杜希言忖道:“吹什么牛,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   只听李天祥冷冷一晒,道:“这是鬼王绝技无影身法,席自率,你是魏湘寒的什么人?”   席自丰谈谈道:“你猜猜看。”   他之所以不直接回答,目的是想使对方分心思索而露出了可乘之机。   李天祥何等精明老练,随口应道:“他是不是你师父?”   席自率不觉皱皱眉头,因为对方果然猜中了,因此他没有法子不推测对方究竟是随口讲中的呢?抑或是事先已经知道了的?   李天祥已感到对方心神微有波动,立时长啸一声,刷刷刷振腕连攻了三剑,剑光如潮,汹涌卷去。   席自丰在剑光之中飘闪进退,险象环生,但终于被他完全躲过,李天祥再发第四招时,呛的一声,被席自丰架开了。   在场之人,无不看出席自丰这招架的一剑,宛如神来之笔,妙到毫尖,根本毋须再生变化,就迫得李天祥连连退了四五步。   当然大家也晓得这是因为席自丰本身亦是武当派著名的高手,精通武当剑法,是以抢制机先,赶早一步使出封闭敌剑的招式,才显得如此高明。   这一点正是席自丰何以极愿与李天祥决战的原因了。因为席自丰兼两家之长,洞悉李天祥的招式路数,自然能够着着抢制机先。   反过来说,李天祥也考虑到这一点,才会一早就考虑到落败了。   现在席自丰的一剑,已经使在场的人,全都看出李天祥的致命伤了,即使是对武功之道,没有什么经验的杜希言,也瞧得出来。   假如局势没有变化波折,那么今日李、席二人这一战,席自丰是百分之百稳操胜算。杜希言登时大大的替李天祥的性命担忧起来。   但见席自丰气势凌厉,挺剑迫去。李天祥全神贯注,等他施展毒手。   人人目不旁瞬,气氛紧张之极。只有杜希言在这至为紧张的一刹那间,忽然感到有异,目光一转。   只见在李玉尘、许公强等六人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人,此人身披一袭黄衫,颔下一缕长须,须上各系了一枚金光灿然的小环,正是武当派老一辈的名宿高人——“三环老人”。   当然他只是悄悄走过来而已,并非从天空掉下或从地底冒出来。   此老武功虽然名震武林,但李玉尘、许公强之流,也都是当代高手,想要无声无息地溜到他们后面,不让他们发觉,也非得借重某些形势不可。例如目下他们都集中注意力在李、席二人之战上,方可办到。   杜希言一望之下,已看出三环老人完全没有偷袭任何人的打算。当下灵机一动,朗声说道;“席自丰,你看看是谁来了?”   席自丰本来不理会他的话,但李玉尘。许公强这六人迅即挪移到另一边的动作,证明杜希言不是使的分散心神之计。当下熬住了一鼓作气凌厉无比的进击之势,转眼望去。   目光到处,但见三环老人屹立两丈外,如渊亭岭峙,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低人的威势。   当下不禁皱皱眉头,接连退开三步。   李天祥高声道:“师叔鹤驾贲临,猜想天祥未克恭迎之罪。”   三环老人摆摆手,表示这话无须多说。   席自丰定一定神,高声道:“李天祥,咱们有约在先,你最好向老人家说个明白。”   他虽然胆大狂做,根本不把叛出武当之事放在心上。可是三环老人当真现了身,他可也不敢太过无礼,仍然得称呼对方一声“老人家”。   三环老人接口道:‘沃样不必说了,你们的对话,老夫完全听见。”   杜希言楞了一下,道:“老前辈,你可是打算让李真人代表资派,与席自丰决战?”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早先我也曾考虑亲自出手,但忽然想到本派一时疏忽大意,竟收录了这等心怀叵测,为祸武林的败类,但觉十分愧对天下武林同道,因此,我决定让天祥以身涉险,冒丧命之厄,诛除这个武林败类,本派的叛徒,这样才可得天下同道有谅。”   李玉尘一辈子对付各式各样的男人,因此即使是三环老人这等人物,她仍然不怎样害怕。这时,格格娇笑数声,道:“妙极了,席先生,你可以放手施为,对付李天祥啦!”   杜希言非常了解三环老人沉痛的心情,以及磊落的胸怀。   要知三环老人言下之意,已清楚地表示武当派是以赎罪的态度处理席自丰。   是以宁可牺牲李天祥,也要使武林同道们从武当派的艰苦行动中,获得谅解。   这正是名门正派之所以大异于别的武林家派的地方,像李天祥这等负有盛名的人物的性命,岂能轻易舍得。   唯有武当的老一辈高人,作得出这等沉痛壮烈的决定。也唯有该派培育出来的人才,方肯赴此危难。   在李玉尘娇媚的余音中,其他的人,无不泛起肃然起敬之感。   席自丰向三环老人道:“这样说来,您老人家愿受李天祥约言束缚,事后决不向我动手,是也不是?”   他明知对方是这个意思,但如若三环老人亲口答应过,那就更可放心了。   三环老人厌恨地瞪他一眼,道:“是的。”   席自丰立刻横剑作势,准备出击。李天祥竖剑当胸,凝神定虑,提聚起毕生功力,来应付这个难以抵挡的强敌。   对方正对峙间,李玉尘悄悄移动,向杜希言那边绕圈行去。   当她绕到杜希言只有丈许之远时,突然一阵森寒剑气潜袭上身,迫得她停住脚步。   这阵剑气,正是杜希言所发,用光华眩目的若星剑指住她。   李玉尘心中微惊,付道:“此子虽然江湖经验不足,可是他本质上是个机警多智之人,是以才能够发现我潜行挪位之术。”   她望住对方充满敌意的眼睛,微微一笑,轻轻道:“杜兄弟,你可别误会,我没有暗算你的意思。”   杜希言面对着如此美丽狐媚动人的女性,实在禁不住在心中向自己,道:‘我能不能硬起心肠一剑杀死这个女人呢?”   答案很干脆,只是一个“不”字,杜希言体察出自己内心的意思,不禁惶惑恐惧起来,因为他既然下不了毒手杀死对方,岂不是等如已没有抗拒防卫之力了?   李玉尘移前了四五步,现在双方相距得很近,大概不会远过六尺。因此,李玉尘一伸手,拂尘就可以够得上杜希言的身体了。   她仍然含笑盈盈,笑靥中透出一股纯然的可爱味道。这等表情,乃是针对年轻而又正派的男人的心理发出。   假如她是以淫荡的色相对付杜希言,由于杜希言未经沧海,不会领略,反而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又道:“你别拦我去路,我对这些持斗争杀的事,已经感到十分厌倦。”   她的声音很低,乃是以内力传过去,所以只有杜希言听得见。   杜希言不禁压低声音,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李玉尘举起左手,竖起玉葱似的食指,按在动人的樱唇上,作出要他别惊动分人的示意动作,接着说道:“我想到那地下室中,拿回我的衣物,悄悄溜掉。”   杜希言不觉皱一下眉头,李玉尘晓得他有反对之意,马上就再施攻势,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跟那些坏蛋们混在一起了……”   这两句话真有极巨大的魔力,杜希言眼睛看见是美丽的面庞,纯洁的表情。耳听的是悔悟改过的话,悦耳的声音,如何还能抗拒?   当下点点头,横退三步,以便让出空间给她过去。   李玉尘一举步,已到了他刚才所站之处。于是现在她只离他三尺之远,手中不要有兵刃,也够得上了。   在这一刹那间,李玉尘心中念头电转。因为她施展出天下无双的媚术,已经制住杜希言。   现在她有两条途径对付他,一是她突然出手,把检希言擒下。一是她继续以至为上乘的媚功,使杜希言甘心情愿地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做她的不二之臣。   她居然感到迟疑不决,是以停住了前进之势。   杜希言轻轻道:“你快走啊!”   李玉尘透一口大气,道:“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么?”   杜希言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世间的事,谁能预料呢?”   他的答话,竟是如此的深刻,也如此的诚恳坦白。   使李玉尘这个一辈子玩弄男人感情的老手,也不由得突然有所感动,额首道:“是的,谁能预料呢?”   她答了这一句,随即迈开脚步,轻盈地飘开去,霎时已出去了数文。   这是连李玉尘自己也想不到的结局,原先她本是想施展至为上乘的媚力,以纯洁美丽的笑靥,使杜希言不能向自己下手。   同时又可挨近他,乘机设法出手加以暗算。   她向未决定了的事,永不轻易更改。何况接近他的机会无多,稍纵即逝。而她居然放过了这个绝佳机会。   以李玉尘的为人而言,实是不可思议之事。   杜、李二人虽然交谈了好几句话,但场中的李。席二人,仍在对峙。他们无不深知眼下已到了决定胜败存亡的关头,只要一出手,谜底立时揭晓。不比一般武林人物,可以缠战上三五十招之多。   这是因为他们都同样精通武当心法,任何招式手法,双方无不了如指掌。因此,他们现在要拼的,在李天祥方面的“功力”,这一点是席自丰没有把握得知的,在席自丰方面,自然是他的“鬼王嫡传心法”,这一点自是席自丰要赢目下这一仗的本钱。   以是之故,他们宁可稳扎稳打,谋定而后动,尤其是席自丰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虽在强敌窥伺之下,却可以不须顾虑。   只要全心全力对付李天祥便得,所以他这一仗不但不能输,同时又必须重创李天祥才行。   他们虽然没有动手,可是那种弓张剑拔的紧张倩势,却是有增无减。   席自丰方面的人,只有希望领袖得胜,才不致于组织涣散。换言之,他们蛇头尚在的话,对方就没有法子施展逐个击破之计了。   这一场拚斗既是大家安危所系,是以人人都关切之极。连李玉尘走开了,也无人注意。   杜希言扫瞥许公强等人一眼,见无人发觉,心头略宽。突然间听到三环老人的语声,在耳边说道:“杜希言,你何故放了李玉尘?她也是大大的祸患啊!”   杜希言知道对方用的是传声之法,不怕别人听见。   可惜自己虽然晓得传声之道的诀窍,却从未实地用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不能作答,只好抱歉的遥向三环老人微笑一下。   三环老人道:‘称不会传声么?”   杜希言点点头,三环老人又道:“这太糟了,我还打算让你居中代为传声,指点天祥师侄如何应付席自丰那叛徒呢……”   杜希言又讶又急,急的自然是因为听出李天祥情形不妙,讶的是三环老人何以不直接传声告诉李大样?何须自己代转,多耗一点时间?   三环老人传到他耳中的低语继续说道:“要知席自丰也是武当高手,功行甚深。如果老夫用传声之法,传向李天祥,席自丰必能收听到一个大概。这时他已晓得李天祥将使出什么手法,则他自是可以及早准备,觅机反击取胜了。所以老夫无法直接向李天祥指点。”   杜希言这才恍然大悟,付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如许复杂内情……唉!假如我能施展‘天罡门’的独门传声心法,席自丰决定收听不到。”   念头方自掠过心口,三环老人的语声又传入耳中道:“假如你有机会,可告诉天祥师佳说,‘三环套月’的三招不可施展。同时可用逍遥势、回风。拿云等剑法对付那席自丰……”   杜希言点点头,然而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焦忧的份。   席自丰大有暴起之意,杜希言忽然灵机一触,心想:“如果我突然叫停,暗下向李真人讲几句话,席自丰必定不会猜疑到传他破敌之策。”   这果然是唯一的绝妙好计,任何人也想不到他堂堂皇皇的叫停,会有这等古怪图谋在内的。   杜希言连忙提丹田之气,张口欲叫。就在这一刹那间,席自丰已疾逾电光石火般向李天祥攻去。   他的身法飘忽迷离,叫人看也看不清楚。   李天祥出剑招架,他的剑光如虹,旋舞电转。   两人此起彼落,不到两句话功夫,已拆了十七八招之多,每一招一式,都极尽精微奥妙之能事。   乍看之下,李天祥剑光极盛,功深力厚。先行出手的席自率反而好像落了下风似的,大有狼奔系突之象。   但十七八招拆下来,人影倏然分开,但见李天祥那么深沉老练之人,也变了脸色,十分苍白。   敢情在他左肩上,衣服已划破了,鲜血正不断地渗出,霎时间已染红了一片。   席自丰击败了敌人,信心更强。   目下只要李天祥不弃剑认输,他已有了把握可以杀死李天祥,因此席自丰决不肯先行停手。   许公强等人征了一下,才记起鼓掌喝采。   杜希言突然高声道:“席自丰,我有几句话跟李真人说,你肯不肯暂停一下?”   席自丰晒道:“你想替他裹伤么?”   杜希言摇头道:“我得趁你们之中还没有一个人倒下的机会,先向他交待几句话。”   席自丰果然中计,心想:“即使杜希言借此机会让李天祥喘息,以便恢复体力,但大势已经形成,不怕他们能飞上天去。”   当下爽快点头道:“使得,但不该太久。”   杜希言道:“李真人,这边来。”   李天祥走过去,低低道:“什么事?”   杜希言道:“你的伤没事吧?”   李天祥道:“没事,我还堪一拚。”   杜希言道:“你记着不可施展三环套月这三招,相机使用回风旋舞和逍遥势等划招,大概可以扭转败局了。”   李天祥一听而知必是三环老人告诉他的,当下点头道:“还有没有?”   杜希言耸耸肩,道:“没有啦!”   李天祥道:“谢谢你。”   回转身去,再向席自丰迫去。   席自丰见了,心头一震,暗念假如杜希言竟有振奋李天祥斗志能力,则此人之高明,更在李天祥以上了。   他已感到对方刻势比先前凌厉十倍,一下子已迫到面前。当下已无暇多想,长啸一声,发剑攻去。   只见这两大高手迅快的挥创持斗起来,激烈无比,转眼工夫,再拚了十七八把之多。   人影倏然分开,只见李天祥衣袖再裂开一缝。但伤势极轻,只不过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   可是席自丰这回也受了伤,由于武当的内家剑所取部位,均属穴道。因此席自丰身上虽不见血,可是一条左臂劲力已失,移动不得。   双方又对峙起来,席自丰瞪大双眼,才厉声道:“李天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天祥道:“好极了。”   席自丰深吸了一口气,使出“鬼王”摘传身法,又向李天祥攻去。   顿时人影乱闪,到光飞旋。   忽听“砰”地一响,一条人影飞出圈外,跌在地上。众人视之,敢清正是鼎鼎大名的武当高手李天祥。   众人急忙还看席自丰,但见他虽然站在原地,但身躯摇幌了好几下,才能稳住。   杜希言大惊之下,举步向仆地未起的李天祥奔去。   忽听三环老人洪声喝道:“杜希言,站住,他人都死了,还看他于什么?”   杜希言一怔,果然停住脚步,虽然感到这个老人的话说得太以无情,但毕竟非常有理。   如果不去理会李天祥的话,则唯一要做之事,就是挥刻上去对付那可恶的谈笑书生席自丰。   只见他手中的黄星剑,陡然闪耀出强烈眩目的精芒,连人带剑,凌空飞起,疾如掣电般向席自丰射去。   两侧暴喝连声,许氏夫妇以及两个蒙面人,都跃起拦阻,兵刃交舞,声势浩大之极。   但杜希言只发现其中一个蒙面人的约镰枪攻及,其余的人,都自行退开。   杜希言胆气一壮,抖腕一招“白云出蛐”,剑势疾挑,“铬”的一声,已挑开了对方的钩镰枪。   此时杜希言的身形往下落,距地面尚有三尺,照理说对方本可趁机跃退,或是迳行再攻,俱无不可行。   谁知天罡绝艺果然不同凡响,那斜斜举起的宝剑,后着变化之多,难以窥测。那蒙面人空有一身武功,却不知如何应变才对,呆得一呆,剑光精芒已电扫而过,顿时血光冒现。   只见一条手臂齐时连枪一同掉落尘埃,那蒙面人惨叫一声,回身就跑。   杜希言刷地扑到席自丰前面,挥创攻去,口中怒喝道:“看招。”   席自丰动也不动,等到敌剑迫近,这才坚剑疾撩。两刻相触,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震得四下之人耳朵尽是嗡嗡之声。   杜希言虽然没有什么经验,可是这种特异巨响,究竟出乎常情之外,登时记起了剑话中提及的话。   他退开两步,定睛向席自丰望去,只见他神色冷淡,外表上可看不出他有没有受伤?   当下高声道:“敢请他手中之剑,也是灵壁剑炉三宝之一,我想不是‘日精’就是‘月魄’无疑了。”   席自丰冷哼一声,不予置答。   杜希言心中一动,忖道:“莫非他已受伤,是以不敢开口,以免露出马脚?我且再试他一试便可知道了。”   于是又说道:“席自丰,灵壁三宝向来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话你想必知道?”   席自丰皱了一下鼻子,仍不开腔。   杜希言这时已确知对方真的不敢开口,可见得负伤在身。不趁这刻诛杀了他,更待何时。   当下挥剑猛攻过去,施展出天罡绝艺,一连使出自己连得起来的七招。   席自丰举剑封架抵御,招招都是武当正宗内家剑法,绵密之极。加上他功深力厚,抵御六招之中,倒有四招是对上剑的。是以一时之间,巨响频传,震得四下之人耳朵都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三环老人目下正以快逾鬼魅般的身法,缠住许公强夫妇和另外一个蒙面人。正因如此,杜希言才能专心一志的对付席自丰,不受任何侵扰。   百毒教主成金钟打开始时,就没敢出手。   这回已不知溜到那儿去了。   三环老人乃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几位青宿之一,功力之精湛深厚,世无伦比。目下虽然力敌三高手,仍然绰有余裕。   同时他已看见席自丰仗着武当划法,抵住杜希言的情形。   他勃然大怒,抖丹田喝道:“席自丰,你敢再使用我武当剑法,别怪老夫要出手取你性命了。”   席自丰听到三环老人的警告,不是不想听,但除了这武当内家剑法,还可以支撑一时,护身救命之外,已无第二条路可走。因此他只好置之不理,继续施展武当派更高无上的“一字慧剑”。   杜希言又从头攻了七把,但见对方虽然非常严密地—一挡住了这七剑,但脚下寸步不移,苦守原地。   他登时若有所悟,刷地跃开,连连喘息,作出耗去无数气力之状。   席自丰冷冷一晒,举步向菜地行去,每一跨步,都出去六六尺之远。   他才走了四五步,但觉背后剑风劲厉袭到,迅即停步发创抵御,当当当又一连架了三刻之多。   杜希言刹住创势,但见他居然面不红,气不端了。   他高声道:“席自丰,我劝你弃剑就缚的好,送到武当山上,也许尚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仍要动手,我瞧你今日一定活不成了。”   席自丰皱眉道:“这话怎讲?”   杜希言道:“你分明已受内伤,所以你刚才死也不肯移步,也不肯讲话。现在你犯了这两宗大忌,你看,你额上鬓角都冒出热汗了。”   席自丰倒抽一D冷气,心想:“这厮莫看他年纪轻,经验不丰,但观察力之强,应变之能,却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当下谈谈道:“既然如此,你就动手试试看。”   杜希言晓得已无须多言,暗念我即使不能当场杀死你。但累也要把你累死……   他果然采取疲劳战术,冲上去挥剑猛功,一阵数招之后,又转到另一个方向进攻。   霎时“当当”巨响,不绝于耳。宛如深山古寺中的巨钟长鸣一般,足足可以传出三数十里之遥。   那边厢许公强夫妇突然间使出合作惯熟的联手招数,双杖上下翻飞,杀出一个空隙,齐齐冲过了三环老人的拦截。   但见他们疾向木屋那边奔去,三环老人也不拦阻,长笑一声,全力对付这个蒙面人。   许氏夫妇在震耳巨响中,已绕过木屋,突然楞住,原来在十几二十丈外的大阵边缘,站着一排八九个人,堵死了出谷之路。   他们迅即对觑一眼,扈大娘用手肘顶他一下,道:“往左边山上跑。”   目下这双绝大阵其中的毒阵已经被破,所以他们已无忌惮,但须按着乾度方位,通过奇门阵法就行了。   是以许氏夫妇迅速地踏过一畦绿的瓜菜,直奔左方的山边。他们脚下踏过的瓜菜,尽皆出现枯萎之色。   他们一人阵,外面的人便在阵法开合之际,把阵内的情状看得一清二楚。   慧海大师诵一声佛号,道:“奇怪,竟是许氏夫妇在奔窜,其余的人,不知怎样了?”   阔叫花姚不义接口说:“想来还没有人逃出此阵,否则派去两边山上监视的人,定会发回消息。”   铁枝大师道:“既然已见到许氏夫妇向左方逃走,那边虽有两人,但仍须派人赴援才好。”   飞虹夫人道:“这话甚是,刚才锡杖大师自告奋勇,暗中去监视凌九重,虽说有这位大师在场,不虞有变,但到底人孤势单……”   要知锡杖大师乃是少林寺著名高手之一,所以如果铁杖大师不说话,别的人也不便开口,免得有不给少林派面子之嫌。   慧海大师颔首道:“那就有烦女菩萨和铁杖师弟走一趟。”他回头过来,又道:“另一边山上,只有孙玉麟大侠一个人,有烦丐帮两位长老走一趟,助他一臂之力。”   这些高手都领命迅即去了,剩下慧海大师、范珊四五个人,仍然守住这一些迷茫膝脆的阵前。   木屋后面的“当当”巨响,已经响了二十余下。   三环老人片刻以间,已把那蒙面人点了穴道,生擒活捉。顺手揭开了他的蒙面巾,看了一眼,就丢在地上,举步向杜、席二人那边走去。   他瞧了不久,发现杜希言现在已可以施展十四五招天罡绝艺,威势比起最初对付成金钟之时,显然又大不相同了。   这位当代替宿心中明白,杜希言的确是运气太好了居然碰上了以一流高手喂招的机会。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的进步,决不是可以用道里计算的。   为了成全这个坦诚良善的青年人,三环老人暂时不作任何行动。除了看杜希言的战况外,还不时抽空回首四顾。   他在阵中望出去,四下都能看得明明白白。除了谷口的一面,被木屋所阻之外,其余都能一览无遗。   但见左方山坡间,许公强夫妇纵跃如飞的奔窜,距他们约有十多文,飞虹夫人和铁杖大师正以全速奔行。   坦由于地势所限,铁杖、飞虹二人可看不见许氏夫妇。   看这情形,许氏夫妇已可以逃走无疑。   当下转头望向另一边的山岭。   只见在离地不及三四丈高之处,有三个人正在厮杀。   三环老人提聚功力,精神尽苹眼中,登时视力增加了数倍,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正在厮杀的三人面孔。   这三人是两个对一个,孤身的是个年轻人,手使长刀,神态威猛,招式骁悍。但夹攻他的是成金钟和一个蒙面大汉。   后者使的是紫金八角相,招熟力沉,一望而知乃是冀北冯金极这一家的路数。   他估量一下距离,晓得不易及时赶到援助那孙玉麟,况且此地尚有本派叛徒席自丰,决不能放过的,因此,他只好叹口气,心想:“孙玉麟如果沉得住气,改变打法,不再逞勇攻敌而侧重防守的话,也许可以支持到自己赶去。”   忽见两条人影如流星赶月般奔到山脚,定睛看时,原来是丐帮鼎鼎有名的穷阔二丐,顿时大觉宽心。   他的目光收回来,向席自丰望去,只见他满头热汗,面色苍白,已露乏力之象,不禁又急又喜。   这位名门香宿喜的是那席自丰分明全仗本门心法,苦苦支撑,如果不是本门的内功以气脉悠长见称,同时这一字慧剑又玄妙无方的话,他早就欧在杜希言剑下了。急的便是席自丰犹能支持,事情未成定局,总是叫人难以放心。   他的心情长久以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波动过了,焚灼中转眼向左方山边望去,突然一怔,故情山边一共有三个人,正在说话。   这三个人共计是飞虹夫人,铁杖大师以及少林寺另一位名家高手锡杖大师。   他们只说了几句话,便一齐纵身向山上奔去,无疑是继续追赶那许公强夫妇了。   三环老人诧讶忖道:“看来锡杖大师乃是早一步到了山边隐匿起身形的,既是如此,何以会错过了许氏夫妇?”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惊即逝,因为这刻杜希言突然连续猛攻三招,凌厉之极,当当当一连三响,比之先前更为震耳惊心。   杜希言墓地刹住到势,与对方相距四尺,宝剑斜斜指位对方。   他创上强大无伦的气势,仍然笼罩住对方。这一股压力,较之真刀实剑的砍劈,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环老人心情一宽,举步走过去。只见席自丰在场中,忽然松手,宝剑掉在地上,发出“拍”的一声。   杜希言疾掠上去,一脚踢中他的小腹。席自丰哼一声,摔出六七尺之远,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杜希言记得席自丰与李天祥的约定,当下向三环老人道:“老前辈,这个作恶多端,用心难测的人,请您带走,或者可以审问出一些内情……”   三环老人这才过去,一脚踢在席自丰身上。席自丰连滚数尺,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便动都不动了。   杜希言讶疑地看这位老人如此处置法,心中甚感不解。因为他弄死了此人,岂不是不能押解回武当,处以叛变之罪了?   方在想时,三环老人已解释道:“他用力过甚,一口血郁积在胸臆间,如果不及时消解,只怕无法活着送到敝山,现下他被我顺制住穴道,也不致有性命之忧了,至于天祥师侄的伤势……”   说到这里,两人已同时走到李天祥身边。   杜希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侧面,不由得大吃一惊。   三环老人蹲下去,伸手拉起他一只手,替他把脉。   同时有意无意地向四下查看。   看看没有别的人了,才轻轻道:“你可以讲话啦。”   李天祥道:“小侄无能,竟不能亲自拿下那叛徒,实在惭愧得很……”   原来当杜希言瞧他之时,他竟是睁开眼,并不是伤势重得不能动弹的样子,是以他大吃一惊。   只听李天祥又说道:“以弟子推测,对方这个组织,极不简单。席自丰诚然已是当世不易找到的人才,照事论事,他有足够的资格当领袖。虽然如此,但其实幕后尚有一个神秘人物,那个人也是真真正正的领袖,连席自丰也得听命于他……”   三环老人道:“照你这样说,你之所以作作伤重不起,竟是想退居幕后,与那神秘人物斗一斗了?”   李天祥道:“是的,啊!对了,杜先生,请弯低身子,诈作与家叔讲话。”   杜希言如言作了,三环老人道:“我看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   李天祥道:“这一个神秘人物,厉害的很,定然有些本事,能出乎咱们意料之外的,因此,咱们小心点,总是有利无弊。”   三环老人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可是这话实在不可轻易出口。”   李天祥道:“弟子大约可以猜个十不离九。唯有此人,方使师叔感到为难,不肯轻易道出……”   他停歇了一下,才缓缓道:“是不是少林派著名高手锡杖大师?”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正是他,这么说来,你早已察觉他的可疑了?我是刚才眼见许公强夫妇从那边山下窜上,而铁杖大师和飞虹夫人都迟了一步。当时没见到锻杖。后来我看过别处,再往那边看时,却见到他们三人在一起说话。假如锡杖早就在该处把守,无论如何,也应该截得住许氏夫妇。”   李天祥道:“他们现下尚在山坡上么?”   三环老人道:“刚才还在……”抬头一望,当然是诈作无意的。   然后又道:“他们已快被木屋隔住视线了。”   李天祥道:“好,师叔快抱弟子起来,让他们能赶得及看见这个动作三环老人伸双手把他横抱起来,摇头作态,口中道:“他们能看得见么?相隔得远还不说,其中还被奇门大阵所阻……”   李天祥道:“在山坡上一定可以看得透此阵,因此,我相信锡杖大师已看见我被席自丰打倒的情形,此是他亲眼目睹的,所以很容易骗过他。”   杜希言忙道:“他走近看的话,你就不易瞒过了,连在下也瞧得出你不过是略受一点内伤而已。”   李天祥道:“这个自然,幸而有杜先生你在此,仍然有法子可想……”   他整理一下脑海中的计划,立刻又道:“席自丰的重要性,自然不下于救治我这回事。   因此,师叔必须亲自把他带返山去,这样做有两个用意,一是使那幕后神秘人物看不出破绽。假如是让杜先生押解席自丰,由师叔把我带走,便变成轻重倒置了,第二个用意,是使我和杜先生能够自然地消隐了踪迹的好法,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这么合情合理地不见了的办法啦!”     第十六章 品花鉴美见情怀     三环老人道:“好,你可以走啦!他们已被木屋这隔住视线了。至于另一边的山坡穷阔双丐和孙玉麟,正合力对付成金钟。那个使紫金八角极的蒙面人,居然早一步逃走了。”   李天祥道:‘还得劳杜先生的大驾,把贫道背着,方可万元一失。”   杜希言道:“好的。”   当下以背脊承起李天祥。三环老人道:“老夫带席自丰返山的话,此间之事,谁来主持?”   李天祥道:“他们必定会在天罡堡等候数日,弟子自向孙玉麟等可靠之人联络。”   这刻各事真是千万头绪,一时茫然无从着手。   李天祥只歇了一下,又急忙道:“师叔,假使你能够立刻迫问出席自丰的幕后首脑人物,那是最好不过,我这边也极力查证,咱们来个双管齐下。”   三环老八点头应了,李天祥才把席自丰的宝剑拿了,指示杜希言向阵后走去,以便从这夹缝中离开。   当他们越过后面大阵,到了陡峭的山下时,李天祥道:“你即管四肢并用的上去,贫道自然会提气轻身,不使你感到沉重。”   杜希言依言纵起,果然感到背上轻如无物。   这一来他等如空身攀越山岭,何难之有,一忽儿工夫,已攀升十多文,接着从一个缺口穿出去,不一会,已与谷内之火隔绝,互相看不见了。   李天祥这时才落地,向他稽首道:“多蒙杜先生鼎力相助,方能获此辉煌战果,敞门也受惠良多。此思此德,不知如何报答?”   杜希言忙道:‘等真人万万不可这么说,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小可已经尸骨无存了。”   李天祥道:“这一仗咱们赢得很漂亮,席自丰虽然贻辱敝派声誉,但目上前揭下此人,早晚能揭穿那个幕后主持人的面目。”   他们边说边行,已走入一座幽暗深间的山谷中。   杜希言讶道:“难道可能不是锡杖大师么?”   李天祥道:“难说得很,当然可能不是他。”   他停步仰天寻思了片刻,才又道:“席自丰既然是鬼王魏湘寒的弟子,则他领导此一组织的动机,我猜是要替鬼王泄恨报复。”   杜希言道:“鬼王魏湘寒现在还在人世么?”   他问这话之时,声音有点不大自然。   李天祥觉察了,却没有表露出来,只谈谈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可就从对方的目光中,发现紧张的意味。   这个发现,连深沉多智,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的李天祥,心中也大感震惊,暗暗对这个少年的身世来历,用心测度。   他口中一面应适:“鬼王沈湘寒该尚在世间,虽然已年逾八旬,但以他的功力修为,活上一百岁不成问题。”   杜希言忖想了一下,才又问道:“魏湘寒与资派有什么仇恨?即使有仇恨,也不该波及许多无事之人,是也不是?”   李天祥正要他多谈“鬼王”之事,以便观察,当下忙道:“正是如此,所以魏湘寒才会博得愧王’这个可怕的外号。”   杜希言道:“哦!原来他是如此残酷可增之人。自然啦!他的fi人弟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李天祥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下,这是在一处凹入的石崖内,虽然不深也不大,但却颇有洞府意味,同时又相当隐秘,以及可避寒冽山风。   杜希言晓得李天祥想打坐运功,疗治内伤。   当下在他旁边蹲下,说道:“我们索性等天亮再走,反正很快就要人黑啦!”   李天祥道:“咱们走或者不走都不是重要之事。因为咱们从现在起,开始要暗中行事了。再说,云散花姑娘大概会到这一带来找寻。”   杜希言听了这话,便把双刻都解下,搁在地上,自己靠在石壁坐下,伸直双腿,发出舒服的艰晤声。   李天祥闭上眼睛,暂时抛开其他一切思虑。   他乃是整个事件的主角之一,所以必须赶紧把自己的内伤治愈,使自己能够行动,能以全力对付任何外敌。所以他趁此等候云散花找来的空隙,赶快运功。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杜希言本来倚壁而坐,但眼看天色昏暗,突然起身走到外面。   他墓地感到有异,眼角好像瞥到右边有东西移动了一下,连忙转眼望去。   目光到处,右边是斜倾的山坡,比他所站之处,地势大约要低个文许。因此,他居高临下,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然而在这片斜坡周围,没有任何生物。尤其是最靠近他的一丛矮树,看得十分清楚,决计没有人躲在这丛矮树之内。   他禁不住皱起眉头,寻思起来。但后面的响动把他惊醒,心知是李天祥运功已毕,他走出来看看……   果然李天祥的声音传入耳中,他道:“行啦!贫道目下已经一如往日。”   杜希言转头望他一眼,顺便向他挤挤眼睛,接着高声说道:“在下刚才正在想,真人提到过叫做什么雷的火器,威力到底有多大?”   李天祥顺着他的口气,道:“这种火器厉害得很,叫做‘六合雷’。”   杜希言道:“现下离对方甚远,不虔泄漏踪迹,何不就地一试?”   李天祥心中一笑,付道:“好啊!原来他想把云散花骇出来,只不知地躲在何处?”   转念之际,双目迅速查看,一面应道:“好,这六合雷的威力,应该给你看过,比较好些,此雷可以把一块数尺的大石炸碎,蓝色的火焰,可以烧毁五金铸造之物。”   杜希言道:“好极了,李真人,烦你用最靠近我们的这一丛矮树作为目标,表演一下这六合雷的威力……”   李天祥伸手指点,道:“是不是这一丛?”   杜希言道:“是的。”   语声未歇,那丛树木突然变了形状,在模糊的暮色中,忽然动弹起来,而且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人。   不但变成人体,而且是个非常美丽的姑娘。   李天祥高声道:“云姑娘,你这套奇妙的隐遁之术,贫道总算是开了眼界啦厂云散花轻盈美妙的飞跃上来,含笑向李天祥点头,接着眉头一皱,向杜希育道:“哼!   你真恶毒,竟要请雷来劈我。”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不然的话,你老不肯现身,叫我怎么办?”   李天祥道:“贫道也没有什么六合雷,云姑娘别多心。”   云散花笑起来,道:“我晓得,但如果你有,会不会当真下手呢?”   杜希言愕然道:‘撤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散花道:“什么意思,李真人自然晓得。”   李天祥徐徐道:“是的,贫道懂得。而且贫道一向认为姑娘的才智,是可以与孙王城大快相比,你这句话,更得到确证了。”   云散花道:“这一点,真人可是过奖啦!”   李天祥道:“一点也不,而且说老实话,贫道对别人也许真有下手之心。但对姑娘你,断不会这般恶毒的。”   杜希言瞠目道:“你们谈的话,我一点都不懂。”   李天祥道:“云姑娘早先认为贫道如果有那六合雷之类的暗器,或会真个出手,贫道现在解释说不会。”   杜希言道:“这些在下懂得,但为什么她认为真人会出手呢?”   李天祥笑一笑,道:“因为丹凤针之故,她晓得贫道看出杜先住你已把丹凤针交给她,而此宝在传说中,能御千灾百难。因此,贫道或会出手试试此宝的灵效。当然,她也不是真心如此指斥于我,其中仍然含有开玩笑的成份。”   杜希言透一口气,道:“这就好了,在下以为你们之间真有过不去之事。若叫在下夹在其中,那真是天下最为难痛苦之事了。”   云散花拿手时顶他一下,低低道:“为什么?你应该偏袒我呀!”   这虽然是出自一种玩笑式的口吻,但李天祥却感觉得出其中的严重性,当下一点也不放松,接口道:“杜先生当然帮你啦!不过可不能违背正义公理,这是杜先生做人的信条法则。”   杜希言连连点头,李天祥不等云散花表示,立刻又道:“云姑娘,那丹凤针是传说了许多代的异宝,贫道甚望趁此机会,开开眼界。”   杜希言点点头,正要开口,忽听云散花道:“李真人别开玩笑,我几时得到丹凤针的?”   李天祥哦了一声,目光已察看到杜希言惊愕的表情,心想:这刻还是不要迫她太甚的好。最上算的办法,莫过于让杜希言去解决。   他淡淡道:“贫道只是猜想罢了,假如不在姑娘手中,这个祸乱还是不能结束的。”   杜希言哦了一声,问道:“什么祸乱?”   李天祥道:“天下武林各家派,不论黑白两道的高手,无不垂涎丹凤针至宝,为什么呢?因为此宝妙用无穷,比一统天下,占有国土的皇帝还难得,谁不想占为己有?其次,此宝尚未有主;才会造成纷争局势。”   云散花道:“假使目下人人皆知丹凤针在李真人身上,我敢打赌,一天之内,你将会碰上比一生还多的高手劲敌,与你争锋。”   杜希言道:“散花这话甚是。谁都将尽力争夺一次,至少这一次……”   李天祥笑道:“当然啦!如果贫道是孤立无友之八,定必发生刚才你所形容的情形。但如果得到一两个有势力的家派支持,情况就完全不同。”   云散花道:“李真人这话说得好听,其实万万办不到的,不过好在该宝不在我手中,这些话都不过是闲聊罢了。”   李天祥点点头,向杜希言说了一声马上回来,就退自走去,这意思是表示他去方便一下。   杜希言趁这时候,向云散花望去,低声道:“那丹凤针呢?”   云散花笑一笑,道:“李真人故意走开,为的就是让你有机会问我这句话。”   杜希言道:“不要管他,请回答我,丹凤针呢?”   云散花耸耸肩,那动作和表情,都配合得恰到好处,使人感觉到她那种懒散的娇美,并且能使人沉醉。   她轻轻道:“在我身上。”   杜希言这才透出笑容,心想:她如果瞪眼硬说没有,我也没有法子,不过却可以认识她的真面目。   他内心之中当然绝对不相信云散花会吞没此宝,竟连感情都不要了。   在老于世故,深知人生的虚伪可怕的人眼中,这却是绝对没有把握的,为了这等至宝,别说是尚未有关系名份,即使是夫妻,也难说得很。   当然杜希言不会相信这个理论,假如有人告诉他的话。   这亦是人生奇妙的现象之一,这便是:许许多多宝贵有用的经验,前人付出无数代价获得。当这些经验传给下一代时,往往全不受重视。直到有一天,证实了这些经验的真实性,但时不我予,已经到了该把这经验传给后人之时了。   杜希言早已有一个初步决定,那就是这件至宝,决不放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已经深切的体会出,一旦拿开这丹凤针,他连呼吸也觉得舒服些。   因此,他必须拣一个亲密的人,让她带着此宝,尤其是李玉尘透露过,此宝尚有驻颜妙用。假如云散花嫁给他,则此宝当然应给她戴着。   事实上,他与云散花已经肌肤相亲,也直吻过,感情已不是普通朋友了,所以他把此宝永远给了云散花,也是心甘情愿之事。   当下他说道:“散花,你不该对李真人撒谎,他为人正直仁义,我们不能骗他。”   云散花道:“世间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我反正把事情做得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你说我做得不对么?”   杜希言道:“小心是应该的,可是……”   他几乎说出指责她的话,因为她刚才大有连他的追问也不回答之意。   云散花道:“我们干脆否认有这么回事,岂不更好?好在我也没把这么贵重之物戴在身上。即使要搜查我身以证明,我也不怕。”   杜希言道:“你应该把丹凤针随身不离……”   忽听李天祥行来的步声,他只好停口。   李天祥一看杜希言的神情,便知道云散花并没有在他面前否认,甚至可能把丹凤针已交还给他了。   他心中大为宽慰,付道:“这正是我最希望的情形了,杜希言为人虽然聪明无比,但他的智慧,完全集中在这种学问上。同时人生经验又不足,心地良善,这种人,最易上当。如果有聪明多计的云散花与他共进退,想必可以永保丹凤针无恙了。”   这是他心中的想法,可惜别人无法得知。尤其是云散花,她根本不信任任何久走江湖的人。   云散花向杜希言道:“我们离开这儿吧!”   杜希言道:“哈!目前还不行,我还得帮李真人的忙。”   李天祥向云散花解释道:“席自丰是鬼王魏湘寒的门人,混入敝派,多年来不但学去了本门心法,同时又组织了一个秘密团体。目下席自丰虽然被擒,而且这个秘密团体也被揭穿击溃了,可是有两件事,非常重要,使贫道不能罢手。”   云散花道:“丹凤针是其中之一么?”   李天祥摇头道:“不算是难题,而是贫道的钓饵而且。”   云散花道:“我不喜欢做虎口中的肥肉。”   李天祥道:“你放心,你和杜先生都可以不露面。”   杜希言插口道:“李真人,是那两件事使你不能罢手?”   李天祥坦白地道:“第一件是席自丰尚不是正式的主持人,我必须查出幕后真正的那个主持人倒底是谁?”   云散花大吃一惊,道:“如果还有幕后之人,那一定是比席自丰地位还高的罗!以席自丰身为武当名家,而事实上还是领导秘密组织的叛徒这一点,已足以使天下武林震惊了。如果幕后居然,有更高的主持人,那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啦!”   她比杜希言明了武林中的情况,是以深知还席自丰这回事,极是骇人听闻。   李天祥道:“姑娘说得是,这也是贫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缘故了。至于第二件事,那就是幕后人命席自丰千方百计的投身本派,潜伏多年,然后在这次围剿许公强夫妇之役中,乘机捣乱,大有杀尽各门派好手的企图。因此贫道禁不住要问,他这样干的目的何在?   总不能把所有懂武功之人杀光杀尽,而让他们几个人纵横天下啊!”   杜希言道:“是啊!这倒是很有趣味的问题。记得百毒教主成金钟说过,他将会得到丹凤针为酬劳,所以不惜破戒,卷入武林的恩怨是非之中。既然丹凤针是一宗酬劳,则他们目的不在丹凤针,已十分明显了,对也不对?”   云散花道:“正是如此,那么席自丰他们穷搞一阵为的是什么呢?”   李天祥徐徐道:“杜先生的推测只不过是表面上合理而已,骨子里却完全错了,根本不能成立。”   杜希言大讶,道:“真人的高见又怎样呢?”   李天祥道:“那丹凤针乃是希世之宝,凡是有一点点贪心的人,无不想占为己有。若果说席自丰他们不想得到此针,那自然是假的。他大可以先行应允成金钟,然后到时拒绝履行诺言。反正丹凤针能克天下任何毒物,有此宝在手,成金钟也只有低头降服的份儿。”   杜希言一怔,道:“是啊!席自丰这等邪恶之人,讲过的话不作数,并不出奇,你说是也不是?”   他末句是向云散花说的。   云散花点点头,她晓得李天祥是借席自丰采讽刺自己,不过她一时想不出巧妙的话反击,只好默然不语。   李天祥见她不开口,当下又道:“世间人心险恶得很,本来没有歪念的人,也许会临时见财起意。”   云散花微微一笑,那对特别明亮美丽的眼睛,有一种很纯洁的味道,使人感到她不是贪心说谎的人。   她道:“李真人,你话中有刺,如果我真的藏起了丹凤针,一定会感到坐立不安呢!”   杜希言心中一怔,付道:“她装得如此真诚可信,但事实上丹凤针却是在她手中。唉!   多么可怕啊!以这般美丽纯真的表情,谁能够不相信呢?”   他不禁对云散花的用心,感到很大的怀疑。幸而她早先向自己承认过丹凤针是在她手中,总算她还没有瞪眼睛硬说谎。   现在如果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打算占有此宝,简单得很,只等李天祥走开,就可以向她索取,如果她不肯交出,假面目立刻可以拆穿了。   李天祥已转过话题,道:“好吧!咱们不谈这个,免得发生误会。眼下有点问题,想借重云姑娘的智慧,帮忙推测一下。”   云散花道:“借重这话我可当不起,只不知是什么问题?”   李天祥道:“以你猜想,席自丰有什么目的?”   云散花道:“他的目的,决计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这是极明显之事。因为他投身武当派中,已超过二十年之久,当时他仅是少年,有何恩怨可言?所以我认为问题一定发生在他师父身上。”   李天祥道:“姑娘猜得好极了,是的,鬼王魏湘寒与敝派发生过不愉快之事,可以说是结有仇恨,不过……”   云散花玲珑剔透,一听便知,接口道:“不过这仇恨还没有达到使他如此苦心孤诣地报复的程度,是么?”   李天祥道:“是的。首年魏湘寒致函敝派,扬言他所创的幽冥派武功,可以胜过敝派,并指明日期,独自上山,请本派挑选代表,当场印证。”   他的目光在杜希言面上经意地掠过,发现他非常聚精会神的倾听,显然有一种过份的专注和热心。   他接着说下去,道:“到了指定日期,鬼王魏湘寒果然来了,敝派已挑定了一位前辈应付他,双方都很客气,没有丝毫弓张剑拔的情形。”   他停歇下来,脸上有一种追忆的神色,过了一阵,才道:“详情不必多说,反正动手就是了,结果是敝派那位前辈在百招之内,就赢了一掌。”   云散花道:“听起来似乎他没有受伤呢!”   李天祥道:“当时敝派的言祖师是施展本派至为上乘的‘三玄手’在他肩上印了一下。   照理说,沈湘寒多少得受点伤。可是魏湘寒居然若无其事,认输而退。据言祖师事后说,魏湘寒非常老练多计,早就在肩上暗暗装了一层护肩,不知以何物制成,居然抗拒得住这一记内家真力的侵袭。”   云散花道:“难道他有一件护身宝衣不成?”   李天祥摇摇头,道:“不是,当时他自知避不过一掌之厄时,便用肩头凑上去挡那么一记,乘机脱身的,以他的武功,若是特地挨一掌以求脱身,并非难事。”   云散花沉吟道:“这就很明显了,席自丰这二十年来,一定没有学去贵派的绝艺‘三玄手’,是也不是?”   李天祥点点头,道:“不错,这‘三支手’不独招式奇奥绝伦,而且那种内功,另有门道,不是人人可以学的。就是练成三玄功,有些招式根本使不出。”   云散花道:“那么事实已摆明了,席自丰学不到这门功夫,无须再混下去,便趁机发动阴谋。”   李天祥道:“贫道想知道的是他的阴谋是什么?假设他已学会了三玄手,便又如何?”   云散花笑一笑,洁白可爱的牙齿闪耀在红唇间,更加悦目。   她道:“这个问题,也许得从别的地方找答案。以我想来,资派虽然是守内内家拳剑的第一门派,但谈到渊远源长,为天下武术的总汇这方面,则非少林莫属。因此,我想知道,魏湘寒为何不找少林寺挑战,而只找到资派?莫非贵派真的有人获得举世无双的声誉么?”   李天祥忖想起来,面上有一种肃穆的神情。过了一会,才道:“恰恰相反,当时少林寺的声誉,由于王大法师余威犹存之故,更高于敝派许多。不错,若果我是魏湘寒,自然应该先找少林印证,嘿!嘿!我猜他一定已去过少林学。可惜由于贫道一向不够客观,总以为他找上敝派,亦是理所当然之事,所以没有向少林寺打听。”   当然,这刻他心中泛起了锡杖大师的影子,所以更加深信魏湘寒已去过少林寺,若果他也曾受挫,则他另外派一个人到少林去,而且是比席自丰地位更高的,便更是合理不过了。   他也很容易解释得出,何以少林和武当都不知道魏湘寒较技之事的缘故。这是因为当时魏湘寒态度很好,一把落败,立刻认输而去,全无任何麻烦。这么一来,少林、武当这两派都必须给他面子,自动把这件事保守秘密,不向外宣泄。   他站起身,肃然稽首,道:“云姑娘这番指点迷津之言,思德莫大,贫道水铭不忘。”   杜希言插口道:‘李真人,就算鬼王魏湘寒与少林寺也有过印证武功之举,但这又表示什么?他们的企图,仍然叫人难以测度,是也不是?”   云散花道:“也许李真人已经心中有数,亦未可知。”   李天祥道:“目前还没有头绪,贫道将与少林寺的道友会商,或许可以找得出线索。”   杜希言道:“李真人不是打算在暗中调查那个幕后人么?”   云散花道:“依我愚见,真人还是别回去的好,在暗中调查,能不能成功尚在其次,最有利的是暂时可以使对方有所忌惮,不敢出手加害任何人。”   杜希言笑道:“不对,不对,如果那个幕后人完全没有行动,李真人从何得以查出他的真相?”   云散花道:“那幕后人虽然不施毒手害人,但仍然须得与手下联络,这便是破绽了。”   李天祥这时才开口道:“两位的看法都极有道理,贫道如果暂时失去踪迹,幕后人必定怕我暗中窥伺而不敢有所行动。但此举却可以保全同道朋友的生命,当然,这是假定对方的目的,当真要杀害所有武林名家而言。若果对方杀害各家派名家高手之举,根本就是一种烟幕作用,使咱们误入歧途,则贫道纵然隐藏踪迹,仍然不能发生真正的作用。”   他深深的叹息一声,又遭:“换句话说,如果弄不清对方的真正企图,咱们简直用不上气力。”   杜希言道:“听真人的口气,可知找出幕后人以及揭穿对方阴谋之举,实在是极为困难之事。”   云散花道:“当然啦!如果不是李真人这等人物,根本连与对方斗一斗的机会都没有呢!这个幕后人才智心计与乎手段之高妙,真是无与伦比。”   杜希言道:“李真人如果返堡的话,在下和云姑娘怎么办?”   李天祥道:“贫道并非返堡,目下既然布置好这种局面,自然要尽量利用一下,贫道有法子与少林慧海大师秘密联络上,即可交换意见。”   杜希言突然高声道:“李真人,在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感到非常困惑不解。”   李天祥道:“杜先生清说。”   杜希言缓缓道:“既然克王魏湘寒尚在人世,他的武功又如此之高,设若有意杀光各家派的名家高手,他何不亲自前来?”   云散花立刻遭:“鬼王魏湘寒年事已高,又有盛名,岂能轻易出马?何况席自丰并没有打着鬼王的旗号,可见得他还是准备秘密从事的。”   杜希言道:“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事实上鬼王魏湘寒根本不怕泄露消息。因为我听说过捉拿淫贼萧春山那一回事的经过,当时陈静江曾施展过鬼王家数。试想,如果魏湘寒要秘密的话,岂会将他的武功传与外人?”   云散花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呢!”   李天祥道:“杜先生指点得妙极了,这真是非常显浅的道理,假如他们的目的乃是诛杀异己,则鬼王魏湘寒自然没有不出手之理?由此可见得他派遣那个幕后人出马,费尽许多心机,用意必是没下这个震惊武林的烟幕,以便他可以在别处完成他的计划。”   杜希言不禁有点沾沾自喜地望了云散花一眼,道:“李真人既然推测至此,大概多少有点眉目了吧?”   李天祥摇摇头,道:“相反的贫道更感疑惑不解,因为贫道想不出这一个烟幕,乃是拿来迷住那一个人的目光。若然与敝派及少林都不相干,那就益发无从臆测了。”   这时天色已黑,夜风倍觉寒冷。   不过这三个人都不在意,仍然在谈论着这一件使天下为之震动的大事。   云散花沉吟道:“照你这样说来,则虽然天罡堡此处闹得不可开交,死了不少武林人物。但真正的事情,却发生在别的地方么?”   李天祥道:“这是目前比较合理的推测了,当然也可能是双管齐下的手法,那就是一方面作为一个烟幕之用。另一方面,也有意获得丹凤针和天罡绝艺,现在最重要的,反而莫过找出那个幕后人之举了,只要弄明白,相信定可从他身上,找出线索未。”   杜希言道:哪么真人打算怎么做呢?”   李天祥道:“贫道这就前去与慧海大师连络商谈,订好计划之后,自然会告诉杜先生的。”   他望望天色,又道:“贫道此去最快也得明天清早才回来,咱们明晨还是在这儿会晤如何?”   杜希言道:“真人一定会来么?”   李天祥道:“贫道一定来。”   讲妥之后,李天祥便离开了。   云散花道:“喂!我们在这儿露宿么?”   杜希言一怔,道:“你的意思可是另找宿处?”   云散花笑道:“这里又黑暗又风大,我们何不去找一个比较舒服的地方呢?”   杜希言道:“我一点都不反对,但如果路程太远,那就省点气力吧!反正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眨眨眼就过去了。”   云散花道:“这儿毫无情调,又不舒服,我宁可跑点山路。”   她在黑暗中,辗然掠鬓,那是没有丝毫做作的举动。因为她以为在这黑漆的夜色中,杜希言只能依稀看见她的影子而已。   使杜希言在黑夜之中看她,与白天时间差不多。所以把她最细微的表情,全都收入眼中。   但觉她风情万种,娇媚动人之极。尤其是朱唇微启之时,稍稍露出一点牙齿,衬托得她的嘴唇更为红润。使杜希言禁不住涌起吻啜的欲望。   他们曾经济在一起,同时也曾互吻过,但终究相见相识的时间太短,还未到熟络得可以伸手拥抱的程度。   在杜希言来说,他为人较为拘谨老实,如果不是水到渠成的情况,他真不大敢动手的。   因此他只好抑制着吻她的欲望,口中问道:“那么咱们到何处去呢?”   云散花道:“其实也不算远,而且比这里安全秘密得多,那是一座山洞,我已住了好些日子啦!”   她在黑暗中,把早先用以潜踪匿迹的一块彩色丝障,招叠起来,只有一点点,然后藏回衣袋中。   杜希言目瞪口呆,敢情她略略解开外面的那件道袍时,不知不觉中露出了胸前高耸雪白的双峰。   她穿的道施是杜希言当时脱给她盖上的,而且也是在这时候,杜希言把丹凤针暗暗放在酥胸间,因此云散花不但解去体内之毒,同时也提得起真气,打通了穴道,这才得以扬长而去。   现下她还是穿着这件道施,里面上半身的底衫已被撕破,所以会泄露春光。自然云散花自家也忘了这一点,方致如此。   她把那件隐形法宝收好,重又扣好道袍,杜希言的灵魂,这才回房。他一望之下,已晓得云散花根本不曾察觉这件事,心中稍安。   两人从岩下走出,初时一前一后,由云散花带路,但走出不远,便变成手拉手,这是因为夜间行走山间,时时会滑脚跌倒,甚至互相散失的。   杜希言脚下走得又快又稳,云散花则是受过这等训练的,是以远比普通高手强胜,因此之故,他们奔行的速度只比白天略略慢了一点而已。   越过两座山岭,便到达她所居的石洞。这个洞穴乃是在一片巨岩之内,洞口有两块石头巧妙地遮挡住,宛如屏风一般,果然十分隐秘。   他们钻入去,里面更黑了。云散花要他弯下身子,走了几步,便叫他坐下。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草上还有布垫,温暖而舒服。   杜希言事实上已打量清楚这个石洞,但见甚是矮窄,身量稍高的人,站起来可能会碰到洞顶石头。   他的心突地跳起来,忖道:“假如我在此处过夜,势必与她一同躺在这块窄窄的草地上了。”   云散花果然挨着他坐下,轻轻道:“这儿是不是舒服得多呢?”   杜希言道:“是的。”   他看得见她睁大双眼而茫然无所睹的神情,感到非常迷人。因此,他很愿意一直坐在黑暗中。   云散花道:“等一等,我就可以点起特制的蜡烛了。”   说时,伸手拿起一个包袱,摸索着解开,取出一套内衣和一件外衣。   杜希言心跳加剧,付道:“啊呀!她竟是要换衣服呢,如果连内衣也换的话,岂不是全部裸露么?”   他虽然感到刺激紧张,但决计不是害怕,心中充满了秘密的兴奋快感。   他随口敷衍道:“为什么不点起蜡烛呢?”   云散花吃吃一笑,道:“因为我要换衣服啊!你也知道的,我的衣服已经破了。”   她忽然面红起来,泛起害羞的表情。好在洞内甚黑,所以她很快就恢复如常。   杜希言没有作声,付道:“假如她要我答应不偷看呢,我不可答应。因为一个人要讲信用,我如果答应了,就非得遵守不可。”   念头才转过,便听云散花道:“你可别偷看呀!”   杜希言默然不语。   云散花茫然地向他瞧看,事实上她根本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甚至连轮廓也极为模糊,只隐隐有那么一点影子而已。   她放心地笑一笑,又适:“你听见没有?”   杜希言道:“听见了。”   云散花道:“那你为何不作声?”   杜希言道:“因为我是个守信之人,如果答应了你,我就只好闭起眼睛一百。”   云散花觉得他的话很幽默有趣,不禁格格娇笑起来。接着便稍稍挪开了一点,伸手去解那件道袍。   杜希言但觉心跳之声十分响亮,真怕会被对方听到。幸而她没有注意及此,纤指灵活地解开衣扣,轻轻一摇身,那件道袍就从身上滑下来。   杜希言几乎要呻吟出声了,他眼中所见的是白皙高耸的乳房,鼻中嗅到的是她温暖的体香,登时心醉神驰,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儿。   她微微抬起臀部,以便把道饱拿开,动弹之际,双峰摇荡有致。   接着她把鞋子脱了,褪下长裙,登时露出一双浑圆雪白的大腿。   杜希言已有着透不过气来之感,他籍着黑暗之助,使他抛开道德约束,也不须掩藏他的表情,是以更加贪婪地瞧着,胸中涌起了情焰欲火。   云散花把外衣通通脱了,雪白丰满的躯体上,只有一条短短的内裤。现在,她竟要动手脱掉身上这件唯一的遮蔽物。   杜希言但觉喉咙干涸,眼中冒火。并且自家感觉得出额头和两鬓间,都冒出汗水简直如处火炉中一般。   他深知自己快要失去自制力,除非马上制止她再脱。   要知云散花一向都是以淑女般的姿态出现,虽然江潮儿女,落落大方,但决计没有丝毫放荡的举止。   因此之故,杜希言才特别感到刺激难当。假如是一个风尘女子,则纵然美如云散花,可谈不上什么忍耐不住了。   他在黑暗中,面红耳赤,道:“散花,别动。”   声音十分沙哑,也极为紧张。   云散花骇了一跳,果然停止把内裤脱掉的动作。   但事实上她已扯下一半了。   她低声吃惊地道:“什么事?有人来么?”   杜希言猛可警觉,晓得自己万万不可透露“看得见的”事实。   当下只好将错就错,道:“好像是的……”   云散花娇躯一震,不知不觉往他那边挪过一点。   杜希言的手也不知如何碰到她的身体,两人都突然一震。   他不知道碰到她那儿,但现在已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因为她身体将近赤裸,融手皆是滑腻的肌肤。   云散花如果躲开,情况定必有所改变。   她居然全不移动,这当然是暗示她并没有怪责对方的意思了。   杜希言抬起上半身,这只是本能上想躲避的反应而已。   但他马上发觉做错了,因为他这一来,便能在更佳的角度下,看见了她动人的白皙的裸体。   云散花仍然不曾忘记外面有敌人之事,轻轻道:“别出去,敌人决找不到我们。”   说时,还伸手扯住他的胳臂。   她不动犹自可,这一举手,身上的香肌雪肤,都呈现一种有规律的动荡,放射出无比的热力。   杜希言晓得自己不得不放弃抗拒之念,微微哼了一声。   云散花道:“你在叹气么?”   杜希言道:“是的,我……”   云散花缩回手,低声道:“我得快点把衣服换好。”   说完这话,双腿翘起,一下子就变成真正的赤裸了。   杜希言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   云散花大为诧异,道:“你可是不舒服?”   杜希言道:‘哦平生没有这样不舒服过。”   云散花道:“可是生病了?”   杜希言眼中光芒闪闪,大异寻常,可惜云散花看不见。   他声音沙哑,道:“也可以说得是一种病……”   云散花听出他话中有话,征了一下,道:“那是什么?”   杜希言道:“我心跳极急,头上冒出热汗……”   云散花伸手摸索他的额头,一面道:“可是发烧么?”   她还本摸到他,杜希言的头微向后仰,道:“别动。”   云散花果然不动,道:“奇怪?这话你是第二次说啦!”   她突然间睁大双眼,很像要跳起来一般。   杜希言道:“我想你一定已猜到了。”   云散花的身子马上蟋曲成一团,好像这样子就能阻隔他的目光一般。显然她已猜出他的目力可以看得见她。   杜希言伸出手去,试探地落在她肩上。   云散花马上一震,但接着就弹起来,冲入他怀中。于是,杜希言不但触摸到光滑香软的肌肤,还把整具丰满的嗣体,结结实实的抱在怀中。   在这座黑暗的山洞内,这对年轻的男女,完全沉迷在另一个世界中,不须语言,只有种种亲呢的叫唤,以及动作。   当一切都复归风平浪静,云散花的头,枕在杜希言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由急跳而渐渐变缓。   她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杜希言“晤”了一声,道:“想你……”   云散花停了一下,才道:“可以告诉我么?”   杜希言道:“唉!讲了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云散花道:“或者我的想法不同呢!”   杜希言道:“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云散花道:“那么说出来听听。”   她声音中,流露出她亟欲得知的心情。   杜希言道:“我在想刚才的事,我们都忘了一切……”   云散花道:“是啊!理当如此才对。”   杜希言缓缓道:“我或者是太迂腐了,但总之我觉得你好像太放肆了,也可以说是有着并非破题儿第一遭之感。”   云散花带着讽刺的意味,笑了一声,道:“你希望我是处女,然后怎么样?你会娶我么?”   杜希言很窘,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老实说,即使她是处女,但一来自己还有问题,二来她很轻易就献身给自己,事后想想,总是觉得有点那个,因此大概也不肯娶她为妻的……   可是这话若说出来,似乎太过份了。说假话吧?他又不想,是以一时之间,当真无话可说。   云散花又道:“你想不想听我的真话?”   杜希言点点头,道:“当然想啦!不过连假话也想听听。”   云散花道:“如果是假话,我就告诉你,我在十三四岁之时,被一坏蛋强奸了,那时我年纪小,你一定原谅我的。”   杜希言道:“不错,那是没有法子之事。”   云散花摇摇头,道:“但很遗憾,我不是被强奸的。”   杜希言忖道:“既然她说强奸是假,当然不是被强奸的啦!”   他停歇一下,又道:“那么我可不可以知道那人是谁?”   云散花道:“不瞒你说,我有过几个男人呢!”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我是第几号?”   云散花道:“第五个,虽然如此,但我知道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难忘的男人……”   她忽然吃吃笑起来,把浪漫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她接着道:“你放心吧,我不是要嫁给你。”   杜希言忖道:“如果我不肯娶你,你焉能勉强我?”   这话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道:“我得承认,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又不是放荡淫邪的那种人。”   云散花道:“你可知道为什么?”   杜希言道:“我真的不知道。”   云散花道:“这也是我事后才醒悟的道理,也许你会笑我自己欺骗自己。这道理是因为我们都不是平常人,本来我们这些江湖儿女,就比常人放肆得多,不大受礼法的拘束,对也不对?”   杜希言点头道:“对。”   他心想道:“虽然如此,但就可以胡乱发生关系么?”   云散花又道:“我们与常人最不相同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生活之中,充满了危险,随时随地都有丧命的危险,因此,我们表面上虽然坚强冷静,其实内心仍然访惶不安,总好像站在汹涌波浪中……”   杜希言沉重地叹一口气,因为她的话真是说到他深心中。   云散花又道:“因此,我们内心中须要刺激,但我们却不曾觉察。男女间的关系,只不过是刺激的一种而已……”   杜希言道:“你的话很有道理呢!”   云散花把面庞移贴在他的脸上,轻轻道:“希言,虽然我比平常的女子容易献身给一个男人,但我仍然是真感情。”   杜希言道:“我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云散花道:‘哦不要你娶我,也不会使你感到困扰。但可怜的是我却被你困扰了,这一辈子只怕难有安静的日子可过。”   杜希言诧道:“这话怎讲?我没有做什么呀?”   云散花道:“你使我眼光提高,将来很难再碰上我惬意的男人了,这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啊!你了解我的意思么?”   杜希言点点头,但心中忽然想到了别的问题。   原来他想起了丹凤针,当下问道:“你把丹凤针藏在那儿?”   云散花没有作声,杜希言也不催她。他已经决定,假使她需要此宝,以目前已发生的关系一说,自然要送给她。   她过了一会,从他身上滑下来,然后“喳”的一声,冒起火光,原来她打亮了火把,把蜡烛点燃。   狭窄的石洞内,有这么一支烛光,已经相当明亮。   因此杜希言可以更清楚地看见她的赤裸身体。   但见她把衣服一件件穿上,杜希言看了,但觉那股足以销骨毁身的欲念,又在体内燃烧起来……   他念头一转,忖道:“啊!莫非她正是要我失去理智?”   此念一生,顿时抑制住这阵冲动,但滋味却很不好受。   云散花已披上外衣,回眸凝视他,过了一会,才道:“我很抱歉,因为那件宝物已经丢了。”   杜希言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只皱皱眉头,坐起身。   他迅即穿衣,一面道:‘如此珍贵绝世之宝,也会丢了?在什么地方丢的?”   云散花道:“我也不知道,唉!我晓得你不会相信?”   杜希言忖道:“除非是疯子才相信你的话……”   口中却说道:“这一点倒是无关重要。”   云散花疑惑地道:“你可是说,这事不关重要?”   杜希言道:“不错,如何丢的,无关宏旨。但如何才能找回来,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是也不是?”   他深心中渐渐升起一种悲痛之感,因为云散花居然瞪着眼睛说谎,硬要吞没该宝。他不心痛那件宝物,但却为了自己爱她,以及信任她而痛苦。而现在证明她既不可爱,也不可靠。   他本来打算把丹凤针给她,如果她需要的话,然而她却使出这种恶劣手段,他可就不甘被她欺骗了。   “我一定设法把丹凤针弄回来。”他暗中对自己说,一面观察云散花的表情。   云散花道:“你说得甚是,但用什么法子找回来呢?”   杜希言道:‘你想想看,可能在什么地方丢失的?”   云散花道:‘哦已想过啦!若是在路上遗失的,此宝体积甚小,纵然来上几万人,也没有法子从山野草丛中找到。”   杜希言忖道:‘鬼话,此宝眼下就在你身上……”   但他没有办法搜她,一来她不会乖乖任他搜身。二来她也可能藏在别的地方,因此不可轻举妄动。   假如确知丹凤针在她身上,他没有好法子搜。因为她当然不肯任他搜寻,而他又不曾用过点穴手法,那是他在天罡堡内学到的点穴手法,然而单凭个人参悟,又没有试过,灵不灵还不知道。   再说,假如丹凤针在她身上,点穴也无济于事。这件宝物的好处就在于此,可以抗御任何外来的伤害。   杜希言脑筋一转,微笑道:“我们从长计议,也不急在这一时,对不对?”   云散花道:“你似乎不大着急……”   杜希言道:“既然丢失了,急也没有用。”   他伸手把她拉过来,轻轻道:“你刚才说的一番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云散花道:“什么话呀?”   她身躯微微颤抖和扭动,那是因为杜希言的双手在她身上活动所造成的。   杜希言道:“就是关于刺激的理论,我们时时刻刻面对各种危险和死亡,精神十分紧张,果然极需要刺激……”   他的话声由于四片嘴唇相触而中断。接着,他们倒下去,两个人搅在一起,烛光随即也熄灭了。   黑暗静寂中,但闻悉率解衣之声。   过了良久,民消雨散,只剩下喘气的声音。   杜希言含糊的道:“明儿还要早起,我们且小睡片刻……”   云散花“噎”了一声,流露出无限倦意。   山洞中,复归于沉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杜希言睁开眼睛,眼珠微微转过去,恰能见到云散花相距极近的面庞。   她不但鼻息均匀,而且面上一片酣畅舒服的表情。   杜希言抬起右手,那是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肢体,其余的手脚和身躯,都被她缠搭住。   他移动右手时,全身其他部份完全不动。   这只右手稳定缓缓地拿起旁边一口剑,无声无息地移动过去,挑起云散花的衣裳,又慢慢收回来。   他把这堆衣服,放在右边的地上,也放下剑,然后用这只空出来的右手,在衣服中细细的摸索。   他一下子就从胸兜上摸出那支丹凤针,在黑暗中,闪耀出暗红色的微光。这时,他暗自微笑一下。   现在他得考虑下一步了,云散花既然不惜背弃自己,硬要吞没此宝,可知此宝对她一定重要异常。   因此等她发觉此宝已失,她可能会大吵大闹。   我可不怕她……他想:但我和她已有肌肤之亲,闹起来太没有意思了,所以必须想个法子……   云散花睡得非常酣甜,靠贴在他身上的躯体,又香又暖。   杜希言虽然是初尝滋味的人,但仍然晓得像她这种尤物,实是不可多得。是以不禁泛起恋恋不舍之感。   他遗憾地摇摇头,先放下丹凤针,然后运聚功力,贯注指尖,但觉指尖处甚是炙热,生像要冒出火星。   之后,他看准云散花腹间的“腹哀穴”,墓地点下去。   云散花全无反应,有的只是由于他指力点中时,身体所生出的轻震而已。她仍然睡得那么酣甜,鼻息均匀。   杜希言温柔地把她推开,自己坐了起身。   他低头叫道:“散花……散花……”   盖搭在他们身上的外衣滑落在一旁,露出她曲线均匀,白皙如雪的洞体,酥胞随着呼吸起伏,对他的叫唤,毫无反应。   杜希言起身,穿上衣服,又替她盖上外衣,捡起丹凤针,以及从谈笑书生席自丰取得的月魄宝剑。   他还回头深深的看她一眼,这才大步出洞。   脚忖道:“她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明天中午。唉!她一定气得发疯,马上来找我,但我那时候早就躲起来啦!”   外面的夜风相当寒冷,杜希言定一定神,暂时把胡思乱想丢开,辨认一下方向路径,放步走出去。   他回到那座岩下.只打了一个时辰的盹,李天祥就到了,这时天色才刚刚放亮,四山还是晓色朦胧。   李天祥瞧瞧他,讶道:“你好像很疲倦呢?”   杜希言振起精神,笑道:“我还好……”   心中不禁想起了昨夜的荒唐,顿时耳根发热。   李天祥四顾道:‘云姑娘呢?”   杜希言已想好了对话,当下道:“我们分开啦!”   李天祥讶道:“哦?”   他终是老江湖,所以并不询问,等他自家道出。   杜希言道:“在下很不满意她一些态度,所以……”   他停顿一下,又道:“但也许我得躲她一下。”   李天祥了解地道:“那样自然比较好些。”   他又打量他几眼,道:“你们可曾动过手?”   杜希言讶道:“真人为何有此一问?”   李天祥道:‘你看来似是在元亏损,迄未能恢复,这等情况,最可能是动手拚斗,损耗大量内力.才难以恢复。”   杜希言点头道:“是的,我们斗了许久的内力,在下只歇了一个时辰,真人就来了。”   说时,心里忖道:“据我阅读医书所知,男女交情,不管如何疯狂,但以我的年纪和身体,不应存有疲倦之态,况且李真人见多识广,假如有可能是在女色上栽断丧,他不会一口断定是动手持斗所致。可见得我这等现象,大是有违常理……”   他不禁吃惊起来,感到事态实在十分严重。   他除了饱读诗书之外,还涉览过不少别的书籍。是以对‘采补”之道,颇有所闻,当下不禁往这条路上想。   假使云散花精通邪门采补阴阳之道,那么杜希言真元亏损的现象,便变成当然之事,不足为异了。   不过,杜希言虽然没有一点经验,但直觉上,也感到他似乎不曾向自己施展采补的邪门秘法。   李天祥转过话题.说道:“岔道昨夜,已秘密会晤了慧海道兄,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事……”   杜希言心中还在寻思自己真元亏耗的问题,所以这刻只是随口问道:“真人敢是打算赐告小可么?”   李天祥道:“是的,因为其中有些与你有关。”   杜希言这才振一振精神道:“真人请说,小可恭聆。”   李天祥道:“杜先生太客气啦,唉!这一仗多亏杜先生仗义援助,方不致全军覆没……”   他停歇一下,又适:“先从与杜先生有关之事说起吧!眼下各派高人,都晓得杜先生得传天罡绝艺,甚是仰慕。”   杜希言道:“其实小可所识有限得很。”   李天祥道:“据敝师叔三环老人私下对我说,杜先生未能把天罡绝艺,融会贯通,出手之时,未免吃亏。”   杜希言道:“正是如此。”   李天祥道:“若然这话说得不错,杜先生便须加小心,因为那些高手们仰慕是一回事,但有机会的话,仍然会设法与你动手,试试天罡绝艺的威力。”   杜希言道:“这样说来,我有了名声,反而危险?”   李天祥道:“不错,尤其是毒功方面,更须小心。”   杜希言瞪目道:“真人这话怎说?”   李天祥道:“本来贫道希望外间之人,全然不知你懂得毒功之道,不过既然成金钟也败在你手底,这么一来,你除了天罡绝艺之外,又多了毒功这一门绝艺,找你印证之人,自然更多了。”   杜希言想了一下,觉得极有道理,额首道:“小可明白啦!不过有一点还想不通的,那就是小可既然获得身负两大绝技之名,如何还有人敢来找我较量呢?”   李天祥道:“杜先生这话乃是与天罡堡荆家,以及成金钟对比而言的,对不对?你觉得了解的他们只懂一宗绝技,但好像没有什么麻烦……”   杜希言插口道:“小可正是此意。”   李天祥微微一笑,诚恳地道:“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症结,发生在根基背景方面。荆家擅长天罡绝艺,成金钟是百毒教主,乃是武林公认之事,历时已久。但杜先生异军突起,忽然间名满天下,身兼两大绝学之长,渊源大是不同。”   杜希言道:“人家应该更感害怕才是呀?”   李天祥道:“但问题是人家不晓得应该害怕到什么程度?”   杜希言道:“所以他们要试探个明白么?”   李天祥道:“是的,荆家和成金钟能有今日地位,已经不知有多少人向他们试探过了,换言之,已经有不知多少人,丧命在他们手中啦!”   杜希言道:“原来如此,这真是盛名之累了。”   李天祥道:“其次,关于丹凤针之事……”   杜希言大感兴趣道:“丹凤针怎样了?”   李天祥道:“虽然席自丰当时曾命李玉尘按过你全身,可是大家都不晓得丹凤针体积有多大?连带就不肯确信搜查的结果了。”   杜希言道:“他们如何方能相信不在我手中?”   李天祥道:“永远也不会相信,人心多疑,你也知道的。”   杜希言道:“假如此宝公开出现,人人皆知在什么地方,当然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了?对也不对?”   李天祥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   他的声音表情中,显然认为这事不大可能发生。   杜希言沉吟一下,突然伸手在衣内摸索,最后,从颈上褪下一条细链,链上系有一只朱红色的长形风鸟。   这只风鸟的嘴啄特长,变成一根尖针。任何人只要望上一眼,不管识不识货,也能感觉出必定是一件希世之宝。   杜希言把这支丹凤针交给李天祥,斗然松一口气。   李天祥难以置信地望住手中的丹凤针。   杜希言轻松愉快地道:“这是不祥之物。”   对方发觉他语调中的轻快,讶异地望了望他。   这支天下闻名,武林传说不已的至宝,如今好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一般,拥放在李天祥掌心中。   李天祥那么老练之人,也感到好像是在梦中一般。   他缓缓道:“真是希世奇珍,字内至宝。”   杜希言道:“是的,灵效之多,不可思议。”   李天祥道:“杜先生交出此宝,是何用意?”   杜希言道:‘请真人处理呀!”   李天祥几乎想挖耳朵,以便听清楚些。   他慎重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任我处置发落么?”   杜希言道:“正是,唉!我一交出此宝,马上就松了一口气,心中甚感愉快……”   李天祥道:“这是因为此宝太过珍贵重要之故吧?”   杜希言缓缓应道:“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李天祥道:“让先生,你打算不保留这件至宝?”   杜希言道:“小可也不知道要不要保留?”   李天祥道:“你真是奇怪的人。”他那敏锐犀利的目光,凝注在对方面上,似是想把他的心看透。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刘。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奇怪的人。”   李天祥经过细心的观察之后,已断定他并无丝毫作伪。尤其是这件人人垂涎的至宝,托在自己掌心中。   此乃千真万确的证据,他如何尚能怀疑有假?   当下说道:“荣道自应尊重杜先生的意思,或是转赠他人,或是由敝派留下。因此之故,便须弄清楚你的意向。”   杜希言道:“小可相信真人,是以任你处置。”   李天祥道:“此宝用处甚多,因是之故,谋占之人也多。敝派敢不敢收下,还是一个疑问呢!古语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可见是珍贵重宝,易招奇祸。”   杜希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李真人,小可倒是有一个要求。”   李天祥道:“杜先生清说。”   杜希言道:“小可甚愿得知荆家灭门之故。”   李天祥笑一笑道:“贫道也想知道。”   他细细察看丹凤针几眼,又适:“据说此宝在身,百害不侵,如果此说可靠,荆家即使遭遇世间至大的祸害,但至少也应该有一人可以逃生。”   杜希言道:“是呀!以小可的经验,此宝在身,虽然被人点穴也能马上自解。”   李天祥道:“那还是你不懂得发挥此宝之力,方会被人点住穴道,如果能运用此宝的神奇力量,敌人的指头,能不能侵袭到你身上,还成问题呢!”   他停歇一下,又道:“既然杜先生将这件希世至宝交给贫道处置,贫道必须好好的想一想了。因为早先拟定的计划,已因形势变动,须加更改。”   他捏住丹凤针,沉思地踱起步来。   杜希言忽然感到自己亟须闭目休息一会,当下坐向壁下,阎目调息。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他张开双眼,恰恰见到李天祥的侧面。   但见他仰天导思,鬓角微观汗迹,太阳穴上青筋现出,显然曾经非常费力地思考种种问题,方会如此。   此外,他有一种奇特的表情,好像被困在笼中的猛兽一般。杜希言的确感到他有这等形状和味道,不禁大为惊异。   要知李天祥外貌清矍,五官俱有一种坚毅的意味。而宽广的前额,以及深透锐利的双眸,则显示富有智慧。   这种人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典型,因是之故,他突然表现得如此狼狈,杜希言不由得十分惊异起来。   他很想开口问问他,当然是没有恶意的慰问。   但旋即考虚到此举可能使他感到不好意思,只好作罢。   他闭起双目不久,便听到李天祥长长的叹一口气。   杜希言乘机睁眼,道:“李真人,你想到办法了没有?”   李天祥面色已恢复如常,点头道:“已经想好啦!”   杜希言站直身,欣然等他说下去。   李天祥把目光投向天空,这刻犹是清晨,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使人看了,心胸为之大爽。   他缓缓道:“假如你不怕麻烦,此宝还是拿回的好。”   杜希言道:“真人之意,竟是袖手不管么?”   李天祥道:“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   拉希言道:“这话怎说?”   李天祥道:“因为此宝大以珍贵了,贫道已吃过苦头,可不想拿去考验别的人。”   杜希言道:“谁是别的人呢?”   李天祥道:“例如贫道的掌门师兄等。”   杜希言哦了一声,显然他仍然不甚明白。   李天祥便解释道:“不瞒你说,刚才贫道已经历了一劫。贫道本是不使不求之人,世间的宝物美女,全然动不了这颗道心。然而丹凤针却不然。”   杜希言突然醒悟了,敢请他刚才乃是内心争斗。   只听李天祥清越的声音说道:“贫道极想把这件至宝留下,名义上归本派所有,事实却是在贫道手中。此念自属贪婪犯戒,可是要克服它,实在极不容易。”   杜希言道:“真人就算留下此物,也无不可。”   李天祥摇摇头,目光从天空收回来,向他望去,肃然道:“杜先生身为俗世之八,又是正式得主,尚且不把此宝放在心上。这等胸襟,实在使贫道既惭愧,又佩服。”   杜希言不好意思起来,道:“这……还不算什么……”   李天祥道:“这是纯出自然,一片真心。唯其如此,才格外使贫道钦慕不已,贫道不是好胜,实在不可占有此宝……”   他停顿一下,又道:‘诺是贫道把此宝拿回山去,固然可为本派增光添彩。但从今以后,本门之内,必定生出无数麻烦。如果此宝是由掌门人保管,则人入都拚命想当掌门人,竞争之下,可能不择手段,岂不可怕?”   杜希言大吃一惊,道:“这样说来,小可实在罪过。”   李天祥道:“那倒不是这样,贫道如今反而庆幸有此机会,渡过一场魔劫,从今而后,贪婪这一关,贫道总算是彻底闯过了。”   他掏出丹凤针,托在掌心,递给杜希言。   杜希言缩手不接,道:“小可实在不想要它。”   李天祥看看他,忽然讶道:“奇怪,你真元亏损之象,已经消失,这是什么缘故?”   杜希言也觉不解,反问道:“为什么呢?”   李天祥道:“这等真元亏耗之象,决不是三两天时间,就能复原的,但你却在短短时间内,悄去此象。”   地仰头忖想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移到掌心中的丹凤针,皱起眉头。   杜希言忍不住问道:“莫非与丹凤针有关?”   李天祥道:“也许。”   他把丹凤针放回怀中,又道:“此宝暂时存放贫道处,待我试一试便知道了。”   杜希言道:‘假如此宝于人有害,真人无须以身相试,还给小可便是了。”   李天祥摇摇头道:“这个实验重要之极,你务须与我合作,不可感情用事。现在我们谈谈别的……”   杜希言道:“只要丹凤针有了妥当安排,小可就要立即离开此地,躲避那许许多多的无谓烦恼。”   李天祥道:“原来杜先生打算避开江湖的是非恩怨。可是你声名已传了出去,不管走到那里,都免不了麻烦。”   杜希言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李天祥道:“昨夜贫道还接到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余小双姑娘,突告失踪。”   杜希言马上想起了那个纯洁美丽的少女,她的美丽,又是另外一种,与云散花之艳,李玉尘之媚,迥然不同。   他连忙问道:“真人可知道她何故失踪?”   李天祥道:“自然是被人摇劫去了。”   杜希言道:“是那个做的?”声音中忍不住透出了怒气。   李天祥已觉察出来,心中有数,当下道:“最可能是凌九重,这是昨日傍晚之事。大家回到堡中,飞虹夫人见她不在堡中,初时尚不在意,但过了好久,还不见她回来,这才急了,赶紧查问留守的各派弟子……”   杜希言道:“凌九重被人看见人过天罡堡么?”   李天祥道:“正是,虽然没有人看见他和余小双出去。”   杜希言沉吟一下,心中之怒,变为焦急。因为他早就感觉到凌九重冷傲邪僻,非常可能已占有了余小双。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无须太着急,第一点,他与余小双谈不到什么关系。第二点,余小双外貌虽然纯洁如百合初放,但天知道她会不会与云散花一样?反正彩霞府的声名,并不很好。   第三点,凌九重尚是独身汉,他大可以娶她为妻,那须旁人担心?   只听李天祥又道:“据大家的勘查,俱认为八成是凌九重所为,飞虹夫人已动身追查去了,孙大侠也颇有出马之意。”   杜希言忙道:“他去最好,但他竟没有动身么?”   李天祥摇摇头,道:“他已答应娶黄华为妻,这件事不能不避嫌,以免黄华大受刺激。”   杜希言道:“唉!这怎么行?”   李天祥道:“因此,贫道本来打算清杜先生与云姑娘,一同前往追查的,你们暗中行事,反而有利得多。”   杜希言道:“好,小可量力而为,可惜我缺乏江湖经验,而且根本不晓得从何找起的好?这一点还望真人指点。”   李天祥道:“凌九重与李玉尘勾搭上,当然是一块走。李玉尘一向在江南出没,所以照常理衡度他们不会南下。”   杜希言讶道:“为什么呢?”   李天祥道:“因为任何人第一个反应,都是往南下这条路上想。”   杜希言恍然道:“是啊!那么现下怎么办呢?”   李天祥道:“杜先生不妨南下。”   杜希言愕然不语,李天祥解释道:“但只要是有经验阅历的高手,都会再想到她绝不肯引狼入室的心思,所以没有人会南下。如果真有人追去,那也一定是有勇无谋之辈,或者简直是无勇无谋之流。李玉尘已看准了这一点啦!”   杜希言道:“那么你的结论是他们仍然返回江南?”李天祥道:“正是如此,你不妨试一试。”   杜希言道:“好极了,我反正要南下的。”   他作出马上动身之态,李天祥忙拉住他,道:“等一等,这支丹凤针呢?”   杜希言道:“真人如果坚持的话,小可就把此宝送给云散花。”   李天祥道:“她在未能发挥此针威力以前,只怕很难安然保存得住,换言之,持有此宝之人,必有杀身之祸。”     第十七章 丽日并辔谈笑生     杜希言感到十分为难,道:“这便如何是好?”   李天祥道:“贫道倒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之法,只不知杜先生同意不同意?”   杜希言道:“既能两全其美,小可岂有不答应之理?”当然他这话说得很恳切,很真思,绝非调激。   李天祥道:“贫道打算利用此宝,以引诱那个幕后人人瓮。名义上,此宝目下属于少林寺和敝派共同保管。但事实上,贫道将此宝付给云姑娘。”   他停顿一下,又适:“这么一来,敝派既可藉此及早查出对方的幕后人。同时云姑娘反可免去被武林高手异人纠缠之苦,所以称为两全其美。”   杜希言由衷赞成,道:“那太好了……”他又做出要走的样子。   李天祥讶异地阻止他,念头一转,微笑道:“怎么啦?你可是不想多事逗留,以免云姑娘回转来。”   杜希言只好承认道:“是的,小可还是避开她为妙。”   李天祥道:“如果你独自前往,只怕不容易应付李玉尘和凌九重两人呢?”   杜希言道:“我到时见机行事,真人不必挂虑。”   李天祥忖想一下,认为如果强劝他与云散花同行,乃是不智之举,反正他肯见机行事,谅无大碍。   当下说道:“既然如此,贫道便不多所考虑了,只不知杜先生你的记性如何?”   杜希言实在想不通他何以忽然提到“记性”方面,讶然答道:“小可的记忆极佳,几乎可说是过目不忘。”   李天祥道:“如果你记性不佳,贫道便须另行设计一套简易的办法。既然记性极佳,贫道这刻与你约定一套暗号,表示各种意义。例如你刻上表示你的暗记之外,底下加一个符号,我方之人,一望而知体的情况。”   杜希言道:“听说贵派之人,遍布天下,这倒方便得很。”   李天祥道:“贫道打算派一些靠得住的高手,随后前往接应于你,并且利用各地的门人弟子。不过除了这些暗号之外,还要你记下江南几个通都大邑的一些人名和地址,以便须要人手之时,可以找他们帮忙。”   杜希言这才知道要记得的事情不在少数,当下摄神定虑,听李天祥细说,最后并且商量好南下的路线。   假如他途中不得不改变路线,那么他有两个方法,可以让追去的援兵得知,一是利用暗号表示。   另一个办法,便是如果当地恰有李天祥提过的人,便在他处留下说话,如此自然比留下暗号清楚的多了。   他与李天祥分手之后,首先就奔到赵老人的居处。   在那个人烟稀少的山村中,他见到了赵老人。   赵老人以十分惊奇的眼光打量他,好一会之后,才欢喜亲热地招呼他坐下,同时抱了一杯好茶。   杜希言道:“我马上就走了,所以特地来告辞的。”   赵老人道:“你太客气,太好心啦!我真想不到还会看见你。”   杜希言道:“我的确差点遇害,但不是被鬼扭所害,而是一对很坏的老夫妇。”   赵老人道:“我晓得他们,姓许的是不是?”   杜希言道:“正是他们,现在他们不知逃到那儿去了。”   他们交谈了一阵,已略略得悉被此别后发生的事。   赵老人道:“你急于离开,可是去追赶许氏夫妇?”   杜希言道:“不,我去找寻余小双姑娘,也就是您在茅屋中,用松子酒救T她性命的那个。”   赵老人道:“哎呀!这个小姑娘实在美丽可爱极了,假如我不是这么老,我一定会偷偷的爱上她。”   他表示非常关心,细问营救之法。   杜希言把南下之事,连路线也—一说了,并且告诉他一定可以成功,以免他担心。   他们已谈了不少时候,杜希言才起身告别。   赵老人送他出去,一面问道:“你救出余姑娘以后,又到那里去呢?”   杜希言道:一我打算独个儿流浪天涯。”   赵老人摇摇头,道:“不,流浪的话,就会孤独寂寞。你还不知道孤独和寂寞,是多么可怕的事,你最好和余姑娘结婚,成家立室。不然的话,云姑娘也可以。”   杜希言想起余小双的纯洁和美丽,觉得这主意真不错。   当然,人家嫁不嫁给他,那是另一回事,目下他只不过自家想一想而已,以后成功与否,不用如今担心。   他同时又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道:“赵老文,你认为云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可以娶她为妻么?”   赵老人道:“她天生美貌,又懂事。而且心地很好。如果娶她为妻,一定比娶什么人、都好,你认为这话可对?”   杜希言道:“我不知道,但为什么你先说余姑娘呢?”   赵老人道:“咽为我觉得云姑娘能干,有本事。她的事,用不着别人为她操心。但余姑娘则不然,所以我希望你娶了她,以便她终身有托。”   这话也不啻说,杜希言是个可以依靠的好人。   杜希言道:“小可得闻老文的高见,实在得益极多,当真是不枉此行了,现下小可须得告辞上路啦!”   赵老人一直送他走出老远,这才挥手而别。   杜希言出得山区,一路行去,不时碰见武林人物。   但他衣饰已经改变,并且碰巧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卖身葬父,他便做好事买下这个少年,充作书童。   因此之故,他和书撞吟烟走在路上,简直没有武林人会对他们加以注意。因为他不但俊秀斯文,同时还携带得有书囊笔砚等行当。   如是山野之人,实在没有法子,装成这副模样的。   十余天之后,杜希言已到达庐州。   依照李天祥的指示,此地是第一站。   从这儿开始,他便须格外小心访查,并且处处依约定留下暗号,以便联络。   他们落店之后,把马匹安顿好。   杜希言看看天色尚早,大概还有个把时辰,天色方黑,当下带了吟烟出去。   这庐州是淮南重镇,繁荣富庶,人烟稠密。   他们经过街上,但见一片热闹景象,市肆店铺中百物纷陈,形形色色,无不具备。   这比起前些日子在山中景况,真是大不相同。   杜希言心中有事,没有怎样多看。   他找到了李天祥指定的一个人,姓张名立锦,乃是武当派俗家弟子,家中富有,开设粮栈,为人精明能干。   见面之后,杜希言出示李天祥的信物。   张立锦肃然起敬,道:“杜先生既是李真人代表,在下听候吩咐。”   杜希言想不到自己忽然变成李天祥的“代表”,甚觉有趣。   当下问道:“张先生好说了,你有没有法子给我查一查本城的各家客栈?”   张立锦道:“这事容易,只不知查问何事?”   杜希言道:“我要查一个男人,姓凌名九重。他可能带一个美貌姑娘同行,也可能两个。如果两个的话,其中一个就是多妙仙姑李玉尘。”   张立锦骇一跳,道:“李玉尘?有她就麻烦了。”   杜希言道:“张兄这话怎说?”   张立锦道:“李玉尘的事迹,江湖上传说甚多,且不谈她。说到麻烦方面,是因为她擅长化妆,不易给人认出来。”   他略一停顿,又道:“此外,她身为女人,又是着道服的,随时可以借住寺观,不必到客舍落宿。”   杜希言道:“那么寺观也一起访查就是了。”   张立锦道:“好的,本城寺观不少,连同私人的庵堂在内,为数甚多,在下得派出许多人去干。但只怕人手一多,未免口杂,很容易泄露消息。”   杜希言道:“晤!这倒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张立锦忖道:“我一看就知道这社先生是个没有江湖经验之人,奇怪的是李其人居然委他为代表,看他的外表,完全是个文弱书生,难道还会身藏绝艺不成?纵然如此,但他毫无江湖经验,也不能办什么事啊!”   想是这么想,表面上可没有流露出任何神色来。   杜希言又道:“咱们总以不泄漏消息为主,既然派出多人会意人注意,那就不必了,我自己到处瞧瞧也行。”   张立锦心中好笑,付道:“你拿了李真人的信物前来,等如是他老人家亲临一般,我岂能如此冷淡对你?”   当下接口道:“在下正在想,如果只挑选出三四个靠得住而又精明的人,马上分头查访的话,时间上不知可来得及?”   杜希言道:“时间方面不必管啦!咱们尽力查访,也就是了。假如发现凌九重的踪迹,请严嘱贵介,万万不可惊动了他,以致发生不幸惨祸。”   他停歇一下,又道:“对了,与凌九重一道的姑娘,十分美貌,是彩霞府的门人,或者这也是一点线索。”   张立锦忙道:“当然,当然,美貌女子,最惹人瞩目,留下深刻印象。假如是两个美女同行,那就更使人难以忘记了。”   他拱拱手,又道:“杜先生稍待片刻,在下这就吩咐三个得力之人,出发访查。”   他只出去一阵,就回来了,足见此人的能于决断,实在过人。   他向杜希言道:“尚有五间庵庙,须由在下亲自去查,假如杜先生不累的话,同去走这一趟也好。”   杜希言喜道:“我正想有这等机会见识见识。”   于是一同出去,先到一家酒铺,张立锦叫了一个人出来。此人年约五旬左右,神情衣着,均表示出是地头蛇这一类的人物。   张立锦当着杜希言面前,向他问道:“孙老哥,这几天可有形迹可疑之人经过?”   姓张的人点点头,道:“有,多得很。”   他望了杜希言一眼,又道:“都是武林人物,身上悬刀挂划的。”   张立锦沉吟一下,道:“我要找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人,身上不带刀剑,可能带一个美貌女子或两个同行。自然他行踪相当秘密,不敢大摇大摆的走。”   姓孙的人想了一下,道:“没有,经过本城的话,兄弟未必知道,但如果曾经落脚歇宿在本村客栈中,绝对瞒不过兄弟耳目。”   张立锦拱手道:“谢谢,改天再请老哥喝几杯。”   姓张的还了一礼,道:“张大爷好说了。”   张立锦和杜希言走到另一条街上时,才说道:“这位孙老哥是本府车舟脚夫这一行的老大哥,问他一声,比亲自去查每一间客店还可靠得多。”   他微笑一下,又道:“每个府州都会有这等人物,但如果不是久居本地之八,都不易找到他们。不过,假如滚九重只是经过本府,老孙也不易得知。又或者凌九重是退自向庵庙或人家落宿的话,他也不易得知。”   杜希言颔首道:“访查一人的下落,真是不容易啊!”   张立锦道:“如果是官府公人,那又不同了,一来他们穿州过府之后,虽然是在陌生地方,但可以得到当地公人之助,随时找得到像老孙这一辈之人帮忙。”   杜希言听得十分入神,连连点头。   只听张立锦又道:“二来公人业有专长,他们是干这一行的,是以追查之时,用的手法比常人高明的多,也不怕被人认出身份。”   以目下的情况而言,杜希言果然有许多棘手之处,例如他不欲泄露消息,访查之际自然麻烦得多了。   他从张立锦的分析中,看出自己弱点之后,便仔细寻思,希望有补救之道,可以抵消这种弱点。   张立锦在一座庵前停步,道:“欺先生,此庵的住持慧根师太,江下识得,所以一问即知。”   他上前扣门,不久,庵门开了一条缝。   及至见到是他,这才打开来,出现一个五旬左右的老尼。   她合十问讯,对张立锦的态度颇为恭敬。   双方互说数语,张立锦便转身离开。   到第二间庵庙时,张立锦向他道:“这一间在下不相熟,所以费点工夫,还好的是我的口音,一听而知是本地人氏,查问之时比较方便。”   杜希言会意地道:“哪么我暂时避开的好。”   张立锦四望一眼,道:“这敢情好,社先生不妨站在那家宅院门口等候,在下记得此宅尚未有人租赁,是以在门口站站,没有人会注意。”   他说罢就迅快行去,一下子转过街角,身形隐没。   杜希言和书憧,如言踱上那座空宅的门阶上。   他左右闲着无事,便打量这家住宅的大门。   他可不是注意此宅建筑的美观与否的问题,虽然他本是这一行的巨匠高手。他心思仍然索绕在查访一事上,付道:“这一间住宅,空无人居。假如凌九重晓得,落宿此处,当真是安全不过,谁也休想查的出来。”   此念一生,另一念接续而至,想道:“假如他目下正是在此宅中,而我却在门口凯想,居然失之交臂,那才滑稽呢?”   他目现大门微微而笑,吟烟感到奇怪,便死命的向那门户看来看去。   过了片刻,张立锦回来。   只看表情,已知没有结果。   当下又一道往第三间庵庙访查,已是将近午夜时分了。   张立锦第二天清早,就到客店来看杜希言,并且报告昨夜派人访查的结果,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因此他下结论道:“杜先生,在下深信那厮不曾落宿本府之内,多半是经过而已。”   自然他还不知道杜希言往这条路线查访之故,只不过是李天祥的判断而已,并非有任何确实根据。   杜希言并不失望,道:“是的,也许已经路过此地而没有停留。”   张立锦道:“杜先生如果尚有时间逗留,在下极望有机会作个小东,只不知社先生打算几时动身上路?”   杜希言笑道:“张兄虽然不是奔走江湖之人,但仍是武林有名的人物,咱们如是常在一起,必定会惹人家注意。”   他这话等如婉拒了他的邀宴,张产铝道:“杜先生这话甚是。”说时,态度声音皆甚真诚。   杜希言道:“我马上就走,打扰了张兄,须留待将来才答谢了。”   张立锦道:“杜先生说哪里话,在下毫无帮助,心中十分惭愧。”   杜希言忽然道:“对了,假如我要租房子长住,要找谁询问的好?”   张立锦道:“这等租赁房子之事,大都有人包揽的。本府东西两城,各有一家大杂货店,附带替人介绍房产。”   杜希言道:“那就行啦!烦你这就去问问他们,可有人租屋或是打听空房子?”   张立锦笑一笑,道:“这恐怕没有可能吧?”但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显露出不大有信心的样子。   他匆匆出去了,不久就回来,面色十分兴奋。   杜希言一望而知,顿时大为高兴,张立锦报告道:“查出来啦!果然有一个年轻英俊的人,要租房子,且结果租成。在下已把那三间空屋地点记下来啦!”   杜希言道:“好极了,我们马上去查。”   他回到内问,收拾一下,用布包住月魄剑,吩咐吟烟道:“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吟烟道:“相公可是去查看那三间空室?”   杜希言脾气甚好,所以并不嫌烦,道:“是的。”   吟烟道:“只不知昨天咱们在门口站了好一阵的那一间,在不在内?”   杜希言道:“这倒不知道了,在内又怎样?”   吟烟道:“小的曾经细瞧过那道大门,发现有几个手印在门上,一望而知是新近印上去的,可能有人推动过……”   杜希言怔一下,道:“你倒是很细心,可不是么?”   吟烟道:“小的见相公猛看那道门户,所以也细细看了。”   杜希言转身出去,向张立锦询问。答案竟然是有这一间在内,当即与张立锦迅快出门,先奔这一间。   快要到达之时,张立锦忍不住说道:“在下今晨方始探悉凌九重的底细,竟是西京老邪凌长空的独生子,武功意是高妙。再加上一个更厉害的李玉尘,杜先生你……”   杜希言道:“我怎么样?”   张立锦道:“您单身匹马,难道不嫌势孤?”   杜希言道:“除非是李真人这等高手前来,否则便帮不上忙。我还是独自前往的好。”   张立锦一听这敢情好,人家开口就是李天祥之流的人物,才帮得上忙,自己可真是白担心了,当下更不多言。   转眼间已到了那一家宅院门外,杜希言道:“张兄,我从前面越墙而入,请你绕到后面,远远监视在侧的小巷。如果凌九重逃走,必从那边出去。”   张立锦一怔,道:“社先生曾经住过此宅么?”   杜希言摇摇头,道:“我昨天才到,焉能住过?”   张立锦道:“那么杜先生如何晓得左后侧有一条小巷?啊!莫非昨天踏勘过此宅之故?”   杜希言笑笑,道:“也不是昨天曾经踏勘过,而是我精通土木之学,因是之故,这等宅第,一望而知是什么型式的房子。”   张立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一门学问,心中将信将疑,但不便多问。当即放步奔去,绕过宅后。   杜希言已经有过搏斗的经验,是以不似从前那般紧张。他抬级而上,迫近大门,伸手轻轻推一下。   大门从里面闩住,显然有人在内。因为通常的空屋子,一定是在外面加锁,决没有在里面闩上之理。   他探手入怀,摸到一个体积不大的软囊。他的手指从囊口塞人,一下子就换到一块薄薄的钢片,拔了出来。   这块钢片只有两指宽,五寸长,身子启薄,屈曲两处,形成一种奇怪的角度,一头甚是锋利。   他把锋利的一头,从门缝插入去,利用钢片本身奇怪的角度,轻而易举的往一边慢慢撬动,眨眼间,门闩微响一声,开了。   原来这件物事,乃是他在天罡堡得到的‘盗窃”工具。而且他还读熟I有关“神愉”、“夜盗”等秘诀。   目下撬开大门门闩,乃是其中最容易的手法而已。   他轻轻推开大门,随手又掩上了,以免街上之人,或是左邻右舍,看见大门洞开,便进来查看。   宅内似乎太过寂静,赵希言连用神偷夜盗的诀窍,四下直看,并且掩蔽自己的身形,向宅内进入。   在宅后的张立锦,躲在墙后,暗暗监视那条小巷。   不一会工夫,一个人从墙头跃出,身法轻快无匹。   他吃一惊,定睛望时,原来是杜希言,当即奔过去。   杜希言失望地向他摇头,道:“他昨天离开啦!”   张立锦道:“杜先生,在下有个疑问,却不敢启齿。”   杜希言道:“张兄何须吞吞吐吐,假如我能回答的话,自要乐意奉覆。”’张立锦仍然迟疑一下,才道:“在下见杜先生才进去一会儿,难道已能查遍全宅了?”   杜希言道:“我没有查遍宅中每一个房间,只不过衡情度势。找出他可能会占住的房间,果然那个房间,遗留得有种种痕迹。此外,从灶下炉火余温,也查出了他们离去的时间,只是昨天而已。”   张立锦一听之下,哑口无言,要知他本县曾经走过江湖,经验颇丰,是以立即深信对方的判断不会有错。   杜希言道:“凌九重既是昨天走的,我马上追去,大概不难赶上……”   事关紧急,他是说走就走。当下立刻返回客店,带了书憧吟烟,一齐上马,向巢湖方向进发。   当他离开庐州时,万万想不到他要追赶之人,尚在庐州。   原来凌九重只不过换了一间空屋而已,因为原先的那一家,一来破旧,二来周围都有楼房,晚上点灯的话,极易被邻舍楼上之人看见。   他虽然一点都不怕,但目下等如与武林各家派为敌,便不得不小心隐藏,免生意外。   余小双和他在一起,正显露出女性的本事,细心地收拾打扫一间上房,忙得她微微见汗,双颊通红。   凌九重在一旁瞧着时,但觉她不但由面貌到身裁,没有一处不美,最动人的,还是她双颖的健康面色。   她的肌肤白嫩无比,这刻透出鲜明可爱的面色,益发显得青春焕发,光采照人。比之擦脂抹粉,大不相同。   凌九重等她伸手,才道:“徐小双,我们不会在此地耽到太久,你何必白费气力户余小双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不喜欢把各处收拾的干净一点么?”   凌九重耸耸肩,道:“说老实话,我喜欢。”   余小双道:“那就对啦!我也喜欢呀!”   凌九重道:“但你又要指派我去买这买那,我就不喜欢了。”   余小双嫣然一笑,道:“对了,你怕被人看见,对不对?”   凌九重没有回答,眼睛虽然看见的是她那纯洁美丽的面孔,但心中却暗暗忖道:“她会不会是在玩弄手段,故意借这个理由,使我上当,因而败露了行藏?唉!看她的样子,似乎不是会使心计之人。”   余小双坦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凌九重吃一惊,道:“你知我在想事情?”   余小双道:“我又不知道,我觉得你是在想而已。”   凌九重放心地吁一口气,道:“你是感觉到的?好吧!你和我在一起,可会觉得害怕?”   余小双笑道:“为什么要害怕?你不会杀死我或者什么吧,你会不会?”   凌九重摇摇头,她又道:“那么我怕什么?”   她反问得凌九重无话可说,因而连他也惊讶起来。   要知他本是邪气之人,若是别的女子如此问他,他必会说出极大胆很亵的话,问她怕不怕这件事。   但余小双的纯洁可爱,使他说不出这种话来。   余小双从内间看到外间,甚觉满意,高声宣布道:“凌大哥,我要烧水洗澡了,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凌九重道:“我不洗。”   余小双认真地道:“那不行,我知道有许多男人不爱洗澡,所以被我们叫做臭男人。我告诉你,有些事做了之后会后悔的,但洗澡这件事,做了之后,永远不会后悔。”   她笑了笑,又补充道:“这是我们那里的一句俗你……”   凌九重舒服地坐在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躺椅上,伸展一下四肢,道:“喂!我也告诉你一点,那就是没有人能改变我的生活习惯,你也不行。”   余小双也在他对面坐下,道:“我知道,你是又骄傲,又硬骨头的人。”   凌九重傲然道:“征是如此。”   余小双道:“我只是求你洗干净,并非要改变你呀!”   凌九重皱眉道:“这还不算是想改变我的习惯么?”   幼双道:“我们既然在一起,我总不能不理你啊!”她不说“爱你”,而说“理你”虽是一字之差,分别却大。   凌九重怀疑地道:“我身上有怪气味么?”   她含笑摇摇头,道:“那倒没有,但再过一两天,可就说不定了。”   凌九重站起身,叹一口气,道:“好,好,我去洗。”   他一点也不用担心余小双会不会逃跑的问题,因为她身上的武功,已被禁制,同时,她亲回答应过决不逃走。凌九重不知如何,对这个美貌少女的诺言,居然非常的信任。   他在数日间,已买备了许多日常应用之物,连余小双的衣裳,也买了不少,所以随时换洗,毫无不便。   轮到余小双人俗之时,凌九重独自坐在房中,耳朵听见相距不远的水声,晓得她已经在沐洗身体。   他长长呼一口气,忖道:“奇怪,她虽是这么美,这么迷人,但我却不想去窥看她入治,为什么?我何以对她特别好呢?”   阵阵水声送入凌九重耳中,他一面侧耳而听,一面对自己的不起邪念,感到非常的新鲜和有趣。   因此他继续寻思其故,忖道:“我不是正人君子,若是以前,明知那边有美女人浴,一定忍不住会过去偷窥春光的……”   他眼前现出余小双美丽绝世的容颜,又忖道:“但我为何竟不想去偷窥她人俗?莫非尝过多妙仙姑李玉尘的滋味,就从此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之感念头方自掠过心头,自己已用力摇头,否定了这个理由。原因是余小双之美,与李玉尘不同,且也决计不在她之下。   换言之,李玉尘可以使他对别的女子提不起兴趣,但对余小双则不能。因为余小双大有胜过她的可能性呢!   凌九重继续想道:“是了,我一定坠入情网之中,才不愿意做出窥治的下流勾当,唉!   这也许就是唯一答案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房门推开,香风扑鼻。   凌九重定睛望去,只见余小双头发有一部份湿了,是以梳凉之下,紧贴头上,衬上那白玉的面庞,漆黑明亮的双眸,散发出说之不尽的青春光采。凌九重一看之下,不禁呆了。   余小双笑一笑,红唇微绽,露出雪白的贝齿。   她道:“好舒服啊!我们该睡啦!”   她的声音、表情、笑容等,都是那么亲切自然和可爱。   凌九重迷迷糊糊,站了起身,道:“是的,该睡了。”   猛然惊觉,付道:“我这是怎么搅的?为什么都听她的?”   余小双道:“我睡里间……”   凌九重不由自主的应道:“好,里间给你。”   余小双道:“外面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凌九重大为开心,甚以能保护这个美女为乐事。   他开玩笑地道:“告诉我,难道你会怕鬼怕黑,像普通的女孩子一般么?”   余小双道:“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许笑我。”   凌九重道:“当然,当然,我决不笑你。”   余小以道:“我不但怕黑、怕鬼,还怕蟑螂……”   凌九重道:“好极了,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捉几只蟑螂,放在你身上的衣服里面……”   余小双打个寒瞟,显得真的很惊慌。   凌九重顿时大感不忍,但觉自己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而她是那么纯洁柔弱的女孩子,连开玩笑的话,也会当真的。刚才的话一定骇坏她了。   他连忙道:“别怕,我是说着玩的。”   余小双道:“唉!想想看,如果被那些蟑螂在肌肤上爬行,多么可怕啊!”她的样子犹有余悸。   凌九重道:“谁敢那样做,我先杀死他。”   余小双欢喜地笑道:“真的?那太好了。”但她马上就想到这问题很严重,因为她内心中了解一件事,那就是凌九重这个人,邪邪正正,没有定准的。   因此,他真可能为这等事而杀人.虽然似乎不可能发生有人拿蟑螂来放在她身上之事,但却可以借题发挥。   当下缓缓道:“其实呢?一条人命.比起了我遭受蟑螂附体的痛苦恐惧,毕竟重要得多,所以你万万不可因此杀人。”   凌九重道:“不对,这世上人多的是,决计杀之不尽。但你余小双,却只有一个……”   余小双道:“任何人在世上都只有那么一个啊!”   凌九重道:“虽然如此,但有资有贱,大不相同。古乐府中,有一首说:“一笑倾入城,再笑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意思就是说,虽然把城国都因她一笑而失去,俱不足借。因为城和国可以再得,但佳人却是百世难以再得的。”   余小双道:“啊!这番话真是美丽极了。”   凌九重道:“所以你可以了解我会下毒手之故了。”   余小双道:“了解是一回事,赞同与否又是另一回事。”   凌九重讶然地打量她,道:“想不到你的口才这么好。”他眼中的女孩子,是那么年轻美丽,纯洁可爱。因此,与这等犀利的口才,有点不大相称。   幸而余小双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依旧坦然地回望他。这是她纯洁无邪的一种表现,使他忘了她的老练犀利。   要知凌九重随时随地都可以占有她,所以如若凌九重感到她和一些老于世故的女子没有区别之时,随之而来的,一定是情欲,幸亏余小双明亮的眸子,无邪的眼光,改变了此一情势。   这一夜的谈话,至此结束。翌日,凌九重独自到街上打了一转,回来时,买了不少书籍和几件乐器及围棋等物。   于是,这一对年轻男女,便利用这些消闲之物,过了两天很轻松的日子。   凌九重不但不说走,甚至有长久住下去的迹象。   第三天早上,凌九重又出去一趟。回来后,就收拾东西。   余小双一面动手,一面问道:“我们要搬家吗?”   凌九重道:“不是搬家,而是离开庐州。”   余小双哦了一声,道:“多可惜,这两天过得轻松愉快极了,竟使我对行将再度奔走流浪于江湖之中,感到非常厌倦。”   凌九重吃了一惊,道:“什么?你想有一个家么?”   余小双道:“家这个字,听起来太多束缚了,最好改称为一个舒适温暖的窝……”   凌九重这才恢复常态,道:“是的,听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余小双道:“你很怕有家庭的负系,是不是?”   凌九重点点头,道:“是的,尤其是看了我父亲的下场。”   余小双道:“怎样的下场丁’   凌九重道:“他天天要受我母亲的气,又不能向她下毒手。”   余小双道:“假如你的母亲是个柔顺的女人,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凌九重道:“也许是的,也许不是,据我父亲说,柔顺可爱的女子,到了年纪老大,也会变成叨咦可怕的女人。”   余小双道:“你爹总不会劝你不娶吧?”凌九重道:“他认为娶妻最麻烦,最是不智。   等如自己找副枷锁给戴上,终生不得自由。所以他动找别娶妻。”   余小双道:“这等样子的父亲,倒也少见。”   凌九重道:“其实他的劝告非常明智,他说,女人总是新鲜的好,所以不要弄一个丢不掉的妻子,多找几个情妇外室之类的,更快活些。同时也一样可以生儿育女……”   余小双道:“你一点都不肯牺牲,则一定不能长久。”   凌九重摇摇头,道:“小双,你要知道,我不是乎常的人,无论在那一方面,皆与常人不同。因此,你的道理,别人适用,却不是我可以接受的……当然啦!在你来说,又不同了。因为你亦与普通的女孩子不同……”   余小双道:“你的理由叫我无法反驳,可是又觉得好像不对。”   凌九重笑一笑,道:“收拾好了没有?”   余小双道:“如果通通带走,有好几箱呢!”   凌九重道:“不要紧,我们带着家人仆妇,包一条船,行李非多一点不可,否则就不像样了,到时候,体委屈一点,暂时假作是我的夫人。”   余小双道:“啊!有趣,我从来没有做过夫人。”   凌九重瞪她一眼,道:“如果你做过夫人,我理你才怪呢!”   余小双自家也好笑起来,赶快又收拾行李,一面道:“为什么急急忙忙要走?”   凌九重道:“前几天已经有人追下来啦!而且还真厉害,居然会向介绍房屋的地方查询。幸而我早已搬了一次。”   余小双道:“有一件事我总没有法子想得出理由。”   凌九重道:“什么事?”   余小双道:“我只不过是彩霞府一名弟子,艺业未成,身世亦没有什么来头可言。但你却掳掠了我,究竟是何故?”   凌九重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余小双道:“那么你岂不是变成听命行事之人了?”她口气之中,充满了不平和谴责的意味。   凌九重一怔,道:“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   余小双只要撒点火种,也就够了,当下转个话题,问道:“我们要到哪儿去?”   凌九重道:“倒江南去,你去过没有?”   余小双摇摇头,道:“股有,你可别问我喜欢不喜欢去。”   凌九重讶道:“为什么?”   余小双柔婉地笑一笑,道:“因为我不愿骗你啊!”她已暗示出自己不愿赴江南,目下只是迫不得已。由于她那动人的温柔笑容,便使得这种暗示,竟不致伤及对方之心。   凌九重搓搓手,道:“我已没有法子改变了。”   余小双问道:“改变什么?”   凌九重道:“改变咱们的行程呀!要知我劫走了你,当时又放过了许氏夫妇等情形,已被窥破了,便变成了李天祥以及你师父等人的仇敌,所以我简直已是骑上虚背,除了逃走之外,别无他途。”   余小双道:“到江南去,他们就莫奈你何么?”   凌九重道:“那边已有人接应,比较安全些。”   外面忽然传人来人语声和步伐声,余小双大是惊奇。   凌九重已解释道:“前两天我已去雇妥了两个家人,还有两个仆妇。这样咱们动身之时,宛如举家远行,不招人疑。”   余小双道:“好极了,我已是夫人了,是不是?”   凌九重笑道:“是的,你是余夫人,我也改姓余。你记住了,别在人前露出马脚。”   他向房外望一下,又道:“我叫他们来见过你……”   余小双忙道:“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凌九重开玩笑地道:“咱们已相处了不少日子,还有新鲜活么?”   余小双道:“我常常觉得每一件事都新鲜有趣,纵然是发生过许多次的,仍然会有此感,你并不如此么?”   凌九重道:“这正是我羡慕你的地方,你还年轻,赤子之心未失,保持着烂漫的天机。   但我却不行啦!”   余小双耸耸肩,姿势异常优美,说道:“先说正经事吧!我要告诉你,我可不能帮着你掩饰行踪?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换句话说,你将故意露出马脚形迹,使追兵能查到线索,可是这样?”   余小双道:“是的,你可会怪我?”   凌九重眼中透出沮丧的神情,轻轻道:“我原以为你会帮助我的。”   余小双大感歉然,道:“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是你想想看,人家千里迢迢的追查找的下落,难道我不应该为他们没想么?”   凌九重略见欣赏,道:“这话有理。”   余小双道:“你对我很好,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凌九重摊摊手,苦笑道:“我总算有点收获,对不对?”余小双突然间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竟是非常真心的爱上自己。尤其是他的性格,她用不着分析,也感觉得到他是个固执无比之人,一旦动了真情,那是永远休想他改变的。   因此,她泛起俊惊之感,不由的想到万一自己将来竟与别人相爱而不理他时,将会有怎么样的事情发生。   要知余小双自的孤苦,身世可怜。因此她表面上虽然纯洁美丽得如天使一般,毫无半点机作之心似的,但事实上她曾对这人生反覆思量,注意种种人事上的变幻,与乎其中的道理。因此,她的内在,并不简单。   虽然她对如何应付凌九重这一点,毫无办法,但她总算是曾经想到过,也曾经设法应付。   凌九重召集新雇的四名佣仆进来,两个男的都当过长随跟班的差事,懂得官家大户的礼数,俐落地叩见,报上名,一是卢荣,一是王升,另两名仆妇,俱是三旬上下年纪的人,长得都颇干净好看。   她们之中,一个是寡妇,叫做金嫂,另一个也是有丈夫的人,叫做李嫂,俱都有经验的仆妇,价钱相当高昂。   行李已收拾得差不多,卢荣和王升动手搬运。金嫂和李嫂则帮助余小双收拾一些琐碎的小物事。   凌九重出去查看车马的情形,他一离开了,金嫂和李嫂就开始向这个年轻美丽的小贵妇进攻。   金嫂的嘴灵巧些,话说的又快又清楚,首先盛赞这位小夫人的美丽和福气。   照金嫂的讲法,她虽然见过无数显宦富贵人家,可是像他们两小口子这般漂亮匹配的人物,却还是第一遭。   李嫂也说,以“余老爷”这般人品才貌,以及富于决断的男子气概,错非是余小双这等人物,决计配不上他。   这番话衬托出她的福气,她接着又道:“像老爷这种能干的人,唉呀!那真不易降得住呢户   余小双只微微而笑,因为她不知怎样说才好。   金嫂这时间收拾起关于女人要用的东西,从化妆品一直问到衣物。她的意思是替余小双准备好,随时可以取用。   此外,在官宦人家而言,这些物事,都经手于婢女娘姨为之,用不着自己收拾,这才有气派。   但她问一样余小双就怔一下。其中有些物事,她连听也没听过。   金嫂、李嫂何等厉害精明,一瞧之下,早就觉得她不似是“贵妇”,只是一个美丽纯洁的少女而已。   因此金嫂便以婉转的言语,劝她须得从速购备。余小双欣然同意,便叫凌九重来,告以此意。   凌九重立刻委以全权,给她一笔可观的银子。   到了门外,凌九重向金嫂道:“买妥各物,速速回来。我将重赏你,就是五十两呢!但你得记住一件事,闭住你的嘴,你明白了没有?”他眼中射出森寒似剑的光芒,逼视着她。   金嫂骇了一跳,忆道:“老爷的吩咐,小妇人都记住了。”   凌九重虽非凶神恶煞的模样,但他的目光,以及坚决冰冷的语声,全能令人生出被杀头般的胆寒。   他又说道:“如果我在外边听到一点风声,哼!哼!你定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随手又拿出一只银元宝,两指一夹,那元宝齐腰断开。   金嫂一则害怕无比,二则贪图巨大的赏赐,真是又惊怕,又仰慕,露出无比忠诚的表情,夹尾而去。   凌九重把这四名下人,—一用过威逼和诱的双管齐下手法,已深知他们决计不敢败露自己的事。   由于购物费时,直到午后才出发,一共是两辆大车,两匹长程健马,由卢荣王升骑着前后照顾。   凌九重和余小双一块儿坐在车内,垂着帘子,可以望见外面的情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他们向金陵进发,一路上不要换车,不时可见一些佩刀负剑的武林人物,在大路上奔行来往。   有时数匹骏马,驮背着几个劲装疾服的汉子,风驰电掣的经过,卷起了一大片的尘土。   蹄声如雷中,仍然有时可以听到粗豪的笑声。   余小双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每当这等雄姿骏发的武林中人傲然呼啸而过之时,凌九重就会浮起奇特的表情。   她视察了几回,断定没有看错,当下不经意的说:“九重,你可愿意像那些骑上,自由自在地放马驰行,好像没有一点忧虑,没有一点拘束?”   凌九重道:“也许愿意,但很快就会厌倦的。”   余小双忙道:“峨!若然如此,你倒是适宜成家立业啦!”   凌九重苦笑一下,道:“别开玩笑,我只是在想,这些人之所以能如此豪放,如此自由,完全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须要逃避,对也不对广余小双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心中忖道:“他不喜欢躲躲闪闪,见不得人的滋味,这正是大好机会,或可使他改邪归正,也未可知呢疗   心念转到此处,大为欣喜。   因为她深知如果能使一个步入邪途的人,尤其是像凌九重这等具有一身大本领之人,回到正途上,则功德之大,莫与伦比。   假如能这样的话,她自问真可以牺牲一切。   当下说道:“你可知道我心中想什么?”   凌九重摇摇头,道:“很难猜得出。”   余小双道:“我忽然想到与你并骑驰驱在这风和日丽的大道上的情景呢!多可爱啊!”   凌九重一楞,过了一会才道:“这原只是奢想,亦非难事,如果不是情势所限,马上就可以实现此愿……”他接着自嘲地笑了一声,又遭:“我也晓得你是因为明知目下办不到,方会生出揭幕一试之心,而我却还说不难,真真可笑得很。”   余小双忙道:“我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她说得很诚恳真挚,可是凌九重仍然皱着眉头。   显然他脑子里并不肯轻易地就放弃了这件事。   他突然敲敲车门,赶车的依令刹住大车。   王升跃马上来,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凌九重拔起帘子,道:“我和夫人打算骑马走一段,你和卢荣下来。”   于是余小双得遂所愿,和凌九重并肩驰马于大道上。   如在平时,就算要余小双骑着马,走上千里,她也毫不在乎。但眼下大道上的风沙和太阳,竟使她觉得受不了。   原来这是因为她穴道受制,武功暂失,因此之故,她的抵抗力和体力,和平常之时真有天渊之别。   走了一程,那种诗意的感觉,早就比不上身体上的不舒适,当下提经勒马,减缓了前驰的速度。   凌九重却宛如出宠之鸟一般,十分欢畅,哈哈大笑声中,已超前了十多丈,还不时回头瞧看余小双。   正在此时,对面交错而过的一辆大车,突然“砰匐”大响一声,一边的轮轴断折了,车身立刻倾坠。   余小双的坐骑惊得急嘶一声,斜窜离开了大路。   她大惊之下,只顾得坐稳身子,以免坠马。   因此那坐骑驰窜过一片荒野,折人树林的小路,然后又登丘越岭,忽上忽下,她根本连方向也弄不清楚了。   初时她还隐隐听到凌九重叫喊及长啸之声,但到了后来,独自在荒野之中,四方八面,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那匹受惊的坐骑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余小双心中叫了一声谢天谢地,放眼一看,但见前面是一条溪流,溪水甚是清澈。   溪流的两岸,垂柳飘曳,桃李成林,风景十分的清幽可喜。   余小双长长透一口气,从鞍上滑下来,先温柔地抚拍马颊,尽力安慰它,使它平静下来。   然后把马系在树上,自个儿走到溪边,找到一块踏脚的石头,蹲低身子,用双手捧起溪水洗面。   一阵清凉之感,沁人心脾,使她觉得非常舒服,生似这一掬之水,已把尘虑洗涤净尽了。   突然间,那匹使马的喷气声惊动了她,因为那匹牲口表示出不安的意思。   她回头一望,但见距她丈许的一棵大树下面,有一个粗壮大汉,倚树而立,正瞪视着她。   此人不但体格魁伟,同时虬髯绕须,头发蓬乱。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衣服,真教人疑是深山大泽中的野人。   余小双望过去时,恰好碰上了对方闪闪有光的眼睛,只觉那眼色之中,透露出粗暴。凶恶的意味。   她不禁大吃一惊,可是随即警觉,迅即忖道:“我万万不可露出惊怖之色,以免反而激起了他侵犯的野性……”   当下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站了起身。   那个大汉倚树不动,一味瞪视着她。他面上纵有表情,也被胡须所掩去,是以只能从他眼光中,窥测他的心意。   余小双看到的是“粗暴、凶恶、诡邪”的意味,当下暗暗推测这个奇怪大汉的来历,以及他的企图。   她在石上犹疑了一下,想道:“我老是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应当当牲口那边移动,看他有什么反应才是。”   当下缓缓举步,离开那块石头。   她走出两三步,目光可不肯离开对方。   突然发现那个大汉整个身躯。生似微微收缩。   如是常人,别说瞧不出这些细微的变化。即使瞧得出来,亦全然无法知道这等情形,表示什么意思。   但余小双乃是彩霞府弟子,本有武功真传,目下虽然功力消失,但所受过的训练,使她一望而知对方准备行动。   原来他全身肌肉收缩,正是要摔然冲跃的迹象。余小双一望而知,心头一震,顿时停住了脚步。   假如她落在这个粗暴大汉手中,那真是有如肉在附上,任他宰割,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遭遇一定很可怕。   那大汉动也不动,可知他还要等她向前移动一点,才会冲过来。   余小双凛骇之中,突然灵机一触,付道:“他随时可以冲过来抓我,因为我后有溪流,无路可逃。但他为何不动?莫非正因害怕那道溪流么?”   此念一生,马上向后退,好在她刚离开溪边不过三四步,是以一下子就退回刚才的那方石头上了。   但见那大汉全县收编得紧的肌肉,又放松了。   余小双忖道:“他不敢追来,已可以肯定是怕我跳落水中。唉!我虽不会水性,但必要之时,也只好往溪里跳了。”   那条溪流约有两丈余宽,相当的深,不会水性之人,非淹死不可。她此一决定,等如不惜自杀以保清白。   双方对峙了好一会,那大汉身子一挺,背后离开了树身。   余小双凝视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那大汉跨出一步,方向竟是向着余小双这一边。此人身高脚长,本来就相距不远,他步子又大,只须再跨两大步,就差不多迫近溪边了。   余小双第一次开口,说道:“别过来,再过来的话,我就跳落河中。”   那大汉发出一阵粗暴狂野的笑声,但脚下果然停住。   他笑声收歇后,才道:“你跳河与我有何相干?”   余小双不答这话,却问道:“你是谁?”   那大汉道:“我是谁,与你何干?”   余小双忖道:“此人外表虽然粗暴无比,形相可怕。但其实言语清晰,思想敏捷,可不是容易骗得过的人呢!”   当下过:“虽不相干,但我想知道你的姓名。”   那大汉眼中射出狂怒之光,厉声道:“谁说一定要有姓名的?没有就不可以么?”   余小双道:“当然可以啦!”她一辈子也没有碰上过这么容易发怒之人,觉得十分希奇;而且他能从双眼中如此清楚的表现出来,也是十分少见的。   她接着说道:“这件事值得你这么生气么?”   那大汉哼一声,余怒未息地道:“混帐,老子偏偏不要姓名。”   余小双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谁也管不了你。”   那大汉身子微微倾前,余小双的娇躯也跟着后侧,那意思是他只要一迈步.她就往水里跳。   对方不但不往前,反而后退了一点,摆摆手,道:“不要跳下溪里。”   余小双道:“你不迫我,我自然不跳,难道我想淹死自己么?”   那大汉讶道:“你不懂水性?”   余小双道:“不懂,你信不信?”   大汉点动那个巨大的头颅,道:“我信,你的话叫人不能不信。”   余小双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样对付我,有什么打算?”   大汉道:“我不知道,我要捉住你之后,才想这一点。”   余小双道:“那么现在想想看,如果你不想伤害我,那就告诉我。”   那大汉当真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暴躁得很,时时会做出后悔的事。不过……我觉得真不想伤害你……”   余小双一时无从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便道:“但我刚才常看见你眼中露出凶光,那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伸手摸摸嘴巴,似或的胡须竟发出一阵声响,好似是硬毛刷刷过什么物体时的声音。   他道:一当初我怎知道你这么可爱呢?”   余小双听了这话,大感兴趣,道:“哦!原来你是因为后来见我可爱,才打消了伤害我之心,是不?这样说来,开始之时,你真有伤我之心了?”   大汉道:“是的,但这也难说,通常一些女孩子,被我捉住之后,多半吓死。所以我有没有存心,都不关重要。”   余小双道:“假如你把胡子刮一利,头发梳一梳,衣服鞋袜都穿好些,决计不会有女孩子被你吓死的……”   大汉摇摇头,道:“不行,我试过了。”   余小双讶道:“你试过了?还是能把人驻死?”   大汉道:“不是骤死别人,而是憋死我了,想想看,每天光是穿衣刮胡子,烦都烦死啦……”   他突然咕呼一声坐在地上,用力很猛,但屁股似乎毫不疼痛。   余小双恳切地道:“如果你不愿与人相处,那就可以随心所欲,不须顾及别人的感觉;如若要在人群中生活,谁也没有法子不节制自己的。不然的话,没有人可以得到安宁了。”   大汉道:“我觉得人真是世上最可恶的东西了,我试过与他们好好相处,但他们戏弄我,或者像看什么怪物似的瞪我,我可受不了……”   余小双道:“既然如此,你只好独自在深山野岭中过活了。唉!我知道这不公平,那些人不该这样的待你。可是……这有什么法子呢?”   大汉泛起暴怒之色,目射的光,厉声道:“依你所说,我应该忍受那些讨厌的人的欺负么?真是混帐……”   余小双举手掩住胸口,生似要压盖住惊跳的心,道:“我……我也觉得你不公平啊!”   那大汉看了她可怜可爱的精神,顿时怒意大减,深深吸一口气,才道:“你别怕,我不是对你发脾气。”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是第一个愿跟我谈话的女子,同时也是最美丽的。”他的话声,已变得很温柔,巨大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身边的青草。他虽然是坐在地上,但仍然高大的惊人。   余小双透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她稍为思忖了一下,又适:“你一定是读过书的人,对不对?”   那大汉道:“读过一点,你如何晓得?”   余小双道:“从你的谈话中,其间有些字语和词句,不是胸无点墨之人用得上的。此外,你思路清晰,感觉细腻,观察敏锐,这都是读过书,用过思想的迹象。”   那大汉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可惜的是我暴戾的天性,加上我比常人高大得多的体格,使我不能见容于人世。”   他长长叹息一声,挥动巨大的拳头,捶在地上,发出沉动的鸣鸣响声,似是要发泄他心中的恨意。   他接着又道:“如果我不是这么健壮有力,或者会好一些,但从来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我,所以我更不能容忍别人了。”   余小双笑一笑,道:“那只是因为你见识不广而已。其实以你的体格,虽说很魁伟庞大,但仍然算得是正常人,历史上有许多巨霸一定会比你更巨大呢!”   大汉现出苦恼的表情,道:“历史是过去的事,但我是现在的人啊!”   余小双道:“以我所知所见,就有不少人身材可以与你媲美,更有些人长的比你可怕,但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大汉讶道:“真的?为什么呢?”   余小双道:“因为这些人不是活在普通人的圈子里,而是生活在武林群雄之中。这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世界,你越有气力,和武艺越精的话,就越发受人尊敬。像你从未练过武功之人,气力虽大,也不中用的。”   大汉欢喜的跳起来,叫道:“好极,好极,武林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前去……”   余小双道:“武林只是泛指一般学武练艺之人这一个阶层而言。其实是存在全国各处,不过当然与常人有点不同,便如这些人,时时奔走天下各地,去办各式各样的事情。或者有些什么任务,须冒性命之险去做。”   她停歇一下,又道:“全国习武之人,多得无法胜数,而武功之道,又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多少年下来,就分为无数派别,各有擅长。目前最著名的,有少林、武当、峨嵋等家派。假如你投入这些家派中,自是可以不愁衣食,专心修习武功。其他练武之人,有些是本来就家资豪富,有些则是世代相传,以武技胡口,例如去当缥师,或者当护院等。总而言之,习武之人,以及所做的行业,已成为一个特别的圈子,通称为‘武林’,你明白不明白。”   那大汉道:“明白啦!但武林中真有如我这般模样的人么?”   余小双道:“有,但也不多就是了,其实体这种身材,在武林中才更占便宜呢,有何不好?”   那大汉道:“好极了,我当镖师去。”   余小双摇摇头,道:“不要急,作第一步先练武功才行。”   那大汉道:“谁打得过我?还要练什么武功?”   余小双想道:“我如何说明呢?我目下功力全失,不能现身说法。如果说明我不能动手之故,又不知费多少唇舌,还不知能不能使他领悟。如果他认为我遭凌九重所害,含怒于心,碰上他时,冒失动手,非被凌九重杀死不可。”   她念头电转,目中缓缓道:“我虽然不算是武林之人,但我一个朋友却是的。假如他在这儿,就可以叫他露点功夫,使你明白光是气力是不济事的。”   她自觉讲了这一堆话,仍然无法使对方当具体会。   于是转过头,道:“我姓余,名小双。你呢?”   那大汉这回没有发怒,只苦恼地瞪眼睛,道:“我没姓没名,人家叫我大牛。”   余小双啊了一声,道:“原来你跟我一样,不知道父母是谁?其实我是不是姓余,连我师父也不知道。”   那大汉惊讶地打量她,直到心中确信她没有欺骗自己,才道:“你也是么?以前我最根人家问我姓名,就是这个缘故。”   制\双边:“以前的事我们暂时不提,你仍然得找个姓氏,起个名字,这样才与别人一样,也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罗!”   那大汉道:“我很喜欢张飞,就姓张吧!”   余小双道:“名字呢?就叫大鹏好不好?”   那大汉顿然点头,当下有了正式姓名。   余小双:“你以后的事,待我尽力为你安排。”她说这话时,心中大为惶恐,因为她日下正如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不过她不得不安慰张大鹏的心。   她接着道:“你现在马上要做的是刮胡子,整好衣冠。”她掏出一锭银子,举步离开那块石头,向张大鹏走去。   走到张大鹏跟前,两人一比之下,张大鹏简直比她高上一半不止,而且她的腰肢是那么纤细,张大鹏的巨掌,足可握住,把她举起来。   他俯视着这个美丽的少女,道:“徐姑娘,你在这儿等我么?”   余小双把银子塞在他掌中,道:“是的,我等你。你顺便买点日用之物,致于衣服鞋子等,恐怕我不到现成的了,回头到城里定做吧!”   张大鹏裂嘴而笑。直到这刻,这个大汉存心如何。余小双还真没有把握。假如这个巨人伸手,把她抓住,她就变成俎上之肉,而且最可悲的是,她竟然上了这个大汉子的大当。   余小双清楚地感觉得出,这一刹那,正是她命运的决定关头,失败,则连生命也给输掉。成功,却没有获得什么。   张大鹏的牙齿,在浓密的胡子中闪耀着白色的反光。   余小双极力保持冷静,仰头望着这个巨大汉子。   他突然一转身,迅快奔去,脚下居然没有声响,一晃眼间,那庞大的背影,已消失在树木中。   余小双此时才松了一口大气,举袖拭去额上的汗珠。之后,她放心地等候张大鹏回来。   这个巨汉宛如猛兽一般,但要驯服了,以后就不须骇怕。余小双对这一点知道得很清楚,而她有了这么一个护从,自然大有帮助。   她在此处已耽搁了不少时间,但还听不见凌九重的声音,可见得他追错了方向,短时间内,不会找到这儿。   因此她已经等如逃脱了他的掌握,由于她并非主动地逃走的,所以她尽可问心无愧,不算是违背诺言。   她自个儿站在树下,不断地反覆想道:“我要不要回去找凌九重呢?”   还未想出答案,一阵劲风吹掠而来,她抬睛一望,只见张大鹏已奔到面前寻丈处,陡然停住。   他那么巨大的身体,加上那么急道的动作,竟能够陡然停住,可见得他具有常人不及的天赋异禀。   余小双笑一笑,道:“你回来啦!让我瞧瞧。”但见他面上胡须皆已剃去,头发梳好,也洗盥过面孔手脚。因此,虽然仍是褴楼赤足,但清清爽爽,与前已大不相同。   张大鹏摸摸发青的下巴,道:“好不容易才刮掉胡子,我把几件衣服都带来啦!”   余小双道:“你没有别的东西了?”   张大鹏道:“还有几本破书,和崩坏了的盘碗等,都丢掉啦!”   余小双道:“好,我们走吧!”   但她身子不动,凝眸寻思。   张大鹏等了一下,才道:“我叫作双姑好不好?”   余小双喜道:“好,亏你想得出来。”   张大鹏道:“双姑,我们打算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我就是在想这事。”   张大鹏道:“你原本要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原本有一个人,姓凌名九重,是武林高手,与我一道前往江南。现在我们失散了,我正在想……”   张大鹏道:“那么我们只好往南走,渡过长江,要能碰上他。你可是打算叫他传授武功?他打得过打不过我?”   余小双忙道:“你千万记住,别与这人动手,那怕他骂你,也不可生气。因为这个人心很很,会杀死你的。”   张大鹏耸一耸宽厚的双肩,道:“我才不怕呢!”   余小双唉了一声,道:“老实说,他不是好人。”   张大鹏设道:“不是好人?但双姑你却和他在一起?”   余小双道:“我是不得已的……”   她忽然心机一动,接着道:“因为我有病,他带我去找人医治。如果医好,我的武功才能恢复。”   张大鹏道:“原来如此,他对你好不好?”   余小双道:“很好,但惹怒了他,还是不行。”   张大鹏道:“既是如此,我决不惹他就是。”   余小双叮嘱道:“不但不要惹他,连什么治病的话都不要说。你须得装不知道这件事。   我另外找一个人教体武功。”   她想了想,又道:“我们先向金陵走……”   张大鹏道:“那么从这边走,前面有条小路,可以退出大道……”   他过去把坐骑牵过来。奇怪的是早先牲口见了他,似乎很不安,但目下却反而与他甚为亲热友好。   他晃晃悠悠的在前面行,余小双骑马随后,一个是身高达七尺的巨汉,一个是红粉佳人,相映之下,颇为有趣。   不久,已行到平坦的田野中,踏着汗陌,空气清新可喜。张大鹏口中哼着小调,似乎心情十分开朗愉快。   走了数里,张大鹏头也不回的高声道:“再过去就是一片丘岭树林,从一条小路走去,大约数里路,就是大道。”   余小双道:“这儿风景真不错呢!”   张大鹏道:“我好久没有上这边来啦!”   余小双随口道:“为什么?”   张大鹏道:“因为我十五岁时,在这儿的一个大深潭中碰上了一件事。”他的语音中犹有徐悸,余小双听得出来,感到甚是奇怪。   只听他又遭:“我十五岁时,专门替人做工,有时放放牛,有时到私塾里学识字,日子过得快乐,可是有一天,我掉入深潭中。”   余小双啊一声,道:“你不会泅水吧?”   张大鹏道:“怎么不会?我是附近十几个村中,水性最好的,但我掉下谭去,是因为一条大蛇把我迫得跌下去的。”   余小双道:“原来如此,那么你赶快泅开就是了。”   张大鹏道:“才不是明,我一掉下去,身子还往下沉时,就听到上面水声一响。因此,我知道那蛇也下潭来了。”   余小双道:“这条蛇有多大?”   张大鹏道:“最少有一丈长……”   余小双骇得叹了一声,忽然听到淙淙的水声,连忙纵目四望,却望不见那个深潭。接着发现水声来自一条小溪。   张大鹏道:“这条蛇身上颜色花花绿绿,十分可怕,大约有碗口那么大,我两只手掌也握不过来呢!”   余小双道:“天啊!你还碰过它么?”   张大鹏道:“不但碰过它,而且被它缠住全身,差点儿就被勒死了……”   他说得兴奋,脚下不觉加快。   因此,他们很快就踏上一片长满了野草的斜坡。   张大鹏又道:“哪个水潭就在前面。”   余小双道:“我们快去瞧瞧。”   张大鹏道:“我一直不敢来,因为听说凡是怪蛇,必是成对成双的,假如那一条还在,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余小双也叽咕起来,道:“是啊!我也听人这么说过。”   他们的步伐缓下来,都表现出骇惧之意。   张大鹏忽然一挺胸,大声道:“其实我现在还怕什么?从来没有蛇虫野兽见了我不逃的。”   他恢复了昂然大步,可见得那一次的遭遇,在他心灵中形成了一个“结”,下意识中发生恐惧,目下一旦说出,予以理智的分析后,这个恐惧的结就从此解开,不再害怕了。   他们转过一道高坡,忽见右方有一个亩许大的水潭。潭边四周不是石头,就是浓密的山草和树木。   张大鹏停步适:“我就是从石上掉下去的……”   余小双道:“此潭一望而知深得很,要是我掉下去,准要淹死无疑。”   张大鹏道:“那条大蛇一直把我迫退石上,又把我迫下来。我一听到水响,晓得它也追下来,当时不敢往上冒,也不敢向潭中囚去。因为我猜一定游得没有它快……”   余小双道:“你聪明得很呢!”   张大鹏得意地道:“你过奖啦!我那时猛可一缩,退入潭岸边的石缝,希望它泅出去,我就悄悄爬上岸逃命……”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突然我感到身上一紧,原来已被那蛇缠住。当时我十分后悔,因为这其间我仍有时间爬上岸的,但我不动地缩在石缝中,才被它找到。”   余小双骇然道:“可怕极了,你这时怎么办?”   张大鹏道:“我能怎么办?当身上一紧之时,我双手可没有被缠住,在水底也看不真切,只见眼前影子闪动,便胡乱抓去,刚好抱住了靠蛇头最细的一截。如若不然。蛇身太粗,我一定抓不紧的。这时候我心想反正活不了,心中又急又恨……”   只听得余小双又紧张,又着急,道:“啊呀!那怎么办呢?”   张大鹏道:“这时我已腾不出手脚来对付它,只好用牙咬,好在那儿的鳞都很细,皮肉甚嫩,被我一口一块的咬下来……”   他停歇一下,又道:“慌急之中,我自家也不知咬了多少口?”   余小双接口道:“你可是把蛇脖子给咬断了?”   张大鹏道:“是就好啦!你听我说,惨事在后边呢!其时我正咬得高兴,突然一口咬着一块软黏的物事,顿时腥气冲喉,奇苦攻心,使我只差那么一点就昏迷了。”   余小双骏然道:“我知道你咬到什么物事啦!”   张大鹏讶道:“我直到现在,还想不出一点道理,而你这么一听,就晓得了?如若此言是真,请你快告诉我……”   余小双道:“世俗相传熊胆是活的,那儿挨打,胆囊就往那儿移去,沁出胆汁治疗。所以凡是熊类,爬到树上,从不慢慢爬下,总是故意摔下来,不论多高,也不会死……”   张大鹏道:“这个传闻倒也希奇,但与那蛇何干?”   余小双道:“此蛇既系罕得见到的奇怪毒蛇,也许能像熊类一般,能随意移动胆囊也未可知,对不对?”   张大鹏耸一耸特别宽厚的肩膊,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虽然没有昏迷,也不知如何爬了上岸。可是我却好像死去一般,大睡了四五天,回醒之后,目中奇苦不堪,一直过了四五个月,才恢复如常。”   余小双舒一口气,道:“这等遭遇,真是骇也给骇死了。”   张大鹏道:“所以我自此以后,不敢上这儿来。”   说到这儿,他们已绕着潭岸,走入对面的树林中。   张大鹏忽然伸手拦在马前,低声道:“前面有人。”   余小双道:“也许是附近的乡人。”   张大鹏摇头道:“不会,这儿罕得有人经过。你看,左近连一条小路都没有。不过穿过这一片乱岗,就到大道,也许有人抄近路。”   余小双道:“你先去瞧瞧是什么人也好。假如本来没有通路,这些人就相当可疑了。”   张大鹏倒也没有考虑到“可疑人物”这一点,只不过特地卖弄他的过人的视听之力而已。   当下应声迈开大步,却非常轻巧的行去,那么庞大的身形,移动之时不但迅速,而且没有半点声响。   转眼间,他从浓密的树林内出现,过来向余小双低语道:“有四个男人,都带着刀剑,一个站在靠大路不远处,向路上直张望。余下三人,都躺在草地上。”   余小双道:“晤!是武林人,看这情形,他们一定是在等候什么人,想加以拦途截劫。   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张大鹏道:“待我过去把他们轰走可好?”   余小双摇摇头,道:“待我去瞧瞧……”   她跳落马背。目下她武功虽失,但手脚仍然比常人轻捷,因此,穿过树林时,没有发出声息。   她藏匿在一丛浓密的树后,只见伸展下去的斜坡上,躺着三个人,皆用头笠覆面,以遮挡晒到面上的阳光。   另外还有一个,坐在靠近大路那边的草木中。   这四名大汉,不但都携带兵刃,而且身上的衣着都是一样的,可见得他们皆是同一出身来历。   余小双看了一阵,不禁皱起双眉,讶疑满腹,忖道:“这就奇了,他们乃是‘铁连环帮’的人,虽然属于黑道人物,但此帮在江湖间势力甚大,人数甚多,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到拦途截劫的田地啊!即使是想劫夺暗缥,也可以在适当的地点落脚,方始下手才是……”   她好奇心一起,便隐匿不动,张大鹏完全看她的,当下也伏在地上,像块大石头一般,动也不动。过了一阵,坡上有一个掀笠坐了起身,高声道:“时间差不多啦!”   其余两人也掀笠而坐,搓揉睡眼。   余小双更感不解,想道:“他们如果是在秘密地等候对象前来,则说话之时,不该如此粗声大气才是,否则岂不是很容易惊动对方?”   方转念间,在那边看守的人回头叫道:“来啦,来啦!”   被间的三人都站起身,整衣戴笠。   余小双恍然大悟,心想:“原来他们等的是自己人。”   果然片刻间,一个蓝衣长衫中年人从那一头出现,向山坡这一边缓缓行来,神态甚是从容。   此人面目冷峻,一望而知是个心根手辣,而又武功高强人人。   但见那三名大汉,都向此人躬身行礼。   蓝衣人略一颔首道:“好,你们全到齐了。”   其中一个大汉应道:“属下等一接到香主之令,马上赶到此地会集,在下还检查过装备,没有短缺任何一样。”   他这么一说,余小双才注意到旁边有两个相当大的包袱,而这等人出门时,决计不会带很多东西的。   蓝衣人又点头,道:“取好,现在咱们就等最后的消息,才决定行止。”   他说完之后,就在旁边的树下盘膝而坐。   那四名大汉其中三个,也松弛下来,坐在地上。原本负责把风的,仍然回到原处,向大路上张望。   又过了一阵,天空传来一阵扑翅之声。   蓝衣人身子一耸,直飘起来,飞到山坡间。看他的动作,似乎不费半点气力,却已飘飞出两文之远。   这等功力身手,连余小双看过不知多少名家的人,也为之动容变色。   她暗自忖道:“这蓝衣人在铁连环帮中,一定地位很高。唉!以他这等功力造诣,我就算武功全在,也远非对手呢!”   念头还未转完,但见蓝衣人口中发出哨声,接着天空中灰影闪动,电疾射下,霎时停歇在蓝衣人伸出来的手上。   只见一头灰鸽,稳稳的站在他手掌中,发出啥啥的叫声。   蓝衣人在它颈下取出一支叠卷的纸条,打开一看,便把发鸽放走,转头向众人高声说道:“哪点子在大江两岸,以及金陵城内都访查过,现在回转来,快要到达这儿啦!”   一个大汉道:“此地有香主大驾亲临压阵,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蓝衣人道:“话虽如此,咱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他摆手示意,其中一个大汉立即拆开包袱。   但见一个包袱装满了衣服,另一个包袱则是兵器。   那些衣服,都是公所捕快的服饰,包括帽子在内。而另外的包袱,兵器尽是铁尺,精钢三角铁以及锁链等物。     第十八章 君子之心皎如月     余小双不用多请,因为那四名大汉都匆匆穿衣,片刻间,这四人全都变成了公所捕快,并且换了兵器。   蓝衣人沉声道:“你们听着,本座是从无数人之中,挑出了你们四名,照理说应该可以胜任,除非你们不小心,露出马脚。”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们先看过他们的反应,才决定用不用铁连环锁他双手,或者是决定用与不用……”   一个大汉道:“属下们已讨论过了,香主请放心。”   蓝衣人加以森冷的目光,盯了那人一眼,才又道:“你们记着,凭你们的几手工夫,绝对赢不过那厮。”   他冷吟一声,以加强语气,又道:“千万别因为我也在场,便掉以轻心。”   大汉们都躬身而应,蓝衣人道:“哪个家伙手中之剑,乃是希世之宝,所以必须利用铁连环,扣住他的双手,那时候咱们就万元一失了。”   那些大汉们连连称是,蓝衣人直到此时,嘴角方始微微露出笑容。   他挥挥手,道:“你们都到大路上等候吧!”   那四个假投公人的汉子,迅即离开山坡,奔向大路。当他们都消失之后,蓝衣人悠闲地起身走动。   余小双机警地转头一望,但见距她不远的张大鹏,露出要说话的神情。她立刻用手势制止他,示意他耐心等候。   以她想来,这一群铁连环帮的人,必是利用公门捕决的身份,去欺骗一个人,使他上当被擒。   问题就出在这儿,以铁连环帮的势力,以及这蓝衣人的功夫艺业,照理说不必假冒公人才对。   这是因为以他们的实力,比起十个人的捕快,还要强大。况且武林中人,决计不肯轻易束手被捕的。   假如一定要动手,则假冒公人之后,蓝主人仍须跟去才行。若然蓝衣人恐怕跟去时会被对方看破,而不跟去。则假冒之举,徒然削弱实力,得不偿失而已,由此可知必定另有作用。   余小双迅速地思忖着,她本身的经验虽不多,但身在彩霞府,对江湖门道,以及许多奇怪之事,皆曾听闻。   因是之故,她仍然算得上有相当经验,见闻广博之人。   她继续想道:“就这等情况看来,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马上就要到达的对象,必是个奉公守法之人,绝对会俯首就擒。”   想到这一点,她顿时感到愤愤不平。因为铁连环如果是利用人家这种美德的话,实在是太卑鄙了。   她又忖道:“第二个可能是:这蓝衣人算定时间充裕,所以还在等候什么消息。也许这两个可能性都有……”   她凝神查看那蓝衣人的动静,过了一阵,靠大路那边的树林内,有一个人迅快的奔人来,跟蓝衣人打个招呼。   此人约有五旬左右,但身材仍然结实强健,眉目间有一股剽悍之气,背后斜插一把大刀。   他走到蓝衣人跟前,拱拱手,道:“听说你已有了线索,是也不是?”   蓝衣人点点头,道:“尤老师来得好快,比兄弟的预测还早了一往香的时间……”   他悠闲的笑了笑,又道:“尤老师此来,可曾与李姑娘联络过了?”   姓尤的剽悍老者道:“蓝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衣人道:“兄弟平生行事,最根的是受骗落空,关于今日这件事,捎话过来的人是尤老师,并未见过李姑娘本人。因此之故,关于事成以后的酬劳,兄弟不能不多问两句,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尤老师哼了一声,道:“蓝兄素有多疑之名,看来如今益发厉害了,难道我尤一峰的说话,蓝兄居然还信不过么?”   蓝衣人道:“不是信不过,尤老师万勿误会。兄弟只不过为你着想而已,要知付酬之人,乃是李姑娘而不是你呀!”   尤一峰道:“她如果不守信的话,只怕损失比蓝兄还惨重,试问别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将来有谁还肯为她出力?”   蓝衣人道:“将来之事,兄弟不感兴趣。”   尤一峰双眉一皱,道:“蓝兄如果不放心,这件事就此拉倒,反正兄弟我没有什么损失可言。”   他当真气恼了,是以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蓝衣人耸耸肩,道:“假如那厮已被兄弟摘下,只怕尤兄不肯真的不管吧?”   尤一峰冷冷的瞪住他,对方也毫不客气的以目光回敬,双方对望了一阵,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似乎随时会出手拚斗一般。   又过了一会,尤一峰耸耸肩,道:“蓝兄怎样才信得过我?”   蓝衣人道:“很简单,请赐告李姑娘现在的住处,兄弟马上派人与她直接联络,此举在兄弟来说,费不了一点时间。”   尤一峰道:“好,她目下在金陵某处……”   他把地点详细说了出来,蓝衣人取出纸笔记下。   之后,蓝衣人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仰天发出一声口哨,转眼间一头灰褐骏鸽刷地飞落。   他把纸条卷起,塞在鸽足的铜管内,一挥手,那头灰鸽便飞走了。   其次,她晓得了幕后主使之八,敢情是个姓李的女子,至于欲揭之人是谁?动机如何,均无所悉。   她不禁心急起来,因为算起来那个对象快要到了。如在中计被擒以前,她还不晓得是谁,但没有法子作任何决定了。   所谓任何决定,是说余小双她考虑要不要帮助他,以及如何帮助他的方法,在目前根本无法可施。   尤—峰仰头望着空中,说道:“兄弟以为那厮快要到达此处了,是也不是?”   蓝衣人道:“不错,快到啦!”   尤一峰道:“蓝兄带了几个人来?”   蓝衣人简短地道:“咽个。”   尤一峰道:“咖上你我,一共是六个人……”   他摇摇头,接着道:“不行,咱们力量太弱,休想揭下那厮……”   余小双聆听到这里,不只知道这两人不是同一帮的,事实上这两人在武林中颇有名气,她都认得出来。   余小双大为惊讶,忖道:“这两个家伙联手的话,能够与他们拚一拚的人,恐怕已不多了,何况尚有四名手下,但尤一峰却认为不够,岂不惊人?”   方转念间,蓝衣人已遭:“尤兄放心,这个任务兄弟一肩担承,无庸费扰精神。”   尤一峰有点不满地道:“虽然如此,但兄弟也不能说荣辱无关,蓝兄下手之法,难道是极大的秘密么?”   蓝衣人得意地仰天长笑一声,显然他对自己的设计,颇为自傲,是以很不得早早告诉别人。   他高声道:“既蒙尤兄下问,理该奉告,兄弟的计策是设计使他束手就擒,如果非得动手不可,兄弟尚有自知之明,决计不敢接下这个交易。”   尤一峰道:“那厮如何肯束手就擒呢?”   蓝衣人道:“自然有肯的道理啦!例如说,尤兄你虽不属任何帮会,但令叔眼下是龙虎刀派的掌门人,他如果派人押你回去见他,你能反抗么?”   尤一峰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蓝衣人又道:“像兄弟我,则无法抗拒敝帮帮主的命令,更属显然不过的事。”   尤一峰道:“然则那厮呢?”   蓝衣人道:“他的来历身世,虽无法查悉,但他这两天的行动,都被我调查得一清二楚。从种种细节微行之中,兄弟断定他是个极为奉公守法之人。”   尤一峰也不得不佩服,道:“嘿!真有一手。”   蓝衣人道:“目下关键只在于执行计策之人,能不能表演得恰到好处?使他深信自己是被认错了人,只须返衙与证人对质,即可释放这一点了。”   尤一峰道:“就算他入谷了,后面的手脚也得费一番功夫呢?”   蓝衣人道:“不要紧,只要他中计入谷。我手下那几个人,都是厉害脚色,很快就能哄得他自愿套上手铐。这时候,敝帮的铁连环就有用处啦!”   尤一峰道:“听说贵帮的铁连环,系以特别合金铸造,无法毁损,是也不是?”   蓝衣人道:“正是如此,当他双手被铐锁起来之后,即使武功再高,也跑不快,更休说动手拚斗了。”   尤一峰道:“妙极了,但愿蓝兄之计,得奏奇功。”   蓝衣人哈哈一笑,道:“请恕兄弟多嘴,敢问尤尼一声:兄弟之计如若奏功,对尤兄有何好处?”   尤一峰向他眨眨眼睛,作个会心的笑容,道:“好处虽比不上你但也足够了。不知你晓得不晓得,李姑娘的徒弟,也非常出色的。”   蓝衣人释然道:“原来如此,常言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话一定错不了的。”   蓝衣人举步行去,尤一峰在后面跟着。才走了六七步,蓝衣人忽然停步,转身望着尤一峰道:“如若兄弟的计策成功,只不知要将人送到什么地方去?”   尤一峰道:“这个交给兄弟办理,定必妥当。”   蓝衣人道:“在下不是怀疑尤尼会过河拆桥,而是事实上不得不由兄弟的部属押送,否则就很容易露出马脚。”   尤一峰那么老练的老江湖,至此也不由得泛起了怫然不悦之色,冷冷道:“蓝兄的顾虑可真不少。”   蓝衣人道:“兄弟一说,尤兄就明白啦!第一点,咱们能不能使那厮在毫无疑惑的情况之下,加上一副铁连环,尚在未知之数。”   他等对方点点头,才接下去道:“第二点,就算加上了铁连环,但如欲万全,最好还是由他们四人直接押送到地头,那可免去一番手脚。”   尤一峰沉吟一下,面上不悦之色已经消失。蓝衣人一望而知这两点理由,已把对方说服了。   尤一峰缓缓道:“蓝兄的提议,甚是有理,亦属必要之举。等到擒下那厮之后,兄弟才带领你们前往便是了。”   蓝衣上笑一笑,道:“尤兄也晓得公门中的规矩,定须在那逮捕公文上,填明所属的官衙名称。因此之故,如果晓得人犯押送的地点,兄弟便嘱他们预先填好那地名。到时顺理成章的往那边押去。”   换言之,尤一峰非说出地点不可。   尤—峰这回十分爽快,道:“既是如此,蓝兄可转告贵部,填上庐州就行啦!”   蓝衣人道:“原来在庐州,那倒方便得很。”   两人先后走去,转眼间,身形已隐没在律莽间。   张大鹏憋到现在,总算可以透一口大气和开口说话了。   他先望望美丽的余小双,才道:“双姑,他们干嘛的?”   余小双道:“他们都不是好人。”   张大鹏道:“我一看也晓得他们不是好人,这倒没有什么。但你却很注意,而且好像很不安。”   余小双想道:“张大鹏受尽人间各种奚落轻侮,是以对一些事物的看法,与常人不同尤其是邪正之间,更无所谓,这等情形,原是怪他不得。”   当下说道:“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很怀疑他们要设计擒捉的这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   同时,那个在幕后指使他们的,是一个女人,如果我猜得不错,必定是那个多妙仙姑李玉尘。”   张大鹏道:“你也认识她么?”   余小双道:“未见过面,但她是个很坏的女人。”   张大鹏日中发出“喷”的一声,说道:“我就喜欢坏的女人。”   余小双道:“胡说,她跟你要好,等一会又跟别人好,你受得了么?”   张大鹏道:“当然受不了,但我可以打死她。”   余小双道:“不错,你固然可以打死她出气,但碰上姓李的这个女人,你不但打不死地,反而得先被她弄死。”   张大鹏一怔,道:“她这么厉害?”。   余小双道:“她一生杀死的人,已经不知有多少啦!”   接着又道:“她厉害的地方是你不惹她,她要惹你。先把你哄得以为她真爱上你,等你神魂颠倒时,她才收拾你。”   张大鹏道:“我不爱她,她也没法。”   余小双笑一笑,道:“你能么?她是著名的美人,又会说话,又会发嗔,据说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受得住她勾引的。”   张大鹏瞠目道:“听起来真是又可怕又有趣。”   余小双道:“找那个朋友很厉害,比这些人都行。但这些人为了李玉尘的缘故,都不顾利害,也不怕送了命。”   张大鹏急起来,道:“我们快点通知你的朋友吧!”   余小双道:“我不能出面,一出面就更糟了。”   张大鹏讶道:“为什么?”   余小双道:“因为我也是李玉生要捉拿的人。”   张大鹏道:“她为什么要捉你?”   余小双道:“我也不明白,本来我与她没有冤价。”   张大鹏道:“这个女人真多事。”   余小双道:“她曾派人把我穴道点了,那是武林中一种非常神奇的手法,能使人失去知觉,或者全然没有气力,甚至要人哭或要人笑都行,想弄死人更容易了。”   张大鹏道:“有这等事?你目下怎样了?”   余小双道:“我气力和功夫都被禁制住,施展不出。”   张大鹏沉吟一下,道:“这样说来,唯有找到她,迫她出手解救才行啦!”   余小双道:“是啊!但谁能迫她这样做?押我前去见她的一个人,是武林中很有名气的,他对我也很好,但亦被李玉尘迷住,没有法子反抗她的命令。”   张大鹏道:“他叫什么名字?”   余小双道’他叫凌九重,既非好人,也非坏人。”   张大鹏道:“真把我听糊涂啦!但这都不管他,我们先去通知你那个朋友,告诉他有人整他,他叫什么名字呢?”   余小双道:“杜希言,年纪很轻,救过我的性命。”   张大鹏道:“既然你伯人认出你,我去通知他,好不好?”   余小双道:“这倒是个办法,但你如何认得他呢?”   张大鹏道:“我长着嘴巴,不会问么?”   余小双道:“你总不能一见年轻人,就过去问啊!”   张大鹏道:“有办法,我跟住那些扮公差的人,只要见他们注意一个年轻人,我就抢先上前询问。”   余小双大喜道:“这真是好办法,你去吧!”   张大鹏道:“你在哪儿等我户   余小双道:“就在这儿可好?”   张大鹏道:“好,我去了,”   他迈开大步,略略绕个圈了,出现大路之上。   放目一望,大路两头皆不见有假扮公人的踪影,同时也瞧不见尤一峰和蓝衣人,顿时大感怀疑,不知向那一边走才对。   忽见两个菜贩挑着空的箩筐,健步行来。   张大鹏上前伸出巨臂,把他们拦住。   其中一个抬头望时,道:“喝,是大牛,好久没看见你啦!”   张大鹏道:“我刚才看见四个公人,他们一眨眼就不见啦!你们打那头来,看见他们没有?”   那菜贩连连点头,道:“有,有,在那边。”   张大鹏也不道谢,长腿伸处,大步而去。   他脚程甚快,不久工夫,已奔行出数里。一路上居然没看见尤一峰和那蓝衣人的影子,心中暗暗称奇。   忽见前面不远处,有座凉亭。那四名假公人,都在亭子中喝茶闲谈,但八只眼睛,却不离大路。   张大鹏熟知地形,当即离开大路,绕个圈子,越过凉亭,在凉亭过去一点的路边树丛内,潜伏不动。   他一面瞧看经过的人,一面还得查看那些假公人的神色,芭斗大的脑袋转个不停,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过了一阵,忽见大路上一个年轻斯文的人,骑着一匹骏马,得得而来。   这个书生似的年轻人在马上左右顾盼,神色不定。   张大鹏顿时紧张起来,忖道:“他必定是杜希言了。”   回头望时,只见凉亭内的公人,也都远远望见这书生,个个放下茶碗,纷纷起身,一派准备行动之态。   他更不迟疑,从树丛中奔了出来,长臂一伸,巨掌已握住了马嘴上的嚼环,不许马匹移动。   马上的书生双眉一耸,泛起怒气。   张大鹏个子高大过人,这刻比马背上的人还要高些。   他晓得对方一定讶疑交集,即低声说道:“你是不是杜希言?”   马上的书生双眉又耸了一下,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才答道:“是又如何?”   张大鹏道:“你是杜希言的话,我就有话告诉你。”   那书生点头道:“我就是杜希言。”   张大鹏道:“前面有四个公人要抓你。”   杜希言讶道:“抓我?为什么?我可是犯了法么?”   张大鹏道:“称自然不是犯了法啦!”   杜希言不禁失笑,道:“这就奇了,你怎知我没犯法?连我自家也不知道呢!”   张大鹏道:“他们不是真的公门捕快。”   杜希言道:“那么竟是假的了?”   张大鹏道:“不是真的,当然就是假的罗!”   言下之意,大有怪他连这个也弄不清楚之意。   杜希言道:“他们抓我干吗”   张大鹏道:“听说是一个姓李的女人,要他们的头儿抓体,那是个穿蓝长衫的人,是什么铁连环帮的。”   杜希言哦了一声,道:“听说铁连环帮有几个不错的人物,其中一个姓蓝名俊,爱穿蓝色长衫。”   张大鹏道:“对啦!一定是他,他要抓你去交给李玉尘,然后就可以跟李玉尘要好了。”   杜希言双眉一挑,目射怒光,道:“哼!好一个淫妇。”   张大鹏道:“对呀!听说李玉尘很坏。”   杜希言问道:“你听谁说的?”   张大鹏道:“是余小双姑娘,她要我通知你的。”   杜希言顿时消失了怒色,急急问道:“她在那里?”   张大鹏道:“就在那边,只有几里路。”   杜希言道:“好极了,我正在找她。”   张大鹏瞪大双眼,凝视着他。   杜希言讶道:“你看什么?”   张大鹏道:“我是在想,只有像你这般人才,才配得上是余姑娘的朋友。”   杜希言欣然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大鹏说了,又道:“我们怎生过去呢?”   杜希言道:“容易极了,你认得路,我们绕过去。等这些假捕快追来时,咱们早就绕过头,到了他们背后了。”   话声中,已飘下马,轻捷无比。   他们把马牵人树丛,张大鹏放步前奔。初时他还怕杜希言追不上,但随即就发现自己错了,当下放心飞跑。   数里之地,晃眼已到,他们穿过路边的高坡和树林,便抵达刚才蓝俊和尤一峰说话的斜坡上。   张大鹏转头四望,不见余小双倩影,不觉大讶。   杜希言见他停步,烧得已经到达,也帮忙瞧看。然而四下皆是野草树木,地势起伏不平,极难寻觅。   张大鹏一急之下,叫道:“余姑娘,余姑娘……”   声音歌后,全无应答。   杜希言问道:“张大鹏,你没走错吧?”   张大鹏道:“我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明明就在这儿。”   杜希言道:“她可曾答应等你?”   张大鹏道:“有呀!我们讲好回到此地的。”   杜希言沉声道:“胡说,她明明不在。”   他声音十分严厉森冷,非常刺耳。   张大鹏不悦地瞪他一眼,又高声叫道:“徐姑娘……”   杜希言冷冰冰的道:“不必叫,她一定溜了。”   张大鹏怒道:“关你屁事,我要叫就叫”   杜希言面寒如冰,道:“真的?你叫叫看。”   张大鹏一怒之下,张大嘴巴,决意大叫一声,纵使惊动老远的敌人,也都不管,因为这家伙太可恶了。   谁知气一岔,居然发不出声音。当然他也晓得这是腰间被对方戳了一下所致。若是从前,虽然被戳一记,也不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懂得何以发不出声音。   现在张大鹏听余小双讲究过,晓得这叫做点穴功夫。   杜希言迅即又在他胸前戳了一下,虽然只是用两只手指戳的,却宛如使用铁枝一般,又坚硬又沉重。   这时,张大鹏不但做声不得,同时连四肢也动弹不得了。   直到这时,他才死心塌地的相信“武功”的威力。从前他力大无穷,身坚如铁,谁也不放在心上的。   杜希言发出一阵阵嘿嘿冷笑,高声道:“张大鹏,你这个大蠢虫,骗我白白走一趟,非宰了你不可。”说时,从怀中掏出一口短剑,呛地一声拔出鞘,刀身上光芒闪射。   他举起了短剑,突然间两文外传来一声娇呼,道:“不,不要杀他。”   杜希言回头一瞧,只见一个美女冉冉到来,正是美貌无比的余小双。他仰天一笑,收起短剑。余小双走近了,道:“凌九重,你真的要杀他么?”   张大鹏虽不能动,但心中仍然明白。一听此人竟是凌九重,而不是杜希言,不禁又悔恨,又着急。   后悔的自然是他弄错人,把这个押送余小双的家伙,反而带来此地,把余小双找到。   焦急的是那个真的杜希言,目下一定已中了诡计,被蓝俊擒住。   凌九重笑一笑,道:“你如果不出来,我就杀死他,难道我杀人还会手软么?不过我晓得这一下,定能把你晚出来。”   余小双叹口气,道:“好吧!你现在解开他穴道行不行?”   凌九重摇摇头道:“为他着想,还是别解开穴道的好。”   余小双讶道:“为什么?”   凌九重道:“他是个浑猛之徒,一旦解开穴道,定会生事滋扰于我,这岂不是要迫我出手把他杀死么?”   余小双道:“他听我的话,不会闹事的。”   凌九重似乎很不愿意,道:“这事等一会再说吧户余小双道:“不,别欺负他。要知他一来不是武林之人。二来他天赋奇特,受尽世人闲气,遭遇堪怜。你是什么身份之人;岂可与凡夫俗子一般,歧视于他?”   凌九重被她用大帽子一扣,可就不能不答应,否则他便不啻承认他也是凡夫俗子,全无风度可言了。   当下点点头,伸手在张大鹏背后连拍三掌。   张大鹏但觉四肢百骸一松,血气运行如常,他原不是笨人,这刻实在不敢招惹凌九重了,连忙行开,躲在余小双背后。   凌九重冷冷道:“小双,你答应过不逃走的。”   余小双道:“我没有逃走啊!是坐骑受惊,把我驮到这儿来,认识了大鹏,接着又听到尤一峰和蓝俊计议之言。本来我也不想多事的,但事实上追得我非管不可。”   凌九重仍然冷冷的道:“有趣得很,谁迫你这么做呢?”   余小双道:“我猜换作是你,也会帮帮杜希言的忙的。因为蓝俊手段太卑鄙下流了,竟是利用官家的力量。”   凌九重吟了一声,表示不同意她这个说法。   余小双又道:“他们看准了人家奉公守法,所以派手下假冒公差,大概加上花言巧语,哄骗杜希言人谷。”   她停歇了一下,接着又道:“这等用心,可不是太卑鄙龌龊么?岂是江湖中所容许的?”   凌九重这时也不得不承认她有理,道:“你说得不错,但你可别想我会帮助杜希言。”   余小双无可奈何地颔首道:“我不求你就是了。”   凌九重道:“走吧,车子在那边等着呢!”   他的目光扫过张大鹏,眉头轻皱,又道:“我们一走,他又会去帮忙杜希言的。”   余小双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做这件事了。”   张大鹏忍不住道:“这回我一定不会弄错了。”   余小双道:“不,以我猜想,杜希言现下必定已经中计被擒。因此作如果再去,势必被蓝俊那些坏蛋杀死。”   张大鹏见识过武功的厉害,听了不禁一怔,不敢反驳。只听余小双又道:“凌九重,你也不用忙着上路呀!”   凌九重讶道:“哦!为什么?”   余小双道:“据我所知,你如果前赴金陵决计见不到李玉尘。所以我劝你不要心急,她根本不在南京城。”   凌九重记起张大鹏说的话,他说蓝俊擒到杜希言之后,就可得到李玉尘。此念掠过心头,登时一万个不自在。   要知他虽然晓得李玉尘是个淫荡放纵,面首三千的女人,但他十分自负,深心中总秘密地希望李玉尘有了自己,便可从此收拾心猿意马,起码也和自己厮守一段时间。   因此关于李玉尘以肉身色相作为报酬的消息,使他既妒又恨,心中的滋味,说不出多么难过。   他表面上不露声色,道:“她现下在什么地方?”   作小双摇摇头,道:“蓝俊和尤一峰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我只听出她不在金陵,至于她眼下在什么地方等候蓝俊,那要向蓝俊询问,才能知道了。”   凌九重虽然不信她没听见,但他与余小双总算有点感情,自是不便迫她说出关于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   他沉吟一下,道:“也许蓝俊之言不确,不过我既然是要送你去金陵见她的,如果她不在,岂不冤枉?所以此事有查证的必要。”   余小双心中暗喜,忖道:“只要你去查询.蓝俊当然不肯回答,加上你的骄傲性子,非发生冲突不可。”   只听凌九重又适:“小双,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那就是关于杜希言的问题,我对他怀有强烈的妒恨,是以决计不会让他恢复自由。换句话说,我绝不肯帮助他。”   余小双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如何管得了?”   心中却想道:“只要你和蓝俊发生冲突,杜希言便有机会逃走啦!”   凌九重向张大鹏道:“你如果愿意跟我们走,你就得识相点,不许乱来。如果不想跟我们走,也由得你。”   张大鹏心中感到凌九重这人不好亲近,况且他如果不跟着他们,岂不是可以抽身去设法救杜希言了。   他正要回答说不跟他们,但余小双已抢先道:“大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在这等乡下地方,也难以安身,当然要跟着我们了,将来我想法子安插他做点什么事。”   凌九重道:“如此甚好。”   三人到了大路上,张大鹏傍车而行,他身材高大,神力无穷,有时马车要碰上石块或什么的,他大手一伸,能把大车举起数寸,再放落地面,免去剧烈的颠簸。凌九重则骑着马,以便等机会行事。   余小双在车篷内,透过窗户,向张大鹏道:“你以后小心点,最好别出主意,刚才作差点就完蛋了。”   张大鹏大感不解,问道:“什么事呀?”   余小双道:“凌九重问你要不要跟随我们,我晓得你想说不跟,对也不对?”   张大鹏点点头,余小双又道:“如果你这样说了,他马上就会下毒手杀死你,因为你如果不是在他监视之下,他会防你去营救杜希言,非杀价不可。”   张大鹏倒抽一口冷气,道:“听起来他比我以前还凶恶得多了,我以前多数是把人吓个半死,除非那人想伤害我,但这个家伙……”   余小双道:“社湖上的人,大多数都重义气,并且讲究信用,说一不二,那怕赔了性命,亦不能反悔。”   她停歇一下,又道:“担凌九重却不是这种江湖道,他这个人,邪邪正正,没有定准,同时自幼就养成心狠手辣的习惯,杀人之事,全不在乎,所以你不可把他当作常人看待。”   张大鹏道:“我记住了,那个杠希言呢?”   余小双道:“听说他是个好人,一直帮忙别人,性情武功与学问都好。”   张大鹏道:“这种人我们定须救他,对也不对?”   余小双道:“我已经设法了,你暂时不要打扰就行啦!”   张大鹏点头应了。   这时,凌九重已从对面而来的路人口中,问到消息,便驱马到车边,向余小双说道:   “杜希言果然中计被擒,由四名公差押解,远向西北行去。”   余小双道:“我没骗你吧,他们当真不赴金陵呢!”   凌九重道:“他们距此约有四五里之遥,你给管着张大鹏,别让他多事。我这就赶上去,查问一下。”   余小双道:“你放心,大鹏决不多事。”   凌九重又道:“你们减轻速度,慢慢行去。当然你一直得在车中,你可答应我?”   余小双道:“答应你,你去吧!”   凌九重立即挥鞭催马驰去。张大鹏问道:“他为什么还要管你?”   余小双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他是受托把我押去见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李玉尘。   她讲定在南京等他,但照杜希言的事情看来,却又不在南京,所以他心中大为冒火,赶紧去查。”   张大鹏道:“奇怪,他怎舍得这样对你?”   余小双晓得张大鹏已觉察出凌九重对自己很好,是以对这等矛盾现象,觉得十分疑惑不解。   这个现象解释起来很费事,是以她不作声。   张大鹏又问道:“你认为他此去,可解杜希言之围么?”   余小双点头道:“自应如此,因为他是个骄傲的人,只要一言不合,他就会翻脸,出手对付蓝俊等人。”   这时凌九重催马疾驰,铁蹄卷起大片尘头。   数里之地,眨眼已追上了。   只见四名公差,正与杜希言一齐行去。   杜希言与那些假公差一样,都是步行。   凌九重远远望去,已瞧出杜希言双手带着手铐,只不知有没有加上铁连环。这一点定须到切近方始晓得。   他一路小心查看,都没有见到蓝俊或尤一峰。心中暗感诧异,因为这两人应当在前后押解才是。   凌九重最希望的是蓝尤二人分开来,一在前面开道,一在后面押送。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只对付一个人了。   目下既然见不到他们,唯有越过杜希言,到前面瞧瞧,想来蓝尤二人必在前头开路,决计不会远离的。   这件事实行之时,他不禁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不管杜希言有何反应,一退越过他,无须遮掩。   假如他晓得这是一种下意识的破坏欲望,他一定不肯这样做。敢情他深心之中,存有阻挠蓝俊成功的念头。   他催马继续驰去,不一会,已到了这一群人旁边。   那些假公差们都向他注目打量,杜希言亦不例外。   当杜希言看见来人竟是他要追赶的人时,不由得张大了双眼。同时之间,凌九重也瞥见他双手有两副铐镇。   他晓得其中一副是“铁连环”,据说是用一种特别合金打制而成,坚牢无比,人力全然无法摧毁。   这等情形,表示杜希言无能为力。   当下淡淡的扫他一眼,随即向前加快驰去。   滚滚灰尘,直扑杜希言面上。   杜希言真想马上追去,然而一来对方明明单身上路,没有带着余小双。二来自己已失去自由,除非蛮干才能脱身。   他迟疑间,凌九重已驰出老远,看看已追不上了。   一个假公差听到他的叹气,立刻回眼严厉的瞪视着他,道:“杜兄,你认识刚才这个人么?”   杜希言点点头,道:“他姓凌,名九重。”   那个公差在嘴上念了两遍,道:“我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杜希言道:“他虽是武林高手,但也是新近出道的。”   那公差道:“你们是朋友么?会不会来挑衅寻事?”   杜希言道;‘我们不但不是朋友,反而可算是仇敌。我这次南下,为的就是要对付他,因为他劫持了一位姑娘。”   那公差放心地吁日气,道:“杜兄你是正派的人,这话自是可信,不过他只是单身掠过,并没有女子啊!”   杜希言道:“我也想问问他,当然啦,他一定不肯回答我。”   那公差道:“你是义气朋友,我们可不能不报答你。你看我们过去问他的话,他会不会回答?”   杜希言忙道:“万万不可,此人杀人不眨眼。诸位虽是公门中人,他也不放在心上的。”   那四名假公差互相对望一眼,既惊讶而又想笑。惊讶的是那凌九重如此的横,倒是罕得听闻之事。   想笑之故,则是这杜希言太易骗了。   他们口口声声请他帮忙,到衙门去对质一下,只要辨明他不是做案之人,即可释放,而他们也可以销差,免去追加杖刑之苦。   之后,他们在适当时机,提出必须形式上锁起他双手。杜希言问心无愧,慨然答应了,任他们为所欲为。   这四名铁连环帮的人物,皆是至为精于狡猾之人,一看之下,已深知社希言全无江湖经验,定然不知手铐的样子,当下同时用上了“铁连环”。杜希言果然不晓得,还以为规矩上是用两副铐锁。   现在他们还假装表示义气,要替他询问读人重。杜希言心中甚为感激,连忙加以劝阻,免得他们送了性命。   他们继续向前行去,数里之后,忽见凌九重站在树下。   他高据坐骑上,望着过往之人。   那四名铁连环帮众,一路上互相呼唤说话之时,姓氏恰是照百家娃开始的“赵钱孙李”   排下来,名字各用‘宇宙乾坤”四字,甚为易记。但高明之人,定能一听而知必是假姓名。   这时为首的赵宇说道:“兄弟们打起精神。”   钱宙道:“我看这小子不怀好意。”   杜希言插嘴道:“他的目的必是想对付我。”   赵宇问道:“杜兄认为他怎样对付你?”   杜希言道:“自然是想杀死我啦!”   孙乾道:“晤!这倒不可不防。”   李坤接口道:“他岂敢公然劫杀犯人?杜兄未免过虑了。”   杜希言道:“在下有个提议,那就是诸位上差不妨暗中松去我的手铐,如果他没有杀我的意图.那便罢了,假如他动手,我可以拿下他,略予薄惩。”   以他想来,这个建议应无问题。   因为他是自愿投案,以便洗清冤枉罪名,是以决无逃走之虑。   殊不知那四名假公差害怕的是一旦被凌九重拆穿了底牌,这时如果他没有手铐,岂不是全无制止的机会了“   因此之故,这四名帮众互相以视,谁也不敢决定。   杜希言催促道:“快点,如果太迫近了,他看出你们替我解开手铐,便不敢露出杀我之意了。”   四个帮众听了这话,忽然均有所悟,赵宇道:“这样岂不更妙?”   另外三人齐齐点头,赵宇便立即付诸行动。   这刻双方相距尚有三四文之远,但如果要暗暗打开手铐,还须设法遮挡住对方的目光才行。   赵宇他们正是希望凌九重看得见,是以立刻就当场开锁,一面说道:“既然那厮是武林高手,我们犯不着惹事生非。假如这样能使他避开,便最好不过啦!”   杜希言绉绉眉头,道:“既然如此,我还得故意给他看清楚我双手已恢复自由才行啦!   其实最好暗中行事,便可试出他的心意了。”   李坤道:“还是少惹事为妙,杜兄帮帮忙。”   孙乾道:“钱宙,你最好把杜兄的划还给他,那厮就更加不敢作怪了。”   钱宙一听有理,连忙将没收的“月魄”剑还给杜希言。   现在杜希言不但恢复自由,甚至已是全副武装了。这等变化远在三丈处的凌九重,瞧得直发楞。   他自然无法了解杜希言因为有“君子之心”,才能使那些老练狡猾的帮众深深信任,认定他不会逃走。   世上之事,几乎皆是如此,必定正反两面。   杜希言以“奉公守法,诚实不欺”的胸怀,因而堕入对方卑鄙的圈套之中。但也因如此,轻而易举就获得自由。   只不过后来的发展怎样,那就得看命运的安排了。   霎时间,他们已和凌九重极为接近了。   凌九重兀自发榜睁大双眼,瞧着杜希言。   直到杜希言快要越过他了,他才宛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冷冷喝道:“都给我站住。”   赵宇等人虽然极不想生事,但事到临头,又不能不应付,甚且都须装出一派公差的神态,回瞪凌九重。   他提高声音道:“称跟谁讲话?”   凌九重道:“你们如果活得不耐烦,就装模作样好了,如果是识相的,那就乖乖的回答我的问话,听清楚了没有?”   钱宙接口道:“咦!这个人当真狂妄得可以……”   凌九重凌厉的目光瞪住为首的赵宇,又道:“你们打算把这姓社的送到什么地方?”   杜希言插口道:“凌九重,咱们还有帐未算呢!”   凌九重见他已恢愎自由,也曾经亲眼看他施展武功对付许公强,委实高绝一时,是以心中对他甚为忌惮。   当下不肯过份得罪他,道:“咱们一笔笔的算,但假如你被囚牢狱中,或者被处死,还算个屁账?”   杜希言道:“林放心,我杜希言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既不会杀人,亦不会拐带绑票,凭什么有罪?”   凌九重双肩一耸,道:“杜希言你以为我怕你么?”   杜希言点点头,道:“不瞒你说,我的确这么想。”   要知杜希言虽然是“君子可以欺春方”这一类的人物,但本质上他既机警多智,又极有学问见识。   因此之故,在正面对敌应变之时,他实在有过人之处。目下正是利用对方性格上的弱点,设法盘信出余小双的下落。   假如他晓得余小双就在相距数里的车子上,同时这一帮公人是假冒的话。只须抽身一走,即大功告成。   人生的复杂奇幻正在于此,烦恼痛苦或是欢欣喜乐都从这等波折之中产生。使人生多采多姿……   凌九重果然受激不过,恨声道:“好,杜希言,咱们先排一场再说。”   他回顾树后,迅即回头道:“哪边有平坦的场地,又可不惊动大路上的行人,咱们到那边去拚个高下。”   杜希言道:“好极了,就算有埋伏帮手,我也不怕。”   这时候,他如果举步走去,又或者凌九重能稍为忍一忍气,这等局面就会发生奖大的变化了。   要知在这三方面之人当中,一共有数种情况。   第一点是杜希言想查知余小双的下落。   第二点是凌九重想查明李玉尘的下落。   第三点是赵宇等四人,假冒公差,要把杜希言押到庐州。   由于这三个不同的目的,再加上第一点,杜希言极希望能从凌九重口中,查出余小双下落。   所以他尽力设法不放过。   第二点,凌九重晓得这些公人是假的。   第三点,余小双正向这边行来,不久就可到达。   这么一来,如果凌九重忍住怒气,不与杜希言动手,而改用另一种方式,向赵宇等查询。   他只须点破这些人的身份,这些人自然乖乖的和盘托出。   但他既不用这个方式,一旦动手,可能被迫说出余小双下落,杜希言即可逃出诡计圈套了。   假如杜希言一运举步行去,到那边的场地动手,则余小双经过时,定难发觉,便少去一个拆穿铁连环帮诡计的机会了。   其次,动上了手,刀剑无情,如若杀死了凌九重,或者重伤了他,便同样失去拆穿诡计的机会。   因为凌九重死了,便不会说话。   纵然不死,但在重创落败的情况下,他自然愿意让杜希言落在铁连环帮的诡计中。   凌九重已跳下马,正要行去。   忽听杜希言道:“等一等。”   他回头注视,只见杜希言向赵宇他们说道:“诸位公差可准许在下应战么?”   赵宇低声道:“你有把握么?”   这话凌九重已听见了。   杜希言点点头,道:“诸位放心好了。”   赵宇轻轻道:“那么作万万不可留情,最好能杀死他。”   凌九重听了这话,登时怒火直冒。   心想:“姑勿论杜希言能不能杀死自己,但这条措刀杀人灭口之计,却极毒辣。”   他本是放纵骄横性子之人,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一怒之下,什么都不管了,厉声道:“鼠辈们听着,我凌九重若不把铁连环帮踏平,誓不为人。”   赵宇等一听,魂飞魄散,都不明白对方何以能喝破他们的来历?假如拆穿内幕,杜希言头一个不放过他们。   这四人无一不是铁连环帮中最精明能干机警过人之辈,这时虽然极为震骇,但外表神色仍然不乱。   赵宇高声道:“孙乾李坤,你们和杜兄且退后,待我和钱宙显点手段,把这厮揭下,省得他胡言乱道,纠缠不清。”   孙乾等大声应了,拉着权希言衣袖,道:“杜兄且退。”   杜希言向他一望,但见他直使眼色.心下纳闷,不明所以,脚下不知不觉,便随孙李二人后退。   赵宇把声音提高得恰可让杜希言听见,道:“凌九重,咱们到那边见个真章,死而无怨,此地是过往通西大道.别惊扰了过往商民。”   凌九重气得仰天冷笑.忽听钱宙低声道.“凌公子,快快请到那边去,小人等有重要消息奉禀。”   凌九重一楞,心想:“原来他们知道我的身份。”   他心中虽然仍充满了杀机,但大道上出手到底不妥。当下领先走去,委时已穿过那一排密密的树木。   赵钱二人亦步亦趋的路来,直到凌九重站定,赵守马上躬身行礼,表示出非常尊敬的样子,道:“凌公子,您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关于您要问的话,小人等立即上覆。同时把杜希言铐锁之后,送给您老。”   凌九重皱皱眉道:“你们又玩什么花样?”   赵宇道:“小人等岂敢在凌公子面前玩花样?但由于开始之时,只知凌公子身份不同凡俗,而不明白您早站在那一边的,因此之故,特地从杜希言身上试探。既然他与您是对头,那么小人等就放心了。”   他急智过人,居然掩饰得头头是道,理由充份得很。   凌九重沉吟一下,欲信还疑。   钱宙道:“赵宇,凌公子想是要看到咱们把人送到,才能相信,待我去把他们唤来如何?”   赵宇道:“这个让凌公子裁夺吧!”   他们一瞧这几句话已把对方稳住,没有立即动手,这是局势已稳下来的象征,登时暗暗松一口气。   要知他们本要借杜希言之手,杀死凌九重。   然而凌九重既晓得他们的底细,自然亦晓得整个诡计阴谋。   因此凌九重但须拆穿内幕,杜希言不但不会杀他,反而会倒转来先杀死自己四个假冒的公差。   对于凌九重,他们还不信一定打不过他。但杜希言的厉害,他们从蓝俊口中听过,是以万万不敢与他拼搏。   刚才这等釜底抽薪之计,能不能成功,实在全无把握。目下幸能奏效,他们焉得不松口大气?   凌九重很快已作了决定,道:“好吧,去把杜希言带来。”   眼看钱宙去了,又向赵宇道:“积们打算把他押送到何处?”   赵宇道:“到庐州去,有公文为证。”   凌九重道:“狗尾,那都是假的。”   赵宇道:“虽是假的,但如果带了杜希言上别处去,他会听话么?是以这一纸公文,写的地点却是于真万确的。”   凌九重道:“这话果然有理,但我验看过杜希言是否已加上手铐我就放过你们,假如他没上铐,哼!哼!”   赵宇忙道:“凌公子放心,我那几个兄弟,都擅长口才,必能哄得杜希言自甘上铐。”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没有把握,故此赵宇的心七上八下,甚是紧张惊惧。如若出事,他必是首当其冲的牺牲者。   不久工夫,树木间发出阵阵响声,但见钱宙等三人,簇拥着杜希言走来,赵宇忙看他手上有没有手铐。   他一望之下,只见手铐已在,这才又松一口气。   凌九重呵呵一笑,道:“杜希言,这几位公差,答应把你让给我。”   杜希言一怔,向钱宙道:“他这话可是当真?”   赵守道:“社兄,我们刚得到极重要的线索,要赶去抓一个要犯,是以拜恳凌公子代我们走一程。”   杜希言怒哼一声,道:“但钱宙说……”   凌九重冷冷道:“唯希言,闲话体提,现在你且看看还能不能与我动手?”   杜希言心中也冷笑一声,村道:“这等手铐,虽是钢铁打制,但岂能难倒于我?”   他没有在口舌上与对方相争,暗暗运足真力,使劲一绷。   “咔嚓”一响,手铐应声裂断。   赵宇等人无不失色,但跟着已看清杜希言双手尚未完全恢复自由,敢情他绷断的只是那副寻常手铐。   现在在他手上,还有一副宽松得多的手铐,那便是铁连环帮的铁连环,谁也休想绷得断。   凌九重长笑一声,道:“杜希言,如果你在这等情形之下,尚能胜得我,我当场自刎,决不食言。”   杜希言道:“谁希罕你的诺言?”   凌九重道:“别忙,你用不着破口大骂,我先做一件事,让你消消气。”   杜希言一点也没有让他消气的意思,不过倒是要知道他想做什么事?何以见得能使自己消气。   凌九重见他不反对,凌厉的目光,隼树赵宇等人,冷冷道:“你们这四个铁连环帮众,利用人家奉公守法的美德,骗他入谷,这等手段,真是卑鄙龌龊之极……”   赵宇等人无不大吃一惊,因为凌九重已表示出他翻脸不认帐的意思了。   但他们都的确被骂得无法回答,显然他们心中也认为这等手段甚是卑鄙。   杜希言哪知道这番理论见解,是余小双所说的。这刻心中直在讶异,忖道:“凌九重也知道正义是何物么?”   凌九重又道:“本公子今日不为已甚,饶过了你们的狗命……”   赵宇等人莫不大喜,纷纷拱手行礼。   只听凌九重接着道:“都给我砍下一条手臂,然后滚蛋。”   他声音森冷,目光凌厉,一望而知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孙乾抗声道:“凌公子,小人等可没敢得罪您呀!”   凌九重道:“还说没有。”   赵宇道:“适才公子说过,只要能把杜希言加上手铐,带到此处,就饶过我等……”   凌九重道:“谁再多说,就不止砍一条手臂了。”   杜希言虽然良善侠义,但这些人没有一个值得怜悯,都是好恶之徒,便乐得坐视他们陷入困境。   他估量过自己双手被铐,若然逃跑,一来速度大受影响,定难逃过凌九重的追踪,二则白白迫使凌九重为了自己而放过赵宇等人。所以不肯逃走,宁可等他们干上了之后,再觅机脱身。   赵宇当机立断,突然大喝一声,连退数步。其余三人,却迅即拢上来,形成一个四人联手的阵势。   凌九重口角浮着冷笑,缓步迫去道:“好啦!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有多大气候?”   赵钱孙李四人,各个撤出长刀,严阵以待。凌九重掣出金笔,长喝声中,跃起文许,迅如鹰隼般首向赵宇扑落。   他一起一落,迅快如此。手中金笔,划出一道灿闪的光芒,直取赵宇面门。   赵宇似是摔不及防,急急仰首拗腰,避让对方这一击。   若然情势没有变化,赵字就算仰倒得更多,仍不免中笔倒地。这时仁见两侧刀光打闪,钱宙和李坤,齐齐出手。   他们同时攻出一刀,凌厉无比。而唯一尚未动手的孙乾,也踏前两步,抢占了一个方位,以俟大敌。   这四人一出手,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比之一派高手的得意之招,毫无逊色。   凌九重猛可发现自己敢情已陷入危险的境地中,不论是再攻击,或是退却,但感艰困,动辄还有生命之虞。   这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情况,假如他不是低估了敌人,以致托大跃起急攻的话,自是不会陷入这等危险之中。   当此生死一发,胜负立判之际,凌九重唯有一个办法,或者尚可死里逃生。   他根本上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急急一提真气,腰上一运劲,整个人以侧身翻滚向地面急坠。   但见他身躯恰好从刀光人影中闪过,“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从声音的沉实听来,可知摔得很厉害。   杜希言目下已是‘海丰’身份的人物,是以观战之时,一切的变化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他都能早一线看出。   当那凌九重以他本人唯一可能的方法逃生之时,杜希言马上就晓得凌九重必能躲过刀砍之厄。   但严重的问题还在后面,那就是凌九重这一摔,乃是用尽全身之力,加速进行的,这一来他身子接触地面之时,便失去武功上的抵抗力,换言之,他身子着地之时,等如平常人一般,并无“功夫”护身。   因此之故,在如此猛烈的摔跌冲击之下,凌九重是安然无恙,能得一跃而起呢?抑是断手折腿,起不了身?   这就是凌九重冒险的地方了,杜希言睁大双眼瞧着。   但见凌九重身体落地后,没有立即跃起。   钱宙是第一个能够最快攻击凌九重之人,他手中长刀在空中划个圈子,唰一声向地上的凌九重劈落。   凌九重在这等生死关头中,非常勉强地举起手中金笔,架接敌人砍落来的刀势。   他的动作如此迟缓无力,钱宙禁不住大喝一声,腕上加上几成劲道,打算一刀砍去,连人带笔都给斩开。   刀笔霎时相触,“当”的一声。   但见钱宙那么凶厉的刀势,居然被凌九重的金笔接住,甚且还震得向上弹起,人也站不稳,要向后退。   说得迟,那时快,凌九重身形已弹起来,金笔疾点,戳中钱富肋下,钱宙吭一声,撤刀栽倒,当场毙命。   这一下变化兔起鹤落。赵宇等人大吃一惊之时,凌九重挥笔扑到,挟着雷霆之势,出手急攻。   但是凌九重指东打西,金笔本是向赵宇攻去。   临时变了卦,改取李坤。   他却是站得最远之人。   虽然距离上略有远近之分,但在这刻却似乎没有影响,眨眼之间,那支金笔已到了李坤面门。   李坤震骇失色,使尽气力挥刀撩架。   这一招使得虽快,但凌九重更快一些,金笔一缩,让过敌刀,趁刀势落空末能收回以前,闪电般点出。   闪闪生光的笔尖,正好点中了李坤印堂上。李坤惨叫一声,钢刀撒手,身子也向后倒跌。   余下赵宇孙乾二人,看看这等情形,真是魂飞魄散,不约而同的泛起逃跑之念,齐齐撒腿奔逃。   凌九重厉声长笑,疾向赵宇追去,暂时置那向相反方向奔逃的孙乾于不顾。当然他有把握可以再追上他。   赵宇的武功比刚才钱、李二人都高明些,然而一则心胆俱裂,全无斗志,二则比起凌九重,终究还是差得太远,是以也在两个照面间,就伏尸地上了。   凌九重连杀三人,只不过费了少许时间而已。回头一望,但见四五丈以外,孙乾已僵卧地上,杜希言则站在他旁边。   这等情形,不问而知孙乾是被杜希言击倒的。   凌九重举步走过去,直到距对方只有丈许,才开口道:“杜希言,你此举休想博得我的怜悯,此人不论逃得多快,也决计逃不出我的手心……”   杜希言道:“咦!奇怪,谁要你怜悯了?”   凌九重冷冷道:“别嘴硬,如果你不是想向我乞传,饶你一命的话,你何以不趁这机会逃走,反而截杀此人?”   杜希言道:“这些家伙太卑鄙了,我身受其害,难道还不该生气着恼?”   凌九重道:“好,好,就算你不是为了乞怜吧!反正总是一死,争亦无益,对也不对?”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凌九重,听说你狂傲自大,如今看了你咄咄迫人的态度,方知传言不虚,这且不去管它,但你遭受的内伤,不能算不重,你休想瞒过我。”凌九重微讶道:“瞒你?我何必瞒你?不错,我刚刚的确摔得很重,内伤不轻,但取你性命,却仍然办得到。”   杜希言摇摇头,道:“我劝你放弃此想的好。”   凌九重道:“为什么?我赢不得你么?”   杜希言道:“可以这么说,至少我可以排个两败俱伤。”   凌九重道:“或者我宁愿两败俱伤,你又如之奈何?”   杜希言耸耸双肩,道:“那我就没有法子了。”   凌九重长笑一声,道:“杜希言,你放心吧!我岂肯闹出两败俱伤的局面?”   杜希言讶然忖道:“难道他就此离开?”   只听凌九重又连笑两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瓶,打开瓶盖,倒了一些粉末到目中,咽了下去。   他收起银瓶,才道:“小杜,这是我凌家秘传的“强拿散”,功能抑制伤势,恢复精神气力,当然我不肯随便服用的,除非是碰上了如今这等是情形。”   杜希言点点头,道:“这等药物,我都懂得,你仗恃药力,与我激斗之后,就算杀死了我,你也元气大伤,难以复原……”   凌九重道:“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如若我今日不趁这机会取你性命,将来就再难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杜希言的目光在孙乾身上打个转,迅即回到凌九重面上,道:“听起来似乎再也没有法子避免这一场拚斗啦!你虽是狂傲迫人,但亦很坦白,这一点颇令我敬重。”   凌九重道:“你如有遗言,不妨告诉我。”   他说得很郑重,任何人听了,都烧得他杀机坚决无比。   杜希言寻思一下,道:“你不惜损耗真元,可见得杀我之心甚坚,蒙你给我遗言的机会,但我细思此生,无甚牵挂,遗言之事可以免了。”   凌九重道:“如此甚好。”   杜希言又道:“假如你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十分感领盛情。”   凌九重道:“说说看。”   杜希言道:“你我之间,本无仇怨,究因何故,使你杀我之心变得如此坚决?”   凌九重道:“问得好,我告诉你吧!余小双是最大的关键,再次就是李玉尘了。”   杜希言道:“我一点也不明白。”   凌九重道:“关于余小双,是因为她设法营救你,可知你在她心中,占有莫大的地位。   说到李玉尘,她不惜以肉体为饵,诱使黑道之人,用尽心机手段抓你去,不问而知她也对你有兴趣,因此之故,你成为我的双重情敌。”   杜希言笑一笑,道:“慢着,如若我根本不要她们,你还视我为情敌么?”   凌九重道:“你这些话是假设的?抑是当真的?”   杜希言道:“假设而已,我可不能骗你。”   凌九重钉问道:“那么你心中想的是哪一个?”   杜希言道:“你答覆了我,我才奉答。”   凌九重道:“好,假如你根本不喜欢她们,但我仍不能放过你,因为问题是她们心中有你,除非你死了,她们仍是要暗暗想念的。”   杜希言道:“若是这等理由,只怕你杀不胜杀。”   凌九重道:“那也不然,我杀的必须是我认为配做我倩敌之人,寻常之士,我理他作甚?现在轮到你回答了。”   杜希言道:“这倒爽快,我的答覆是余小双。”   凌九重点头道:“我早已清到了。”   杜希言道:“但你没有把握,对不对?因为李玉尘实在也是人间尤物。那么大的年纪了,还是那么明艳美丽。”   凌九重道:“但余小双的清新纯真,宇内无双。”   杜希言笑一笑,道:“你目下已完全忘记云散花了?”   凌九重一怔,道:“云散花么?咦……”   他心中已把对方认作要死之八,因此之故,特别没有忌惮,得以畅所欲言,所以絮絮不停的谈下去。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云散花像是雾中之花,叫人看不清,摸不着,永远有一份飘渺膝陇感觉。你可有此感?”   杜希言只耸耸肩,没有说话。   凌九重又道:“初时我非常爱慕她,后来是李玉尘,最后则是余小双,回想起来,似乎是十分善变的人……”   杜希言道:“你已讨了妻子没有?”   凌九重摇摇头,道:“没有。”   杜希言道:“听说你是独子,对不对?”   凌九重道:“不错,我是独子。”   杜希言道:“那么我劝你回家的好,别在江湖上流荡,赶紧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凌九重发出讥讽意味的笑声,道:“这话怎说?”   杜希言道:“你的性格,不适合在江湖上混。如若不快点回家,很容易丧生,使你凌家香火血脉,自此断绝……”   凌九重道:“你先忧虑自己吧!”   但这句话的声音却变得很平和,显然他相信对方的劝说,出自善意。   杜希言道:“我也不适宜在江湖上,如刚才这四名假公差,就可以把我押走,这是我易欺而招致丧生的弱点。”   凌九重道:“那么你为何还要在江湖上混呢?”   杜希言道:“我为了报思,不得不尔。”   凌九重讶道:“报恩?这倒是一件奇闻了。”   杜希言道:“详情不要说了,反正我活不成,对么?”   凌九重道:“不错,我既不会怜悯你,放你逃生。亦不会因药力过了,杀不死你。我这等奇药,有一个时辰的效力,你如何拖延时间,也没有用。”   杜希言道:“我晓得,正确的说,药力时效是一个时辰零一刻钟,对不对,所以我根本没有拖延的念头。”   凌九重提起金笔,迫上两步,道:“现在我要动手啦!”   杜希言也迎上一步道:“请便。”   凌九重情知对方双手被铐,虽然不能施展精微奇妙的招数,但功力仍在,因此心中丝毫不敢大意。   他笔势欲吞还吐,威胁着对方面门大穴。脚下刚刚咧连接挪前三步,更加迫近对方,已到了随时出手之际。   杜希言微微坐马,双手举到胸口部位。   两眼神光凝足,注视着对方。   这等架势,大是不伦不类。   不过在他练就了“天罡绝艺”之人,举手投足,皆能与众不同,威力十足。因此之故,仍有一股杀气涌出迫敌。   凌九重停住前进之势,改向横移,绕圈徐行。   他每一步落下之时,随时随地可以化为跃扑之势。也即是在任何时刻皆可攻击敌人,气势异常凌厉。   双方绕了三个圈子,杜希言的气势虽不见得增强,却也丝毫不弱。   凌九重一瞧没有法子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当即大喝一声,奋身扑上,金笔疾吐,宛如蛇信一般。   他的笔尖所指之处,无一不是人身要穴,中之必死。   杜希言随着金笔来势,忽进忽退,使出身法,神妙之极,眨眼之间,一连避过了对方攻到的十二笔之多。   这等拚斗,虽不激烈,却极为凶险。   杜希言动辄即有丧命之虞。   只听他断喝一声,双手握拳,犹可从金笔幻化的光影之中,迅快追撞出去。   这一招虽然并不奇异,但威力十足,硬是把凌九重迫得退了两步。   杜希言虽能迫退强敌,但心中却涌起了一阵寒冷之感,付道:“我好不容易才造成这么一下反击的机会,但对方轻轻易易就消解了,全无功效,看来我今日非死不可。”   凌九重冷笑一声,道:“好拳法,且看你还有些什么绝活。”   话声未歇,人已欺上,抡笔如风,复如电闪点戳扫划。   如今他招招皆是毒手,杜希言单凭直觉,也知道得十分清楚,何况他目下已具有这等眼力,更知厉害。   这一次他无还手之力,身形在晃右闪,连连后退。   他一口气已退了十步以上,情势越发危殆。   在目前的情形之下,杜希言简直已无活命的机会了。   凌九重的笔势突然松下来,容他喘息了几下。   只听凌九重道:“老实告诉你,杜希言,目下除非是李天祥之流的高人驾到,如若不然,你休想逃得过杀身之祸。”   杜希言也不禁气恼了,道:“放屁,如若李真人架到,莫说我能化险为安,而你也休想逃走了。”   凌九重道:“那也不见得,但他决计赶不到这儿来的,对也不对?还有一件事……”   他手中的金笔.虽是随着话声而缓下来,但却不曾停止。因此,杜希言仍须左右闪避,状甚狼狈。   凌九重接着道:“那就是目下纵然有人现身打岔,例如蓝俊之类,虽能耽搁我一下,可是你休想逃出十里之外,便将被我追上杀死,你信也不信?”   杜希言做得理他,但奇怪的是凌九重还说下去,道:“刚才那四个铁连环帮帮众,居然险险伤我于刀下,这真是使我大出意料之外的事。”   杜希言这时才插嘴道:“是呀!为什么呢?他们后来表现得武功稀松得紧。”   凌九重道:“他们只练就了那么一两招联手把式,一旦被拆开,个别应战,就全不济事了……”   杜希言恍然地哦一声,凌九重笔势一紧,连攻三招,差点把杜希言迫得向后仰跌,虽是没有丧命,但左膀上也被敲了一记,痛人骨髓。   这时情势更为危抬了,突然有人在三丈外喝道:“好大胆的凶徒,竟敢杀害官差,谋利人犯……”   凌九重禁不住回头一望,接着便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道:“刚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他手中金笔的攻势松了不少,是以杜希言得以抽空份觑一眼。但见来人一袭蓝长衫,风度翩翩,正是蓝俊。   他左掌中捏着一件物事,看不出是什么。右手却提着一把狭窄的长剑,剑身软垂,似乎无法使得上力量。   但此刻却是上好缅铁打制的“软剑”,平时围在腰间,十分方便,又不惹眼。   凌九重不怕杜希言跑得脱,索性退跃丈许,转面向着蓝俊,冷冷道:“好极了,我正想找一把这种兵刃。”   蓝俊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认定本人不堪你一击,如此狂傲之八,我乎生还是第一欠遇上,这回非得领教不可。”   凌九重道:“不领教行么?废话……”   说话声中,脚下不停的迈步追去,气势之凌厉,极为骇人。   这时凌九重已瞧出对方左手擎的乃是一副铁连环。事实上就是三个连在一起的铁圈,但当中的一个小得多了。   这铁连环,两端之环皆能开合,是以可以作为手铐之用。铁连环帮之人,便因擅用此物抓人而得名。   凌九重已估计出此环一共只有一尺长,又是活动的,固然打在头上可以打破头盖骨,或者把人打昏,但倒底比不上短匕首,可在肉搏时派上用场。因此之故,他既不明白,也无丝毫忌惮。   蓝俊手中的“软剑”迎风一晃,已经挺直。他向左右两方迅挥一下,发出尖锐的破风之声。   但他的剑势,并不足以阻挡凌九重迫来的气焰。因此,蓝俊禁不住蹬蹬退了两步,再度挥剑。   他深知自己这回如果还不能稍阻敌人凌厉的气势,则只等对方闪电般冲上来时,自己便陷入捱打候杀的可怕境界了。   因此他施展出他平生艺业,一招“分光掠影”,手中之剑幻化出四五道光芒,使人不知他的剑将从何处攻击。   凌九重果然被这奇奥的剑势阻滞了一下,但他迅即跃起,高达七八尺,宛如驾鸟一般,疾向对方扑落。   只见他掌拍笔扫,一起攻出。   蓝俊感到敌人身法招式奇幻之极,功力也极为深厚,心中泛起一种无法招架之感,身子被迫得尽量蹲低。   凌九重双脚落地的一刹那间,手中金笔,已敲中了敌剑。但见蓝俊的剑直落开去,并呈软垂之状。   这是由于蓝俊内力敌不过凌九重,是以剑身力道被击散,登时向另一面荡去,同时也变回软状。   凌九重一只手掌已向他胸口抓去,口中同时发出一声傲笑。他但须五指一扣住对方之时,能紧闭对方的穴道。   蓝俊似乎已逃不过被擒之祸,杜希言远远望见,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可是凌九重蓦然缩手,斜窜数尺。   敢情蓝俊左手中的“铁连环”发挥威力,突然向他的手腕锁去,快如闪电。   虽然凌九重感到即使被铁环扣住,也阻止不了他扣拿敌人穴道之举。   但他还是选择小心之途,猛可窜开。   他仰天冷笑一声,道:“蓝俊,听说你是铁连环帮中著名高手,无怪真有两下子。”   蓝俊侥幸脱险,已微微喘气,没有开口。   凌九重又道:“你心中有数,决计不是我的敌手,假如你不投降而就擒,我就一动手,非要了你的性命不可。”   蓝俊内心涌起一股强烈无比的憎恨,但马上就醒悟自己为何一向如此不得人缘之故。   原来他自己的口吻腔调,一向也是这么狂做迫人的。   他又深知唯一可以激得对方半死之法,就是用狂傲对付狂做,此是骄傲自大之人,最难忍受的事情。   当下发出讥讽的笑声,道:“姓凌的,滚你妈的蛋!”   凌九重果然好像爆炸似地怒叫一声,则地冲上,手中金笔,恶毒如蛇,迅如风雨般刺击。   蓝俊挥剑力拚,口中发出嘿嘿冷笑之声。   但他这一着用错了,如是别的人,在如此暴怒之下,的确会大大的影响武力,以致有躁急疏忽之失。   凌九重乃是当代著名魔头的儿子,修练武功之际,所受的严格训练,那不是蓝俊之流所想像得到的。   甚至他表面上的狂怒表情,也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因此,蓝俊不但找不到对手的漏洞,反而在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才拚了十余招,胸口便中了一笔,摔在地上。   凌九重走到他身边,冷笑一声,随即变得十分冷静,弯低腰查看蓝俊,虽然他早已知道这一招定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蓝俊果然已经死了,凌九重从他左手取过那副铁连环,小心的查看,发现环内果然有七八枚尖细的犬牙,自然那是钢的,尖端还有着喂过毒的征象。   由此可知他刚才如果不躲,任由敌环扣中手腕,则不等自己扣住对方穴道之时,已经中毒身亡了。   凌九重一面检查,一面从眼角注意杜希言的动静。   直到他丢去那副铁连环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杜希言仍然站在原处,居然没有逃走。   凌九重心中有点失望,也有点愤怒,因为杜希言居然不逃走,莫非他认为还有一拚之力?   他举步走去,很快就到了杜希言的对方,相距五尺左右。   两人对视了一阵,凌九重含糊地怒骂一声,道:“算你聪明,明知逃也逃不脱。”   杜希言平静地笑一下,道:“你猜错了。”   凌九重道:“别吹牛了,难道你赢得我手中金笔?”   杜希言道:“我猜你希望我逃走,然后你像猪犬般追逐我,使我饱尝逃窜的恐惧。最后,还是死在你手底。”   凌九重道:“哈!你倒是深知我心的人呢!”   杜希言道:“你无性冷酷残忍,这是任何人一望而知的。”   凌九重道:“那也不一定,有时我也行善,做做好事,例如施舍钱财给穷困之八。当然这机会不多。”   杜希言道:“你是极端自私,而又没有善恶观念的人,所以可以为善,也可以为恶。但由于自私,总是为恶的时候多些。”   凌九重道:“闭嘴,我不是跟你穷聊来的。”   杜希言道:“好吧,本来我就不喜欢与你说话。”   他用下巴向蓝俊等人尸体所在的方向掀动一下,又道:“我留下来,只不过假手于你,把这些坏胚子除掉。”   这个外表温文儒雅,很是潇洒脱俗的青年又加以解释道:“因为我一走开,你就心神分散,不易迅速解决他们,同时最重要的是,我无须逃走。”   凌九重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杀机尽露。他猛可扑去,却扑个空,因为杜希言已早一线横跃两步。   这是因为他的表情眼色,透露出他要行动的暗示。     第十九章 以恶制恶陷危局     凌九重这时不但没有追击,反而一怔,因为他不但看见杜希言被铐锁起来的双手,已经分开。   同时还发现他迅即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刚一声创鞘褪出,顺手把剑鞘抛弃放在地面上。   那口长剑,泛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待别刺眼。   凌九重一望之下,还以为是云散花的“慧星剑”,但马上就记起了,这是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遗物。   此刻也解释了杜希言何以能使双手恢复自由之故。而这口剑,一定是在数尺处那具尸身上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他不趁机逃走之故,当他去对付蓝俊之时,杜希言必曾悄悄从尸身取出宝剑,斩断手铐。   他一直双手并拢着,使人以为铐锁着。   凌九重脑海中闪过“逃走”的意念,但他的自傲,以及妒恨愤怒,湮没了逃走的思想,决定拚个死活。   他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宛如冰块。因为他已决定不惜与对方同归于尽,便极需要“冷静”以达到目的了。   杜希言也看出他不惜一死的决心,心想此人不但杀人不眨眼和自私狂傲,同时又如此恶毒冷酷,决计容他不得。   这个意念使他激发起极强烈的斗志,也坚定了杀死对方的决心。顿时气势陡增,无形无声迫袭对方。   他们虽然还未动手,可是已经暗暗在心灵上持斗上了。假如任何一方斗志稍弱,必将被对手的气势压倒无疑。   双方对峙顷刻,杜希言提剑摆出架式。   一股森寒的剑气,直涌出去。   凌九重浑身一冷,几乎打个寒瞟。   连忙运功抗拒,总算熬住了。   他细心察看敌人的剑式,但见空隙破绽甚多。   可是使他不敢出手的是:“虽有破绽,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杜希言道:“凌九重,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凌九重道:“若然如此,你也别想独存。”   杜希言手腕一震,剑身上光芒四射,则地攻去。   凌九重一连点出三笔,才勉强抵住敌人这一招,说他“勉强”,那是因为他跃开之后险些跌了一跤。   杜希言清啸一声,挥划再度攻到。   但见他剑式甚是简单,并没有眩人眼目的花巧手法。   手法不算顶快。   然而凌九重却泛起了艰苦寻思的表情,似乎这些简单的招式,已足以迫使他用上全部智慧来应付。   杜希言施展的是“天罡绝学”,这一门武功,数百年来是称“天下无敌”。假如叫杜希言独自比划,恐怕谁也难以相信这就是天下无敌的绝学。   杜希言的剑式是如此的平实无华,没有什么奇怪花样。动作间虽然迅捷有力,但并非行动如闪电。   假如李天祥在场,定能发现这个年轻人,在“天罡绝艺”上,比起从前,又大有精进了。   凌九重倒不知这许多内情,他只感到敌人的剑式,似乎无一不是为了对付他,克制他的金笔的。   他已经用尽平生所学,除了把式和身法方位中,寻求破解敌剑威力之外,还使足全身内家真力,运聚金笔之上,以牵制敌人的剑势。   若是住时,对手再强,也须得发出内力,与他相拚。但目下杜希言的剑式,竟全然不受内力的牵制而阻滞。   换言之,杜希言仍然是平实无华地一剑剑攻出,而每一剑,皆能使凌九重伤尽脑筋,才勉强招架得住。   还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双方仅仅接战了十几招,凌九重已经头筋暴现,满头满身,热汗淋漓。   他全然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不济事,只拚斗了十多招,就累成这个样子。照道理以他这等内外兼修之上,即使招招用足全力硬拚,毫不休息歇力,也能支持个一两百招,方会喘气流汗。   目下他根本没有时间思索这些问题,因为他不论是智慧或体力,都全部用出来以对付杜希言了。   他曾受过极严格最有效的训练,是以在这时,自然而然的会排除了任何思虑,而完全贯注在这场生死的搏斗中。   剑光笔影以及两人偶然喝叱声中,看看又换拆了七八招,杜希言泛起一抹笑容,神态已大见轻松。   原来现在他借凌九重的身手功力,又悟出这“天罡十式”的许多奥妙的诀窍,同时也体察出敌人何以迅即就会落败之道。   他得心应手的迫得敌人团团直转,已有绝对把握能使对方,随着自己的心意进退或是闪避。   目下全局已在他控制之中,因此他有机会观察对方除了武功之外的问题,虽然其实这些皆与武功间接有关。   他迅快的想道:“他的狂傲,自从动手之后就消失不见,可见得他是如何专心冷静地对付我,不含一点感情……他虽然是处于不利的情势中,可是他从没有流露过一点急躁,也没有气馁的征象……   “……他在闪避我最凶险的剑势之时,往往有极巧妙的招式身法,得脱大难,在这一点上,我常错估了他的速度。   “假如他不是如此强毅之人,他会不会自动弃笔投降?抑或是宁可血溅当场,死于我的剑下……”   念头电飞轮转中,凌九重突然从创尖前疾然跃起,奇快绝伦的向左侧落去,看来似乎已脱逃出了剑圈。   杜希言晓得自己又再一次计算错了对方的速度,致有这等现象。但他毫不急速,提剑向凌九重隔空虚刺。   剑式施展之际,人也跟着跃去。   凌九重明明已跃出剑圈,全身感到压力一轻。然而双脚刚刚泊地,马上又感到敌剑已经攻到背后要害。   他迫不得已反手抡笔,全力封架,连发两招,都落了空,这一瞬间,他才知道刚才的感觉是假的。   但这刻才恍然大悟,已经迟了,因为一股森寒之极的剑气,已从背上传入内脏,四肢百体,登时不能移动。   虽然事实上他能移动,但如若跃去,只不过是一具带着淋漓鲜血飞去的尸体而已,是以他懒得动弹。   杜希言的宝剑,顶住他背上要穴,道:“凌九重,丢下你手中的金笔。”   凌九重至此已是山穷水尽,无法再作困兽之斗了。只好乖乖的听话,五指松处,金笔掉落地上。   杜希言冷冷道:“我亲眼看见你连杀五人,竟没有丝毫侧隐之心,真是罪大恶极,非加诛戮不可,跪下来。”   在那时候,凡是行刑,多是斩首。犯人照例跪下,等候刀斧加颈。   这不但是人人皆知之事,而凌九重甚至还看过好几次,印象深刻之极。因此在下意识中,不会反抗。   只见他一下子就跪倒在尘埃中,俯首待死。   杜希言的剑突然收回,口中发出一阵讥嘲的笑声。   凌九重忽然醒悟,暗想左右不过一个“死”字,何须跪下待戮,徒然贻人笑柄,这等耻辱,怎可忍受?   他猛又跃起,但背后一麻,敢情已被杜希言戳了一指,顿时四肢无力,真气四散,一跤跌在地上。   杜希言用脚尖勾住他,轻轻一提,凌九重已翻个身,仰面向天,这一米彼此可以看见面上的表情了。   凌九重穴道受制,动弹不得,空自瞪目惠怒不已。不过他是极狡黠之人,明知逃走无望,便强忍愤恨,不肯开口漫骂,免得对方想法子折磨糟蹋自己。   杜希言道:“想不到盛气凌人的凌公子,面对死亡之时,比起常人更没有骨气,居然听命跪倒,嘿!嘿……”   凌九重仍然不作声,但他晓得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奇怪的是杜希言竟不再说了,只慢慢地伸出宝剑,向他咽喉间刺去。此创能斩金削铁,只要轻轻一抹,凌九重就得身首异处了。   剑尖涌出森冷刺骨的寒气,凌九重感到死神已到了头顶,心中一凉,忽然间怒气全消,闭上双睛。   过了片刻,杜希言既不曾挥剑割断他的颈子,也没有收回宝剑,凌九重十分难受,喉咙干渴,泛起一种呕吐之感。   他不晓得杜希言何以不马上杀他,而这样地折磨他?事实上他根本没功夫去想这些问题。   目下他脑海中,只有“死亡”的念头盘旋不已,再也装不下其他的念头了。   又过了一阵,凌九重直觉地发现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杜希言不会等了这许久,尚不下杀手的。   他用了不少气力才睁得开双眼,目光到处,恰好看见杜希言的面孔,寒冷如冰,杀机未消。   凌九重心头一震,想要闭眼,但眼皮却不听指挥,居然不能因上。   这时他感觉出胃袋直翻,想呕而呕不出,四肢百体,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蓦地他明白,这是真正恐惧的滋味。   本来他不算是怕死之八,甚至有时在愤激冲动之下,可以全然不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   谁知被杜希言这样七拖入拉的迟不下手,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接近,登时惧怕起来,生似坠入极可怖的梦厌中。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已经完全没有挣扎之力了,亦即是没有任何自尊心可言,只要杜希言答应不杀他,什么都肯于。   他低低道:“饶了我吧,啊!请你饶命……”   他愿意说出任何卑贱屈辱的话,或者做任何事。   杜希言没有丝毫怜悯之意,冷冷道:“我知道你终于会求饶乞命的。”   凌九重喃喃道:“是的,我怕得很。”   杜希言厉声道:“余小双呢?快说!”   凌九重道:“在大路上,坐着车子。”   杜希言道:“在那一头?”   凌九重道:“在你的方向。我们本要到金陵去,现在改向庐州了。”   杜希言道:“胡说,这岂不是背道而驰?你糊涂了是不是?”   凌九重忙道:“本来李玉尘约我在金陵见面,但因你之故,我得悉她目下在庐州,是以又转回头。”   他如此急急解释,充份表现出他的惊惧与屈服,他的自尊已完全崩溃。凌九重自家也感觉出,因而对自己厌恶起来。   杜希言道:“原来如此,只不知你为何不曾与李玉尘一起走?她与你约得好好的,何以忽又改了地方?”   凌九重道:“你可别生气,我的确不知道。”   杜希言道:“哪一点不知道?”   凌九重道:“欺是关于她何以不与我一起走这一点。她似乎故意把余小双交由我独自运带,这岂不奇怪?”   杜希言沉吟一下,又道:“你确知她不在金陵么?”   凌九重道:“她是个淫荡成性的女人,既然答应铁连环帮以肉身为酬劳,并指定把你押解庐州,当然不会假。”   杜希言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幕后指使的,我可不能放过她。”   他退后两步,又道:“你罪该诛杀,自己不知道么?”   凌九重已完全硬不起来,低声下气的道:“知道。”   杜希言道:“你可想知道我如何发落你?”   凌九重道:“不知道,我也不敢胡思乱想。”   杜希言道:“我不杀你,看你敢不敢向我报仇?”   凌九重也不晓得自己敢不敢寻仇报复,是以没有做声。   杜希言转身行去,道:“再躺两个时辰,穴道自解。我如果找不到余小双,你将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迅即远去,以至消失。   凌九重躺在地上,欲动而不能,虽然如此,但却因技希言放过了自己,感到无比的宽慰。   他只能望着空中悠悠的白云,以及近处的树梢,此外别的景象就看不见了,纵然有人行过,如非到了切近,他也没有法子看得见。   他欢喜庆幸地想道:“我终于活下来了,人生之中尚有什么事情,比这一宗更为重要?   没有,所以纵是受屈辱,也要活着。”   现下除非杜希言改变心意,如若不然,他已无危险了。   当然杜希言不会如此做,因为他是个正派之人,说过不杀他,便将守信重诺,决计不会变卦反覆的。   事实上杜希言这刻已见到了余小双,还有那身材特别巨大的张大鹏,谈起路上的种种惊险经过。   凌九重躺了最少也有大半个时辰了,突然听到脚步声。   这阵步声很轻,也很均匀,一听而知是武功高强之士。   他心头一震,付道:“漠非是铁连环帮之人?”   转念又忖道:“就算是铁连环之人,见了这等情景,亦不会找我下手;甚至深信我亦是被害之人呢!”   步声渐渐迫近,事实上当他听见声响时,两下相距已经很近了,此时人影出现在凌九重的视线之中。   只见来人是个五旬左右的人,面上有风霜痕迹,而眉宇之间,则透出一股剽悍迫人的神情。   他低下头望着凌九重,道:“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凌九重眼睛转动,所以他会发问。   凌九重道:“尊驾也是老江湖了,何须多问?”   那人点点头,问道:“你贵姓?”   凌九重忖道:“此人来路未明,我的真姓名,说将出来,害多利少,不如杜撰一个名字,暂时应付应付他。”   当下应道:“在下赵俊。”   那人道:“赵兄出身何家何派?”   凌九重道:“在下是中州铁朝门下弟子。”   那人道:“只不知龙卷风龙老师与赵兄如何称呼?”   凌九重晓得龙卷风便是铁戟门当今著名高手,原名龙逢莫,但由于双戟威人,所以后来人人称他为“龙卷风”。   他应道:“那是在下的师叔。”   那人道:“原来如此。”   凌九重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示?”   那人道:“兄弟姓尤,名一峰。”   凌九重心头一震,忖道:“我看了他背上之刀,已猜疑是龙虎刀派之人,这尤一峰我虽不识,但听余小双说,是他奉李玉尘之命,转令铁连环帮之人,揭捉杜希言的。他如若晓得我杀死了铁连环帮蓝俊等人,非杀我不可。”   只听尤一峰又道:“赵俊,咱们两派结过梁子,至今风波本息,你也是知道的。”   凌九重不禁一楞,忖道:“真是倒媚,我那一派之人不好冒充,偏偏冒充为与龙虎刀派有梁子的铁戟门?唉……”   他只好说道:“但在目前的情形下,老师决计不致于乘人之危吧?”   尤一峰道:“说不定,我先问你,蓝俊兄等人,是什么人下的毒手?竟然一个不留,这人太恶毒可恨了。”   凌九重道:“在下也不知道,这是说没有亲眼目睹而已,在下则是质询其时在现场的一个姓社之人,竟被他制住穴道。”   尤—峰道:“哦!那是杜希言,蓝俊兄等五人,正是追捕他而到此地的。”   凌九重道:“既然如此,那些人是谁杀的?岂不明显?”   尤一峰道:“天下之事,往往不可看表面的情形,杜希言据说不是如此狠毒之人。”   凌九重只好顺着他的口气,道:“优老师这话也有可能,只看他没有杀我,便可得知。   不过,那些人既然是追捕他的,情势就不一样了,对不对?”   尤一峰晤了一声,从他视线中消失,但步声却在周围响着,并没有远去,转眼间又回到他身边。   他隼视着凌九重,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凌九重何等聪明,一望而知他必有惊人之论,方会如此。   尤一峰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凌九重的心往下一沉,道:“在下不是说过了?”   尤一峰道:“这话只可骗骗那些初出道之人,我告诉你,第一点,蓝俊等人皆是死在奇门兵器之下,显然不是杜希言下的手。第二点,现场找不到你的铁戟。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龙虎刀派与铁戟门毫无过节。”   他仰天冷笑一声,道:“杜希言把你的穴道点住,丢弃在此,合乎他的人品作风,我一点也不怀疑。但说他杀死所有之人,我决计不信。”   凌九重道:“但事实上是谁下的手,我不知道,也没有说是他呀!”   尤一峰道:“事实上是你下的手,你是凌九重。在天罡堡事件中,你的声名与为人,已为武林之人所共知了。”   凌九重没话好说,他纵然再怕死,也不好意思当面否认自己就是凌九重,何况对方似乎举证很确凿。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尤一峰弄不明白其中过程关键,看在同是与李玉尘一路的份上,不向他下手。   只听尤一峰道:“看你杀戳蓝俊等人的手法,干净俐落,可见得你武功高强,非我可比,我唯有趁这机会杀你。”   凌九重道:“你与蓝俊他们,是何关系?”   尤一峰阴笑一声,道:“是我请他们前来,对付杜希言的。我一向最是自量,自知对付不了杜希言,只好请人帮忙,以智谋取胜,但你却坏了我的大事。”   他举手摸住刀把,冷冷的俯视着凌九重,又道:“我有嫁祸之道,必能布置得天衣无缝,任何人都晓得是杜希言杀了你。这么一来,嘿!嘿!……”   凌九重道:“如此对你有何好处?”   尤一峰道:“只要有人除掉杜希言,我就可得到李仙子的眷爱,你们这些傻瓜,自恃年轻英俊,其实又有何用?”   他眼中杀机外露,语声冷酷,凌九重一听而知此人已下了杀人的决心,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连忙道:“尤兄,你如不杀我,必可获益更大,只不知你肯不肯听听我的建议?”   尤一峰道:“听听又何妨,说吧!”   凌九重首先松一口大气起码他又可以苟延残喘,虽然仅仅只是片刻工夫,但那也是好的。   他缓缓道:“要除去杜希言,此事难之又难,特别是依你适才之计,那简直是休想。因为替我复仇之人,已找不出可以胜过他的了。”   尤—峰道:“这便如何?”凌九重道:“我有一法,定可杀死杜希言,若是弄对了,可能连丹凤针也一并得手。那时你就是天下知名之人。”   尤—峰道:“什么丹凤针不丹凤针,我倒不在意,只要能得到李仙子——”   凌九重道:“如若你能获得丹凤针,献给李仙子,她非投入你怀中不可,这比单单杀死杜希言更有把握了,对不对?”   尤一峰颔首道:“现在你把办法说出来,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凌九重道:“好,咱们首先找出他的弱点,尤兄可知道么?”   尤一峰道:“知道什么?”   凌九重道:“他本身武功高强,又可能有丹凤针护身,是以强绝当世,无人可与匹敌。   但他的亲戚朋友却不然……”   尤一峰眉头一皱,道:“此计大卑鄙了。”   凌九重微微一笑,道:“这话也不尽然,一来此计不见得比你们假冒公人之计卑鄙,二来大丈夫行事,岂能顾虑太多?”   尤一峰不与他争辩,道:“然则你已知道他的亲戚朋友住在什么地方,以及那一个足以使他屈服的了?”   凌九重道:“当然!而且马上就可以办到。”   尤一峰道:“你先说,是什么人?”   凌九重道:“是一个女孩子,姿容之美,天下无双。”   尤一峰道:“比李仙子如何?”   凌九重道:“不好比较,李仙子是绝代妖姬尤物;能使天下男人,委骨扬尘,甘心作她裙下不贰之臣。”   尤一峰道:“这些倒说得不错,可见得你颇有眼光。”   凌九重心中咒骂一声,付道:“什么颇有眼光?假如我不是穴道受制,哈!哈!你敢向我拍这等马屁么?”   只听尤一峰又道:“然则那个女孩子又如何呢?”   凌九重忙道:“她么?实在很难形容,总之任何人想加害她的话,除非是没有心肝之人,如若不然,只要看了她那纯真美丽的笑容,就下不得手。”   尤一峰讶道:“有这么美丽?”   凌九重道:“如若不信,一看便知。”   尤一峰道:“在何处能看见?”   凌九重道:“三两个时辰之内,包你看见,如若不然,本人甘愿受死。”   尤一峰道:“你不甘愿便如何?还不是一个死字?”   凌九重道:“话虽如此,但如若你想获得李玉尘,你最好接纳我的计策,包管成功,而我也可幸免一死。”   尤一峰斜眼看他,道:“但你一旦恢复自由,首先就要向我报复,我才不上这个当。”   凌九重道:“我一向言出必践,如是答应过永不向你寻仇,你就大可以放心。”   尤一峰摇头道:“不行,你不是那种可以信任之人。”   凌九重道:“称不多想一下,如果有我之助,你准可以得尝李玉尘的滋味。如其不然,便失去良机了。”   尤一峰反问道:“老兄,性命要紧?抑是女人要紧?”   凌九重道:“那得看什么情况,假如你已得到李玉尘眷爱,她叫你死,你也甘愿。”   尤一峰现出一种心痒难熬之状,道:“唉!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听说的了,试想她曲线如此丰满惹火,皮肤如此白嫩,媚眼朱唇,皆那般迷人。”   凌九重忙道:“你老哥放心,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要那个女孩子,决不与你相争。”   尤一峰仰天大笑,道:“滑稽得很,这话我也对蓝俊说过,而他居然相信了。”   凌九重忖道:“此人老练狡猾异常,须得使用出其不意之法,或可奏效。”   当即高声道:“尤兄,可借你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子,不然的话,你肯不肯把她让给我,还是大大的疑问呢!”   尤一峰定睛察看他的表情,似是想查明此言的真实性到了什么程度,他看了一会,居然表示同意。   原来凌九重的确流露出一种渴慕追想,以及求之不得的那种深刻痛苦,这正是他目下的真实的心情。   尤一峰道:“若是真的,也许咱们可以互不侵犯。”   凌九重惊醒过来,道:一当然可以,你若然不加害于我,那就是对我有思了,我们同心合力地去对付杜希言。”   这话非常具有说服力,尤一峰迟疑寻思,没有马上拒绝。   凌九重眼看大有起色,可望妙计成功,不禁屏息忍气,等候他说出这一有关他生死的决定。   尤—峰沉吟片刻,才道:“既是如此,你先告诉我,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凌九重道:“徐小双,是杜希言的爱人。”   尤一峰道:“你打算如何下手,方能杀死杜希言?”   凌九重道:“我可以把余小双抓到,并且利用她,留下种种线索,让杜希言追来,直到他陷入咱们罗网?”   尤一峰道:“怎么的一个罗网?”   凌九重道;’简单得很,咱们就用蓝俊的原意,略加变通就行啦!”   尤一峰道:“你说得详细点好不好?”   凌九重暗暗一运功,发觉禁制已经宽松得多,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即可自解,但如何方能捱过半个时辰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佯作寻思,眼珠转动。   过了一阵,尤一峰蹲下来,问道:“想出办法了没有?”   凌九重道:“办法是想好了,但细节甚费推敲。”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你也知道,杜希言武功盖世,剑术无双,咱们两人一齐上,也未必行,所以非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不可。”   尤一峰道:“证面与他为敌,我是不干的。”   凌九重道:“当然,当然,连我也不肯干呀!”   他又想了一阵,才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设一计,务使咱们其中一人,能挨贴他身边,而他又不生疑防备。这时就有机会一刀杀死他了,对不对?”   尤一峰道:“对是对了,但如何办得到?”   凌九重道:“关键就在你身上,届时你万勿害怕,要把握时机。”   尤一峰忖道:“他想杀死杜希言之心,倒是真确不假,但是我行险下手,这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可恶。”   他面包一流,冷冷道:“凌九重,咱们说的都是废话,我想来想去,还是用我的计策好。”   他提起刀,缓缓下落,最后刀锋已搁在凌九重的颈脖上。   凌九重只感到刀上的寒气,森森刺骨,不禁暗叫一声:“今日我命休矣!”   照他估计,现在距穴道解禁,已没有多久了,只要再东扯西拉上一会儿,即可恢复自由,逃过杀身之劫。   但这个尤一峰已经发动,使凌九重不禁兴起“为山九例,功亏一贯”的懊恼和痛苦。   他在这刀锋尚未切下的一刹那间,道:“其实我的计划,万元一失的。”   尤一峰道:“那么你到阎王爷身边去当军师吧!”   凌九重道:“尤一峰,你真笨透了,也不想想看,何以杜希言不取我性命之故。”   尤一峰听了这话,实在觉得奇怪,禁不住问道:“他为何不取你性命?”   凌九重道:“很简单,他不过是效法曹操,借刀杀人。”   尤一峰哦了一声,凌九重已悄声道:“不信的话,你用心查听一下,他在左方不远的一株树后。”   尤一峰不敢大意,当真侧耳查听。   但他猛可醒觉,心想道:“即使当真有人躲在树后,也不易查听得出来。何况这人又是一流高手,更休想查得出来。”   他的目光向凌九重望去,想从他面上的表情,探索出他的真正用意。   凌九重轻轻道:“他还不止是一个人呢!”   尤一峰看不出他的真正用意何在,当下哈哈笑道:“我可以不管他们,先宰了你再说,你可知道?”   凌九重道:“知道……知道……但如果你向我下手,则不但得不到李玉尘,同时更须被他们所杀。因为……”   尤一峰道:“胡说,他们怎会杀我?”   凌九重道:“我正要提醒你,因为你如不加以布置,行家一望而知我是死在何等样人手中,便不难查出是你了,因为这几天,你曾在附近出没之故。”   尤一峰晤了一声,果然有被说服的象征。   凌九重暗暗大喜,忖道:“如果能再拖延一阵,我定可逃过杀身之祸,只要一会儿时间,穴道即可解禁了。”   他连忙又道:“但你一动手布置,弄成好像是杜希言下手一般,他焉肯坐视不理?所以我说你这样做法,实是不智。”   尤一峰道:“然则你有何建议?”   凌九重道:“我有一法,那就是你装出无法向我下手之状,然后即管扬长而去,等一阵才回转来谈条件。”   尤一峰疑道:“这样就行么?”   凌九重道:“固然他已知道你是主谋之人,照理说杜希言只等你杀死我,便出手取你之命……”   他歇停一下,又道:“然而他为人仁侠,若是见你不忍杀我,定觉得你是个心地不恶之人,因而放过了你。”   尤一峰但觉他说得非常有理,不过一来杜希言等人,是否就在附近窥饲,尚未可知,二来他即使这样做了,又假定杜希言等真在附近,可是究竟此一计策行得通行不通呢?   他是何等老练的江湖人物,自然不会这般容易上当。   当下微微一笑,道:“你说得有理……”   他缓缓收回形式奇特锋快的长刀,高声道:“凌九重,本人实在不愿随便杀人,你这等狠毒可恨之辈,自然会遭天谴,我今日权且饶你一命……”   凌九重心中大大松一口气,忖道:“再等一会,我就能够恢复武功体力,那时节,你这小子,可有得瞧啊广   他一面转念,一面极力提聚丹田那回其气。早先根本完全提聚不起,但如今却大不相同了。   他体内这D真气,在丹田中直向上窜,开始之时,只冒窜起少许。数次之后,已大有进展。   目下他只须猛可把穴道禁制冲破,立可恢复自由。   尤一峰已站直身子,似是回身欲行。但目光突然掠过他的面上。这突如其来的一瞥,可就看出了蹊跷。   他也是修习武功多年的人,是以一望之下,已看出凌九重正在行功运气,用意可想而知。   这个龙虎刀派的高手嘿嘿冷笑一声,疾然俯身,出指连戳三下,把凌九重三处穴道禁住了。   凌九重被这一下变化所震惊了,他原本只差那么一线的功夫,就可以得偿心愿,恢复自由。   可是现在这一来,前功尽弃,一切努力皆成泡影。   他难过痛苦的长叹一声,道:“好厉害,唉……”   尤一峰游目四顾一阵,才低头望他道:“凌九重,试想我用心查听之下,仍然不可能察觉人迹,何况你穴道被禁制,耳目功夫大遭减弱,如何还比我高明?”   凌九重道:“你是因此而晓得我另有用心的么?”   尤一峰得意地笑道:“岂只如此?我还故意给你机会,然后在你不注意之时,察看出你正在行功运气。嘿!嘿……”   凌九重道:“好吧!咱们谈谈条件如何?我保证必能杀死杜希言,也能使你得偿大愿,与李玉尘一同寻欢。”   尤一峰道:“称这叫做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先忧虑自己的性命吧!我的事,不敢劳你操心。”   凌九重一听而知已经绝望了,今日非死在此人刀下不可,心中又是惊恐,又是忿恨不已。   尤一峰“铬”一声掣出利刃,狂笑一声,道:“凌九重,你死在我刀下,已是无可改变之事了,哈……哈……”   他的笑声中,流露出兴奋与畅快,任何人一听而知他对杀人之事,不但不感到恻然动心,反而是莫大的刺激。   这种人最是可怕,因为他根本不具备合群的气质,而是以毁灭为乐,性格非常残忍无情。   他挥动手中之刀,发出鸣鸣的劈风声,一面狂笑不已。   这阵笑声回荡在这片野地里,可怕得很。   突然间笑声更然中断,但见尤一峰目瞪口呆,一如夜行时蓦地遇上鬼物一般,整个人都得住了。   原来他感到背后似乎有人,是什么人他也不晓得,反正有人就是了。   他心念电转,忖道:“我要不要出其不意沉刀杀死凌九重才对付身后之人,这人是谁?   可是杜希言?”   他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道:“当真是杜希言么?”   背后传来文雅温和的声音道:“不错,正是区区。”   尤一峰从声音中判断出距离甚近,伸手可及。假如不顾一切的落刀去杀凌九重,定必先死在对方掌下。   因此他可不敢轻举妄动,道:“杜先生,请问你打算怎么对付在下?”   杜希言道;‘哦先问你几句话再回答你不迟。”   尤一峰忙道:“在下定当竭诚奉禀一切。”   拉希言道:“李玉尘眼下在什么地方?”   尤一峰道:“在下前天在庐州见过她,但她现下是不是还在那儿,便不得而知了。”   杜希言道:“庐州什么地方?”   尤一峰道:“在北门外的一座尼庵中,此庵相当有名,一提水月庵,人人皆知。”   杜希言沉吟一下,才道:“那么她与该庵的尼姑,都是相熟的了?”   尤一峰道:“何止相熟?简直就是她秘巢之一。”   杜希言道;‘你如何晓得的?”   尤一峰道;“在下受嘱到水月庵见她,但其时她还未到达,是以在下得以查深该庵,虽然在下不敢乱闯。”   凌九重突然插口道:“胡说八道,你既不敢闯进去,又如何晓得秘密?”   尤一峰道:“咱们常走江湖之入,岂须登堂入室,方知居住的是什么人?只要在附近看看,也就晓得啦!”   他略一停顿,又道:“哦在庵前后查看,找到晾晒衣服的院子一瞧那些衣服,顿时知道庵中还有许多不是真正尼姑在居住,或者那些尼姑皆是假的。”   杜希言道:“这话甚是;好,现在我告诉你,你将有什么遭遇。”   尤一峰道:“社先生,你老是当代高人,望你手下超生,饶过在下这条蚁命。”   直到这时,他还不曾回身,是以也无从看得见杜希言的神色。   杜希言道:“我平生决不滥杀,所以不会向你下手,除非你迫我这样做。现在我将释放凌九重,你们来一场公平决斗,生死各凭天命。”   凌九重嘿嘿冷笑,道:“好极了,我可答应体,杜希言,这厮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我仍与他公平搏斗,决不使用诡诈手段。”   尤一峰倒抽一口冷气,道:“社先生,凌九重的武功,显然强我甚多,如是动手相拚,在下简直没有还手之力,岂有公平可言?”   杜希言道:“你来以一敌一,便算得是公平决斗。”   凌九重道:“咱们2咱们大家都一样,只有一双手,一条命。”   尤一峰高声道:“凌九重,你这么说也行,假如咱们拚过之后,你亦与社先生斗上一场的话……你可敢么?”   凌九重道:“我与他之事,用不着你管。”   杜希言低头看着凌九重,道:“他说得有理,既然这是公平决斗,咱们也来一场,以定生死。”   凌九重眼睛一瞪,道;“你明明赢过我,岂算公平?”   尤一峰接上道:“那么咱们还不是一样么?”   凌九重道:“我自姓凌,你自姓尤,如何可以混为一谈?”   尤一峰道:“你这等强词夺理的话,难道社先生能听得入耳么?晤!晤!幸亏你不是皇帝,不然的话,凭你这等歪理,天下就决无有公正可言了。”   凌九重道:“我如是皇帝老子,早就斩了你的首级啦!”   尤一峰道:“越说越不讲理了,到底公平二字,是什么意思,恐怕你还不懂得。”   凌九重发起少爷脾气,道:“放屁,你才不懂。”   杜希言道:“尤一峰。你懂得公平的意义么?”   尤一峰道:“当然懂啦……”但一时却说不下去,敢情这个名词虽然时时使用,然而一旦要解释出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凌九重道:“说呀!你不是懂得的么?让我告诉你,你有一双手,我也有一双手,我有两脚,你也有的。咱们排斗之时,都使用兵器,这就叫做公平了。”   杜希言道:“既是这么说,凌九重,我且问你,如若我给他用他自己的刀,你则改用五六十斤重的铁棍,你可还有把握取胜?”   凌九重道:“把握是没有,但还可一拚。”   杜希言道:“假如你用你的金笔,他改用铁棍,情况将会如何?”   凌九重冷笑一声,道:“我要他十招之内,就血溅当场。”   杜希言点点头,道;“那么你与他之间,显然大有分别了。”   凌九重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任何一对敌手,相拚之下,必有胜败,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对是对了,然而换作你与我,你心中就感到不公平,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他摆手作个阻止的姿势,又道:“你先别歪缠,我不相信以咱们三人的智慧,居然弄不明白公平这两个字的意义,对不对?”   凌九重当真有歪理可作强辩,但杜希言一旦把目标转移,使问题变成三人共同亟待解决的,他就不敢胡乱缠夹了。   他道:“公道自在人心,假如咱们都觉得对,那便是对了,如若不然,那就是不公道了,可是这样?”   杜希言道:“也不尽然,有时候举世音错,只有那么一个人持相反意见,却是对了,这等例证,在各种学问中时时发生,我可以随口举出几十个例证。由此可知虽是多人以为对的,亦未必对。”   尤一峰插口道:“胆大多数情形下,多人的意见,总是对的。”   杜希言点头道:“不错,不错,尤其有一些事物,是多数人承认如此,举例说,咱们说这一棵叫做‘树’,它便是树。如果举世之人,都称这树为‘人’,则便只可称为人了。”   凌九重咕喀道:“这等话说来则甚?如果你认为我与尤一峰须得公平决斗,就这么办便是了,何须多说?”   杜希言道:“当然,当然,因为我此刻的力量比你们强,是以你们无可选择而且,若说公平,那却不见得……”   他停歇一下,又遭:“须知我要你们拚斗,乃是寓有一种惩罚作用在内,对你凌九重并不例外,因此之故,必须你亦有失败之可能,才算公平,否则我简直是叫你杀他而已,何能惩罚于你?”   凌九重这才明白他的深意,但转念一想,只要是叫他与尤一峰决斗的话,无论如何也不须害怕会失败。   当下很沉得住气,只微微冷笑着。   尤一峰道:“武功之道,须现天赋及环境而分出高下,如若资质佳,又得到名师指点,当然成就较高,此所以虽然彼此都是一个人,却大不相同,不能说这就是公平决斗。在下的意见是这样。”   杜希言道:“有理……”他一直在深思冥想的状态中,这时忽然若有所悟,道:“对了,每一个人的四肢身体皆一样,亦用趁手兵器等等,这不叫做公乎,而是‘相等’而已,世上事物,并非相等就属公平,例如出身不同,这就已经有了不公平的因素了。”   凌九重道:“这样说来,老天爷打根本上就不公平的厂每一个人,不论是智力或气力,都不相同呀!”   杜希言道:“是的,既然咱们是万物之灵,具有智慧,那就得给每一个人以公平的竞争机会,尤其是生死交关之事,岂能不给弱方的机会?”   凌九重道:“但世上没有这等可能呀!”   杜希言道:“咱们活着一天,就得尽咱们之力。”   凌九重道:“漂亮的话我也会说。”   尤一峰高声道:“杜先生是真心真意的,我敢用颈上人头担保。”   凌九重嘲声道:“你的人头根本就不保了。”   杜希言道:“那也不见得,我刚才已声明过,你也须有失败可能才行。”   凌九重道:“除非你亲自动手杀我,若然是他,哼!哼!配么?”   尤一峰道:“杜先生,在下愿意洗面革心,从此力行侠义之事,只求你饶恕一命。”   凌九重嘿嘿冷笑,道:“饶恕你?此人既能假仁义之名以害人,已经是坏得不能再坏的人了,如何还能改邪归正?”他深知自己的处境甚是尴尬,假如杜希言释放了尤一峰,必对自己大大不利。反之,如若让自己杀了尤一峰,则必可逃过大劫。   因此他决不肯放松打击尤一峰的机会。   尤一峰自然也晓得这等形势,当下道:“古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下自然也可以放下屠刀。”   他一边偷看杜希言的面色,一边又道:“凌九重,你一时想杀了我,以便自己逃生,其所以根本不肯讲究公平与否的问题,可见得你为人卑鄙无耻之极。”   凌九重大怒道:“别人骂我,犹有可说,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侮辱于我?”   尤—峰道:“哦诚然比不上你的出身,武功也及不上你,但若论人格,却不比你为低。   说到爱惜性命之情,目也不下于你。”   凌九重态声道:“放屁,你简直是自寻死路。”   尤一峰道:“那也不见得,如果杜先生认为你不比我高尚的话,他决计不会任你我逞凶的。”   杜希言已寻思了许久,当下宣布道:“你们听着,坦白的说,你们都是该死之人,因此今日应当得到惩罚,但轻与重却看你们自己的能力来决定了。”这话一出,尤一峰大为失色,凌九重却极是欣喜。   只听杜希言又道:“这办法是限定凌九重在多少招之内,定要赢得尤一峰。如果赢了,凌九重就可以无事。假使还未得手,我便废了他的武功。”   凌尤二人俱为之色变,他们这刻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公平的办法,而且合乎武林的规矩。   要知道武林中,往往以决斗方式,来求得一个争辩的结论。败的一方,便算是理屈,不能再辩。   说到让招,也是司空见恨之事。不过通常都是出于自愿。例如一个颇有身份之人,自动说出让对手多少招。   像这等场面,倒是少见的很。凌尤二人虽然心情紧张惊疑,但仍不作声,先听听多少招再说。   杜希言道:“凌九重,刚才作自家说过十招之内,就可以杀死尤一峰,是也不是?”   凌九重忙道:“但这话如何能够当真?”   杜希言道:“如若当时尤一峰答应你的挑战,你难道马上改口不成?”   凌九重道:“这个……这个……”   杜希言:“用不着解释,我也明白,你是因为没有考虑到十招之后如果杀不死他会有什么后果的问题。”   凌九重道:“正是如此。”   杜希言道:“好,那么加你一倍之数如何?”   尤一峰倒抽一口冷气,道:“二十招么?”   杜希言道:“不错,二十招。”   凌九重道:“二十招仍然太少了。”   杜希言道:“你总不能要求稳作股算,是也不是?”   他目光转到尤一峰面上,问道:“你怎么说?”   尤一峰忖道:“二十把实已不算多了,但在这种情形之下,凌九重一定拚了命的硬攻,可也不易接得下来……”   他勉强道:“一切谨遵杜先生之命就是。”   凌九重也回头想道:“有二十招之多,我就算豁出了性命,也要杀死他,何况说不定我还可以趁机逃走呢!”   当下也答应了,杜希言便出手解开尤一峰的穴道,由尤一峰再去解开凌九重的穴道禁制。   这两人都不争急于动手,而是各自运功调息。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凌九重首先跃起身,道:“尤一峰,你准备好了没有?”   尤一峰闭目如故,凌九重又遭:“你就算设法拖延,也多活不了一会。如若真想活命,必须另想办法才行。”   尤一峰睁开眼睛,道:“我虽有意死中求活,奈何力不从心。”   杜希言但觉这两人丑态百出,全无半点光棍味道,心中甚是不屑不齿,是以懒得多看他们。   假如他是个老练的江湖道,定然听得出这两人的对话,大有毛病。事实上凌九重正在巧妙地试探寻求同盟的可能。   他们目下都处于同一绝境之中,除非另有法子挣脱出来,否则他们两人之中,必有一个牺牲。   因此之故,假如他们联结起来以对抗杜希言,能够略占上风的话,他们自然乐意这样做。   尤一峰的回答是暗示凭他们二人之力,只怕仍抵敌不住杜希言。   凌九重道:“既然你自知要败,何不干脆割下人头?”   尤一峰道:“世上有这等道理的么?”   耳边忽听凌九重传声道:“听着,我掩护你,你可扑向左方第三株大树后,把那女孩子擒住。”   尤一峰高声道:“好吧,我把人头割给你。”   杜希言大为讶异,向他们望去。忽见尤一峰跃起来,而凌九重则向尤扑去,似是想截拿他。   杜希言赶紧纵去,但凌九重恰好侧跃,拦住他前跃之势。不但如此,他的金笔竟冷不防攻到。   凌九重的武功非同小可,迫得杜希言提气急退,避过这一笔的劲袭。   那边厢尤一峰果然疾如闪电,直向第三株大树扑去。   到了切近,目光闪处,果然觑见树后有个绝色少女。甚至连地面上震惊的表情,都瞧得一清二楚。   尤一峰脚尖方一棵地,还未伸手攫拿那少女之时,猛觉一股强劲绝伦的风力卷到,挟着一声震耳大喝。   他感到对方似是用一根径尺的大石条拦腰击来似的,这一惊非同小可,那敢抵挡,赶快旋了开去。   “砰匐”大响一声,枝叶横飞,木屑满天乱溅。   尤一峰转目看时,敢情是个比常人高出两头的巨大个子,拿着一根粗比海碗的坚木棍,枪击在树身上。   以这巨人的神力,他如是横刀去架,定必虎口崩裂,长刀磕飞不可。   那个巨人不问可知乃是张大鹏了,他护卫余小双之情极急,是以不顾己身安危,一击不中,又来一记。   他伦动手中粗棍,当头砸落,力道之猛,少说也有数千斤。饶是武功再高之八,亦不敢硬架。   尤一峰虽是赶紧闪开,但心头一定,因为这个巨人分明不懂武功,是以可用小巧手法对付他。   张大鹏越打越有劲,手中粗很,舞动劲风震耳,连续向尤一峰迅猛扫砸。一连数把,把个尤一峰打得绕树而逃。   这大个子打得正乐,突然尤一峰从根影中抢人来,身法轻灵迅捷如理猫一般,霎时已撞入他怀中。   张大鹏正要丢棍用力,扼死这个家伙,谁知助下一麻,一口气岔住在胸臆间,顿时四肢无力,咕略跌倒。   他那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时,声响甚大,尘土枯叶,也震得四下飞溅。   尤一峰连看也没看一眼。宛如一缕轻烟般,迅即向已奔出两文外的余小双追去,一个起落,已追上了。   杜希言和凌九重才斗七八招而且,他心中已知道对方联合起来以对付他的诡计,当然十分焦急。   但这凌九重舍命缠斗,要杀死他,也不是举手之事。虽然目下他已占尽优势,但还差那么一点点……   树林内传出尤一峰意满气扬的声音,他高声喊道:“凌公子,我已抓到这女孩子啦!”   凌九重奋力抵住杜希言奇幻无比的一剑,厉声道:“你听见没有?”   杜希言技鼠忌器,果然不能不刹住剑势。   然而这两个人的狡猾、卑鄙、下流,实在令他非常痛恨。他也不是死板之人,一怒之下,也有了计策。   他厉声道:“尤一峰,你如果不伤那姑娘,我就放过你,今日我只要杀死凌九重,于愿已足,你听见了没有?”   他说话之时,手中的月魄剑光芒闪烁,指住凌九重,剑气弥漫,一片森寒,随时随地皆可发出。   这一来迫得凌九重不敢逃走,尤其是他已这么说了。   凌九重赶紧道:“尤兄,咱们有约在先,反正该女在手,杜希言不敢对付咱们。”   尤一峰道:“这一点我清楚得很。”   他狡猾无比,答话之中,对谁都没有应承。   杜希言道:“尤一峰,你放心相信我,放了余姑娘,自己离开,不要管这儿之事。”   凌九重接口道:“古人说唇亡齿寒,尤兄啊!要知咱们乃是犄角之势,缺一不可。将来咱们还须同心合力,对付杜希言的寻仇……”   他巧妙地透露出杜希言回后还会寻仇报复这一点,使尤一峰不得不加以考虑,而不致于仅贪目前之利。   他又深知如若直接说出此意,则杜希言可能干脆答应永不找他报复。那时候,尤一峰非靠向杜的一方不可了。   尤一峰高声道:“凌公子,依你的看法,此女如何利用,方足以使咱们脱身?”   凌九重道:“何止脱身,咱们还要藉她之力,拿下杜希言呢!”   杜希言心中大为震惊,虽然他没有流露出来,然而诡谲多诈的凌九重,却能从他眸子中瞧出征兆。   林内的尤一峰听了此一大胆恶计,顿时极感兴趣,高声道:“凌公子,这真是惊人之喜,你认为办得到么?”   杜希言厉声道:“必要之时,拿你们两条性命,与她抵偿,算来也不亏本。”   凌九重哈哈一笑,道:“这话说得色厉内在,适足以看出他的情虚心慌,尤兄,你认为兄弟这话对也不对?”   尤一峰沉吟一下,才道:“不错,杜希言他已经骇怕了。”   凌九重眼中登时射出狠毒疯狂般的光芒,厉声道:“既是如此,尤兄,我拼着自己先落得杀身之祸,也要依计行事了,你先肯定的答应一句。”   此是极重要的步骤,尤一峰答覆之言.越是坚定的话.就越能掠夺杜希言的勇气和意志.以迫他屈服。   尤一峰何等老练,当然十分明白此中深意,当下大声道:“好,凌公子,在下绝对听从吩咐,任何时机之际,只要你发出命令,在下就立即宰了这个女孩。”   他的声音口气中,流露出横了心,豁出一切的凶横意味,这原是流氓本色,不足为怪。   杜希言虽然不肯深信对方真能如此合作,例如他若能一举杀死凌九重,尤一峰未必敢向余小双下手。   不过话说回来,大凡是在江湖上闯荡之人,总是多少有脾性意气的,万一尤一峰当真下手,岂不糟糕?   凌九重长笑一声,道:“杜希言,你已把我欺负惨了,现在轮到我整你的时刻啦广他眼睛一瞪,狠狠道:“丢下手中之剑。”   杜希言冷冷道:“你有何打算?”   凌九重道:“那可说不定,等你丢剑之后,或者就此退走,也或者修理你一顿。”   杜希言道:“你可别忘了,我与余小双姑娘,非亲非故,难道为了一点侠义之心,就肯束手就缚不成?”   凌九重慢声道:“得啦!别人不知,我凌九重可知道。她心中日日夜夜只有一个你,哼!哼!是她亲口说的。”   杜希言一拐,脑海中记起了那一夜,在她房间中的种种经过,虽然是那么短促见面,但此刻回想起来,印象却十分深刻难忘。尤其是她那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披垂在雪白的枕上,构成一幅动人的画面。   尽管如此,他仍不肯就此屈服,当下淡淡一笑,道:“我如果相信你这话,准得发疯。”   凌九重厉声道:“丢剑。”   杜希言也喝道:“听着,你们如若释放余姑娘,我让你们夹着尾巴滚蛋,三个月之内,虽是碰上厂也不向你们动手。”   凌九重生怕尤一峰动摇,立即大声道:“放屁,你不会叫别人寻仇报复的么?尤尼,我数到三,你就立刻杀死余小双,决不宽贷。”   尤一峰心想这话很对,杜希言自己不出手,但单单是彩霞府啦!武当派、少林派啦!就足够为他报仇I。   当下轰然应赌,道:“好的,在下的刀已拦在她喉咙上了。”   凌九重道:“杜希言,我现在开始,如果数到三字,余小双就立到香消玉殒。假如你及时弃剑,我就停止。”   这刻已到了最后关头,不投降屈服,就须得马上动手,希望在十招八招之内,将凌九重杀死。   这一刹那间,他心念电转,情感翻腾,佛家所谓弹指轮通,大概就是这般的可怕滋味了。   他自知终究得向这两个恶魔投降,因为起码弃剑之举,可以暂时保存余小双的性命。   至于结局如何,他既不能预算,也不敢预料。   凌九重已厉声叫道:“—……   凌九重的声音中,充满了恶毒和仇恨。   杜希言墓地明白了,敢情他乃是非常的妒嫉,所以已失去理性。   在这等情形下,他早先用尽心机,使他心神意志崩溃,而向自己完全屈服之举,等如暂失作用了。   这刻凌九重从对方眼中,已深知他必将投降屈服,下一步,就是迫他束手就缚,最后,自然是杀死他。   他内心中充满了极度的快慰兴奋,他甚至希望对方别屈服得太快,以便他可以多享受一会这种刺激。   因此,他的余音拖得很长很长。   接着,他用力吐出“二”字。   就在他发出这个字音之时,但见杜希言身躯大大震动一下,仿佛是被一下惊雷震骇着似的。   杜希言面色变化的十分剧烈,凌九重感到异常有趣。他预料在这余声之中,对方定必丢下手中之剑。   谁知事情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杜希言手中之剑,虽然慢慢垂下,可是党还不丢弃,仍然握在掌中。   凌九重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心中大是茫然。   他怒视着对方,猛可一横心,喝道:“三!”那边厢尤一峰的声音轰地传来,道:“我杀死她啦!”   凌九重业已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应付对方石破天惊的攻击。任何人含怒出手,定要威力倍增,杜希言更不会例外。   可是杜希言静静的注视着他,眼中甚至流露出一种嘲弄的,不屑的神色。   四下一片沉寂,生似只有这两个男子互视着,别无其他生物。   凌九重被这种沉默寂静弄得心神不宁,尤其是对方这等态度,太过莫测高深,教他完全不知所措了。   他的神经紧张得快要绷断,恨不得对方马上动手,纵是尸横就地,也觉得比现况为好。   过了一阵,凌九重厉声道:“你看什么?动手呀!”   杜希言点点头,道:“当然,当然,难道我会放过你么?”   凌九重道:“那么作为何还不动手?”   杜希言道:“我要细细看清楚你这个卑鄙的,自私的以及怯懦的人,你是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凌九重明知对方骂的全是有根有据,假如反驳的话,让他—一举例出来,那是徒自取辱而已。   因此,他强自忍住心中的难过,并且鼓足勇气,瞪视对方。   杜希言冷冷道:“凌九重,我很想能在你身上,发现一点点美德,以便饶你一命。可是,我实在找不出来呢!”   凌九重哼了一声,道:“你还肯放过我介   杜希言道:“说不定,你也知道,我不是杀人的类型。在我手下……”   凌九重道:“得啦,你从未杀过人么?”   杜希言道:“杀是杀过,但咱们相识在前,总是感到难以下手。”   凌九重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废话?”   杜希言道:“不见得,你要知道,我杀一个人,必须设法使自己深信必须如此,方可无疚于心。”   凌九重道:“余小双之死,还不够么?”   杜希言笑一笑,道:“她么?也许她未死呢!”   凌九重斥道:“潮说。”   随即厉声喝道:“尤尼,你听见了没有?”   林内寂然无声,尤一峰没有回答。   杜希言道:“你瞧,怎么样?”   凌九重道:“他下手之后,自然要尽快逃走的。”   杜希言道:“我可不认为如此,他只把余小双带走而已。”   凌九重冷冷道:“若然如此,你就更不敢向我下手了,只因尤一峰已经逃走,他听到我已死的消息,定要把余小双处死,说不定来个充好后杀。”   杜希言听到这等恶毒之言,心头火发,恨声道:“也许换了尤一峰是你,你便会这样做,是也不是?哈!哈!你真是最毒最恶之人。”   他凌厉的瞪视着对方,又道:“哦告诉你,今日虽杀了你,但我对外时时传播你的行踪,必要时也冒充你,做出一些事情,尤一峰决计瞧不破此计。”   凌九重被对方的气势慑迫之下,刚才那股“豁出去”的决心,已经大见消减。于是一些反驳斥骂之言.便说不出口。   杜希言已感觉出彼此之间,气势的消长,当下步步进迫,厉声道:“凌九重,你这回死得甘心情愿了吧?”   凌九重更为气馁,心神紊乱。   杜希言宝剑一挥,光芒暴射,强烈耀目。那股森寒剑气,如长江大河般涌出,笼罩住对方的身形。   凌九重手中的金笔只略略动一下,旋即垂下,显然已失去抗拒的斗志了。但见长剑件处.“当”的一声,金笔落地。   杜希言左手指疾戳,点中他的穴道。   凌九重翻身栽倒,发出“咕步”一声。   但他神智未曾昏迷,尚自睁大双眼。只不过这刻他的眼光之中,再也找不到骄傲、诡邪和冷酷的意味。   杜希言高声道:“散花,请出来吧!”   凌九重心头大震,转眼望去。   四下消静如故,那有人接口回答?   杜希言又叫了声“散花”,接着就收起长剑,举步向树林走去。霎时已走到余小双适才隐匿之处。   目光到处,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却是那尤一峰。此外,别无他人踪影。他检视之下,发觉尤一峰已经死亡。   照这等情形看来,刚才用传声向他说话的女子,应该真是云散花。她说已制服了尤一峰,可以迫他说任何话,叫杜希言好好的戏弄凌九重一下。   但为何目下云散花既失踪,余小双也没了踪影?   他蓦然一惊,连忙转身绕到一棵树后,但见那儿也是空空的,连张大鹏这个巨人,亦不知去向。   假如是云散花故弄玄虚,而由于她增长隐遁之术,所以这些人一齐失踪,并不希奇,也不须太过担心。   问题是刚才那个传音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云散花?假如是别人冒充,例如多妙仙子李玉尘。   杜希言一想到李玉尘,顿时有心惊胆战之感,这个狐媚妖女的诡谲多计,以及手段之高明,实在甚是惊人。   当他尚在查看之际,外面的草地上,已出现一个全身披着黑及绿两种混杂颜色衣服的女子,面部也用同样颜色的布蒙起来,只见袅娜的身材和长长的馆舍的黑发,散发出无限神秘的意味。   这个绿衣女动作快极,一晃眼间,已到了凌九重身边,乌亮的眸子,从面幕上的两个小洞,透现出来。   她低头俯视着凌九重,但那却是一种毫不怜悯,亦不同情的姿势,教人一望而知她不会是“朋友”。   凌九重正要说话,那绿衣女突然弯腰伸手,点中他的穴道。   这只是眨眼之事,及至杜希言回过头来,草地上已失去了凌九重的踪影。   杜希言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除非马上就查出内幕,以及找回来余小双或凌九重,否则便等如全盘皆输了。   这刻他深知债急不得,当下定睛查看凌九重躺过的地方,似是想从地面上找出一些线索来。   他查看得很仔细,但事实上他全身的能力和感觉,已完全动员起来,正在查听四周的任何声息。   杜希言暗中察听了一阵,突然发现一阵低低的吸气声息,极似是人类呼吸。不过这阵声音十分低微而模糊。   因此,他无法判断距离,只能约莫晓得是在他斜右方的方向,此外,他估计自己收听呼吸的能力,由此而推测若然真是有人的话,定是在两丈以内。   他迅快转眼四望,眼光决不在可疑的方向及地点停留,只迅速地镣扫过去,生像是毫无所觉一般。   在他斜右方,丈许处已有树木和茂草。   但巨大的古树,却还在两文以外。   照理说,任何人隐身伺在身侧,必定拣在巨大的树干后面。况且一些茂草和小树丛,也不足以掩敝人体。   因是之故,杜希言颇怀疑自己刚才的推测。   他的目光作扇形来回扫视,仍然毫不停顿。   若是常人,定要以为他毫无发现,但由于心中焦急张煌,所以一遍又一遍地胡乱扫视。   其实这是两大‘视术’之一,这两种查看的方法,一是寻觅固定不动的目标,例如在山中,找寻藏在草木中的猎物,而该猎物如是藏着不动,便须以目光不断地扫掠,即能容易发现。   另一法是寻觅会移动的目标,此法只须向可疑方向瞧看,目光不必转动,这时如有物体移动,虽然不是正在你目注之点,但仍然能马上察觉。   上述的只是原则性的解释,其实此中尚有许多微妙讲究,以应付各式各样的环境,并须勤加练习,才有奇效。   因此,大凡修练过“视术”之人,感应特别敏锐。有时一眼望去,能发现许多常人永难注意到的异常之处。   杜希言在天罡堡中,得睹无数奇经秘典。   他以过人的记忆力,通通记在脑中。   自后就拣出认为有用的练习。   这种“视术”,便是其中之一了。   他扫视了一阵,可就发现距他只有文半的一处低矮树丛,颜色似乎与别处略略不同。   事实上那儿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目光扫过这一处,在印象之中,似乎比较别处暗了一些而已。   可是那儿明明是一堆树丛,不难一目了然,何以有人能在该处潜匿?   杜希言心中冷笑一声,并且一点也不着急了。付道:“别人不明其中奥妙,一定十分困惑而垂头丧气的离开。但我却是晓得内幕的,她还想瞒过我?”   转念忖道:“哦何不趁这绝妙机会,研究一下如何能更容易查看出她的隐遁之术的法子?”   于是他四下走动,从各种角度向这处树丛加以观察,直到他感到满意,这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站了一阵,才高声道:“散花,你再不出来,我就永远不原谅你了。”   他明知云散花决计不会被他唬得现身,是以话声歌后,没有一点回音,他也不觉得失望。   这块草坪上,尚有几具尸体。杜希言举步过去,提起其中一具,先作出找寻堆放之处,然后行去。   这具尸具的脚拖曳在地面,发出“喳喳”之声。   眨眼间已接近那处小树丛。   杜希言道:“我先以此人的脚拖过你身上,如还不出来,我就干脆丢在你身上。”   他脚下不停的走去,那对死人的脚,霎时已拖到树丛上面。   事实上当杜希言走到如此接近的距离,已瞧出有那么一团似是她蟋缩起的身躯,匿伏在树叶和山草之中。   他心念一转,五指松处,那具尸首掉在树丛旁边。如果刚才云散花能看得见自己,则这刻她恰好是面对着这个死人,或者还是面对着面呢!   杜希言故意咦一声,道:“奇怪,还未死吗?”一弯腰伸手,去拉那死人。而左手却借此掩护,无声无息的向另一边攫抓下去。   他五指到处,碰到柔软的肉体时,立刻晓得那是她的颈背间多肉之处,登时发出内力,禁制她的脉穴。   由于他是攫抓之势,是以把那团物事提起了少许,顿时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是个梳髻女郎。   然而杜希言这时却大为震惊,敢情她身上有一股炙手热流,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入他身上,甚是难受。   他感到全身泛起乏力之感,当即马上改提起为按下,借自己身体的重量,以左手为支柱,压着她的颈背。   这时她如果用力掀起,应当是轻而易举之事。因为杜希言完全是利用身体的天然重量,而没有丝毫武力在内。   她固然这刻没有抗拒挣扎,而杜希言也因收回内力禁穴的功夫,便立即消失了烫热炙手之感了。   半蹲半跪着的绿衣女道:“哎哟!你打算怎样我呢?”   这口音分明是云散花,杜希言道:“你猜猜看。”   心中付道:“她身上这一阵炙手热流,无疑是丹凤针的威力,这样说来,她有此宝在身,谁也奈何她不得了。”   只听云散花道:“你不会伤害我吧?”   杜希言强硬地道:“看你的态度而定。”   云散花道:“余小双对你如此重要么?”   杜希言道:“不完全是为她,你可别忘了,凌九重是我欲得之而甘心的人,而他现下却在你手中。”   他心中完全不曾为余小双或凌九重而烦恼,这刻千思百念,都萦绕着一个问题:如何可把丹凤针弄回来?   假如此宝仍然在她手中,她变成天下无人可以制服之八,以她奇异行径,实在不能想像这个后果。   因此他一方面极力维持好像已把她制住的样子,一方面扯到凌九重身上,找寻话题,以便拖延时间,让他好趁机会想出一个方法。   云散花似乎一点也不觉察他的计谋用心,也不晓得自己其实已可脱身,还以为他只是不想伤了自己,才收回内力。如若自己反抗时,他据有形势之利,自是可以在电光正义之间,早一步把她制住。   因此她保持着那个姿势,道:“凌九重可以还给你,但余小双。”   杜希言道:“你何以不好好的跟我商量?难道你与我竟变成了陌路之人.毫无交情可言么?”   云散花一怔,道:“你似乎忽然变得多情起来才是真的。”   杜希言道:“不,我岂能轻易忘了你。”   这时他左手放松了一点,弯下身子,右手从她肋下穿过去,掩到她的胸前,把她抱住,顺势拉她起来。   他们之间要不是有过一段情缘,则这等举动,自然是十分猥亵的非礼,因为他的手掌,已按住她胸前双丸。   杜希言不但抚摸她的胸部,同时还放肆地探入衣服内。大有嫌那衣服相隔,不够味道之概。   其实他只想借此动作,摸到丹凤针,就硬抢回来。   云散花已闭起双眼,喃喃道:“啊!啊!社郎,别在这儿。”   杜希言的手触摸及她滑腻温暖的皮肤,灵敏的指尖,也立刻摸到那丹凤付了,现在他只要硬抢,扯断了那条挂在颈上的细线就行啦!   他的手指忽然放过丹凤针,没有硬扯,反而在她胸前丰满的部位,温柔地摩揉移动,久久还不停止。   云散花整个人都软化在他怀中,娇躯不住的轻颤和扭动,显然杜希言的爱抚,已经使她发生反应了。   杜希言此举好像很急色下流,但他内心中,并没有一点点色情意味,而是完全为取回“丹凤针”而已。   原来当他正要着力之时,突然记起丹凤针上的细线,坚韧无比,若是强夺,那么结果不是她的颈子被勒断以致身首异处,那就是他的手必为丹凤外所伤,决计不会是那线中断。   他以假装与她造爱的办法,打算弄回丹凤针,似乎不是侠义中人所屑为。但事实上唯有这个法子,才有机会把丹凤针从头部褪下来。   因此他把云散花身于扭转,变成面面相对。然后四片嘴唇,便紧紧的凑贴在一起……   这幅旖旎的景象继续了几分钟之久,杜希言才抬起头,端详她的面庞。但见她媚眼如丝,红晕染须,极是妩媚动人。   如此尤物,任何人与她厮磨爱恋,不管是否出自真意,亦决不会有后悔之念。杜希言自也不会例外。   他右手抄住她的腿弯,把她手抱起来,向树林中走去,一面轻轻道:“别的事情,等会再说。”   云散花面庞贴在他胸膛上,口中低晤了一声。   她已表示芳心默许,况且这又不是破题儿第一遭,所以用不着假惺惺的,来一幕假意挣扎推拒。   杜希言抱住云散花,一步步的走去,眨眼已到了树林边缘,突然间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随风传来。   杜云二人都吃一惊,转眼望去,但见一个高髻道装的美女,手持拂尘,从三丈外的一株古树后闪出。   这个美女正是多妙仙姑李玉尘,她又意味深长的笑一声,道:“杜希言,我还以为你真是铁石心肠,不喜女色的英雄人物,谁知你的风流,比一些好色之徒还有过之。”   杜希言这刻只好把云散花放下了,心中大恨这个妖姬的出现,以致把他的计划完全推翻了。     第二十章 因爱成嫉复相争     云散花整一下衣裳,掠掠双鬓,高声笑道:“李仙子,你是妒嫉小妹么?”   李玉尘心中当然是妒忌,但却啐了一口,道:“谁希罕这小子。”   云散花道:“算啦!你如不是妒火中烧,不能自制的话,怎会在这个当地现身出来,破坏了我们的好事呢?”   李玉尘道:“我没有时间慢慢的等你们成就好事,才现身说话呀!”   云散花道:“胡说,除了妒嫉之外,任何人都必定不作声,静静的作壁上观,你如何分辩也没有用处。”   李玉尘道:“你硬栽我一个罪名,不知有什么存心?但我也懒得与你多说了。假如你能与杜希言暂时分开片刻的话,我想单独跟他讲几句话。”   云散花目光在杜希言面上转一下,看见他露出困惑不解之色,便知道不会是关于什么情变的谈判。   当下点点头,道:“我有何不放心的?”   杜希言甚感兴趣,举步走过去,到了近前,李玉尘转入树后,一面招手,叫他跟过去……   转到树后,李玉尘已倚着丈许外另一棵大树,含笑望着他。她虽然是脉脉无言,也没有暴露任何肉体,但却有一股使男子销魂荡魄的进力。   杜希言在她面前数步之处,便站定脚步。相隔虽然不算太近,可是她身上的香气,一阵阵的送入他鼻中。   李玉尘首先开口道:“杜希言,我一接到报告,得知你在这条路上出现,便马上兼程赶来,总算恰好赶上,亲睹你的另一副面目。”   杜希言道:“你只有这几句话么?”   李玉尘笑一笑,道:“我那一点不如她呢?”   杜希言道:“我不打算跟你谈论这些废话,老实话,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使对方面色大变。   显然这话的内容,已大大的伤厂李玉尘的心了。   杜希言毫无怜惜地又道:“而且我坦白的告诉你,我正想收拾你,我甚愿晓得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脱身?”   多妙仙姑李玉尘定一定神,才道:“你是我平生所见的最冷酷无情之人,我的心被你伤惨啦!”   杜希言道:“这叫做咎由自取,别的人面对着你,心中纵有仇恨,但多半会被你的姿色所软化,以致说不出真话,但我却不然,因为我不愿讲假话,”   他眼中射出凌厉之光,手中宝剑略略提起,变成一个极奇奥诡毒的招式,阵阵剑气,透射出去。   李玉尘打个寒膘,连忙运动抗拒这森寒剑气,道:“杜希言,别迫我走投无路……”   杜希言冷冷道:“你就算作困兽之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李玉尘愤然道:“我李玉上横行天下多年,难道没有一点厉害手段么?哼!单凭美色,岂能活到今日?”   杜希言道:“这话有理,那么你一定还有些恶毒手法未曾施展了,对也不对?”   李玉尘神色略略缓和了一点,道:“不错,唉!刚才我已差点忍不住要不顾一切……”   杜希言道:“以我所知,你的迷惑心神的含毒香气,以及武功上的诡毒手法,完全不能对我发生作用……”   李玉尘道:“我不是跟你说这个来的。”   杜希言自顾自说下去,道:“你的媚功,也不能在我身上奏效,我真想不透你还有什么办法?”   李玉生道:“你本事再大,也不能识尽天下的各种奇怪手法呀!”   杜希言淡淡一笑,道:“我与常人不同,因为我虽然少有江湖经验,但见闻通占今。这叫做‘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你可明白这个道理吧?”   李玉尘道:“那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当不得用。”   杜希言道:“不对,一个人如能广知博闻,又能活用这些学问见识,定可比一般经验老到之人强胜得多……”   他的目光在树立和地下巡视一编,然后又道:“以我的猜测,你目下只有一法,可以向我反击。”   李玉尘顿时感到兴趣,问道:“什么法子?”   杜希言道:“你唯有决心与我同归于尽,方能伤得了我,对不对?从这一点推论,就不难找出你的阴谋毒计了。”   李玉尘道:“你聪明得很,可惜都是理论,实际上行不通的。”   杜希言道:“我且推论给你听听,以目前咱们所处的环境,你既不能请雷公劈我,也不能用水陆三军之计,那么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使毒,二是用火。”   李玉尘含着冷笑,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态度。   然而在杜希言严密注视之下.已发现地脚尘微微颤动。这个极细微的动作,已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不安了。   杜希言淡淡一笑,又道:“使毒之道,你诚然可从成金钟处学到一些煞手,可是既然丹凤针可能在我身上,则使毒之道,便毫无把握了。”   李玉尘道:“都是废话。”   杜希言道:“忍耐点,我马上就讲完啦!第二个途径是火攻,根据以往你炸伤黄华的资料,可知你对此道甚是内行。因此,你但须设法引起一个大爆炸,即可把我和你一齐炸成飞灰了。”   他含笑摇摇头,似是在惋惜她的计谋,如此容易就被看破了。   李玉尘忽然变色,道:“就算你猜中了,你又如何?难道你有本事可免于难?”   杜希言道:“我自然有幸免之法,但现在不告诉你,请问你是有话告诉我呢?抑是打算诱我出手,以便与我同归于尽?”   李玉尘道:“什么同归于尽?第一点,你与云散花的丑态,很快就可以传出江湖,当然,如果你不想传播的话,也可以避免。”   杜希言道:“等一等,我表示过我害怕这些流言么?”   李玉尘道:“你是守正道,行侠义的君子,当然会害怕流言了,我告诉你,传出这些话的人,乃是当今武林中很有声望地位的人,也不止一个,有根有据,决计没有人不相信的。”   杜希言道:“这样说来,你还有一些未露真面目的朋友了?这一点我倒是相信的,可是如果作遭了不测……”   李玉尘道:“别想逞侥幸了,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中。”   杜希言迅即转头四望,但见四下林木森森,只有一处间隙可以望得出林外,但也只能望得见远处的山岭,他暗自忖道:“除非有人能在那么遥远的山上,看见此处,但这简直是不可能之事。因此,这些人必是躲在附近无疑。”可是能直接窥见这棵树下的地万,也只有寥寥四五处。杜希言细加视察之后,深信并无人迹。   当下又忖道:“难道是她虚言恐吓不成?不,不,这个恫吓力量不强,只增加我的困扰而已,所以她无须制造这等小诡计。”   只听李玉尘又道:“杜希言,我第二个保证,那就是有人质在手,这个人质是谁,你不妨大胆猜上一猜……”   杜希言心头一震,正想寻思。   李玉尘娇媚的声音传入耳中,道:“这是最古老但最有效的法子,战国之时,最是流行,你博通古今,当然不会不知道。”   杜希言道:“究竟是谁?”   李玉尘道:“你最关心之人。”   杜希言道:“别胡扯,你想诈出我的真正心意么?”   李玉尘道:“我用得着么?早就经过考验了呀!”   杜希言无奈地垂下剑,道:“还是你亲口告诉我吧!”   李玉尘道:“好,就是余小双。”   杜希言身子一震,道:“怎会是她?”   李玉尘道:“如果不是她,我何必避开了云散花?她自以为行事机密,嘿!嘿!其实都在我们的眼中……”   杜希言道:“就算余小双在你手中吧,你打算怎样?”   李玉尘笑道:“我不喜欢这种谈价钱的味道,我希望好像朋友一般,解决问题。”   她已占了上风,顿时神态轻松得很。   杜希言叹口气,道:“看来我永远得被女子所累了。”   李玉尘道:“那也不见得,你以前是自讨苦吃而已……因为天下任何女人,都不能像我一般对你有大帮助。”   换言之,她竟是怪杜希言没看上她。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你的名声还能帮助我么?”   李玉尘道:“任何人都能改邪归正的,对也不对?况且也只有我看得出徐怀有极艰巨难以达成的任务……”   杜希言否认道:“没有,只是一点私事,如今我可轻而易举的解决。”   李玉尘道:“不对,你身世神秘,气度高华,根据许公强夫妇所述,你入天罡堡之时,武功全无这等情况之下,你还敢孤身入探著名的鬼堡,可见得问题之严重了。”   杜希言道:“连我自己也想不到会有这许多道理呢,这样说来,我须得弄出一段离奇身世,”方能使你满意啦!”   李玉尘晒道:“说吧,你设法假造一段故事,但必须合情合理。这一来我也可以满意,不再盘洁。”   杜希言耸耸肩,道:“李仙子,你可知我忽然泛起一个什么念头?”   李玉尘道:“杀死我,是不是?”   杜希言道:“不,我想削发出家,对于任何人与事,生生死死,都与我无干,自然我也不要管闲事了。”   李玉尘道:“我一生研究人性,所以对这些话题特别有兴趣,你这一想法,已透露出体深心中想逃避的愿望了,此一秘密愿望,可不是现在才形成的,而是从前就种下的,那时你受过莫大的打击……”   杜希言摇头道:“不对,小孩子之时就算有打击,与这等厌世思想何干?”   李主尘郑重地道:“难怪你不懂了,这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俗世之人就算读书破万卷,亦不会懂得这门学问的。”   杜希言道:“那么这门学问竟是你自己杜撰的么?”   李玉尘道:“怎可说是杜撰?老实说,我也有师承源流。不过离精纯圆满之境尚远,因是之故,还待我细加研究,方能发扬光大……”   她停歇一下,又适:“你所说的削发出家的逃避心理,决计不会凭空发生的,而是幼年之时,有过某种恐惧的经验,后来虽是忘记了,但那只是表面上忘记,其实还隐藏在意识不着的地方,直到徐晓得逃避的方法,又碰上难题之时,便不由自主地泛起逃避的念头了。”   她解释得异常清晰明白,而且甚合道理,真是教人不得不信。   杜希言征了一下,道:“因此,你断定我童年之时,曾经受过极大的打击了?”   李玉尘妩媚地笑了笑,道:“是的,但目下你自己恐怕已忘记了,你也知道的,小孩子之时,有些事情现在看来是微不足道,但在当时,可能感到重大万分,举例说,现在的你,对糖果玩具看也不看一眼,可是小时候,有人抢去你的糖果玩具,你就有连命也给夺去之感。”   杜希言呼一口气,同意道:“这话正是,其实我们长大了,不过是兴趣欲望转移了而已,事实上那‘占有’和‘患失’之心,一点没有减少。”   李玉尘道:“对啊!假如你这刻只有十岁八岁,那么余小双对你来说,远不及一把糖果来得重要呢!”   她一提到余小双,杜希言的心便为之一沉,禁不住道:“你到底有何打算?”   李玉尘道:“好,我也不兜圈子啦!告诉你,我开出两个条件,任你选择。”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干脆一个就够了,何须让我选择?”   李玉尘没有接这个碴,运自道:“第一个条件,便是拿丹凤针来交换她。”   杜希言道:“上次已曾证明我没有此宝呀?”   李玉尘道:“别人相信你没有得到此宝,那是别人之事,与我无干。我个人是深信此宝必定在你手中的。”   她挥挥手,阻止对方发言,接下去道:“无论如何,你还有另一个条件可以选择啊!这一宗是用你自己来换取余小双的安全。”   杜希言不禁又泛起苦笑,道:“可是用我的性命?”   李玉尘道:“别装傻了,我自然不会要一个死人做伴侣,如若不然,我何必单单选中了你。”   杜希言感到自己好像是掉在糖浆中的苍蝇一般,已被这个当代妖姬网住,全然动弹不得。   他念头电转,忖道:“你来我已可拿回丹凤针,但她这一出现,把我的计划弄坏了,现在教我那儿去弄一支丹凤针?可是如若不拿出丹凤针,难道就甘心做她裙下的面首么?”   他不是不知道以对方的姿色才学,这世上不知多少人愿为“面首”而不可得,换言之,如果答应做她的伴侣,不但不是耻辱,反而是许多人羡慕的风流艳事,可是他岂能变成一个人的玩物?   他沉吟忖想之时,眸中不觉透射出极烦恼的神色。   李玉尘看在眼中,忽然摆摆手,跺脚道:“算啦!算啦!你就当我从没有说过这些话。”   她忿然的口气,反而使杜希言觉得不好意思,知道已损伤了她的自尊心,他原不是性情冷酷之人,当厂冲口道:“我情愿选择第二个条件。”   杜希言此人斯文儒雅,说话从来都含有诚恳的味道,因此他虽是冲口而言,也叫人觉得很真诚。   李玉尘讶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杜希言道:“当然啦,我向来不说假话。”   李玉尘深深叹一口气道:“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答覆,而且干脆得很。”   杜希言只淡淡一笑,李玉尘义道:“这样说来,那丹凤针真不在你手中了?”   杜希言道:“是的,但即使在我手中,我还是一样。”   李玉尘眼中透露出心中的激动,并且投入他的怀中,竟丝毫不加戒备。   杜希言拥抱着这具武林人人垂涎的肉体,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转眼间,他已被她特殊的接吻技术所迷醉,没有工夫去涉想别的事情了。过了片刻,杜希言轻轻推开了李玉尘道:“别在这儿,云散花还在等着呢!”   李玉尘眉宇间一片旖旎风情,轻轻道:“啊!我差点忘记她了,唉!你的定力真是使我心寒,从来没有人能把我推开的……”   杜希言道:“余小双在哪里?”   李玉尘道:“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就先去缠住云散花,等我放了余小双和那大个儿上路,再回来会体……”   杜希言道:“她这样子上路,还是人安全。”   李玉尘道:“有凌九重就可以了吧、   杜希言初时眉头大皱,但问心一想,实在除了他之外,没有更适当的保护人选了,便只好点点头。   他回身走出去,只见云散花独自倚树矗立,神态非常安静。   她扬一场长吁人鬓的秀眉道:“李玉尘呢?”   杜希言道:“不要管她,我忽然记起一事,特来问问你,那就是你离开天罡堡后,都到了些什么地方?”   云散花道:“哦!是不是她造我的谣言?”   杜希言道:“你肯不肯告诉我?”   云散花皱起眉毛,凝视着他,现出一种古怪的神情,过了一阵。才道:“我一直没法找你,你可相信?”   杜希言道:“相信与否是另一回事,只不知你何故苦苦找我?”   他的真实用心是设法缠住云散花,所以扯个不停。   云散花道:“我原以为我可以忘了你,因为在我心中,你已无神秘可言了,谁知恰恰相反,不论在白天或是睡梦中,我总忘不了你。”   她怅然地叹息一声,又道:“其实呢,我何尝不知这是痴心梦想?但想不到的是我竟是这样失去了你。”   杜希言听出话中含有深意,不禁一惊,正要询问,突然间一道人影从后面出现,掠过他身边,向云散花冲去。   他才看清楚那人影是李玉尘时,两女已动上手,激烈凶险的拆T四五把,一时剑光交驰电掣,耀人眼目。   杜希言晓得大有问题,急急上前,挥剑疾划,一招’乾坤初辟”剑上涌出如山内力,硬是把两女分开了。   他沉声道:“李玉尘,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玉尘咬牙道:“这个贱人,她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云散花的表情与她恰好相反,眯起眼睛,笑盈盈的道:“偷听你们的对话?发生了什么事呀?”   李玉尘忽然道:“你已把余小双等人藏在别处。”   云散花道:“原来如此,难道我不能有先见之明,趁你们说话之时,把那些人挪挪地方么?从你这话推测,莫非你与杜希言谈妥了什么条件?”   李玉尘终是心机过人的老江湖,这一瞬间,已恢复了冷静,当即展开反击,点头道:   “你猜得不错,可是若然不是你为难杜希言,我也无隙可乘了,对也不对?”   她故意拿这个口实,反击云散花,使杜希言记起了她的不好。   杜希言情知二女互相中伤妒恨的心意,但这刻却将计就计,脸孔一拉,寒冷如冰,温声道:“散花,别的话以后再说,你先把余小双放开。”   云散花正要开口,然而一看杜希言敢情是真恼了。   心念一转,决定目下不可再与他顶撞作对。   对杜希言颔首道:“你跟我来。”   她当先走去,杜希言在后面跟随。   入林文许,云散花停步回头道:“你跟来作甚?”   这话是向李玉尘说的,杜希言生怕云散花借题变卦,便也立刻回头含怒地瞪视着李玉尘。   李玉尘碰到他怒冲冲的眼光,不禁吃惊地停下脚步。   因为她见识过杜希言的武功,如若翻脸动手,她定然非死即伤。   云散花直到李玉尘退出林外,再又向前走。   大约走了四十余步,已深入林内。只见云散花在一堆茂草前停下脚步,低头注视,一声不响。   杜希言忽然泛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幌身到了她旁边,伸手捏住她的手臂,内力从指尖涌出。   云散花只觉胸口一热,血气上涌。全身经脉,皆在杜希言禁制之下,全然失去行动之力。   她索性向后一靠,偎在杜希言身上。猛可又发现杜希言已收回内力,生像是她偎靠之举,已收到效果。   她骇然忖道:“假如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对我没有情感可言,则我还可以与他撒赖,硬是来个不闻不问……。”   其实她可完全弄错了,杜希言是被“丹凤针”的神奇力量,迫得他不能不赶快收回这一股内力。   云散花又忖道:“看来他对我甚有情义,这便如何是好?”   杜希言已道:“散花,余小双他们呢?”   云散花道:“找不到了。”   杜希言大为光火,怒道:“你怎么搅的?老是胡闹……。”   云散花呻吟一声,道:“真的,她不见啦!”   杜希言道:“这话怎说?”   云散花道:“有人又趁机把她和凌九重一齐弄跑啦!”   杜希言道:“你把她和凌九重放在一起?”   云散花道:“是的,那大个儿在那一头。他太重了,所以没有搬过来。”   杜希言道:“去瞧瞧,那大个儿还在不在?”   云散花道:“不用瞧了,一定不在。”   杜希言道:“响以见得呢?”   云散花道:“能窥破我藏物之术的人,如何会遗漏了那大个儿?”   杜希言道:“据李玉尘说,她还有同党,远远窥视我们的行动。想必是看见了你的举动,趁机把人弄走。”   云散花摇摇头,道:“我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我选了这么一处地方。你看,四方八面,皆是浓密大树,视线不能超过两文。而我又查看过左近没有人影。要知对方窥看我们,必是在山上,利用特制窥镜……”   杜希言道:“我也阅看过有关‘窥镜’的记载,谁知你也懂得,这样说来,这个弄走亲凌二人的人,竟是破得你藏物之术的高手了?”   云散花道:“错不了,这才糟糕呀!因为如果余凌二人,仍是落在李玉尘手中,还可找她讨,对不对?”   杜希言推开了她,再下去查看地上。   云散花从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囊,交给杜希言,道:“我们得分头搜查人”   杜希言看着手中的小布囊讶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件特制的物事,用以留下线索,我好循此线索找到你,只因这座树林占地极大,极易走失。万一我发现什么,而又需你帮忙,就可以迅快找到你了。”   本来杜希言不会答应让云散花走开自己身边的,因为目下可能还是她在闹鬼,其实余小双等仍在她手中。   但她煞有介事的这么一下子,倒教他不能不信了。   云散花又道:“你每隔数文,就把此囊捏一下,囊内自会沁出一点粉末,具有一种特殊的作用。旁人既看不见,也嗅不出,但我却能够……”   杜希言道:“哪么咱们试验一下。”   他为了证实她的诚意,非加以当场试验不可。   当下把手放在背后,跃退寻丈,然后迅速的连跃数处,都只停留了一下,在其中一处,他依法捏一下布囊。   由于手藏背后,加以有树木阻挡,她决计看不见。   云散花迅快的循着他大约走过的路线奔走,一下子就指出他曾经捏过那个小布囊的地方。   此举已足以证明她不是瞎扯,杜希言不得不信。   只听云散花解释道:“这个小布囊内,装的是一种矿石粉末,一种动物的骨灰,以及一种植物的粉末,须有特殊设备,方能看得见这种无形的闪亮。而己还有一股特殊气味,与花草的气味甚为肖似,常人不能分辨出来。”   她停了一下,接着又道:一我还是去瞧瞧那大个儿吧厂杜希言哈了一声,再蹲下来观察那草丛。   云散花迅即奔去,转眼间传来声音,道:“希言,快来,他还在呢!”   杜希言连忙奔去,只见云散花从草丛中拉出一个伟巨的大汉。并已连挥玉掌,在他身上拍了三记。   张大鹏睁开双眼,一见社云两人,便露喜色,道:“胜先生,她是你的朋友么?”   他自从被允一峰点穴后,一直昏睡至今,是以其间被人搬来拉去弄了多次,今尚不知。   杜希言道:“你失去知觉以前,是什么情形?”   张大鹏一说,杜希言马上放弃再向他查问。他认为目前时间至为匆促,定须立刻赶快追搜。   于是他向云散花道:“我先向林内处搜索,你呢?”   云散花道:“你去吧,我从另一方面着手,最低限度先弄清楚不是李玉尘干的才行。”   杜希言向张大鹏道:“你且跟着云姑娘,她或许要你在什么地方等候,你就得听她的,知道么?”   张大鹏心中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但只好点点头。   云散花沉思地走出林外,只见李玉尘独个儿,在草地上踱来踱去,面上有一股焦急的神情。   她一见云散花出来,便问道:“杜希言呢?”   云散花道:“他正与余小双谈情说爱.我只好避开。”   李玉尘美目一瞪,道:“胡说。”   云散花心中一动,但故作淡然之色,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瞧瞧。”   李玉尘道:“快叫他来,我有要紧话对他说。”   云散花心中哼了一声,付道:“这妖女可恶得很,如若不是她收起了余小双,焉能晓得杜希言不是与余小双在谈情?当然啦,她只能向杜希言敲诈,所以定要找他……”   心念一转,便点点头,道:“好吧。”   她回头望向张大鹏,先向他眨眨眼睛,然后说道:“你瞧瞧杜希言还在不在老地方?叫他来……”   张大鹏虽是四肢发达无比,但头脑可不简单。   第一宗他已感出云散花与李玉尘是敌对的。第二是云散花的眨眼,定是叫他别说出实情。   虽然如此,他却不知道怎样做才好。   因此,他没精打采地转身行去,心中十分怀疑这样做法,究竟对不对?即使是对的,但下一步又怎样呢?   他才走了数步,耳边听到一阵清晰而细微的声音道:“张大鹏,你躲五村后,不必出来。”   张大鹏这才放心奔去,隐没在树林暗影之中。   云散花直等到张大鹏的影子不见之后,这才转过头去向李玉尘道:“你可知我道走这个大个子的缘故么?”   李玉尘摇头道:“不知道。”   云散花道:“因为我打算与你拚个生死……”   话方出口,纤手已迅即举起,握住肩上的剑柄。登时涌出一阵森寒剑气,笼罩着对方。   李玉尘微微动容,因为对方能发出如此强大凌厉的剑气,大是出乎她意料之外。而这场生死之斗,当然是十分凶险。   云散花如果马上动手,她便只好不问情由,也施展出平生绝学,与她分个生死了,但对方却没有立即拔剑。   李玉尘道:“可是为了杜希言的缘故?”   云散花道:“不,是为百余小双之故,你大概不晓得,我与她感情甚好李玉尘道:“等一等,既然是为了她,你就更不该向我无礼。虽然我并不在乎与你拚个生死,但这是桥归桥,路归路的问题,我们一件件来……”   云散花听出她活中有因,问道:“什么桥呀路呀的?”   李玉尘道:“老实说,我有机会的话,也要杀死你。不过目下余小双的遭遇,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云散花道:“你如何知道她有了不寻常的遭遇?”   李玉尘淡淡道:“别忘了我尚有耳目这回事,因此,我晓得是些什么人干的。”   云散花道:“是什么人?”说时,握住剑柄的手,已经垂下。   自然那一股侵人肌肤的森寒剑气,也同时消失了。   李玉尘道:“叫杜希言来,我自会告诉他。”   云散花道:“他不在。”   李玉尘道:“那就拉倒。”   她对余小双没有感情可言,因此,对于余小双的生死,自然全不放在心上,但云散花却不同了。   她虽然也当真关心杜希言,可是目下杜希言是为了余小双面前往追查,假如劫走余小双的人马,另有阴谋毒计,则必须早点通知杜希言才行。在兵法上,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因此她略一考虑,便道:“他的确已走开了。”   李玉尘念头一转,微微动容,道:“他可是追查余小双的下落去了?”   云散花道:“是的。”   李玉尘道:“糟糕,但愿他别追上才好。”   云散花道:“你敢是虚声恫吓?”   其实她觉察到对方动容时,心中已知必无虚假了。   李玉尘道:“你到底想不想帮忙他?如果想的话,快带我去找他,反正我与他纵然见面,对他和你都没有什么损失,对也不对?”   云散花只好点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走吧!”   她们向林中夺去,云散花在前面,暗暗取出一块嵌镶在一根银管上的白水晶,不时把水晶凑到眼前,目光透过水晶,向地面查看。   她的动作很快,水晶圆片随时可以藏在袖内,因此之故,在后面跟随的李玉尘,全然不能发觉。   云散花的目光透过水晶片,可以看得见闪着萤光的粉末痕迹,这是她给杜希言留记号的特制药未,除非到必要时,她不会用嗅觉,因为嗅觉太不方便了。   两女迅如燕子,无声无息地滑过树林。   云散花还要往前走,李玉尘一把拉住了她,轻轻道:“等一下。”   云散花道:“什么事?”   李玉尘道:“瞧,前面地势崎岖起伏,乱岗处处,兼且草深林密,形势比之后面的树林险恶得太多了……”   云散花讶道:“险恶又有何妨?”   李玉尘道:“你如不听我劝告,你就自己去吧!”   云散花皱起秀眉,道:“那么你可肯把隐情见告?不然的话,我独自前去,纵然找到了他,也无用处,你说是也不是?”   李玉尘沉吟未语,心想:“若然把内幕告诉了她,等她找到杜希言,那时杜希言必定深感她的恩德而忘了她的坏处,我才不这么傻呢?”   当下点头道:“走吧,我陪你便是。”   她从云散花这等走法,已深知她必有识路跟踪之术,所以一点也不怀疑她会不会找到杜希言这一点。   两女于是继续奔走,不久,已置身在幽暗阴森的环境中。   越向前走,就越没有路,遍地尽是荆棘和浓密高茂的野草,头顶则是连绵密合的树叶,难透天光。   她们的视线不能超过两丈,同时地面忽高忽低,有时深坑隐伏在草堆下面,一不小心,就得掉下去。   这等地势,委实险恶异常,云散花若不是身怀异宝绝艺,真是再不敢往前走了,幸而那“丹凤针”百邪不侵,根本碰不到任何有毒蛇虫之物。   李玉尘突然又拉住了她,轻轻道。“你现下有什么感觉?”   云散花忖道:“在这等阴森险恶之地,她忽然有此一问,必定有特别的原因,我定须从实答覆于她,方可不误。”   于是也低声道:“老实说,这四下气氛可怖,我竟有点畏怯起来。”   李玉尘道:“你可曾独自经行过深山大泽?”   云散花道:“当然有啦,但从无这等奇异感觉。”   李玉尘道:“这就对了,我现下不得不告诉你啦!劫走余小双凌九重之人,是白骨教之人。”   云散花面色微微一变,道:“真的么?”   李玉尘道:“我何必骗你?”   云散花道:“听说白骨教乃是当今之世,硕果仅存的邪教,这些妖人的行径,与常人完全不同……”   李玉尘道:“不错,传闻他们都练得有妖术,诡异莫测,又个个狠毒冷酷无比,武林之人,碰上了他们在行事,总是避开,不敢招意。”   云散花道:“既然如此,这白骨邪教应当很强大才对,何以很少看见或听说他们出现?”   李玉尘道:“据我所知,这白骨邪教中人,都像幽灵一般,大白天罕得出现,即使出现,也不肯被人看见,好像有很多顾虑,同时他们出设的地方,总是人烟稀少,幽深险恶。   有这许多限制,试想怎能轻易得见?又如何能发展得很强大?”   云散花道:“原来如此,如果这些妖人们真有邪门技术,那就决不是人力所能抵敌的了,对也不对?”   李玉尘道:“当然啦!如果被他们发现了,面面相对,我们休想逃出他们的魔掌,尤其可怕的是,这些妖入整人的法于多的是,简直叫你无法想像。所以即使是我们,亦必有终身之痛苦……”   云散花审慎地问道:“你意思说我们身为女子,所以比较好些么?”   李玉尘道:“正是,这些妖邪之八,几乎可以说‘除了好事之外,什么都做’。换句话说,他们单单干坏事,试想我们落在他们手中的话,还有什么下场?”   她突然微笑一下,又道:“也许我可以自救,但你们包括凌九重余小双等,都决难幸免。”   云散花想了一下,目下她可不急于追去了。   她想:“她的意思可是表示她很不愿看见杜希言被害?”   李玉尘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看透地的心思,口中应道:“可惜,我不知何故老是惦记他,其实他与我根本一点事都没有,甚至只不过一共见了两次面而已。”   云散花淡淡道:“这样说来,你已爱上他了。”   李玉尘心中微微一惊,忖道:“我倒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我平生专门玩弄清感,从未真的动情,如果今日真的堕入情网之中,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只听云散花又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于我没有什么关系,现在我们的共同目的,可说有志一同。”   李玉尘道:“不错,杜希言已陷入危难之中,我愿尽力帮他逃过杀身之祸,你呢?你也爱上杜希言么?”   她问出这句话,已不啻承认自己很爱杜希言了。   云散花道:“我与他的关系,你自己观察吧!我们现在来谈正事了,在我而言,我有法子很快追查到杜希言下落,如果他还未出事我就可以警告他。至于李仙子你,不知道能提供些什么重要的力量?”   换言之,她表示如果李玉尘只是跟着前去,而见到杜希言时,他不免会对她感激,徒然分去了功劳。   所以她必须对此一事件有所提供,云散花方前带她前去,不然的活,便非得分手不可了。   李玉尘自然一点即透,当下微微一笑,道:“你真是难斗得很呢!在年轻的一辈中,你与孙玉麟,俱属一流人物,可惜你爱错了人。”   云散花道:“这话有趣得很,何以见得爱错了人?”   李玉尘道:“如果你是与孙玉磷相好,在你们合作无间之下,必能在武林中创出一番事业,获得极大的成功。”   云散花道:“那也不见得。”   李玉尘道:“纵然不能获致极大的成功,但至少比起你与杜希言的没有结果,一定强胜百倍,对也不对?”   云散花道:“也许你说得对,谢谢你提醒我。”   南尘道:“不必谢我,因为我虽然提醒你,但于事无补,你可知道,情之一字,最为奇怪。任你是如何聪明之人,一旦堕入情网,你就无法自拔了。此是我观察世相多年,所得到的结论。”   云散花笑一笑,道:“也许是吧!你还没有说到正题呢!”   李玉尘道:“好,我告诉你,第一点,余、凌二人落在白骨教妖人手中的消息,是我的情报。第二点,对于白骨教妖人的行事及伎俩,你一点都不知道,就算你去告诉了杜希言,又有何用?他肯撒手不管余小双么?”   云散花道:“你暗示你懂得不少白骨教内情,对不对?”   李玉尘道:“对!放眼天下武林,能像我知道得这么多的人,只怕找不出三两个了。”   云散花沉吟道:“这样说来,我非带你前往不可了。”   李玉尘微笑道:“随便你,其实我不一定要靠你,不过为了避免误了时机,还是让你带着,便可迅快得多了。”   云散花也报以一笑,道:“李仙子,等到你须要靠我的秘传手法以掩蔽身形时,才知道我对你是多么重要了。至于白骨教的伎俩,老实说,反而不算项重要之事。”   李玉尘柔声道:“我们如果再争论下去,那就当真会失去时机了。”   云散花道:“好,我们再往前走,不过请你把眼睛睁大些,因为杜希言已在此地发现了敌踪,留下警告记号。”   李玉尘吃一惊,转眼四望,看了一阵,才道:“如果真有敌踪,那必定在前面那一片怪石掉莽的后面。”   她当先窜出去,身子伏得极低,同时灵活地利用地形和树木,以掩蔽身形,转变了几个方向,才抵达目的地。   云散花看了她的身法,心中大为惕凛,忖道:“她究竟是一代女魔头,经验丰富,功力高强。只这等蔽形藏踪的身法,便已经是第一流的了。”   她也跟过去,但她的办法又不一样。   敢情她移动得并不快,身上那件宽大的,可以连头罩住的黑衣,随着她双臂的撑起或垂低,发生光线折射作用,使颜色随时不断地发生变化。   这么一来,她简直就与整个环境合为一体户   要知云散花曾修习“东洋’奇术,最擅长隐遁之道,她目下这等手法,说来简单,其实不知要用多少心血,精修苦练,方能达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她走到李玉尘身边时,见她动也不动,顿时晓得问题必定十分严重,不然的话,她刚才必会回头看看自己的。   因此,她精乖地不作一声,只悄悄从缝隙中向前望去。   目光到处,不觉吃了一惊。   原来在这一片怪石律莽的那边,便是一片低洼潮湿的空地,大约有十余亩定长,空地尽处,便是一片平地涌起的石崖,颜色黝黑,似乎又脏又潮湿。   石崖下建着一列七间屋子,但是门户向外,背靠崖石。   这些屋子俱不相连,但形式大小都一样,大约可以间隔出四五个房间和一座大厅。外表上这些屋子都是暗青色或灰黑色,使人不禁泛起厌恶畏惧之感。   在那一片空地上,错错落落有些黑色石头,以及一些矮而密的树丛。看来要无声无息的掩到屋宇那边,并不困难。   李玉尘仍然凝神打量,云散花则查看附近三数文内的地面。   两女静静的看了一阵,李玉尘伸手拍拍云散花,并且转过头来,双方的目光,至此方始相遇。   李玉尘迅即以手指按唇,示意她勿作声。   云散花点点头,同时用手势要她退回去。   她们霎时间已回到早先那处树丛后面,李玉尘这才轻轻道:“还好,你没有作声。”   云散花道:“我虽然不知道妖人们用的什么手法,但以我想来,我们在刚才那地方,危险得很,也许是陷讲呢!”   李玉尘道:“对,那儿是陷阶,你如何得知的?”   云散花道:“我看了四下形势,发现唯一窥望白骨教巢穴最佳的地方,就是那一处了,因此,白骨教的妖人们除非根本不管这等事,如果他们有许多隐秘,不许外人窥见的话,这一处地方,必有厉害的埋伏。”   李玉尘道:“猜得好,声音就是他们的警报了,我们只要一开口,或者不留神弄出了声息,他们马上晓得。”   云散花道:“只要我们一直没有声响,他们就很难发现我们了,是也不是?”   李玉尘道:“那也不然,他们祭炼邪术妖法,有一种‘气机吸引’的诡奇邪法,换言之,那是一种‘感应’而已。”   云散花道:“怎生感应法?”   李玉尘道:“例如他们在门口设有禁制,假如有生人通过,他们马上就有了感应,晓得有生人侵入。”   云散花一面寻思,一面说道:“这话有理,这和世间的磁能吸铁的道理相同,并非不能解释。”   李玉尘道:“当然还有些不能解释的,例如他们念动咒语,能使人陷入昏迷,或者非常痛苦等。”   云散花道:“以我想来,这些邪术,除一户心灵上的魔力运用之外.还有是借助某些特殊环境才行得通。”   她略一停歇,又道:“如若不是,他们何须永远居住在这等潮湿阴森的地方?”   李玉尘道:“现在不是谈论这等理论之时,你方才查看结果,杜希言进屋去了没有?”   云散花道:“一定是到屋子里去了,但进了哪一间,须得到门口看看”   李玉尘道:“好,我们马上去,也许目下所有的妖人,完全集中注意在余、凌二人身上,杜希言是趁这时机混入去,我们当然不可失去这机会。”   她们离开了原处,这回在那片屏障间并不停留,一运奔太空地中,首先躲在一块形状奇怪的黑石后面。   她们分开后,各从一边绕过去。但两人才绕出去,忽又一齐退回石后,互相以惊惧的目光对觑。   云散花悄声道:“有个骷髅人向我瞧着,你呢?”   李玉尘点点头道:“我也是,”   她们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云散花道:“这样说来,石后竟然有两具骷髅人了?”   李玉尘道:“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呢!他们称为白骨教,自然有很多骷髅骨头。”   她们对觑着,似乎心中都有话,而没有说出来。   两女沉默了一会儿,李玉尘轻轻道:“你可是见到了奇异难信的景象?”   云散花道:“正是,不瞒你说,那个骷髅人,虽然姿势僵直,全身皆是嶙嶙白骨,可是……他好像会动弹呢!”   李玉尘道:“晤!我也有这个感觉,可是如果剩下一副骷髅,还会动弹的话,则必是妖法无疑了,何以迄今还不转过来对付我们?”   云散花道:“我一点都不懂。”   李玉尘道:“这有两个可能性,一是由于我们还未触动禁制,一是我们眼花,事实上他们不会动弹。”   云散花抬头望望天空,但见一片及黯,连这天色也变得如此惨淡可怕,周围也笼罩着阴森的气氛。   她轻轻道:“我们一定已触动禁制了。”   李玉尘道:“何以见得呢?”   云散花道:“早先我们动身追踪之时,你不会不记得,天色晴朗得很,阳光普照,然而这刻,你瞧……”   李玉尘道:“假如已触动了禁制,妖人们决计不会迟迟不动手,依我看来,大概是陷入一种奇异的阵法之中。”   她寻思一下,又道:“如果在阵法中,则我们看花了眼,便属于平常事了,这结论是我们尚未泄露踪迹。”   云散花道:“我对奇门遁甲阵法之学,略有研究。如果你猜得不错我或者可以想想办法,查看通路。”   她再次从石头边缘探首窥望,目眺到处,恰好又见到石后站着一具骷髅,浑身的白骨,发出惨淡的光芒。   这其骷髅生似冲着她点点头,那条没有血肉的手臂,也似乎要伸出来,仿佛要将她拉过去。   云散花咬咬牙,理都不理它,一逗向地面打量。   但她老是觉得那骷髅真的要过来似的,这种心灵上的压力,使她没有法子不赶紧缩回五后。   李玉尘等她喘息稍定,才道:“怎么样?”   云散花道:“我已看出杜希言的去向,但那可怕的骷髅,使我没有法子定下心神仔细的查看,唉!真可怕。”   李玉尘道:“让我也看看。”   她只看了一下,迅即回到方后,声调中带出紧张,说道:“不得了,它已移近了不少。”   云散花苦心大震,惊骇不已。要知这等超自然的物事,委实叫人害怕,因为这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缘故。   假如她们不是此生已经过了无数大风大浪的人,这刻不骇得脚底抹油,逃之夭夭才奇怪呢!   云散花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我们怎么办?”   李玉尘忖想一下,打地上捡起一块比拳头略大的五块,先移身边缘处,然后扬手掷出,一面探头窥看。   石头落地时,发出“啪”的一响。她的身子也随着这一下响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原来石头一落地,那具骷髅突然向发声之处跳去,这一跳大概有五六尺远,若果再跳一下,便可以抵达石落之处。   李玉尘亲眼目睹,不禁骇得神魄飞散,身躯不宽大震了一下。   云散花往另一边探首望去,只见刚才的那具骷髅已经不见影踪了。   由此可见得这具骷髅真的会移动,若果这不是妖法,打死她也不肯相信的。   两女凑在一起,面上均有畏惧之色。   李玉尘道:“我回去啦!你呢?”   云散花摇摇头,道:“我还是要去看个水落石出。”   李玉尘道:“这些骷髅能跳跃,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我想我们如何能够与妖法对抗?还不是白白送死?”   云散花道:“你走吧!我有我的打算。”   李玉尘迟疑了一下,才叹口气道:“好,我也不走啦!”   云散花道:“假如这些骷髅扑上来,我们逃走呢?抑或是出手拚一下?”   李玉尘从怀中摸出三个小木匣,小得只如拇指那么大小,交给云散花,口气坚决地道:   “用这百步神雷对付它们。你只要灵活地弹开匣盖,把区内的弹丸甩出去,碰到任何物事,或者落地,就会爆炸。”   她停歇一下,又道:“小心一点,每匣只藏一枚,垫得非常密贴,所以不会在区中爆炸。据我所知,凡是邪法妖术,都怕火器。”   云散花小心地藏起来,只取下一粒在左手中,右手则掣出参星剑,向对方点点头,当先行去。   她们绕出石后,但见两具骷髅,大有向她们这边扑过来之势。   李玉尘忽然灵机一动,迅即捡起一百,向两具髅后面寻文处的地面掷去。石头落地,发出响亮的声音。   但见两具骷髅一齐向发声之处蹦跳而去,它们的姿态虽然僵硬之极,可是速度极快。   李玉尘推推云散花,两人迅即奔去。   她们还匆匆回头一瞥,但见那两具骷髅,已停止在石落之处。   蓦然间天昏地暗,狂风呼啸,四周呈现出砂飞石走那等可怖的景象与声响。   云散花涮地左跃数尺,李玉尘吃了一惊,连忙跟去。她知道在这等环境之中,只要略一离开,便找不到踪形,非分散了不可。   云散化等她跃到身边,迅即把慧星剑插在地上,腾出一手,摸出一条小绳,一端系在腰带上,另一端交给李玉尘。   此绳大约是丈许长,因此她在动作时可以不受拘束,而李玉尘则可根据此绳,得知她的所在。   李玉尘见她如此,颇为感激,立刻低声道:“你记住,不可弄出声音,这些骷髅是靠声音行动的。”   云散花恍然大悟,这时可不再出声回答了,迈步轻捷地行去。   她忽而直行,忽而横跃。不久,已走出老远。   现在狂风稍息,砂飞石走的声势也大大减弱了。然而代之而起的是阵阵阴风,以及瞅瞅鬼话。   不但如此,她们在昏暗中,还可以偶而见到磷磷鬼火,发出绿荣荧的惨光,在四下浮动。   她们虽然明知假的成份多,真的成份少,然而身处其境,仿佛真是进入了无边无际的鬼域中一般,实在无法不心惊胆战。   云散花忽然蹲低身子,查看地面,同时用鼻子去嗅闻。   李玉尘警戒着,一方面则极力使自己不要发抖。   幸而云散花马上又恢复行动,她们有如行走在曲折京回的山径一般,几乎没有走过多于一丈的道路。   这样子在昏昏暗暗之中,又走了老大一会工夫,如是直路,最少也超过了十里之遥了。   云散花忽然停了下来,又跨了下去查看。   她们这一停下来,顿时发觉阵阵阴风鬼晰之中,还夹杂有沙沙的声音,好像已被一大群人包围起来似的。   但她们却没有法子看得清楚任何景象,生似已掉入无边的雾海中。   李玉尘警戒之时,心头充满了恐怖。手中的“百步神雷”,已经准备好,随时随地可以发出。   云散花站了起身,凑在她耳边轻轻道:“我迷路啦!”   李玉尘吃了一惊,身躯不禁发起抖来,同时也感到云散花在打寒颤。   前面一股阴风吹到,李玉尘但觉好像有鬼物补过来一般,连念头也来不及转,扬手就发出了神雷。   一点蓝光,投入晦暗之中,修忽又失踪影。   然而马上一声巨响,火光冲起。在这阴惨惨的气氛之中,这一声巨响和耀目的光芒,令人心胸大为宽舒。   云散花一瞧敢情已距一间屋门只有五尺之遥,从敞开的门口看人去,可知是间隔为前后两间。   外间陈设简单,正对面的壁下,摆着香案,供设神像,烟气兀自线绕。“百步神雷”爆炸之处,是在屋子斜右方两丈之处,一根三四尺直径,高约大许的石笋,口径炸去了半截,硝烟四射,砂石粉飞,这刻还有些从空中坠下,像下雨一般。   在五笋附近,横七竖八倒着八九个骷髅,有的已经完全散碎,无复人形。但已可知道刚才阴风阵阵,鬼火飘浮之时,这些骷髅可能正在移动,窥同四周。   云散花往前一掠,宛如飞燕船上了屋脊。   李玉生则是先查看神雷爆炸之处,看了那等情状一顿时明白了一事。那就是这些骷髅必是藉阵法之助,隐去形踪。   至于它们的移动,则是全靠声音指引,但这一枚“神需”,炸力极强,声音太响,并且又破去阵法,是以这些骷髅都倒了。   这时她才向屋内望去,突然发觉有异,急忙横窜开会,躲在附近另一块怪石后面。   身形才藏时,屋内果然奔出一个人,转眼四望。   此人身穿八卦道施,但头发技垂,面色如腊,整副形状,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邪恶诡异的味道。   他那对细小如鼠的眼睛,眼神却甚为充足,骨碌碌的转动查看。接着奔到被炸过的五笋边,小心地绕行视察。   之后,他抬头四望,目光掠过屋顶,云散花明明在上面,但这刻一览无遗,不见她的影踪。   这个妖人的目光转到李玉尘藏身的怪石那边,突然发出鸣鸣一般的笑声,李玉尘听了,但觉毛发欲竖。   妖人笑过之后,才道:“原来是个婆娘,出来吧!本真人不一定会取你性命。”   他一开口就说出对方是女性,又目注怪五那边,当然是察看出迹象,并非无的放矢虚声恫吓。   李玉尘不知何故,突然感到非常柏,全身发抖。她的经验告诉她,如果还不现身,情势反而不利。   当下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口中发出格格一阵娇笑之声,姗姗转出石外,拂尘轻摇,潇洒飘逸。   她亦是一身道装,可是剪修适体,走动之时,则可以露出起伏的诱人曲线。同时唇红齿白,媚限生春,真是世上罕见的尤物。   那妖人眼中一亮,不禁呆了一下。   李玉尘笑道:“贫道多妙,道友的法号怎生称呼?”   妖人嗯一声吞一口唾沫,道:“好极了,真是从头到脚,无处不妙。对了,我姓黎,名嗣延。”   李玉尘抛一个媚眼,道:“原来是黎真人,久仰得很。这儿有数栋房舍之多,相信不止黎真人独自居住于此地吧?”   黎嗣延道:“不止,不止,还有十几个人。”   他眼睛一转,又道:“快到我屋里来,如果被别人看到,就须得把你送到我师叔那儿去了,快点。”   他说着话,一边向屋子走去。   李玉尘不知不觉跟他行去,到了屋门时方始醒悟,村道:“这厮诡谲得很,竟想用计诱我入屋。哼!哼!若论心机,你这土里土气的东西,岂能比得赢我?”   再者云散花目下似乎脱身事外,变成她独自应付之势,这也是她感到大吃亏的,是以不愿轻易放过她。   她在门口停住脚步,道:“哟!屋里供的是那一位祖师呀?”   黎嗣延道:“这一位是羊角大仙。”   李玉尘道:“那不成,我不能进这间屋子了。”   黎嗣延讶道:“为什么?”   李玉尘道:“我涂山胡氏有很多忌违的。”   黎嗣延睁大双眼,上上下下打量她,然后惊讶地道:“涂山胡氏?那么你是狐仙了?”   李玉尘道:“我虽然不是,但我们供的是涂山大仙。”   黎嗣延透一口大气,道:“我还以为你是狐仙呢!”   事实上李玉尘的狐媚魔力,全然不逊于真的狐仙了。黎嗣延并非感觉不出,是以大有惕凛之意。   李玉尘轻轻道:“另外找个地方,好不好?”   她的要求,实在令男人很难拒绝。   黎嗣延口涎都快要流出来了,心中老是禁不住幻想到与她燕好缠绵时的景象,不由得心神皆醉。   他点点头,道:“好,但你记住,你进入我白骨教重地,决计无法独自离开,非有人指引不可,所以你别用诡计。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他走出屋外,窜上屋顶。李玉堂也跟着上去,但见他一直走到屋顶与山崖石壁相接之处,伸手推去。   石壁上立刻现出一道门户,李玉尘恍然忖道:“无怪云散花不见了,原来她循着杜希言留下的线索,找到秘门先进去了。”   入了那道秘门,里面是一条宽大的通道,光线充足。   李玉尘忽然泛起回到人间的感觉,敢情她一直都是处身于潮湿荒芜晦暗的地方,早先破阵之后,虽然见到晴朗天光,但四下环境仍然是那么使人厌烦生畏。而这条通道,却非常干净整洁,空气也很好。   黎嗣延只走了四五步,回头望望李玉尘,突然停步,一面看她,一面说道:“奇怪,你比起在外面更漂亮了,这是什么缘故?”   李玉尘甜甜一笑,道:“有些花要种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有些则须要大量的阳光。如果弄错地方,当然开得不鲜艳。反过来说,放对了地方,便更加鲜艳可爱了,假如我在陈设华丽的绣房中,有各种珠宝珍饰……”   黎嗣延道:“那时你就更美丽动人了?对不对?”   李玉尘道:“不错,你可要试试?”   黎嗣延情不自禁的又吞一口唾沫,发出“嗯”的一声。显然他已想像到那旖旎风流的情景了。   他鼠目连眨,似是考虑着问题。李玉尘以色相颠倒众生,阅人之多,已不可胜数。因此,她全然不把献出肉体之举,当作一回事。   正因如此,她并不须假装与人敷衍。她简直是施展出抓媚之功,蛊惑之术,以引诱这个妖人入谷。   她轻轻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在教中地位有限,所以我不跟你讲究地方啦!只要我们有缘,将来体地位升高了,我们还不是可以找到好地方聚会么?”   黎嗣延道:“老实说,我的房间也不算差的了,不过还有几间更好的。”   李玉尘笑道:“左右不过华丽宽大一点罢了,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黎嗣延道:“你猜错了,那三个房间,有最幽雅的庭院,各种花卉皆有,群芳竞艳。设备之豪华,自然不在话下,还有就是最精美的酒菜最悦目赏心的歌舞。”   这番话连李玉尘也听得瞠目结舌,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最幽雅的庭院,最豪华的陈设,都不奇怪。酒食之精,也可以办到。但歌舞却是令人不能相信的事了,是不是真人表演的呢?”   黎嗣延道:“当然是人啦!否则有什么意思?”   他向李玉尘露齿一笑,流露出一股邪气。李玉生差点就皱起眉头,但终于忍住,反而嫣然而笑。   原来对方这一股邪气,表面上使李玉尘有厌畏的反应,但事实上却是对她媚功蛊术的一种反击。   假如李玉尘忍不住皱眉,现出厌恶之色,则她刚才以姿色,以献媚等手段所产生之魅力,立刻自行破坏而消灭了。李玉尘乃是此道之中的绝顶人物,就在厌色欲现之际,蓦地警觉,连忙及时制止自己那样做。   黎嗣延似乎没有用心与她真的斗法,伸手拍拍石壁,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喝了一声“疾”,墙上现出一道门户。   他领先进去,笑道:“瞧,还可以吧?”   李玉尘只跨入去一只脚,身子挨在门框边,游目打量,但见此房大掌勺有两丈长,丈半宽,除了极华丽舒适的家俱之外,墙壁间还悬挂着好些字画,琳琅满目,倒也不觉俗气。   但最令她感到奇怪的,却是那边窗上有一个圆窗,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可以看见外面明朗的天空。在这山崖千重岩石之内,居然可见天光,甚至还有树叶婆婆的景色,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之事。   李玉尘但觉难以置信,不知不觉跨入房内,奔到窗边。目光到处,但见窗纱后一片光晕朦胧,不似是刚才见到的景色?   她猛可回头,只见黎嗣延微微邪笑,同时又发现房门已经严密闭上了。此门一望而知难以击毁。   李玉尘扬眸笑道:“真有趣,景色是画上去的,对不对?”   黎嗣延道:“是的,近看只是各种色彩,可是远远观望之时,却宛如晴朗天空,甚是迫真。”   李玉尘道:“妙得紧,谁能画这等奇妙图画呢?”   黎嗣延道:“这个连我也不知道了。”   李玉尘道:“那么这彩画后面是什么景象呢?”   黎嗣延不禁露出惊讶之色,道:“你以为有什么景象?”   李玉尘道:“大概是另一个房间,对不对?”   黎嗣延讶道:“你怎生知道?”   李玉尘道:“简单之至,我暗暗运真气吹了一下,画面竟会呈现少许波动,可知后面是空的,如果此画是嵌在石上,如何会有波动现象?”   黎嗣延道:“喝!我几乎太小祝你啦!”   李玉尘道:“这只是一点小经验而已,算不了什么大学问。”   细延突然面孔一板,道:“多妙仙子,你既不是寻常修道之士,复又身怀绝技,武功过人。谅你也早已听过我白骨教之名了,对不对?”李玉尘道:“对呀!”   黎嗣延继续扳起面孔,眼中射出残忍邪恶的光芒,又道:“既然你晓得本教的高名,居然尚敢前来,难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举手示意,阻止对方回答或反问,接着道:“我先告诉你,在这个房间中,我占有绝对优势,举手之间,即可取你性命,把你化为一具惨白色的骷髅,同时你亦不敢先发制人,使用火器,因为此房四面皆是石壁,决炸不毁。但房中的人,包括你在内,俱难幸免,所以,劝你说出真话,我们或者尚可研究一下两全其美之计。”   他闭口之后,点点头,示意由她开口。   李玉尘笑得很媚,似乎一点也不曾被他吓倒,道:“唉!你别一本正经的审讯好不好?   我当然是有极充份的理由,才会找上贵教的门。但如果你有了成见,我说也没用。”   黎嗣延道:“好吧!李玉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敝教教主等着回音,如果你再拖延,我们也有法子叫你自动说出来的。”   他一鼓掌,左边石壁间突然现出一道门户,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竟是一男一女,衣服华丽齐整,可是那两张面孔却足以吓死人。原来竟是骷髅骨,全无血肉。   他们空洞凹陷的眼眶,似乎尚能视物,都向李玉尘瞧望,并且向她行来。幸而只走了两三步,就停住不动。   李玉尘心中相当害怕,这等邪里邪气的手段,实在使人无法想像得到下一步又将会怎样进行。   她如果不是宇内第一的狐媚高手,这刻面上一定留不作那种殊人的单公,黎嗣延道:“你看,他们的魂魄都被禁制在自己的骨骼中,永远无法投胎超生。假如你不听命合作的话……”   李玉尘插口道:“我没有说过不听命呀?你把他们弄走好不好?求求你,真骇死人了。”   黎嗣延拍一下掌,这两个穿着得齐齐整整的骷髅,居然躬身行利而退,动作只比活人稍微僵硬一点而已。   李玉尘道:“你性子急得很,好,我赶快说吧!免得滋生误会。我的话须得先从天罡堡说起,你可知那一处地方么?”   黎嗣延没有马上表示,略一迟疑,才点点头,道:“知道,那是著名的鬼堡。”   李玉尘道:“那么最近天罡堡发生的事,责教当必也得到消息啦!”   黎嗣延摇摇头,道:“没有。”   李玉尘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只问你一句,丹凤针是什么物事,你可知道?”   黎嗣延道:“知道。”   李玉尘道:“我便是为了此宝,到贵教来的。”   黎嗣延皱皱眉头,才道:“原来如此,此宝眼下在你手中么?”   李玉尘道:“如果在我手中,贵教教主可肯相见?”   黎嗣延道:“别岔开问题,本教教主岂是那么容易见得着的?”   李玉尘道:“你不可以他请示么?”   黎嗣延仰头寻思了一阵,才道:“如果你有诚意,真想谒见教主,我也不妨帮帮你的忙,但我有一个条件,不知你可肯答应?”   李玉尘道:“什么条件?”   黎嗣延道:“你我欢好一番,我自然事事依你。”   他眼中射出淫欲之光,上下打量李玉尘的明体。   李玉尘想了一下,突然仰天笑道:“原来这是贵教教主之意。”   黎嗣延讶道:“你说什么?”   李玉尘道:“我说你是奉命说话,并非真心想与我欢好。”   黎嗣延道:“你对自己未免太没有信心了。似你这等美人儿,我能不动心么?”   李玉尘道:“老实说,你所有的答话,完全是有人幕后指示,此所以你有时回答很简单,有时须得停歇一下,我可有猜错?”   黎嗣延道:“那么你告诉我,教主何须要我先行与你欢好一番?”   李玉尘道:“他怕我的百步神雷呀!如果我与你欢好,自然得脱光衣服,你们但须把衣服弄走,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黎嗣延正要反驳,突然一个沙哑而带着凶厉意味的声音传入房中,道:“李仙子的才智,真是高人一等,只不知有什么重要之事指教?”   李玉尘道:“你是那一位呀?”   那个凶厉的沙声说道:“贫道玄罗子。”   李玉尘道:“我问的是你在白骨教中,身居何职?”     第二十一章 鬼域骷髅皆是兵     玄罗子沉吟一下,才道:“贫道是护法大仙。”   李玉尘笑道:“我早就猜测你不是教主,访问一声,责教教主叫什么法号?”   玄罗子厉声道:“本护法已可作主,勿须晓晚。”   李玉尘道:“听说贵教有护法大他多名,如果人入可以擅自做主,那么教主也不成其为教主了,对也不对广   玄罗子道:“胡说,本教之中只有两位护法大仙,如何变出许多人来?”   其实李天尘一点也不知道白骨教中有多少护法,甚至连教主是谁,也从未听任何人传说过。   因此,她只不过讹他一下,故意在言语中,贬低玄罗子的地位,使他一怒之下,讲出真话而已。   现在既知白骨教只有两名护法大仙,加以刚才所见的黎嗣延身手不凡,则护法大私自然更为高明了。   她暗自忖道:“听他这么说,他在白骨教中的地位,似乎颇高,的确可以作得主了。不过我反正已落在他们手中,好歹设法见着教主,死也死得有价值……”   只听玄罗子冷冷道:“嗣延。”   “弟子在。”   玄罗子的声音再传人来,道:“此女目光流转,显然居心叵测,你务须小心点。”   李玉尘陪吃一惊,忖道:“这玄罗子可以看得见我的一切举动,决无疑义。而他的机智,也实在惊人得很,我如若稍有大意,今日定当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下泛起扶媚笑容,娇滴滴的说道:“玄罗大仙,你如若肯现身相见,我便解去衣服,又有何妨?”   说话之时,伸手一抹,胸间的衣裳已敞开来,露出粉红色的肚兜。虽然没有完全课现出酥胸,但那肚兜遮掩的部位究竟不大,是以四周白皙滑腻的肌肤,以及隆起的富于弹性的胸部,构成极为迷人的画面。   黎嗣延耳中听得她说脱去全身衣服,又看见这等乍泄的春光,禁不住幻想到她全课时的情景,顿时眼睛都发直了。   李玉生已展开她至高至妙的媚蛊之术,一只手扯住衣裳边缘,作出要完全扯开之态,叫人见了心痒难熬。   她心中微微焦灼,暗念如果到了这等地步,还不能使那玄罗子露面的话,那就完了。   她目下只有两条途径,一是当真把衣服脱掉。一是穿好衣服,收藏起肉体。这是她眼下马上就须决定的。   正当此时,墙上“喀”的响了一声,她抬时望去,就在她正对面的墙上,出现了一个两尺见方的窗洞。   窗洞内一片漆黑,如果不是外面光线透入去,当真无法看得见里面的人影。但现下仍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李玉尘扭扭身子,笑道:“出来吧,难道怕羞么?”   窗洞内的人影冷冷道:“你如果真的把衣服完全脱掉,本大仙就出去见你。”   李玉尘把外衣,脱得更多一点,褪到腰部以下。这么一来,除了艳丽的肚兜之外,还可看见腿部两侧的肌肉。   那是至为诱惑的部份,要知一个女人走动之时,能够婀娜生姿,动人心魄,主要就是细腰以下,大腿以上的臀部,成为一种摇摆运动所致。而在视觉上,腰部以下突起来的两侧肌肉,最是吸引男人。   窗洞内的人影显现了,一个瘦削面型的男人,似乎还留着三缕长须。   她比较有点信心了,因为对方在她施展媚功之际,已发生预期中的反应,现在进一步诱他出来就是了。   她脱衣的动作停了下来,妖媚一笑,道:“以我想来,你这座府中,一定没有女人进来过。”   玄罗子道:“你错了,此间女人有的是,刚才还新来了一个绝色少女呢,不过,说老实话,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李玉尘道:“玄罗仙长,你心中当也明白,我必须先晓得你的地位权力,瞧瞧能不能庇护我,才谈别的……”   玄罗子道:“这话有理。”   他沉吟一下,才道:“嗣延到门口处守看,不许任何人进来。”   黎嗣延道:“弟子敬遵法旨……”   声音中透出有气无力的样子。   但他仍然当真退出去。   李玉尘晓得他是舍不得自己,当下回头向他飞个媚眼。   黎嗣延出去之后,玄罗子才道:“李仙子,现在已无旁人,假如你将衣物全部脱下,放在一旁,本人就出来相见,怎么谈都行……”   他停歇一下,又道:“对了,我忘记告诉你,在敝教中,自然以教主素尸神君权势最大,但本人的话,他从未打过回票。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李玉尘道:‘我无法证实你的话,只好依啦!”   她以非常优美动人的姿势,把衣服脱下,丢到一旁。   房内全无声息,敢情那玄罗子也看呆了。   但见李玉尘,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肚兜。   这时候她一共有三种颜色,头发是乌黑的,肚兜是浅绿色的,而四肢全身却是雪白札眼的,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微微张开双臂,含笑盈盈,款摆着柳腰,向窗洞行去。那意思是欢迎玄罗子进入她的怀抱中。   玄罗子的声音响起来,遣:“你走错地方啦!”   李玉尘已到了窗洞边,闻言定睛看时,方才发现那窗洞好像是一面磨得极为平滑的石镜而已。   在窗洞右侧三尺左右,本来挂着一副漫色的亭台楼阁大立轴,这刻轻轻移开两尺,现出一个人来。   这人一身黑衣,长发披垂,颔下三给长须。他的发须双眸也都黑得发亮,但面上皮肤却极白。   因此相形之下,越发使人对他印象深刻不过。   他的目眶深陷,鼻子高而钩,嘴唇薄而紧,一望而知这个人天生冷酷无情,反脸就不认人的。   李玉尘哟一声,道:“真是出乎我预料之外呢!”   玄罗子步出来,比李玉尘足足高一头有余。   他俯视着这个狐精似的女人,道:“当然啦!你决想不到我在旁边。”   李玉尘摇摇头,道:“不是这个,而是你这么漂亮。”   玄罗子举手拂须,但见他指掌也是雪白异常。   他微微泛起笑容,道:“我此生还是头一次听人家赞我漂亮呢!”   李玉尘道:‘别的女孩子,能见过多少世面?那里懂得男人的魅力在什么地方?”   玄罗子道:“得啦!我还有点自知之明,决不拿自己与那些小白脸比漂亮,刚才就有一个小白脸……”   李玉尘道:“你还提过一个绝色少女,这样说来,你们刚刚带了不少人回来,是也不是?”   玄罗子道:“你可是为他们而来的?”   李玉尘道:“不是,我为丹凤针而来的。”   玄罗子道:“咱们谈到正题以前,请你先把肚兜也给解下,好不好?”   他的口气已经和善了许多,并非纯是威胁和命令了。   李玉尘道:“这多不好意思呢!况且,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不会轻易与你同归于尽的,你怕我么?”   玄罗子举步走到她身边,绕她走了一匝,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道:“好美的女人,真了不起……”   说时,已回到她面前,伸出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   李玉尘微微含笑,动也不动。   玄罗子的双手顺着她光滑白嫩的膀子,慢慢的模下去。   然后,他双手变得坚强有力,把她抱在怀中。   静寂的石室中,响起吃吃的匿笑声,以及前南的耳语声。李玉尘身上唯一的衣物,也不见了。   她看见对方略瘦然而坚实有力的躯干,那种特别的雪白肌肤,予她以奇异的刺激和感受……。   良久之后,这两个邪道中的男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谁也没有开口,同时也没有起床穿衣服。   过了一阵,玄罗子道:“我觉得很奇怪……”   李玉尘道:“奇怪什么?”   玄罗子道:“当我起初伸手碰触你的时候,你难道不怕我趁机制住你么?”   李玉尘摇摇头,道:“你对玩女人是大行家,而且是道地的男人味道。当你绕我而行,先端详我的身体之时,我就晓得了,所以我放心得很。”   玄罗子哦一声,道:“为什么就放心了?”   李玉尘道:“因为你只要真是男人,就不肯放过我。”   玄罗子道:“凡是男子都不肯放过你么?”   李玉尘道:‘不错,但有些男人,顾忌很多,甚至为礼节的束缚,对人忠贞的观念等等,以致不敢向我下手,这正是最可悲之事。”   玄罗子笑一声道:“难道你想得到全天下的男人?”   李玉尘道:“当然不是所有的男人,你得知道,我也选择的,不是真正的男人,我才看不上眼呢……”   玄罗子如服蜜糖,心中甜得很。   李玉尘伸手抚摸他的胸膛,动作非常温柔。   玄罗子闭目享受了一会,才道:“你说为了丹凤针前来,究竟怎么回事?”   李玉尘道:“算啦,不要提了。”   玄罗子道:“不提更好,免得我为难。”   李玉尘道:“你何故为难??   率罗子道:“我不想把此事弄到教主那儿去。”   李玉尘道:“但你能不能庇护我?我意思说,如果有强敌对我不利的话。”   玄罗子道:“我白骨教之人,素来不与武林人来往,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李玉尘故意装出失望之态,道:“这样说来,我还得另找靠山了。”   玄罗子道:“你在我身边之时,谁敢找你麻烦,等于找死。”   李玉尘道:“我们老是住在这儿,岂不气闷?”   玄罗子道:“再过半个月,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我可以陪你到处走走,但这几天不行,因为要祭炼大法。”   李玉尘道:“什么大法?”   玄罗子道:“我们今天无意中得到一对绝佳炉鼎,教主打算今晚开始,祭炼借形大法,如若一切顺利,二七一十四日之后,这一对炉鼎,就变成教主的化身了。”   李玉尘听得惊心动魄,但表面上决不流露丝毫神色。   她淡淡问道:“什么叫做化身?”   玄罗子道:“这对炉鼎经过十四天的祭炼,即将失去自己的生命。但他们并不是死亡,而是教主活在他们身上,也就是说,教主可以借他们的躯壳,以另一种面目,出现于世人之前。”   李玉尘道:“这跟‘借尸还魂’的道理一样了?”   般子笑道:‘了错,只是有一点不同的,那就是教生本人并没有死,不算是鬼魂。只不过元神出窍,人居炉鼎身上。因此之故。天下间没有人杀得死咱们教主,这道理你可明白么?”   李玉尘道:“明白啦!因为那根本不是他的躯壳,如果被人所毁,他的元神回到自己原来的形体上就是了……”   兹罗子道:“对极了。”   李玉尘疑惑道:“教主也可以变女子么?”   玄罗子道:“那倒不是……”   他似乎不想多讲,但李玉尘岂肯放过,接着问道:“但你说过,炉鼎中有一个是女的呀!”   她一边说,一边用身体去挨擦他,使他感觉到她的重要,以及刚才的销魂滋味。   玄罗子果然受不住她的媚功进迫,但觉如果不把一切实情告诉她,定将失去了她的欢心。当下说道:“这里面还有许多讲究,说到炉鼎,委实不易多得。因为一来必须这一对男女,资质相貌皆是上乘之选,又须得两人都有了爱情,方可取用。”   李玉尘道:“这事与爱情何干?”   玄罗子道:“因为男女的作用不同。男的是教主寄附元神的处所,女的则是搭配。而要女的祭炼成工具,必须她对男的非常关心爱惜,方能在不知不觉中,消灭了她的意志,进而把她的心灵完全占据。”   李玉尘道:“换句话说,她将来完全没有自己的意志,等如行尸走肉一般了。”   玄罗子道:“是的,到了那时,男的也家炼成功啦!这个女的有时可作掩护或钓饵。平时在这里,又要供教主取乐,甚至大家同乐,你说妙也不妙?”   李玉尘道:“妙是妙了,但也可怕得很。”   玄罗子道:‘可怕?唉!这总比许多不能入选的年轻男女们,被送到幽灵地狱中,祭炼各种大法好得多了呀!”   李玉尘道:“什么叫做幽灵地狱?”   交罗子道:“那个地方就是本教的炼功场,祭炼‘借形法’时,就在这地狱中举行。我不知你敢不敢前往参观?因为那儿无分昼夜,都是那么潮湿暗淡,阴风阵阵,时时有鬼哭之声,遍地都是白骨……”   李玉尘大惊道:“算啦,我不去了。”   玄罗子笑道:“有我在身边,鬼物也不敢犯你。”   李玉尘道:“既是那等景象,有什么好看的?”   玄罗子道:“若果是去看教主祭炼借形大法,那就好看得很,那对炉鼎都长得不错。”   李玉尘显出心动的样子,问道:“他们敢是要表演一场?”   玄罗干道:“祭炼之时没有什么表演,但炼成之后,可就够你瞧的,其实呢,在祭炼过程中,还是很有趣的。”   李玉尘道:“怎生有趣法?”   玄罗子道:“教主将用种种方法,把他们的意志完全消灭,他命令他们做各种事情或动作,以测验他们的意志还剩下多少……”   李玉尘一翻身,滚到他身上腻声道:‘我要瞧瞧。”   玄罗子道:“使得,你如果把我服侍好,那儿都带你去……”   他们娓娓谈起情来,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   且说云散花仗着绝世的隐遁之术,业已深入这白骨教的巢穴之内。   她在四面上下告是坚石的两道中穿行,随时随地以“木石潜踪”之术,往石上一伏,别人就看不见她了。   她发现许多门户,但都不进去看。   一味循着杜希言留下的暗记追去,直到确知杜希言已进入那一间石室内,她才中止了跟踪,改为查看四下地势。   根据她拆转的方向及远近,她判断自己大概是在山腹中绕了好些圈子,目前则是距第五座屋子不远的位置了。   由此可知外面依崖而筑的五间屋子,都能通人山腹内。但何以杜希言选择这个人口,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在两头查看了一下,便又回到那间房门,忖道:“有两件事真令我感到疑惑不解,一是这白骨教本以邪法妖术著名,天下无人不怕。可是我在这山腹内走了许久,居然没有碰上怪异可怕的情况,难道他们在这禁地之内,竟不设任何埋伏的么?”   她小心地倾听着四下声息,又想道:“第二点是杜希言,他何故拣中这一间过去?莫非发现了余小双?”   心念一转,便伸手推门。   那道木门从里面闩住,推之不动,云散花正要想法子,突然听到人声,连忙闪开一旁。   那是一阵声咳和步履之声,云散花用黑外衣,盖住全身,扭曲成一种奇怪形状,贴伏在壁根处。   这时她所伏的位置,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些阴影而已。而这阴影,竟与地形配合,令人根本不会注意。   她这一手功夫,就是“木石潜踪”的奇妙法门了,也即是能利用任何一种地形,变成与该处极为配合的阴影。   甫道的那一头,出现了两个人,竟是一男一女。   云散花初时吓一跳,还以为是余小双和凌九重。但旋即发觉那个女子,并非青春焕发娇美之极的余小双,而那个男人,也与凌九重的栖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们在房门口停步,只见那个女人是个中年妇人,满面横肉,眉目间泛起凶悍泼辣之气。   那个男的也是中年之人,形容很琐,眼珠转来转去。   他们站在云散花想进入的门口,妇人掏出一串钥匙,发出一阵金属碰击的声音,显然数目甚多。   云散花忖道:“这个妇人有两大奇异之处。第一点是她虽然股有横肉,眉目悍设,但不觉其丑。身躯虽然壮硕,却不显臃肿。总之,她还算得上是个颇有吸引力的女人。第二、她手中拥有许多钥匙,看来竟似是许多门户之钥。难道此地竟有这么多的房间是锁着的么广方转念间,那妇人已把钥匙投入钥孔,转动一下,发出清脆的“的答”一声,已开了锁。   但她没有推门,转头瞪了那男人一眼,道:“童老鼠,我要你跟来干什么的?”   那个形容很琐,真有点像老鼠的童老鼠耸耸肩,道:“好啦!好啦!你别嚷嚷,我去查查看就是了。”   妇人双眉一剔,露出怒意,道:“什么你呀我呀的?”   童老鼠忙道:“对不起,小人总是设规没矩的脾气,您李二姐包涵包涵李二娘哼了一声,道:“这才像话。”   童老鼠皱眉裂嘴,做出一副苦相,道:“李二娘,你已忘记我们本是做过夫妻来的么?”   李二报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你得记住。”   童老鼠叹一口气,转身向云散花这一头行来,那意思是照他刚才说的,往吊道这一头查看查看。   李二娘叫道:“阿童……”   童老鼠站住脚步,口中应道:“干吗?”   云散花但见他嘴角泛起得意的狡笑,顿时晓得童老鼠刚才那副惨兮兮的样子,敢情是装出来的。   但显然他装作的样子已打动了曾是他妻子的李二娘。   李二姐道:“我现下已是教主身边的人,替他掌管了本洞府的一切杂务,身份地位,都和过去不同了。”   童老鼠道:‘你不用提醒我,难道我会忘了?”   他没有回转身去瞧那女人,云散花心中大为击节赞叹,忖道:“以他的尊容,如果转回去,朝着女人,对方定将发生厌恶之感,因而心中的怜悯烟消云散……”   李二娘道:“那么你竟怨怪教主把我留下么?”   童老鼠道:“我有几个脑袋,胆敢怨怪教主?不过你终究曾经是我的妻子,有时候找个机会,与我亲热亲热,聊慰我的相思,这也不算过份呀!”   李二娘道:“唉!你又来这一套了。”童老鼠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向来每夜不能没有女人,但现下呢,常常是好久都没有女人陪宿。”   李二姐道:“你老是来这一套,早晚出岔子……”   童老鼠伸出舌头,不断地舐着嘴唇,露出一副渴求情欲之态。   李二姐又唤了一声,这时她的样子不但不凶悍泼辣,反而有点妩媚,大有女性的味道了。   她道:“你还是先仔细查看一下,刚才的警报,虽是护法大仙直罗子已报上来,见到一个女的,但还是小心点好。”   童老鼠道:“刚才闻警时,我曾来巡视一次,不但把外面入口处的禁制再行摆设好,同时在这里面的一节,也连市了三道禁制。但这一路行来,禁制全无变异,你还不放心么?如果有人能潜入来,我倒不信了。”   李二娘沉吟一下,道:“想来大概也没有人能潜入。不过当初这一截甫道,未设禁制,假如最初入洞之时,是两人同行,其后女的与护法大他见面了,而另一个则趁机潜入。到你其后赶来时,虽再设禁制,却已迟了一步啦!”   虽然童老鼠不以为然地发出笑声。使云散花却当真大为吃惊。因为这个女人心思之细密,大是出人意料之外。   只听李二娘又道:“好吧,快点来,只有半个时辰陪你……”   她推开房门,童老鼠迅即转身奔去,抱住李二娘壮硕丰满的身体,抚摸亲吻,动作又情急又偎亵。   李二姐吃吃而笑,一面道:“鬼,你非变成老鼠干不可啦!”   他们一面调情,一面入房,接着“砰”一声,关起房门。   云散花摇摇头,跃了起来,先伸一伸扭曲许久的柳腰,忽然发现心中竟禁不住泛漾着阵阵春情。   她自个儿摇摇头,好像要用这个动作,把情欲甩掉。   她暗自忖道:“这一对其貌不扬的男女,居然能使我春心荡漾,实在可羞得很。假如是个美男子,还请有可原……”   念头一转,又想道:“刚才童老鼠说到有三道禁制之事,何以我一路行来,竟全无感觉,莫非他在吹牛?不对,李二娘也不否认,可见得是真的她深知这是一个大问题,据她的了解,邪门法术中,能够布下看不见摸、不到的禁制。   若是外人行经,顿时发生反应,不是把人制住,就是发出警讯,使施术之人,晓得有外人经过。   她慎重地想道:“敢是我身上的丹凤针,居然有此妙用么?”   这个想法使她既兴奋,又狐疑,在没有进一步试验以前,她只好暂时抑制着这阵欢喜,且当它没有这等灵效。   她已站在门边,侧耳听去。   木门甚厚,似乎传不出声音。她蹲下来,找寻那个钥匙洞,那是个姆指般大的狭长孔洞,通透房内。   她凑眼上下一看,但觉一阵阴凉之气,袭入眼中,顿时眼睛受到刺激,好像要涌出眼泪似的。   但这阵不适之感,霎时过去,原来她胸前贴肉挂着的丹凤针,也透出一缕温暖之气,直达眼睛。   云散花对此已有经验,晓得这钥孔中大有古怪,想必然是~种禁制,足以使人眼睛发生问题。   但由于她有丹凤针在身,能抗干毒百邪,是以邪毒来侵,丹凤针已发出妙用,予以消解。   她望人房内,由于门扇甚厚,是以目光透过这个小孔之后,不能扩散,只看见对面的墙壁。   她估计一下,从门口到那堵炉壁,只有六七尺。   当下忖道:这个房间断不会如此窄小,这有几点证明,一是杜希言精通土木建筑之学,他必是深知此房另有古怪,方肯进去。第二,李二娘手中有一枚钥匙,显示此房具有重要性,至少也该存贮贵重之物。   第三,他们进去幽会,如果只是外面这么一间,便太危险了。由于这些理由,可知此房曲径通幽,必定另有天地。   她得到推论的结果后,立刻试着打开房门。纵然此门已经锁住,但决拦不住她这个修习过“忍术”的人。   那道房门被她弄开了,轻轻的推开了一线,但见这一端也很短,可知这个房间必定不大了。   她再推开一点,统共才不过一指宽的缝隙。便从怀中取出一枚狭长的镜子,拉长可以伸缩的把手。   狭镜伸出门缝内,藉反光的原理,马上看得见房间这一面的情形。   云散花在镜中,清晰地看见门后的另一边,也是很短。   总结她所得的印象,这个小房间,只有七八尺见方,布置得像个藏书室一般,有好几具大的书橱。   房内没有人影,李二娘和童老鼠,似乎已经消失在空中,当然,也看不见杜希言的影子。   云散花把握时机,迅即推开房门,闪身进去。   她以锐利的眼光,朝四下的靠墙大书橱一望,已发现其中有两具,似乎都是秘门的人口。   云散花只踌躇了一下,就往左方墙边的书橱走去,伸手在橱顶和四角摸索,果然摸到开关。   那是一故金属的短杆,云散花慢慢的板,但见书橱移开了寸许,这表示勾锁已经扳开,窗橱得以滑动了。   她试一下,知道书橱是往外拉开,像门扇一般,只有一边可以移动。于是更不迟疑,伸手拉开。   她右手已掣出了‘慧星剑’,以防万一。   书橱全不费力地移开,后面墙上有一道窄门,里面甚是光亮,乃是一条甬道,大约是丈二三长。   云散花既入虎穴,目下不须多事犹豫了,迅即跨入窄门,随手拉那书橱,又轻轻关闭起来。   这条甬道入门虽窄,里面却宽阔得多了。不过她从两边粗糙的墙壁,猜测得出这一定不是通往任何人的居室。   她经过一道门口,也是很窄,而且敞开的。   门内传出来人声,那是猥亵的声音。云散花明知是童李两人在于什么勾当,却不得不朝内瞧着。   这个房间全无布置可言,只有一张木床,余下就是粗糙不平的墙壁而已,使人感觉出那是一间囚室。   木床上两个人缠作一团,地上散落着衣服和一些零星的物件,包括一支短剑,一把长刀,成串钥匙等。   云散花施展隐遁之术,掠过门口。这条雨道尚有一截,所以她须得再行查看,瞧瞧可还有囚室没有。   甫道尽头处果然还有一间,铁门虚掩,还有稍许缝隙。   云散花江湖经验甚丰,是以一望之下,已断定此室之内,必无人在。何况此门乃是铁制,上有方洞,拦以铁枝,一望而知是专门监察人犯之用的囚房。既然门未锁上,更足以证明无人。   她这才知道李二娘和童老鼠进入这一边,敢情是利用空室,作云雨之台,并非执行什么任务。   自然李二娘不会无缘无故到此处来,证以上面有两个秘门,可见得她要办之事,是在另一道秘门之内。   她决定退出去,不过她脑海中两个赤裸裸人体的印象,居然清晰生动得很,一时不能抹去。   这等情形不足为奇,因为云散花她本身不是毫无经验的女孩子,再加上她刚才春心已触动过,方致如此。   她深深吸一口气,想定一定心神。脚下不觉向那道虚掩的铁门行去,目光无意中望人去。   这一望之下,使她惊喜交集,原来杜希言就在里面。   但见他靠墙而立,全身上下,没有半点束缚。   以云散花的眼力,能够不费力地看出社希言呼吸正常,眼中神色充足,丝毫没有受制或受伤的迹象。   然而杜希言却靠墙屹立,并不移动,目光偶然掠转,居然也没有表现出看见她在门外的意思。   云散花不觉傻了一下,忖道:“他这是怎么搞的?何故不出来?啊!难道他已受邪术禁制,动弹不得?”   要知杜希言乃是面对着门口,而此室也不过是丈许方圆,云散花在铁门尺许的空隙处,自应看见。她伸手摸摸丹凤针,随即伸手推门。   那道铁门,甚是沉重。   云散花一试之下,已知用力推的话,定然发出刺耳的响声。如此隔壁的李二娘、童老鼠,马上惊动。   因此,她放弃推门,退自侧身从空隙闪入室内。   杜希言目光一闪,见到了她,登时露出微惊之容。   云散花何等老练,晓得自己所没有看见的,只是铁门右方的角落而已,而杜希言的惊色,必有原因。   她迅即转头向屋角望去,两具骷髅,赫然入目。   这两具骷髅,身上还有一点衣服破片,但都站得笔直,好像还没有死掉一般。骨骸还发出惨白的光色。   云散花心中也不禁一惊;但见那两具骷髅齐齐跳动,抢占了近门口的位置,好像要去关门一般。   在练过武功的人,这刻的反应全然相同,第一个反应是如若抢快退出门外,能不能避开骷髅们的拦阻。   第二个反应是:如其不能比骷髅快,便须跃开。   因此云散花身形一惊,落在杜希言身边。   杜希言泛起一丝苦笑,伸手拥住她的纤腰。   云散花的身躯顺势偎靠在他身上,但可没有忘记用手势示意,叫他别说话,并且示意隔壁有人。   杜希言向她点了点头,云散花望见冠玉似的俊脸,登时柔情似水,涌上心头,扬起粉脸示意。   她的动作,凡是男人无不自然领会。杜希言突然间豪气和情意,一齐泛涌于胸中,洒脱地向她笑了一笑。   之后,他低头吻在她香唇上。   在这等危险恐怖的环境中,他们仍然能排开外界的影响,沉醉在柔情蜜爱之中,这等胸襟,正是社希言忽然会涌起豪气之故。   他觉得云散花并不只是大胆,而是对他款款情深,方能忘了外界的影响。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岂能示弱?   再者说,他实在对她非常感激。因为此地乃是当世绝凶之地,这是任何走过江湖的人,都看得出来的。   而她居然不畏缩,一远跟来了。这等勇气,发自她的情意,那是毫无疑问的,如此他能不深为感动?   他们深深一吻,虽不长久,但非常深刻诚挚。   之后,四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两具骷髅。   但见它们挡在门缝间,封闭了出路。   拉希言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之所以不动,就是因为我一举步,它们就往门缝移……”   云散花转过来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杜希言健臂紧一紧,道:“应该反过来说才对。”   云散花道:“这是白骨邪教的巢穴,这些妖人,皆有邪术,可怕得很。”   杜希言道:“你晓得底蕴么?”   云散花道:“李玉尘告诉我的,她现下已落在妖人手中。不过听那语气,似乎不会遭遇什么灾难……”   自然他们每一次说话,皆是附着在对方耳边而说的。   杜希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样说来,咱们都陷入妖人手中了,若是邪术,人力岂能对抗?”   云散花道:“别忘了我还有丹凤针……”   她迅即把刚才听来的话,以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杜希言。   最后她又道:“而且你也忘了,李玉尘外号‘多妙仙姑’,媚功冠绝天下,也许不但自保,还可以克敌制胜呢!”   杜希言道:“既然如此,咱们总得试一试。”   云散花道:“如何试法?”   杜希言道:“我本是进来测量一下宽度长度,那知陷入阱中,以我看来,另一条秘道人口,纵然不是囚禁余、凌二人,也必有极重要的物事。所以我们必须抢先~步,查个明白。”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且把丹凤针亮出来,不要藏在衣服之内,我们逐步试验,定可测度得出此宝灵效如何?”   云散花如言取出丹凤外,那针一见光,初时还不怎样,但转眼之间,光晕流转,隐隐有彩气射出。   但见门缝的两具骷髅,全身震动,接着歪歪斜斜移动,退到角落。杜希言连忙握住丹凤针,塞入她胸衣之内。   杜希言匆忙之中,把手完全伸入去,因此触及她光滑而有弹性的双峰,一阵温暖之感,传入他心中。   云散花直到他把手缩回,方始恢复言语能力。   她轻轻道:“为什么收起丹凤针?”   杜希言在她颊上亲一下,道:“你没有看见么?那两个骷髅已受不住,快要散掉啦!”   云散花疑惑道:‘那样不是更好么?”   社希言道:“散掉就留下痕迹了。”   云散花顿时恍然,柔声道:“唉!我一见了你,登时就变的愚蠢了。”   杜希言捏捏她秀丽的下巴,拥着她往前走。   直到门边,两具骷髅还没有动静。可见得这“丹凤针”的确具有破解邪术的神奇力量。   他们迅即闪出门外,蹑足走到邻室的门口,先停下来,仔细倾听房中动静,以便决定是否超过这扇敞开的房门。   他们都听到一阵奇异的声浪,社希言马上发觉云散花的身躯,颤抖起来。而他知道,她决计不是恐惧。   杜希言自家也为之心神摇荡,极想把紧贴着他的这个美女,搂在怀中,可是他终于抑制住他这阵冲动。   云散花似是在等待他的反应,杜希言比个手势,表示要以极快速的动作冲过去,希望室内之人看不见。   此举不算冒险,因为室内之人,并非是在正常状态之下,因此,他们没有发觉有人掠过门口,全不希奇。   云散花连连摇头,杜希言顿时双眉一皱,心想:“这是什么时候?居然不走,难道还要胡闹?”   她右手扬处,登时出现一片黑云。   原来,那是她的黑色丝质披风。杜希言一看之下,这才想起她擅长隐遁之术,并不是胡闹,而是要使用这件法宝安安全全的越过这个房间。   两人相拥而行,身子以这片飘扬的黑云遮掩。当他们经过室门时,一齐清晰地看见室内的景象。   室内的两个人,一个正躺在床上,另一个则已离床落地,恰好面向房门。躺着的是童第鼠,姿态非常难看不雅。   自然这都是因他们尽皆赤裸之故,当男人不穿衣服时,往往令人觉得不雅。   李二娘却是刚刚落地,面向门口,她那白皙的皮肤和特别丰满壮硕的身体,居然很有诱惑力。   杜、云二人迅即奔完甫道,从秘门出去,处身在那个尽是书橱的小房中。   杜希言一面去开启另一道秘门,一面奇怪自己何以会对这个李二娘,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要知李二娘已是中年妇人,长得身体壮硕,面貌谈不上美,虽然也不算丑,可是却令人难以置信地极具有女性的吸目伯。   书橱轻轻打开,杜希言一脚跨入去。云散花大吃一惊,觉得他太鲁莽了,但已来不及拉住他。   她连忙也跟着冲入去,秘门无声地关上。眼前又是一条同样的甬道,不过光线却阴暗得多了。   杜希言一直行去,生似已经来过。   云散花注意到这条甫道与刚才那一条,有一些不同的地方,首先是较为黑暗些。   其次,刚才那一条四周皆是粗糙石壁,而这一条则镶嵌着挑心木板,板上还有一些浮雕,极尽豪华之能事。   最大的不同之处是这一条华丽暗黑的甬道,隐隐浮动着一种诡秘阴森的气氛,使人心中甚感不安。   杜希言经过两道室门,都不曾停步。由于这两道室门,都紧紧关闭,是以云散花不知道里面是何景象。   霎时已到了尽头处,那堵墙壁,与其他的没有分别,敷上一层木板。杜希言这时才停步,上下的察看。   云散花知道他在动脑筋计算尺寸,所以不敢扰乱他的思路。   杜希言看了一阵,还没有动作。   云散花不由得着急起来,因为李二姐和童老鼠早已结束了幽会的把戏。他们穿衣服用不了太多时间的。   她禁不住回头看看人口那边,不过问题却是:即使她发觉秘门打开,但她与杜希言在这甫道的尽头,根本无处可躲。如果施展“木石潜踪”之法,由于多了一个人,被发觉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   她焦虑地望着入口之时,耳中听到一阵低低的“哆哆”声,乃是从杜希言这边传来,连忙回头张望。   只见通道当头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户。   门内漆黑一片,以他们两人的目力,居然什么也看不见。云散花这回可精乖了,连忙抓住社希言。   社希言一面查看,一面低声道:“拿出丹凤针。”   云散花这才放开他,扯出丹凤针,向前探去。   外身上光晕墓地强烈流转,散发出一片淡红光华。就像平时端烛照道路般,已可以看见六七步之内的景象。   但见那是一道斜向下伸延的石阶,两边则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杜希言跨入去,远向下走。   云散花挽住他的手臂,低头埋怨道:“你急什么?”   杜希言懂得她的意思,轻轻道:“不要紧,我只要一看四下的形势,就晓得有没有埋伏了。”“我知道你精通土木之学,可是万一你记错了或是什么的,岂不是太不划算了?还是小心点好。”   杜希言没有再争辩,只道:“这道石阶,深入地底,最少也有十丈。”   云散花骇一跳,道:“十丈?底下一定都是水了?”   杜希言摇头道:“恰恰相反,都是火才对,难道你一点也不感到澳热么?哦!对了,这又是丹凤针的妙用……”   云散花惊道:“要是下面都是火,我们回头吧!”   杜希言道:“这一道石阶,乃是顺着石脉打通的,底下应当还有一个巨大洞窟才对,咱们正要探探这个洞窟。”   云散花问道:“洞窟内没有火么?”   杜希言道:“大概没有,要知地火与风火不同,可烧熔岩石,如果有火,那还得了?不过,洞窟内一定奇热无比,有些地方甚至会冒出焰烟。平常之人,若是囚禁此地,非活活烤死不可。”   云散花道:“这样说来,我们还是回头走吧!”   杜希言讶道:“为什么,又烤不死咱们。”   云散花道:“既然常人不能容身,则白骨教不会把余小双和凌九重囚禁这儿,这个道理显明不过,不走何待?”   社希言笑一笑,道:‘大凡是这等天险绝地,必定有解法,而且必是在附近。纵使是常人,也可藉天然的解法力量,进入那地窟而不死。”   他往上行去,一面接着道:“快走,别泄漏了行藏。”   云散花没法子反对了,老实说,她自从找到杜希言,见他无恙,就巴不得赶快和他离开这邪教巢穴。   致于余小双、凌九重以及李玉尘等人的安危生死,只要杜希言肯不管,打死她也不愿多管的。   现在她只好跟着往下走,她心中觉得很不是滋味,因为她感到自己,正是跟杜希言往‘伙坑”里跳。   果然下降了十丈左右,石阶已经走完,两边石壁陡然开阔了不少,地上倒也平坦,不难行走。   他们在这一块黑漆无光的地面,小心地移动查看。   云散花道:“四方八面皆是岩壁,分明是两三丈方圆的地窟而已,你要找什么?”   杜希言道:“对面岩壁有一个人口,我早就查看出来了,从这个隐秘的入口进去,就是我说的巨大地窟啦!”   云散花道:“那么我们还等什么?”   杜希言道:“我们虽是有丹凤针余前庇护,但我仍然感到可怕的炙热,似是随时随地会袭上身,所以找寻抗御的办法。”   云散花“嗯”一声,不再催他。因为一则事关心上人的性命安危。二则她也嗅得出烤热的气味。   她高举丹凤针,以便照看四下情形。   他们绕着墙壁缓缓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入口处。   那儿仍是一片岩壁,如果不是杜希言告诉她,她决计不知道那是人口。   社希言伸手抓住一截突起的石棱角,道:“只要一拉,这块石头移开,就可看见里面的情形了。”   云散花道:“你可以进去么?”   杜希言道:“既然找不到别的办法,只好试一试啦!”   云散花道:“这次让我先走。”   杜希言往旁边挪开一点,云散花伸出手,刚碰到石角,便听杜希言阻止她道:“等一等。”   她转眼望去,但见杜希言把耳朵贴近粗糙的,有许多洞穴的岩壁倾听什么。壁上的洞穴,有些很小,有些颇大,足以容纳一个小孩子。   杜希言道:“我听见滴水声……”   云散花挨近去一听,道:“地底有泉水岂足为奇?这水滴下去后,一年也装不满一桶。”   社希言道:“可是水滴分明落在有水积聚的地方。”   可能是年深日久,底下已积了一滩水也未可知。   云散花道:“让我看看。”   她把杜希言挤开,一面以丹凤针的光华照着,一面倾听,不久就发现声音出自一个尺许大洞的穴上。   她把丹凤针伸入洞内照着,道:“不错,水是从上面滴下来,下面有一泓……啊!是一个大瓷碗……”   社希言忙道:“行啦!这一定是‘冷泉’无疑。”   云散花道:“有大半碗之多呢!”   杜希言道:“难得,难得,据典籍上记载,这冷泉乃是专克地火之物,一滴就足以进去一趟了。但除了克制地火的大毒攻心之外,别无用处。”   说话时,他已取出一个小瓷瓶,探手入洞,在碗中盛满了一瓶,另外沾了一些,滴在天灵盖了。   他收妥瓷瓶,迅即拉动石棱角,果然石移洞现,光线透出,使他们第一次能不籍丹凤针而彼此看见。   入口只有三尺方圆,堵塞这个洞口的是一块形状相似的圆形石头,关起来甚是吻合,连声音也透不出。   他们的目光从入口望人去,但见此窟高广宽深,一时估计不出有多大。远处红光闪动,忽明忽暗。   近处可以看见地面有些石笋,或者是奇形怪状的岩石。地上也不平坦。所以看见的洞壁,更是凹突不平。   两人迅即进去,拉回石头,把入口塞住。   现在他们不但看得见四周景物,耳中更是充满了“轰轰洪洪”的声音。但也与远处的红光一样,时强时弱。   杜希言拉她横奔过去,躲向一块巨岩后面。   岩后有一具骷髅,高举两条白骨手臂,作出下击之状。   他们虽然吃惊,但并不畏惧。   那具骷髅动也不动,杜希言道:“这样看来,凡是可资藏匿之处,必有骷髅把守。假如咱们不是有重宝在身,这具骷髅一定已经扑上来了。”   云散花道:“这个洞窟好生恐怖,究竟有多大呢?”   杜希言道:“最少有三四亩以上的面积。唉!虽然咱们可以借这个地形藏身,但同时也极难找到他们了。”   云散花讶道:“他们?可是余小双和凌九重?”   杜希言道:“是的。”   云散花回顾道:“那就快点找呀!”   杜希言道:“别急,我一直计算时间,对方也该到了。如果咱们乱跑,可能会发生意外,反为不美,再说,这白骨教的邪法真有两下子,早先我被困之时,一方面感到头晕眼花,差点倒下,一方面连你在门口也看不见,还记得么?”   云散花当然记得那回事,想想这等障眼法实在很可怕,当下不敢再坚持即刻寻找之意。   整个洞窟内,一直不断地忽明忽暗,同时那种像是啸叫的“轰轰洪洪”之声,也是忽强忽弱。   这等不规则的可怕声响,以及视觉上的变化不定,使人感到非常难受。云散花轻轻碰了杜希言一下,道:“真可怕,就像处身在地狱中一般。”   杜希言道:‘那是因为这个地方,声音和明暗等变化,含有大自然的威力,任何人处身在此,不论是知道或者不知道这理由,总会产生不可抗拒的恐惧,咱们还算好的,如果是被擒之人,囚禁此间,由于再加上命运的不可测,在‘天人’两重压力之下,意志非崩溃不可。”   云散花长长嘘一口气,道:“你这么一解释,我已安心不少。唉!现在我才发觉你学问竟是如此渊博。”   杜希言道:“我一生涉猎的典籍,多得不可胜数。但最得力的还是在天罡堡那段日子,看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奇书。”   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他自从长期饮服“松子酒”之后,不但体质骨骼完全改变,连智慧也大有增进,而最重要的是记忆力增强了数倍,不但其后所看到的书,统统记得,连以前看过的,也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在构成人类智慧的各种要素中,“记忆”是至为重要的一环,世上尽有许许多多的人,阅读过千万本书,但由于记忆力不好,过目辄忘。因此;他所看过的书籍,以及所花的精力时间,都不能形成知识。   社希言虽然明知这一点,但他没有多说,目光炯炯,一直不离人口两边。因为洞窟内啸声震耳,明暗不定,如不注意,有人送来时,很容易就错过的。   他们刚刚停止说话,那人口处的石头忽然移开。   两个人先后钻入来,为首的是壮硕的李二姐,后面是重老鼠。他与李二姐。比,益发显得瘦削很琐。   他们随手关好洞口,便向前走去。   杜希言在云散花耳边轻轻道:“这是千载一时的机会,或者可以趁机下手,救出余、凌二人,咱们快跟过去。”   云散花点点头,领先跟踪。她别的比不上杜希言,但谈到隐遁跟踪等功夫,却远远胜过杜希言。   她充份利用地形掩护,准确迅速地分段往前跃奔。杜希言紧紧跟着她,一点也不敢怠慢耽误。   李、童二人是沿着一条平坦的碎五路走去,有时碰上巨岩,或是深陷的坑洞,便须绕道而过。   因此,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弯弯曲曲地往前走。   李二娘忽然停步,此时,在她面前,是一大片从右侧窟壁突出来的岩石,形成一道高达六七文的巨大屏风。   在这片石屏下,有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大洞,宛如一道天然门户。红色的火焰光线,透射出来,照亮了这个女人。   那阵阵的地啸风号之声,比起人口那边响亮得多。可见得如果有地火焰烟喷出来的话,一定在这道门户的后面。   李二娘向重老鼠道:“你守在这里。”   由于地啸之声太过震耳,所以她同时利用手势,表达意思。   童老鼠摇头道:“不,我也进去看看。”   他也须使用手势,因此,暗中窥望他们的杜、云二人,不须听见其声,也能完全了解他们说什么。   杜希言心中大急,想道:“如果童老鼠守在门外,我们就无法跟人去窥看了。虽然我或可从上面翻过,或者到石屏风的另一端。但以这等情形看来,除了这道门户之处,别处入口,一定危险无比。”   他与云散花对望一眼,大家在眼色中,已了解各自想法。   他们迅即转眼而李、童二人望去,只见李二娘连连跺脚,好像很气愤的样子,幸而童老鼠仍是摇头不已。   云散花自言自语道:“死老鼠,你千万别屈服才好啊!”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他敢么?”   云散花道:“不错,这死老鼠一定不敢坚持。”   他们正感沮丧之际,忽见童老鼠握着拳头,向天挥舞,表示很气愤地大声嚷嚷,可惜无法听见。   杜希言道:“奇怪,童老鼠居然很有种呢!”   云散花道:“待我想法子查听一下。”   她正要往前移近一点,以便使用“忍术”中的特别工具,但杜希言一把拉住她,不让她前往。   她道:‘别怕,他们不会发现我的。”   杜希言道:“咱们看看结果就行啦!”   两人争辩了几句,忽见李二娘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的意思,然后举步走去,童老鼠也跟进去。   杜云二人惊讶地互看一眼,云散花道:‘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杜希言道:“走吧,童老鼠跟得很紧,似乎没有功夫施展邪法。”   两人迅即到了那道门口,探头一望,只见内里面又是另一个高大宽深的洞穴,十余丈远处,地面冒出巨大的火柱,高达六七丈。   这道火柱少说也有数丈方圆之巨.只消远远望去,已经感觉得非常炽热可怕,事实上他们并不炎热。   那根庞形大物的火柱,忽然缩入地内,只剩下点点,这时那阵地啸之声,便跟着减弱了。   他们急急忙忙游目四顾.只见四下十分平旷,除了火柱所在是一个巨大的地穴之外,别无其他障碍。   这时李童二人已经向右边的穴壁奔起,但在穴壁那一边,并无他物,自然余、凌二人也没在那儿。   杜希言道:“这可不易进去啦!”   云散花目光回至附则升起老高的火柱上,道:“你刚才说过,地火不会冒出来,但这根火柱……”   杜希言道:“这只是地火的余焰而已,真正的地火,距这地面尚有不知多少里呢!如果地火能冒出来,咱们早就变成劫灰了。”   云散花道:“这样说来,这根火柱其实和普通的火,没有多大区别了,是也不是?”   杜希言道:“是的,你何以对这件事这般感兴趣?”   云散花道:“我的隐遁之术,最怕大自然中威力无限的物事,例如地火。罡风,特别强烈的闪电等等。”   社希言恍然道:“原来如此,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云散花道:“若是与普通火光无异,那就对我们特别有利。我们可以安心混过去,不必怕他们发觉了。”   这时李、童二人已到了窟壁下,只见李二娘手舞足蹈,又剧烈地摇摇身体,动作十分诡异。   忽然间窟壁景象一变,原来在李二娘前面,还有一块空地,地上建有一座两文见方,六尺高的石坛。   坛上有几根石柱,其中两根各绑着一个人。   云散花感到社希言身体一震,当下道:“别着急,余小双虽然被绑在住上,但仍然好好的。”   另一个人便是凌九重,他与余小双都站得笔直,远远望去,似乎很有精神,不过社希言的目力特强,是以看出余、凌两人的头发,都绷紧在往上。   这么一来,他们都不能垂头,便显得精神奕奕了。   云散花拉了杜希言进去,利用那件宽大的披风,掩护两个人的身形。这件披风,在火光之下,颜色变得像雾一般。   他们掩到距那石坛三丈外的窟壁间,杜希言依云散花的指示,与她一同紧紧贴伏在壁间一道缝隙中。   童老鼠和李二娘一齐登上石坛,杜希言和云散花则在计算五坛上四周排列着的骷髅,一共有二十具之多。   这些白骨森森的骷髅们,除了能防外敌之外,自然尚能监视余小双和凌九重,不让他们逃走。   这一点杜云二人皆深信不疑。   李二娘首先走到余小双面前,看了一下,口中发出啧啧之声,道:“好标致的小姑娘,我虽然也是女人,但看了也觉得心软软的,男人见了你,就更不必说了。”   余小双眨眨眼睛,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故意作出任何表情。然而她的眼色却极是娇婉可怜。   李二娘猛一回头,盯住童老鼠,冷冷道:“死老鼠,看你这副样子,生像是想当个英雄救出美人一般。哼!哼!等老娘报告教主之后,再瞧瞧你是怎生一副模样?”   童老鼠听到“教主”两字,身躯一震,马上就泛起惶恐之色,道:“喂喂!别这般翻脸无情好不好?”   李二姐道:“你被这妞儿迷住,老娘还跟你客气么?”   童老鼠叹口气,道:“唉!二娘,我只不过忽然想到,如果我们有女儿的话,大概也跟这小姑娘差不多大了。”   李二娘一怔,不再做声,移步走到凌九重面前。   她非常仔细的审视这个薄洒书生型的男人。   董老鼠突然冷笑一声,道:“喂!你醒醒吧!”   李二娘头也不回,道:“你穷叫个什么劲……”   童老鼠道:“瞧,如果我不跟进来,你这淫妇非把这小子吃掉不可。”   李二娘畔一口,道:“少放狗屁广   童老鼠道:“你的毛病我还不知道?以前倒无所谓,但现在你已属教主,这厮又是教主的炉鼎……”   李二姐道:“得啦!得啦!闭上你的狗嘴巴!”   董老鼠道:“你究竟奉命来此作什么?”   李二娘道:“我先布置一下,天黑之后,教主便要来行大法,祭炼这两个炉鼎,你给我帮帮忙,把用具搬出来。”   董老鼠犹疑一下,这才跃落石坛,伸手一拍坛壁,登时同现了一个洞穴。原来有一块石头应手转开。   这个洞穴大约有三尺见方,童老鼠很灵便地钻了入去,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些幡旗铜铃等物事。他陆续搬了不少东西出来,都堆放坛上。李二娘迅即摆好香案,布置香烛,又插好各式幡旗等。   现在这座石坛上已充满了阴森邪党的味道,因为忽强忽弱的红色火焰之光,照射在这些挑动的幡旗上,仿佛真有无数厉鬼幽灵,在坛上旋舞号啸一般。而那二十个骷髅,也似乎都在挣扎欲动。   杜希言看出余小双大有惊怖之色,不禁怦然心动,十分怜悯。他设想假如自己被缚在石柱上,面对这等妖邪诡秘的场面,实在也不能不惊心动魄。何况是一个弱女子余小双呢?   云散花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怎么办?”   杜希言道:“等这对宝贝一走,咱们就动手。”   云散花道:“我也认为机不可失,其实这两个家伙的邪法不见得很高明,我们或可仗丹凤针除去他们。”   杜希言道:“看来不大容易得手,你看见没有?坛上的旗幡可是五星喱度,暗合八卦奇门。咱们纵然能不被困,可是对方却可以借这妖阵之助,保存性命。等到援兵云集,咱们可就难以脱身了。”   云散花道:“这话甚是,这座妖阵其实虽不深奥,但我们通行则易,欲破则难,正是易守难攻之势……”   她想了一想,才又擅:“怕只怕这两人尚未离开,白骨教主素尸神君就到了,那才麻烦大啦!倒不如现在就拼上一排呢!”   杜希言坚持地摇摇头,道:“不妨赌一赌运气。”   云散花道:“说句良心话,我真想见识见识这个邪教的主脑,瞧瞧他是怎么样子的一个人,但自然最好是倾顺利利救出余凌二人,不要与那素尸神君碰头。”   坛上的童李二人,忙了好一阵,然后左看右看,直到感觉到事事妥当,李二姐才高声招呼道:“走吧!”   童老鼠踱到余小双面前,竟然又贪馋地饱餐秀色,并不堪走开。只恨得杜云二人,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要知时机非常紧急,那白骨教主素尸神君随时随地会到达,何况要入妖阵救人,也得费上不少时间?   因此这个童老鼠直在磨菇不肯走开,真把人急死了。   李二娘怒喝道:“喂!你走不走?”   童老鼠道:“走,走……”   话虽如此,脚下还不动。   李二姐怒冲冲的跃上去,一手揪住他的耳朵,硬把他揪下石坛。   童老鼠捧耳直叫道:“唉!唉!这像什么话?”   两人拉拉扯扯,好不容易才走出二三十步。李二嫂突然放手,童老鼠才松一口气,挺直身子。他目光一转,只见两个白衣少年远远走过来。   他这才知道李二姐放过他之故。   这两个白衣少年脚下十分轻飘,步履之间,隐隐含有幽灵般倏忽的味道。手中各捧着一个银盘,背上告插长剑。   一个白衣少年盘中是两把没有鞘的创,一作金色,一作银色。另一人盘中却是好几件物事,一时看不真切是什么东西。   他们转眼间就走到李童二人面前,李二姐堆笑打招呼道:“双星使者来得好快,教主呢?”   童老鼠则趋避一侧,垂手而立,现出恭恭敬敬之状。   右面的白衣少年道:“神君也起驾了。”   左面的白衣少年道:“都准备好了没有?”   李二娘道:“准备好啦!”   当即陪着这两名白衣少年,回身向法坛行去。   云散花以手肘顶了杜希言一下,道:“真糟啊……”   杜希言轻轻叹口气,不知不觉把她抱紧一点,好像要证实地还在自己怀中,还不致于失去了一切。   云散花道:“唉!我的心忽然如乱丝一般。”   社希言道:“千万别乱,你且看看,咱们在此安全么?”   云散花道:“当然不安全啦!据说有一种‘照形’之术,可以破我隐遁之法,只不知那妖人会不会照形术?”   杜希言毅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快走。”   云散花讶道:“不管余凌二人么?”   杜希言道:“不是离开,而是躲到那法坛底下。”   云散花道:“晤!躲在那藏东西的洞穴中,也是办法。”她马上移步,杜希言紧紧跟随。趁那两个白衣少年和李二娘跃上法坛时,迅即冲到坛下。   杜希言一望而知开启秘门之法,伸手一拍,门户即启。   两人一溜烟般钻入去,秘门一关上,顿时黑漆一片。云散花紧贴着社希言.不敢胡乱移动。   过了一阵。他们的眼睛已充份适应这种黑暗,略略分辨得出四下还有些架子和椅子等物事。   杜希言并不注意这些物事,只抬头观看,但见有许多道微弱的光线透下来,顿时大喜过望。   这些光线,乃是从坛上地面的石缝中透下来。这么一来,不但可以窥视坛上情景,或者还听得到声音。   杜希言这时才注意四下情况,看准了可以行走的空间,便开始从头顶上每一道石缝上窃望上去。   云散花如法炮制,很快就查明两点最重要的,那便是这些缝隙虽是视野狭窄,但因为数不少,所以他们可以移来移去的看,几乎能把坛上一切看清楚。第二点是他们凝神运功,便可收听上面的话声。假如不是有那震耳的“轰轰隆隆”之声,他们就根本不须运功了。   杜希言找到一条可以查看余小双的缝隙,留神一看,但见她身子微微发抖,面上露出惊骇之容。   这实在不能怪她,任何人在这个地狱中,时间一久,意志也会在大自然的威力容下崩溃。   他转而查看凌九重,只见他虽然嘴角微翘,仍是傲气迫人,可是却没有那股锋税凌厉的神情。   因此可见得这两个人都失去了抗拒之力,只等亲尸神君来向他们施法,必定可以为所欲为……   杜希言暂时不管余凌二人,一直从透光的石隙寻去,不久就发现他想找之物,原来是二十具骷髅之一。   现在他是在那具骷髅的脚下,藉着地火余焰吞吐之光,倒也能够把这具骷髅看得一清二楚。   他仔细看了一阵,云散花也来了,挨贴在他身边,轻轻道:“你找什么呀?”   杜希言皱皱眉头,道:‘哦希望这些骷髅身上装置着弹簧或可以牵扯的丝线等物。”   云散花道:“有没有呢?”   杜希言摇摇头,道:“没有。”   云散花道:“有便如何?”   杜希言道:“因为我想求证一下,到底白骨邪教盛传于世的‘妖术’,是真的抑或是假的?你一定也想知道。”   云散花道:‘我用不着想,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杜希言讶道:“哦?那你怎么说呢?”   云散花道:“有。”   杜希言道:“换言之,世上真有邪术妖法了?”   云散花道:“是的。”   杜希言道:“你有什么理由证明此说?”   云散花反问道:“你有什么理由怀疑此说?”   社希言拍拍她的香肩,道:“听着,我是抱着求真理之心,研究这件事的,你别跟我抬杠。”   云散花笑一笑,道:“谁跟你抬杠了”,假如你怀疑世上这一个传说,你必须有坚强充份的理由才行,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咦!这话有理,我总是觉得这等超乎人力的神秘现象,实是不可思议,总不能盲从妄信啊!”   云散花道:“大自然中,这等不可解释神秘的现象多着呢!甚至在你身上,也有不能解释的事。只不过我们都习惯了,所以不大觉察而已……”   她停了一下,又道:“譬如我们的‘生命’,你可曾想到过,为什么会有‘生命’?这是有意的出现?抑是自然环境所创造?假如是有意的,创造者是谁?如是无意,则这个奇妙莫测的环境,必定尚有许多条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而所谓超人力的邪法妖术,大概就是能够利用这些不可知的‘条件’,这时,白骨能够移动,河海之水可以沸扬,天气之阴晴,也可以使之变化   杜希言道:“奇怪,你曾经想了许多么?”   云散花道:“我修习忍术之时,那位老师父与我讨论过这种问题,他的确具有一些超人力超理性的力量。”   杜希言道:“所以你相信真有邪术,是不是?”   云散花道:“是的,我也曾对世人研究过一些有关这方面的反应,每个人总是半信半疑,觉得承认真有邪术的话,与理性有抵触,但又不敢完全不信。甚至他们亲眼目睹过一次,又解释为偶然的现象。”   杜希言道:“的确是这样,可惜我没有机会与白骨教主素尸神君当面谈一谈。”   云散花道:“谈不得,他就算不杀死你,也不会讲实话。”   杜希言讶道:“你又如何得知的?”   云散花道:“因为修炼邪术之人,禁忌极多,像这种问题,乃是忌中之忌.以我想来,他非杀死你不可。”   社希言沉思一下,才道:“那么我得向正经的修仙炼气之士请教。”   云散花笑一笑,道:“他们的回答,你决不满意。”   杜希言道:“你晓得他们如何回答么?”   云散花道:“当然啦!试想他们若是不相信修仙得道,定能成功的话,他何必去修炼?   所以他回答汕佛之说属实之时,你不会相信的。”   杜希言道:“成仙成佛这个题目太大了一点,我研究的是仙术或是邪法到底是真是假的问题,如果他们肯表演他术给我看看,也能使我相信。”   云散花笑道:“得啦!想考证这个问题之人,天下古今比比皆是。而事实上真正练到可以成仙之人,他不会与你这凡夫俗子见面,更犯不着表演仙术,让你相信,你想知道有没有,看看这白骨教还不是一样?”   杜希言道:“我们是较为相信邪法妖术之存在,因为这是利用一些奇异的物质,加上心灵的力量,以毁灭一些生命事物,破坏自然的秩序。始得知道,世上各种力量中,要以破坏力量最为巨大,而且无所不存在。”   云散花点点头,道:“总而言之,没有人能证实心中一切之疑。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别人具有那一种才智,也不知道他的思想,以及对事物的反应她现出深思熟虑的表情,又道:“例如音乐,就有些人能听到我们都听不见的天籁,或者用乐器奏出美妙绝伦的曲子。在没有这等天才之人来推想,常人一辈子也找不出其中道理。”   杜希言虽然认为她的取譬,并不十分恰切,但也颇有道理。而他曾经阅读过一本“圆光术”的书籍,施术之人,可以利用催眠力量,使受术的童子看见千百里外的景象事物,或是未来种种变化等。   他暂时放弃了讨论,再从每道石隙向外窥看。   不一会,他已查清楚每一条缝隙可以看到的地方。这么一来,等到有事之时,便不致于慌慌张张的找寻了。   突然间云散花走过来,一把拉住他,直退向角落。   接着,石门被人推开,透入光线。   但见来人是个白衣少年,也就是双星使者之一。   他虽然是背光,可是杜云二人仍能看清楚他的侧面。但见他虽然挺拔敏捷,然而面色发青,眼带邪光。   这个白衣少年走到一张高几上,打亮了火把,点上两支蜡烛。烛光照出此人的三角眼和钩曲鼻子。   几上有两具木长匣,是竖立着的,白衣少年抽开两盒的盖板,从里面各取出一个木人和一盏骷髅头骨做成的灯。   他分别将木人骨灯放置在烛前尺许处,退后数步,轻一摇头,头发技散下来,形态奇怪可怕。   这时云散花已经利用外衣遮蔽两人身体。   白衣少年掣出佩剑,手捏法印,脚踏九宫,疾快绕行了三个圈了。然后一抖剑,口中喝一声“疾”。   但见两根蜡烛的光焰陡然变了颜色,青荧惨淡。这还不说,那火焰居然还会冒起老高,摇摇幌幌。   白衣少年左手捏法印遥遥点去,但见烛上惨青光焰宛有灵性之物,一齐倒向骨灯上,把两盏骨灯引燃。   骨灯上的火焰颜色又不相同,是一种昏沉的黄色。   那白衣少年口中又喝一声“疾”,两烛应声而灭。他这才收起佩剑换好头发,转身行出这石坛下的地下室。   由于室内多了两盏黄灯,四周就明亮多了。   杜希言首先走过去,但还未到达近前,已感到阵阵森冷之风,侵入肌肤。不问而知一定具有邪异的力量。   他不觉鲁莽迫身过去,凝神一望,但见骨灯后面供者的两具木人,身上贴得有一张纸,写着蝇头小字。   杜希言小心看时,其中一个木人身上写的是余小双姓名以及另用朱笔画弯弯曲曲的符录。   另一具木人,便是凌九重了。   云散花走过来,看了一阵,才道:“可惜李玉尘不在这儿,否则她一定懂得此中奥秘。”   她再往前行去,似乎不曾感到有阴气侵体。   杜希言晓得她是有至宝护体之故,当下也行上前去,仍然感到阴寒难当。他叫云散花回来,与她相拥而行,便没有这种感觉了。因此试出了丹凤针也可以庇护与她贴体而行之人。   他们在几边查看时,两盏骷髅黄灯的火焰摇摆得非常厉害,随时有熄灭的可能。如果他们退开两步,就恢复如常。“可见得这又是丹凤针的关系。”   杜希言想了一想,便低头用力吹灯。   他的内力何等强劲,这一口气,弱一点的人可真受不了。然而劲风过处,灯焰往后倾飘,扯得老长,却不熄灭。   云散花道:“真是怪事,我来试试看。”   她振唇猛吹一下,灯焰也如刚才一般,倒而不灭。   杜希言道:“恐怕要用丹凤针才行啦!”   云散花道:“此灯既有邪法,一旦熄灭,妖人岂不是马上就知道了?”   杜希言道:“待我看看情况再动手。”   他移开数步,找到合适的石隙,仰头窥看,目光到处,但见凌九重眼皮欲垂,目下只是勉强撑开而已。   他迅即移向另一道缝隙,但见余小双虽然也有磕睡昏沉的表情,但比起凌九重,却要好些。   由此可知那两盏髅骨灯与贴有符录的木人,对他们都发生影响,但表面柔弱的余小双,却比凌九重还坚强些。   杜希富忖道。“这一定是古书中记载的厌胜之法,只要弄灭两灯,他们即可复元。但那么一来,敌人势必知道。”   他敏捷地从各处石隙查看上面的情形,到了右方,突然一楞,招手示意云散花快点过来瞧看。   原来在石坛的一隅,此刻多出了三个人。   其中有两个相识之人,使他甚感意外,敢情就是一直使天下武林混乱不安的许公强和扈大娘。   这对残恶年老的夫妻档,向邪教勾搭,原非奇事。   奇是奇在白骨教向来不与武林人来往,因此,对于许氏夫妇的神通广大,委实不能不佩服。   与许氏夫妇在一起的,是个中年道人,雪白的道格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壳,正当胸前。   他们正在交谈,但声音很小,全然听不见,云散花马上探囊取出一物,却是一个由三截两寸长竹子合起来的圆筒,一头贴石,另一头让杜希言的耳朵凑上,顿时把上面谈话的声音,尽行摄入耳中。   只听许公强道:“章真人,这两名人犯有没有服用过药物?”   被称为章真人的白衣道上应适:“没有,他们是受他法禁制,只等眼皮一闭,双双睡熟,便是失去意志和理智之时了,这时要他们干什么都行。”许公强知时点点头,但旋即露出疑惑之色。   章真人道:“许兄敢是不信么?”   许公强道:“如若责教仙法这般管用,那么只要制住握有权势的那些人,这天下岂不是尽归资教所有了?”   章真人道:“许兄伉俪是鬼王魏前辈的使者,关系特殊,是以不得不详为解释。这是由于此一‘奴役大法’施展之时,被一些条件所限制,例如心志坚毅,或是绝情无欲之人,就难以奏效,必须先于控制,直到现出弱点,方可施展。以这两人而论,皆属心志强,胆气壮之人,是以必须先削弱他们的胆气,这正是把他们禁制在地狱中的原故了。”他停顿一下,又遭:“要知凡是世上略有成就之士,定有过人之处,因此,若欲施法于这些人身上,特别感到困难。”   许公强恍然道:“原来如此。”   扈大娘道:“此地真是比地狱还可怕,任何人在这儿关上几天,精神意志非崩溃不可。”     第二十二章 以毒克邪奏奇功     许公强向她瞪眼道:“胡说,你去过地狱么?”   章真人已接口道:“两位请看,那个男的已经完全被大法所制,现在已可任意奴役了,反而那个女的,还未就范,这一点与他们的武功高低有关。”   杜希言听到此处,灵机一动,向云散花道:“你可用丹凤针,把余小双木人前的灯弄灭。但别动凌九重的。”   话刚说完,耳中已听到许公强道:“章真人,关于魏先生请托之事,还望真人向贵教教主疏通,帮忙则可。只须揭杀李天祥和孙玉麟两人,天下大势便定局了。”   章真人嘿嘿笑道:“许兄,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李天祥是武当派第一流的人才,而孙玉麟年率虽轻,却也是当今后起一辈中的第一人物。”   许公强道:“真人的意思是暗示无法擒杀他们么?”   扈大娘接口道:‘人家才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李天祥孙玉麟这两人真不好对付,所以出的代价,须得使教主和真人都感到满意才行。”   许公强望望对方,见他没有否认,便道:“只不知责教想要什么报酬,除了丹凤针之外,凡是世上有的,都可以取来奉上,以作酬谢。”   章真人道:“如果贤伉俪打算此刻就讨论到这个问题,那也可以,敝教不敢妄想‘丹凤针’这等至宝,至于金银财宝,以及名器灵药,也许敝教比天下任何家派还富有。因此之故,敝教须要的是‘人’而不是物。”   许公强扈大娘为之眉开眼笑,道:“真是凑巧得很,我们有的是人,尽可大量供应给贵教使用。”   章真人道:“敝教要的是童男女,年纪都以不超过十五岁为宜,每个月约莫要五对以上,你们得按时送到。”   许公强一口答应,道:“使得。”   这一对凶暴残酷的夫妇,目光随着章真人诧异的眼色望去,只见余小双身躯不住地挣扎,口中发出呻吟声。   扈大娘道:“出了什么事?”   原来余小双隔壁的凌九重,闭目如睡,动也不动。扈大娘等这种老江湖,便一望而知余小双发生变故了。章真人没有回答,冷冷地向一个白衣少年望去。那白衣少年连忙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本命神灯告已点燃,当时毫无异状。”   章真人道:“最好是这样。”   他移步走向余小双,许氏夫妇也跟在后面。   三个人六双眼,都注定在余小双面上。   扈大娘突然一巴掌打在许公强面上,骂道:“老不死,你看得这么人神干吗少许公强摸摸被掴的脸,苦笑道:“这像什么话?也不怕章真人见笑?”   扈大娘厉声道:“你怕不好意思,就把眼睛闭上。”   章真人等无不暗笑,但觉得许老太太,醋劲未免太大了。   许公强道:“老伴儿,我告诉你,这个小女孩很像你当年小的时候,我说的是真话,可不是开玩笑。”   扈大娘哼一声,道:“可惜她还未清醒。”   忽见余小双睁开眼睛,虽然仍有茫然之色,但一望而知并非失去理智,只像是刚刚睡醒。   扈大娘道:“余小双,你可认得我们?”   余小双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人,樱唇微动,发出很低弱的声音,道:“你是扈大娘。”许公强突然高声问道:“你是那儿人氏,今年几岁、’余小双道:“十八岁,是……是……”   许公强厉声道:“是那里人氏?”   余小双有气无力地垂下眼皮,道:‘你不知道。”   扈大娘道:“我去问一问飞虹夫人就知道了。”   余小双眼睛睁开,道:“啊!我师父呢?”   许公强道:“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回答你的。”   章真人接口道:“两位问这个干吗?”   扈大娘掉转头,不让余小双看见,向他打个眼色。   章真人一点也猜不出这个眼色的用意,但如果再追问,可能会显出自己大愚来了,只好闭口不语。   扈大娘正是利用人性中此一弱点,使章真人上当。其实她这个眼色,根本毫无意思可言。   余小双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小就没有父母,只有祖母,那时候是在苏州。我十二岁时,她就死了。”   许公强迅即问道:“你祖母告诉你有关父母之事么?这真叫人难以置信。”   余小双道:“没有。”   她的神气和声音,都显得如此的衰弱无力,大是使人怜惜。   许公强突然转眼向章真人道:“这个女孩子能不能暂时别动她?”   章真人讶道:“为什么?”   扈大娘道:“她说不定是我们的女儿。”   章真人阴笑一声,道:“那真是太巧了。”   扈大娘提高声音道:“老身可不是与真人你开玩笑。”   许公强登时发觉大大的不妥,因为他深知老伴的性情非常别扭固执,若是认定了一件事,死也不肯改变。   现下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们夫妇对于余小双,会不会是他们的女儿,根本没有任何成见及把握。   可是扈大娘既已经说了出口,她固然越讲越使她自己认为是真实之事,即使是许公强,亦不便否认了。   许公强可没有糊涂到连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忘记了,这个章真人单名“楚”,外号“鬼师”,乃是白骨邪教中的两大护法之一。不但邪法惊人,即使是武功,也当得上一流高手之称。   单单是鬼师章楚这个人已经不好应付了,何况尚有别的高手,再加上目前是在对方的地盘内,不论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三大条件上看,找不到任何一点是对他们夫妇有利的。   鬼师章楚面色已变得阴沉可怕起来,冷冷道:“令千金几岁了?何时失踪的?在何处失踪?”   扈大娘道:“她今年二十二岁,生下来才几个月就失踪了。”   克师章楚道:“在什么地方?”   扈大娘边:“在襄阳城中。”   许公强接口道:“章真人务须多多担待,内人的确曾被这件惨事大大打击过,至今每想起来,还是如疯如狂……”   鬼师章楚听他这么一说,面色稍为和缓了一些,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不过许见可劝劝尊夫人,第一点此女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第二点她有过祖母,晓得自己姓余。第三点,她带着吴依口音,分明是苏州人氏。苏州与襄阳相距得太远了,似乎不大可能被拐得这么远。第四点……”   他故意拖长声调,等了一下,才接下去道:“这也是最后的一点,那就是敝教教主决定之事,便成铁案,天下无人能使他更改……”   这一点果然最为重要,也就是说,即使余小双是许氏夫妻失踪的女儿,仍然不能放过她。   扈大娘双目圆睁,面色铁青。这等神态,一望而知她将不顾一切以护卫她的女儿,纵然送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许公强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拉住她,坛下石室内的杜云二人看得清楚,可都巴不得扈大娘发起疯来大闹一场。不管输赢,总对救人之事有利。   许公强沉声道:“老伴儿,你先查清楚才说话也不迟。”   扈大娘居然被他的话所动,略见平静了一点,转头凝视着余小双,目光陡然变得很温柔,道:“孩子,你别怪娘狠心离开你,你要知道,我们结仇遍天下,所以不一定是那个仇家,把你劫走,使我一辈子痛苦……”   许公强听了,也禁不住皱起眉头,因为她口中已把余小双当作是她的女儿,这岂是盘查根底之法?   扈大娘又适:“你也不必害怕,有娘在这儿,谁也伤不了你一根头发。”   许公强忍不住高声道:“喂!她真是咱们的女儿么?你先弄清楚了再说,行不行呀?”   扈大娘决然道:“她的样子,跟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样,决不会错的。孩子你自己说说,是也不是?”   许公强不得不再纠正她道:“喂!老伴,你怎么扰的?她才几岁呀?”   扈大姐给他一个狠狠的白眼,道:“女孩子有些长得嫩些,这怎么看得出来?章真人您说对也不对?”   鬼师章楚心中甚是不耐,但对于这一句话,却又不得不予以同意。   当下点头道:“不错,岁数不易看出来,但……”   扈大娘已接下去道:‘观长得跟我以前一模一样,老家伙,你竟没有看出么?”   许公强道:“像固然像,但这个……”   扈大娘道:“什么这个那个的……”   他们的说话忽然中断,杜云二人连忙移动查看,发现敢情是李玉尘和一个黑衣妖人一同出现。   李玉尘的出现,不但许氏夫妻目瞪口呆,就连那个“鬼师”章楚,也禁不住两眼发直,向这个妖姬耽耽逼视。   黑衣妖人就是另一个护法大仙玄罗子,他厉声笑道:“章兄,这是兄弟的女友,你可别乱打主意啊!”   鬼师章楚阴阴含笑,道:“这是什么话?你先替我们介绍,往后方好称呼。”玄罗子道:“教主投告诉你么?这是李玉尘道友,她的外号是多妙仙姑,只不知你听过她的大名没有?”   鬼师章楚道:“当然听过啦!她在武林中鼎鼎有名。兄弟一瞧就晓得她一定妙不可言,这外号一点没错。”   李玉尘媚目一转,差点把鬼师章楚的魂魄给勾掉。   她娇滴滴的道:“章真人别开我的玩笑吧!像我这种庸脂俗粉,遍地皆是。章真人要的话。何愁没有更漂亮的。”   章楚邪气地笑道:“你的姿容,真是世上无双,我敢向你发誓,我平生还没有看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他们以轻佻的口吻,互相挑逗。玄罗子的面色本来就白得够瞧的了,如今加上一层青色,更加可怕。   杜希言捏捏云散花的手,在她耳边道:“看来李玉尘的美色,足可以使这两个妖人发生内哄呢!”   云散花也在他耳边追:“连你看了也觉动心的话,那些妖人们自然就更加有如馋猫见了鱼腥啦!我可有讲错?”   社希言不答这话,又道:“假如余小双肯认扈大娘为母亲,定能使许氏夫妻动手,大闹一场。不过,这等场面,我倒是觉得不大忍心。”   云散花道:“为什么?”   杜希言道:“因为这是利用扈大娘的爱儿女之心,而使她送了性命,不但太残忍,同时也亵读了伟大的母爱。”   云散花道:“这对恶夫妻,毁了多少人的家庭?使多少亲心为之破碎?如能害死他们,任何手段皆不为过。”   杜希言为之默然,但他并不赞成,因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话虽然不错,但手段却不能不讲。   否则,与那些该死的恶人们,有何区别?   这时坛上的李玉尘已与许氏夫妻打招呼,并且询问他们何以会碰巧到这儿来?许公强的答话非常含糊,只说是奉了鬼王魏湘寒之命,到此处谒见素尸神君,有些事情要与素尸神君商量。   他既不提别的细节内容,李玉尘也不询问。   他们这一对答,玄罗子和章楚惧晓得他们曾是一路之人。这么一来,直罗子对李玉尘就大为放心了。   李玉尘讶异地望住扈大娘,问道:‘唱大娘何以面色不大对?似乎还有点泪痕呢!”   许公强连忙代答道:“她以为余小双是我们失踪的女儿。”   李玉尘道:“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得闻你们有个女儿失踪之事,只不知事实如何?”   扈大娘道:“这女孩子如果肯叫我一声亲娘,那就一定是我的女儿。”   许公强道:“她在怕受害的情况下,叫你一声,何难之有?”   李玉尘立刻移步走到余小双面前,发觉余小双神智清明,顿时计上心头。   这位见多识广,对心理极有研究的多妙仙姑李玉尘,业已了解扈大娘将有何种反应,假如她能使余小双喊她一声“亲娘”的话。她同时也注意到凌九重昏迷之状,与余小双的清醒,全不相同,不禁深感奇怪。   她一面打量余小双,一面用传声之法,向她问道:“余小双,你如想活命,赶快叫扈大娘一声母亲。”   传声说过,便往后退,转面向扈大娘道:“她的眉目神情,果然与大娘极为相肖,不过……”   扈大娘截断她底下的话,道:“用不着不过了,你以为天下间没有这么巧的事,对不对?但偏偏就会有这般凑巧之事。”   李玉尘耸耸肩,旋即惊讶地向余小双望去,心想:她不是愚笨之人,难道连这个机会也不会把握?   鬼师章楚冷冷道:“好啦!好啦!这件事此为止。本真人不客气的说一句,莫说余小双不会是许家之女,即使她居然是许家女儿,目下也没有法子改变她的命运了。”   许公强扈大娘面色都变了,目光一齐投向章楚身上,眼中显明地流露出无限仇恨怨毒之意。   章楚阴森森的回瞪他们,饱抽一拂,顿时阴凤旋卷,鬼声嗽脉,许氏夫妻虽是满脸怨毒,但毕竟是久经大敌之人,迅即查明四周情况,但见坛边排列的骷髅,有四五具已蹦跳过来,布下包围之势。   他们饶是强悍无比的江湖道,但碰上了这等邪法妖术,也不由得震骇之极,凶厉之气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小双还是第一次看见骷髅会走动,直骇得她花容失色,魂飞魄散,不知不觉发出一声尖叫。   扈大娘陡然精神一振,恢复凶厉之气,以内力迫出声音喝道:“孩子别怕……”   喝声中人已纵到余小双面前,一派母鸡护雏的剽悍神情。   当此之时,如果余小双叫她一声,又向她求助的话,扈大娘势必豁出性命,不惜与鬼师章楚一拚无疑。   但余小双没有这样做,许公强亦跃了过去,一手揪住扈大娘,道:“老伴,别激动,先把事情弄清楚……”   鬼师章楚眼中射出冷酷愤恨的光芒,但他居然忍住怒气,没有麾令那些骷髅上前攻打扈大娘。   玄罗子嘴角微微披着冷笑,似乎对章楚这等处境,抱着幸灾乐祸之心,而且也没有帮忙他的意思。   李玉尘忍不住再用传声之法,向余小双道:“快点叫她呀,错过这个机会,你就没得救了。”   余小双听得清清楚楚,她冰雪聪明,这等形势,自然也了然于心,她甚至晓得虽然鬼师章楚气势汹汹,好像不惜杀死许公强夫妇似的。但事实上不一定敢杀死他们。   因此,她如果照计行事,可能得许公强夫妇的庇护,而躲过大劫大难。退一步说,即使许氏夫妇庇护不住,对她本身来说,也没有损失可言。   但余小双挣扎地低叫一声,道:“扈大娘,我不是你的女儿。”   扈大娘身躯一震,随即恢复理智,乏力地靠住许公强臂膀,道:“是的,天啊……她不是我的孩子……”   许公强松一口气,道:“老伴儿,咱们走开点,别妨碍了人家施展大法。”   扈大娘跟他走了两步,突然停脚,回头道:“余小双,你为何不将计就计,让老身替你挡一阵?”   余小双黯然道:“我看了你情急的样子,禁不住想到我的母亲,她一定也会像你一样的保护儿女,所以我不忍利用你的母爱心肠……”   扈大娘征了一怔,随即感动地深深注视她一眼,这才转身行开。   坛上已恢复了秩序,就只等白骨教主素尸神君驾到了。   过了一阵,众人都发觉火技喷冒之势,似乎更为强烈,“隆隆”的雷鸣声,也更响亮些。   这等大自然的声势,含蕴着一种使人类兴起无法与抗的威力。许氏夫妇和李玉尘,都不禁为之忧怖渐增。   社希言与云散花心灵上也受到这种压力,但他们一来身怀异宝,二来乃是躲在石坛下,有所掩蔽,所以感到安全得多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啸,声音凄厉,使人听了禁不住毛发直竖。啸声初起之时,似是在极远的天边,但瞬息之间,已到了近处。   地窟内虽然充满了炮火吞吐时的雷鸣声,可是却掩不住这一阵异啸,甚至还增长啸声的凄厉气氛。   所有的人,都不用问就悟出是素尸神君驾到。许氏夫妇和李玉尘都转眼四望,瞧瞧他从何而来。   火柱斗然间完全缩退,整个地窟,只剩下少许微弱的红光,使人感到眼前朦朦胧胧,任什么都瞧不清晰。   啸声忽然停顿,接着一片黑云从空而降,带来阵阵阴风。   火往恰于此时冒起,众人登时又可以看清楚了,但见石坛当中的两支长帜下,出现一个高高的人。   此人头上戴着纯阳冠,身上的衣服,竟是一边白,一边黑,而最奇怪的还是他的面孔,居然也是半边黑半边白。   他身量甚高,双眼似睁似闭,不时闪射出凌厉的光芒。鬼师章楚、玄罗子、李二姐和两名白衣少年,都跪下行礼。   因此这个人是素尸神君,已无疑问。   这素尸神君由传来啸声,以至出现,都有一种诡异森厉的气势。即使是老江潮如许氏夫妇与李玉尘,也被他声势所摄,个个心寒气弱,不由得也躲身行礼。   素尸神君的目光掠过李玉尘面上,微微停顿一下,这才转过去打量别的人。然后拂尘一摆,石坛四周的二十具骷髅,齐齐储仆地上。   别人听到声响,纷纷起来。   章楚首先说道:“启禀教主,法坛一切已准备妥当。”   素尸神君点点头,章楚又道:“这两位是许公强、扈大娘夫妇,他们是奉魏先生之命,前来谒见教主。”   许公强夫妇又施一礼,许公强道:“在下已奉呈魏先生的手书,只不知教主已经见到没有?”   素尸神君第一次开口,道:“看到啦!若是只要擒杀武当李天祥和孙玉麟,我马上可以答应。”   他的声音既不过份高亢,也不粗厉。   可是叫人听起来,总有一股刺耳的感觉。   许公强道:“其实魏先生认为心腹之患,还是杜希言此子。虽然曾经多方证明丹凤针不在他身上,可是魏先生仍然深信在他手中。”   素尸神君淡淡道:“如果丹凤针在他手中,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本教主能收拾他了,无怪责上想起了我。”   许公强忙道:‘搬上一向很敬佩教主的神通。”   素尸神君摇摇头,道:“他才不敬佩我呢!但事实上唯有我能制服持有丹凤针之人,所以他非求我帮忙不可。”   他拂尘一摆,四下的骷髅都跳起站好,发出一片响声。   许公强吸一口气,勉强壮起胆子,不去管那些骷髅,道:“既然教主有此广大神通,那么魏先生恳求之事,谅已获得教主首肯帮忙啦?”   素尸神君道:“我帮忙也可以,但条件不同……”   他突然发现余小双没有失去神智,顿时停口。   章楚连忙把刚才余小双忽然恢复神智的情形说出,素尸神君疑惑地忖想了一下,大概是认为如果有人暗中破法的话,决计不会只破余小观之法,而把凌九重置之不理,所以这当中恐怕有别的原因。   他当急之务,便是先弄清楚这件事,当下举步走到余小双面前,定睛打量这个纯洁甜美的少女。   余小双初时也睁大眼睛打量对方,及至看清楚这素尸神君的面孔,不假人工,而是天生的半边黑,半边白时,顿时心生畏惧,垂下双眼。   亲尸神君冷冷道:“余小双,你知道我是谁?”   余小双迟疑了一下,才道:“你是白骨教之主素尸神君。”   素尸神君道:“你可是觉得本教主的面孔,甚为难看?远比不上你的同伴凌九重,是不是?可别骗我。”   余小双道:“是。”   声音很低,显然心怀恐惧。   素尸神君道:“你可是自知已逃不出我手掌了?”   余小双道:‘是的。”   素尸神君道:“其实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只不知你信还是不信?”   余小双停顿了一下,道:“但望如此。”   素尸神君道:“本教主也不必瞒你,如果你对我毫无用处,本教弟子就不会把你弄来了,因此你若想无事,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余小双精神略振,道:‘附么代价呀?”   素尸神君道:“例如你脱离彩霞府,改奉本教这一类的条件……”   余小双立刻不作声,微微叹一口气。   素尸神君讶道:“难道你宁可牺牲性命,也不肯脱离师门,改奉本教么?”   余小双道:“是的。”   她答覆之后,顿时脸上露出安详的表情,似是心事已人素尸神君没有再说,退后两步,皱眉寻思。   众人都觉得十分诧异,过了一阵,扈大娘高声道:“教主容禀,这个女孩子如果不中用,老身愿意我两个比她更好的,把她换走。”   素尸神君疑惑地向扈大娘望去,道:“这话怎说?”   鬼师章楚马上就刚才扈大娘误以为余小双是她的女儿之事,简扼说出,最后道:“他似是迄今未能忘情此女呢!”   素尸神君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对扈大娘提出的要求,未置可否,目光转到余小双面上,突然变得非常凌厉,有如刀剑一般。   人人见了,都吃一惊,皆知必有原因。   果然素尸神君慢声道:‘徐小双,你并非是意志坚强得足以抵拒本教禁制元神大法的人,因此,你居然能恢复清明,必有原因。”   他这话一出,别人方知他刚才缠七交八地与她说了不少话,敢情是探测她的为人与心性。   众人虽然晓得如此,但对于素尸神君从那一点看出余小双不是坚决卓绝之人,便无人知道了。   余小双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她原是长得非常纯洁甜美的样子,是以这刻的表情,叫人一望而知她什么都不知道。   连素尸神君这等妖人巨孽,也深深相信了,当下又适:“既然你不是自力解禁,那么不外两种情形,一是有人暗中助你,破去禁制。一是施法之时,犯了禁忌,故此大法自解。”   他停口不说下去,可是在坛下窃听的江云二人,已经感到压力落到身上,情况大是不妙。   要知他们仗恃与妖法对抗的,只有“丹凤针”这件宝贝。但素尸神君刚才已说过,他的神通已不怕丹凤针,并且是世上唯一能夺取的人。因此他只要查出余小双的禁制,是他们所破,马上就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云散花已经沉不住气了,她别的都不必多想,只要想到她一旦落在这个半黑半白的妖人手中,心头就泛起了生不如死之感。   她碰杜希言一下,轻轻道:“我的杜先生杜哥哥啊!快点想个办法吧!如若不然,我们定必被他生擒活捉……”   杜希言苦笑一下,心想:你就算管我叫爷爷,我没有法子的话,还是没有法子呀!何须乱叫一通?   他没有说话,云散花又碰他一下,道:“快点呀广杜希言道:“事实上你阅历比我丰富,智计也比我高明,应该是你想法子解围,而不是我,你说是也不是?”   云散花道:“假如我有办法,还叫你想么?你不是阅读过许多希奇古怪的秘密吗?可有对付这等妖人之法?”   杜希言凝牌想了一下,道:“没有,对付毒教中人的办法却多得很……”   云散花灵机一触,大喜道:“行啦!就把他们通通当作是毒教中人,用更毒的方法对讨他们。”   杜希言,听,果然有理,目己既然不能露面现身,用武功与他拚搏,那么使用施毒手段,予以暗算,或者可以收效。   他立刻拿出一包药物,但旋即停止不动,为难地道:“这一种太毒了,恐怕连余小双也给毒死……”   云散花道:“听说高手使毒,要那一个躺下就是那一个,你为什么不行?难道你的使毒手段还比不上人家?”   杜希言道:“你别着急,要知那是在有利的形势下,方能收发如意,不会误伤别人,但现下咱们在这石坛下面,只有一点缝隙可以把毒力透迭出去,如何还能随心所欲地控制?何况余小双和凌九重两人,一个神智清明,一个陷入昏迷,‘情况不同,手法又得稍稍变动。   在这等环境下,我可没有法子……”   云散花双眉一皱,道:‘那么你打算不出手了?”   杜希言不作声,把药收回去,旋即又摸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点粉末在掌中,迅即合掌摩擦。   云散花见他已经行动,便默然观看。   她马上就发现杜希言乃是藉双掌摩擦所生的热力,使药末化为气体,从石块缝隙中透送出去。   因此她也不闲着,连忙功聚双掌,发出内力,助他逼住毒气,往石块缝隙送出,那颗劳心,忐忑直跳。   原来她催促杜希言是一回事,但出手后的可能情势,却看得很清楚。假如坛上所有的妖人恶人,完全倒下,当然没事,可是如若只倒下三两个,主要的人却安然无事的话,那就非糟不可。   因是之故,她心中直在念怫祷神,但望这些毒药之力,能使所有的人,尽皆乖乖的躺下。   杜希言已经停止动作,云散花一面查看,一面道:“要多久才有反应?”   杜希言道:“应当是马上见功。”   云散花道:“不灵啦!没有一个人躺下……”   杜希言道:“你讲得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这是什么意思?”   云散花道:“唉!谁幸灾乐祸了?你别误会,我只不过是太过失望而已。”   杜希言咕咕道:“太过失望就可以讥讽我么?”   说时,另外拿出一个药瓶,又倒了一点药末在掌中。   这次云散花没有帮他把毒力迫上去,因为她以为他又使用同一种药物。   法坛上的素尸神君,正在向那两个白衣少年询问点燃元命打的情况,以便判断禁法失效之故。   正在这时许公强夫妇首先打个呵欠,李玉尘也显出睡眼促松的神情。但完师章楚、玄罗子、李二娘,和两名白衣少年,仍然没有动静。   杜希言问道:“现在怎样了?”   云散花把情形一说。   杜希言点点头道:“因为白骨教之八,惯于在阴暗幽卑之地生活.所以这两种药量的毒力,对他们影响不大,看来我只好再加一点别的才行啦!”   云散花道:“快点,素尸神君或者会亲自到这下面来查看。”   她听不到回音,将眼一看,但见杜希言露出一副深思冥索的表情,眉宇间微现迟疑不决的意思。   云散花原是聪慧才女,这时摹然省悟,忖道:“是了,他这种用毒之学,必定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之故,他正在斟酌该再使用那一种药物……”   杜希言果然感到很苦,只因药物之学,深奥如海,尤其配合变化之际,更是无穷无尽,瞽竹难书。   因此,目下要选出一种药,能令毒性改变,以求适合此地的情况,实在是一件呕心沥血的苦事。   他终于在怀中另外掏出一个小瓶,云散花捏捏他的胳臂,道:“我晓得你终必能解决这个困难。”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谢谢你对我的信心。”   他提一口真气,功聚双掌,又依前法合掌急搓。   许公强夫妇与李玉尘又打个呵欠,素尸神君惊讶地注视着他们,再一转眼,但见余小双已经睡着了。   他森厉地低哼一声,拂尘疾摇。但见坛上倏然升起千万缕白色雾气,晃眼化为一团浓雾,笼罩着石坛。   这时杜云二人,都没有法子可以看见坛上的景象。杜希言身子一动,正要迈步,云散花一把拉住他。   她轻轻道:“你打算干吗?”   社希言道:“救人呀!”   云散花道:“你能看见东西么?”   杜希言道:“看不见。”   云散花道:“这就对了,别人看不见雾中的景物,但素尸神君却看得见,这是一种障眼法,你万匆上当。”   杜希言道:“我不相信他们看得见。”   云散花道:“不管他们看得见看不见。但是一点我敢打赌的,那就是余小双已经换了地方,决不在原地。”   杜希言沉吟道:“很是有理,换作是我,也会猜到有人要救余小双,唉!想不到我的施毒手段,竟然无功……”   云散花也叹口气,道:“照我的猜想.素尸神君他们马上就会搜到这儿来。我们唯有奋起精神,与他决一死战。”   他们等了一阵,坛上仍然没有动静。同时浓厚的白雾,也没有散去,整个形势,变得甚是神秘诡异。   杜希言决然道:“我得上去瞧瞧……”   云散花迟疑道:“奇怪,他们何以全无动静?”   杜希言道:“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已经中毒所以都失去行动之能,二是他们诱敌人网,施用此计。”   云散花道:“既然可能是陷讲,你还是观望一下的好。”   杜希言道:“本来等一等看乃是上上之策,因为我使的毒药,如是有效,他们便将昏迷几个时辰。时间这么长,不怕他们会及时回醒。所以等一等看,最为理想……”云散花讶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赶着出去?”   杜希言道:“你要知道,如果药力无效,由于对方已知道有人暗算,迟早会搜到此处。   与其到时负隅抵抗,不如现在抢制主动之势,先行闯上法坛,也许这一阵的雾,也掩护I我们的行动。”   云散花想了一下,才道:“你的话未尝无理,倘若你坚持采取行动,那就让我替你打头阵吧!”   社希言道:“不,我先去。”   云散花道:“你何须坚持己意,我有丹凤针在身,又擅长隐遁之术,在白雾中行动,定必比你强股。”   杜希言伸手拥住她的纤腰,道:“你可知道,如果你也落在妖人手中,我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云散花心中大为欢悦,轻轻道:“我那里值得你这么重视?”   这时由于他们不必急急行动,所以他们竟然谈个没完。   杜希言道:“即使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如若陷入这妖人手中,我也有着义不容辞之感,何况是你呢。”   云散花叹一口气道:“我只是卑微渺小的女子,自知配不上你。由于丹凤针一事,我时时觉得非报答你不可,那怕是送了性命。”   杜希言疑惑道:“这话怎说?”   云散花道:“你把丹凤针交给我之后,我故意不还给你,看你怎么样,谁知你觉不记很后来又托李其人送给我,使我万分感激。”   拉希言笑一笑道:“我与你怎能为了一件东西翻脸?”   云散花道:“话虽如此,但世上有几个人能当真看得破呢?总而言之,你且让我先上去探一探,再作计较。”   她的身体倚贴在杜希言的胸口,又道:“希言,吻我吧!说不定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吻了。”   杜希言道:“别胡说。”   他低下头去,找到她的香唇。   当他们四片嘴唇吻在一起之后,大家都沉迷在一种哀艳的气氛中,是以情绪格外热烈。   他们互吻得好像是面临世界末日一般,大有难舍难分之态。过了不知多久,两人的跨唇才分开了。   只听云散花道:“我平时很骄傲,看不起天下的男人。而事实上,也有很多男人追求我,你信不信?”   社希言道:‘哦当然相信啦!像你这么美……”   他的话被云散花打断了,她道:“可是我却自惭形秽,晓得配不上你,你说可悲不可悲?”   杜希言道:“为什么配不起我?”   云散花道:“你心中也明白是什么缘故。”   社希言左思右想之下,隐隐猜出一点眉目,如果正如他心中所猜,则目下毋宁不要询问她为妙。   这是因为一旦河出原风,那时他便须表明心迹,答应~些他心中实在不愿答应之事了。   只听她幽幽叹息一声,杜希言但觉心中不忍,不知不觉地道:“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云散花怔厂一下,才道:“如果你当真不知,那么我就告诉你,我曾经失身于人,与你相好时,已经不是处子身了。”   社希言道:“原来只为这件事。”   云散花察觉得出他软弱的语气,不问所知他并非当真不在乎,只不过在这等情势之下,不得不随口敷衍而已。   她明明早就想过这件事,心中已绝望了。   可是这刻社希言表示出“在乎”,使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果然不堪匹配他时,突然间泛起说不尽的凄楚悲戚。   并且由于这等事情,乃是这一辈子永不可挽救的,更使这等悲伤,变得更为深刻。   她心中不禁暗暗念诵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的句子,口中却向他说道:“假如我没有意外,将来再与你讨论吧!”   她轻轻挣出对方的怀抱,举步行去。这时心中又泛起阵阵伤感,忖道:“我这一去,便与他永远分开啦!咦!怪只怪我以前不能守身如玉,致有今日之痛。”   她出去之后,杜希言从石隙向上张望。然而坛上一片雾气迷茫,无法见物,令人既疑且惧,无法猎量。   云散花出去好一阵,还没有动静,杜希言实在忍不住,下了决心,大步向那道秘门走去。   当他推开秘门之时,突然发觉一事,当即回头望去,但见那坛下的地室内,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线。   那儿本来就是漆黑一片,可是其后那白衣少年点上灯,可就有光线了,如今是连那仅余的一盏,也不知何时熄灭,恢复原先的黑暗。   杜希言快速地想道:“依种种迹象看来,这盏灯如若熄灭,就表示邪法失去效力,我现在要知道的是,此灯之灭,究竟是云散花在坛上施展丹凤针之故呢?抑是那妖人中毒昏迷之后,邪法自破?”   他停步想了一下,立刻默跃上石坛,宝剑横置身前,准备迎战排列在坛边的骷髅。幸而不仅没有骷髅扑来,反而雾气渐稀,已隐隐可以看见四下景象。   他马上就看见云散花,以及她手中发出滟滟红光的丹凤外。   杜希言马上就明白那“丹凤针”居然能破去这团障眼的迷雾。心中不禁猜测如果不是云散花先上来,利用此宝破去雾气的话,而是他先上来,会不会中了邪法而被擒?抑是只不过瞧不见景物而已?   他奔过去,与云散花会合。   云散花道:“奇怪,二十具骷髅都横七竖八地躺下,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影踪。”   杜希言道:“他们的手脚这么迅快俐落么?”   说时,四下张望。但见距丹凤针数尺之处,仍然被迷茫雾气笼罩,无法看得清楚坛上全景。   云散花道:“敌人一定撤退了。”   杜希言道:“看来果是如此。”   他忽然如有所悟,问道:“为什么要撤退?”   云散花也一怔,道:“因为……因为感到有毒力侵袭之故吧?”   杜希言道:“若是如此,可见得我施的毒已经生效。”   云散花道:“就算如此,便怎样呢?我们不晓得这些妖人已隐遁到什么地方去了,而这个地窟内又这样神秘可怕,叫人无从搜起。”   杜希言沉吟一下,道:“我觉得好像有希望。”   云散花这时实在忍不住要讽刺他一下,道:‘俄听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你对余小双有真情的话,或者可从她身上获得预感,是不是这样呢?”   杜希言听出她口气中的嫉妒之意,心想:女孩子就是这一点难对付得很,随时随地都会生妒呷酵的。   他微微一笑,道:“我是从对方忌惮毒力一事上,感到似乎有某些破绽可以利用,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   云散花听了这个解释,妒意顿减,皱眉道:“我想不出有什么破绽,即使有的话,但妖人们已经完全隐藏起来,等到我们找到他们,只怕情况又变了。”   杜希言哺南道:“这个教主既然自称不怕丹凤针,想来真有点神通道行,目下事实证明他怕我施的毒,但他却及时躲起来,好像早已知道我们会出手似的。”   云散花接口道:“但事实上他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呀!”杜希言双眼一睁,道:“是呀!   素尸神君根本不晓得我们的踪迹,这样说来,他怀疑与防范的,决计不是我们了。”   他推论到这儿,灵窍已通,面上顿时泛起笑容,又道:“散花,你猜猜看,他若是感到毒力暗袭,第一个被他怀疑之人是谁?当然不会是我们。”   云散花点头道:“白骨教对前些日子在天罡堡发生之事,定必听人说过。因此之故,关于百毒教主成金钟参与一节,断无不知之理,我想,许公强夫妇,定是最受惊疑之人,因为扈大娘曾经认为余小双是她的女儿,是以嫌疑最重。”   杜希言道:“你莫要漏了李玉尘,她在江湖上恶名甚著,是以疑她从成金钟那儿学了几手,也极合理。”   他停歇一下,又道:“现在既然断定情况是如此,则咱们可以赶快行动了,以我猜想,素尸神君。旦感到不要,同时又想到许氏夫妇与李玉尘可疑对,他的措施不外是立即拿下许氏夫妇和李玉尘。同时把余小双。凌九重撤走,自己也躲入隐蔽之所。”   云散花道:“那么我们快找找看。”   杜希言又道:“让我再想想看。”   云散花笑一笑,道:“再想就来不及啦!”   杜希言道:“不会,不会,对方不中毒则已,如若中毒,定必昏迷几个时辰之多,所以咱们时间十分充裕。”   他拉着云散花,向坛移动。这是因为“丹凤针”在云散花手中,所以他要使用此针,就须牵着她。   走了六七步,但见近坛边处,骷髅倒了一地。   云散花透一口大气,道:“凭良心说,这等景象,真是十分骇人。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我真想急急逃离此地。”   杜希言道:“别怕,人家可以奴役这些白骨,咱们又何惧之有、’他停下脚步,掉头回望,道:“我猜我已晓得妖人们怎生逃走的厂。”   云散花忙道:“怎生逃走的?”   杜希言道:“只不过是从另一条秘道跑掉而已,我先前没有工夫查看这座石坛的尺寸,是以一时没看出来。”   云散花倒油一口冷气,道:‘俄们要追去么?”   杜希言道:“当然啦!你很害怕么?”   云散花道:“谁能不害怕呢?假如那些妖人只是暂时避一避你的毒功,我们找上去,岂不是等如自投罗网?”   社希言道:“素尸神君一定已经被我的奇毒所制,我有两个理由支持此说。一是刚才连凌九重的那盏什么本命灯也熄灭了。二是这些骷髅全部倒下。”   云散花道:“也许这些骷髅是被丹凤外制住的。”   杜希言道:“不是,假如它们被丹凤针所制,一定很整齐地朝同一方向倒下。而现在它们有些前仆,有些后m],还有些横着倒下的,可见得要是邪法突然失效,这些骷髅,失去厂直立的力量,由于每一具的重心,以及颈上骷髅骨的重量各个不同,是以凌乱倒下。”   云散花道:“不论你怎么说,我对追授那妖人之事,仍然觉得很害怕。”   社希言道:“这样吧,我自己追搜好了,你且在此处等我。”   云散花当然不肯,道:“你一定要追赶那妹人,我只好陪你。”   杜希言道:“好,我来找寻秘道入n。”   他并不须到处的找,只须在胸口推想。   云散花对这方面既帮不上忙,也不热心,是以转眼四看,但见雾气越来越稀,整座石坛的轮廓,已可看见。   这时坛上景物,也大致可以看清楚。   地望了一阵,突然拉住杜希言手臂,道:“希言,你瞧瞧看。”   杜希言回头问道:“瞧什么呢片   云散花略略表现出心中的兴奋,道:“你瞧,余小双和凌九重怎么失踪的?”   社希有一时还悟不出她的意思,道:“自然是被素尸神君之人带走的呀!”   云散花急忙道:“连石柱也带走么?”   杜希言道:“或者有这等可能。”   云散花道:“就算连石柱也带得走,可是还有两根空的石柱,何以一并失去踪影了?也是一齐带走么?”   杜希言道:“当然不会带走,我猜必是缩入地下。”   云散花道:“如若缩入地下,那就是在石坛底的地下室了,可是我们出来时,恰好经过石柱的底下,何以不见石柱呢?”   杜希言霍然道:“问得好,这真是要紧的地方,照你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云散花道:“怎么回事我可不知道,但这些石柱,如此笨重,就算带走,也不易在秘道中通行。可见得必是移藏在附近的。”   杜希言道、“照道理说,这四根石柱,最方便的隐藏办法,就是缩人坛下。其他的办法,都不合理。”   云散花凝眸寻思,美眸中射出充满智慧的光芒。   她原是才思绝慧的女孩子,当初曾布置各种巧妙方法,对付许公强夫妇。同下如果不是碰上邪异的对手,她的才智就不致于发挥不出来了,社希言也在寻思,但显然找不到头绪,是以微露困惑之色。   雾气又故去不小,那地大余焰的火柱喷起来时,已足以将石坛上的景象,照问得更加清晰。   云散花摇摇头道:“这儿真是跟地狱一样。”   社希言道:“是的,委实可怕。”   他举步行至东北角,低头查看,接着招手叫云散花过去。云散花走到那边时,他已蹲在地上查看什么。   云散花道:‘可是秘道人口?”   杜希言道:‘是的,咱们但须撬起这方石板,就可以进入秘道。以我看来,这方石板是从里面扣锁起来的。”   云散花道:“你可有法子弄开?”   社希言道:“我有些特别工具,必可胜任,可是一来约花费很多时间,二来底下必有极厉害的埋伏。”   云散花道:“厉害到何等程度呢?”   杜希言道:“很难说,相信不是普通可以得见的埋伏。也许是利用地火的力量,这可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云散花按住地上的石板,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儿子耗呀?”   社希言道:“我不知道,但我隐隐感到这个秘道入口,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他站起身,扭头四项。   事实上他的张望,丝毫没有特别的意义。   但云散花可就也跟着他四处瞧望了。   杜希言自语道:“这些妖人真有神出鬼没的手段,转眼工夫,就能够把一切都隐藏起来,连四根石柱也无影无踪。”   云散花道:“你说过石柱是缩入石坛下面,刚才我正在寻思,会不会连人带往一齐隐没的?”   杜希言道:“若是如此,那么石柱缩人的程序,必须有三:第一是石柱底下的石板都移开,第二是石柱缩下去。第三是石柱移回原位,把洞口封住。”   云散花道:“你特别地提出这套程序莫非其中有不合理之处?”   杜希言道:“是的,若然单单是石板移开,露出洞口,那么但须石板边线装置得有精致的滑轮,再利用另一块石板沉下时的力量牵引,这个石板就可滑到沉下的石板的位置去,也可以没有声音。”   云散花道:“原来如此,那又如何呢?”   杜希言道:“但现在多了一道操作程序,便是石柱沉缩这一下,必须利用绞盘的力量来操纵。那四根石柱的重量,何等惊人?你可猜想得出,当石柱缩役或上升之时,会有什么现象发生?”   云散花道:“我猜也可以,但太浪费时间了,不如你告诉我吧!”   杜希言微微一笑,道:“使得,我告诉你,这四根石柱沉降之时,必定会发出响亮的辘辘之声。而咱们恰在坛下,这声音更加响亮。”   云散花道:“是呀!但刚才没有听到这种声音啊!”   杜希言道:“这儿虽然不断地回荡着轰轰隆隆的巨响,但咱们交谈仍可听到,证明那种声音,不可能完全被淹没。”   云散花道:‘照你的理论,那四根石柱,若不是被他们扛走,便在原处,是也不是?”   杜希言道“正是如此,然而那秘道人口的宽度,实在不能让石柱通过。再说,他们何须费这么大的事,扛走石柱?由此可见得石柱也没有被扛走。”   云散花沉吟一下,突然拍拍脑袋,道:“唉!我们真傻,你为何不到那边勘查一番?”   杜希言一怔,道:“是呀!为什么不呢?”   他当先走去,依照记忆,走到西南角上,低头查看。   这地窟内的光线,事实上相当黯淡,除了在火技冒起时,光亮那么一下子之外,便马上暗黑下来。   因此,他们在石坛上面,事实上并不是一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而且景物忽隐忽视,印象模糊。   他们查看之际,必须把握火柱冒起的顷刻,才算是看得清楚。   因此之故,处身于此地,大体上的感觉还是黑暗多于光明。   好像那些妖魅鬼怪一直趁着这种明暗不定的景物而倏来倏去。   杜希言蹲下去查看,过了一阵,便开始移动,往前后左右一直的移转,以便直看那些石块铺设时的结构。   云散花拿着丹凤针,跟着他转动,突然间,两个人都停止了前移之势,讶异地往前面瞧着。   火往冒起时,有点像闪电一般,整个地窟都光亮一下。当然火技的光线,远比不上闪电那股强烈。   他们一连经过四次火技冒起,却都瞧不见前面有什么奇怪物事,然而他们却感到破一堵无形的墙壁,拦阻了去路。   这便是他们忽然停止移动的缘故了,虽然目下他们还不晓得是什么理由,但他们却晓得如果揭得开这个谜,就等如揭开了余小双凌九重下落之谜。   杜希言道:“散花,你也有被阻的感觉么?”   云散花道:“是的,那是什么?你摸摸着好不好?”   杜希言道:“我很想伸手去摸,但手脚都感到麻木不仁,往后退就消失了这个感觉,现在我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云散花道:“我也知道,这感觉生像是陷入奇门遁甲的阵法中,受到阵法威力禁制,也有这种力不从心之感。”   杜希言道:“那四根石柱,根本没有移动,但不知是什么障眼法,使咱们看不见,也摸不到,也许是……”   云散花决然道:“一定是那邪法。”   杜希言点点头,道:“大概是吧!”   云散花摇动着手中的丹凤针,道:“这回连丹凤针也不生效力,这邪法必定厉害得紧。”   杜希言回想起那篇详述如何使用“丹凤针”的荆家遗书,再衡量一下目下的形势,晓得非教她施展不可了。   当下说道:‘俄懂得一个催发丹凤什克邪灭长的法门,可是施法之人,甚伤元气,是以一直没敢教你。”   云散花忖道:“就算会伤元气,也须懂得才行。而且恰好趁这机会试验一下。否则此宝在我手中,亦无大用。”   于是很坚决地道:“不妨事,我最多费点苦功修复元气就是了。”   杜希言道:“你伤了元气,将来可别怨怪我啊!”   云散花道:“快点吧,我决不怨怪你。”   杜希言定定神,把八句口诀背诵出来,这些道家驾驭心灵,集中意志的法门,与武学内功,相差不远。   因此之故,云散花一听就懂而且由于她内功深厚,是以施展之时,也不觉得技术上有何困难。   她依照法诀,收摄心神,心意贯注,接着催运功力,聚集在丹凤针上,向前虚虚划个圈子。   但见那支丹凤针泛现出夺目的淡红光辉,这种颜色叫人看了大感舒服和温暖,果然真是阴惨的邪法的对头。   丹凤针上的鲜湖光华照处,但见黑烟浓浓,瞬息即逝,眼前陡然现出四根石柱,其中两根,还缚得有人。   云散花收回功力,长长透一口气,但觉鬓角已冒出汗珠,身体也感到非常疲乏,连忙坐下闭目调息。   杜希言走过去,只见石柱上缚着的凌九重和余小双两人,都闭上双目,陷入酣睡状态之中。   他马上动手解缚,登时发觉余、凌二人,俱是全身大汗,宛如在水中捞起来一般。这时社希言可也感到气温似乎已经长高了不少,使得这个原本炙热之极的地窟,仿佛更炎热了。   他默计了一下时间,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这炼狱的人口处的“冷泉”,抗热之力有一个限度,超逾这个时限,就得再使用“冷泉”才行。   若然如此,则许分强夫妇与李玉尘都很危险,假如所有的妖人完全中毒昏倒,谁谁替李玉尘使用“冷泉”?   杜希言为李玉尘担心了一下,只是目下已没有时间为她想办法了,只好迅即在余、凌二人鼻上抹点解药,然后把两人分别挟起,向云散花道:“散花,快走吧!”   云散花跃起来,道:“好,他们怎么啦?”   杜希言道:“我们都要热死了,快走。”   他自家也满头大汗,敢情顷刻之间,就叫他感到热不可耐。直到云散花奔到他身边,热度方始减退很多。   这是“丹凤针”奇异力量之一,但虽然有“丹凤针”的保护,社希言依然觉得很热,心知决计不可久待。   他们迅即行去,很快就奔出外面的地窟。说来奇怪,外面竟然比里面还烤热,热得不得了。   杜希言脚下不停,连气也不敢换,运直奔出窟外。那块石头一关好,顿时遍体清凉。   自然这只是比较式的说法而已。   只因里面实在太闷热了,热得可把人烤熟,是以这外面虽然也热,却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热度,便感到全身清凉,头脸为之一爽。杜希言仍然燕点冷泉,洒滴大每个人的额头上,方始放心。   藉着丹凤针射出的光线,他与云散花相觑,齐齐透口大气,两人的心中,都泛起共患难后的深切了解以及宽慰。   这一刹那间,他们都觉得互相间竟是如此关系密切,如此的互相依赖,生似已经不能分离。   杜希言道:“我们先到上面光亮的地方,看看他们的情况。”   云散花道:“好,但你得小心凌九重,这个人厉害得很,寡清薄义,说不定会突施暗算,使人措手不及。”   她记起了那一次在天罡堡中,与凌九重一同中毒之时,他为了要振奋精神勇气,曾经向她索吻。   这件事如今回想起来,好像已经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一般。她不记得自己在他缠绵热烈的拥吻之下,也曾芳心情动。   可是她现在却全心全意向着杜希言,一点不把凌九重放在心上,那么她是不是“寡情薄义”的人呢?   他们已走到一个房间内,便是早先李二娘和童老鼠幽会的那~间,因为这个囚禁犯人用的房内,没有骷髅。   余小双已经有点清醒,但似乎疲倦得睁不开眼睛。   杜希言道:“他们都流汗太多,须得补充水份。散花,你在这儿看着他们,我独自去找点水和食物来。”   云散花道:“你去吧!小心点啊!”   社希言向她笑一下,抹抹面上汗水,温柔地道:“我知道,你别耽心。”   他出去之后,云散花的目光,又落在凌九重的面上,忖道:“这个人凡事但问对自己有利没有,而不是做人有一个准则的人。这也许是使我看不起他的原故吧?”   她想起了杜希言,还有孙玉麟。李天祥等人,这些侠名四播,天下共钦的人,做人行事,的确有若干准则,坚定不移,而不是纯从自己的利与害上面打算。像杜希言,他的胸怀就够磊落的了,竟然肯把“丹凤针”给她使用。   这些道理,她老早就知道,甚至与朋友都谈过。   然而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深刻的体会,以往对这些观念和道理,只不过嘴巴上谈谈而已,心中其实没有什么感受。   地暗自忖道:“也许世上大多数的人,也像我从前一样,尽管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好像那是别人的事,没有深切的感受,直到现在,我亲身经历了许多事,而且这两个男人就在我眼前,于是我就有所感受,也真正的了解这些道理的价值了。”   余小双发出呻吟之声,微微睁眼。   同时凌九重也在动弹。   不过他显然神智完全不清所以看来与余小双不同。   云散花巷余小双理理秀发,柔声道:“不要怕,我们已及时把你救出来啦!”   余小双揉揉眼睛,样子异常惹人怜爱。她的面容,比百合花还要纯洁,比玫瑰花还要娇艳美丽。   杜希言恰好回来,拿了一个瓷瓶,盛满了清水。   云散花喜道:“好极了,水弄回来啦!”   杜希言道:“我一出去,就找到了泉水。”   他已走到余小双身前。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凝视着这个英俊男子,满面俱是惊喜交集,而又十分安然的神色。   杜希言给她水喝,一面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们定能保护你。”   他的声音中,流露出平静的,但含蕴得有真挚之情的味道,送入云散花耳中,使她怪不好受。   她忍不住道:“哦!你有把握么?我正愁我们逃走都办不到呢!”   杜希言不悦地瞪她一眼,云散花不服输地向他回瞪。可是无端端心头一软,便把目光垂下。   杜希言等余小双喝够了水,便又喂凌九重喝一点。凌九重仍未清醒,但倒点水到他口中,他还晓得咽下。   云散花这刻可就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只不过能使余小双害怕而已,而此举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尤其当杜希言去喂凌九重喝水,他居然表现得如此大度磊落,并不曾丝毫偏袒余小双,这等胸怀,使云散花暗暗惭愧不安。   当下说道:“小双,你用不着害怕,我是故意这么说,看看能不能激起你的斗志。不过现在回心一想,你刚刚恢复清醒,实在不宜刺激你的。”   余小双轻轻道:“我自己倒是不怕,但如果连累了你和杜先生,心中却觉得很不安。”   社希言还未开口,云散花已运:“你真的不害怕?”   余小双边:“当然是真的,云姐姐,我决不会骗你。”   云散花道:“想不到你是这么勇敢的人,不瞒你说,我至今碰上凶险的场回,仍然感到一阵阵的害怕。”   余小双边:“啊!我不是说我一直都不会害怕,但有时候,我会害怕就是了。”   云散花道:“有时候害怕,为什么?”   余小双道:“我也不知道……”   杜希言插口道:“散花,咱们下一步怎样做法?”   云散花沉吟道:“如若那些妖人尽皆昏迷,我们趁这刻逃走,目是最适当的时机了。”   杜希言道:“我不认为重要的妖人尽皆昏迷,试看有许多邪法,都是自行消灭,可见得施法之人,如若陷入昏迷之中,邪法便将自破。刚才隐藏起四根石柱的邪法,是咱们后来费了无数气力才破的,可见尚有一个重要之八,尚未中毒。”   云散花道:“因此你认为如今逃出去,大有危险,是不是?”   杜希言点点头,道:“是的。”   云散花凝眸寻思片刻,道:“你可有应付之计?”   杜希言道:“没有。”   云散花眼中闪过疑惑之光,心想:他一来才智过人。二来说这话的时机及态度,分明有成算在心了。   但她仍然说出自己的想法,道:“这样看起来,我们如果现在逃走,便很难摆脱妖人的追逐了,是也不是?”   杜希言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带着两个走不动的人,当然速度有限……那么……”她露出讽刺的微笑,说道:“那么我们必须使用诱敌之法了,你可是这么想丁’社希言道:“怎样诱敌法?”   云散花做懒地道:“我或你独自出去,沿路留下一些痕迹,使敌人猛追一气。其实呢?   我们仍在此地……”   杜希言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下,道:“行不通,因为虽然此计可以诱骗妖人远出,然而咱们终究仍然是在妖窟中啊!万一别的妖人都回醒了,岂不更糟??   云散花道:“哦!但除此之外,有何办法?”   余小双也插口道:“是啊!逃既不可,留下也不可,那要怎么办才行呢?”   杜希言道:“这便是最棘手的地方了,假如我有法子把剩下的这个妖人,也给毒倒的话,咱们就能安然逃出了。”   云散花道:“既是如此,我们只好冒险试一试。让我诱敌追来,你埋伏在险要之处,乘机向他施毒。”   杜希言道:“不行,此计只能对付别人,决弄不倒这一个妖人。”   余小双不胜惊讶,道:‘胜先生晓得是那一个妖人,没有被你毒倒么?”   杜希言道:“我如何知道?”   余小双边:‘但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知道这个人是谁,也知道他擅长的是什么功夫似的,好不奇怪啊!”   杜希言道:“这是因为我刚才已施过毒,他既然无事,必定是有某种抗毒之能,而这种能力,又是专门对付从空气中传施毒力的。所以我纵然埋伏在极适当之地,向他施毒。但由于此毒须得借风力传布,他仍然不怕,就像第一次_般,此理甚明。”   两女这才都恍然地点点头,云散花又道:“既是无计可施,只好大伙儿逃走吧!”   杜希言还未答腔,云散花又道:培然那妖人追来,我们还可以拚拚命,识不定可以收拾下这厮。’”   杜希言道:‘请来只好如此,不过据我推测,这个妖人除非不追,若然追赶,有两事对咱们至为不利,可能连持命的机会都没有。”   他略一停顿,又道:“第一点是这个妖人不会单枪匹马的穷追,必定会尽起妖窟中的手下,甚至大批的骷髅,人数上,咱们远有不及,这是毫无疑问的。”   余小双急切地道:“第二点呢?”   杜希言道:“第二点,咱们来时,须得经过一潮湿的地方,泥沼处处,荆刺丛生。这一段路咱们无法迅快奔逃。其次,还有一点是阴暗茂密的树林,也是使咱们速度大减之地。可是若是单单减低速度,还不要紧。最可虑的是这等险恶之地,是白骨教下过功夫经营的,内中有无数的陷讲埋伏,以及能助长妖法的布置,则咱们一定躲不过这妖人的毒手。”   云散花立即道:‘但如果我们一定不能躲在这儿,那就只好闯一闯了。”   杜希言道:“这样吧!散花你有至宝护身,可带余小双,先行逃走,我则带凌九重断后……”   大家的目光都移到旁边的凌九重。只因目下问题都出在他身上,假如只有一个条小双、杜、云二人自信必能迅快奔逃,不会有什么阻碍。况且纵然被敌人追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毫无牵绊,可以全力迎敌。’   现在多了一个昏迷的凌九重,问题就大大不同了,他连余小双都比不上,因为他完全人事不知。   不过大家没说什么,云散花想起了一吻之情,又想到连杜希言都不说话,她岂能讲出舍弃他的无情主张?   室中沉默下来,过了一阵,云散花道:“如果我们光躲在这儿,不久,敌人就会搜到啦!”   杜希言摇幌着手中的瓷瓶,瓶中的清水,发出声响。他道:“是的,唯一之法,就是马上把那厉害妖人导队歧途,把时间浪费在追赶咱们之事上。不过,若要如此,必须使现已中毒之人,延长昏迷的时间……”   云散花提醒他道:“那就只有再下毒了。”   杜希言苦笑一下,摇着手中的瓷瓶。但忽然间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瓶上,用心地沉凝思索。   过了一下,他道:“散花,你可争取时间,马上就出去布置逃走的痕迹,要快,以我估计,这个任务,已没有多少时间给你去完成了。快,快!”   云散花也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实在不是呕气的时候,当下点头道:“好,我马上去,但你们躲在此处,说不定妖人会前来搜查,再不然那李二娘也可能带了童老鼠,来此幽会……”   杜希言道:“我深信妖人们一旦发现外面有逃走的痕迹,便不会浪费时间,搜查窟内,至于那李二娘,这刻焉有机会和心情幽会呢?”   云散花道:“我办好你交待之事,回到此地,下一步又将如何?我们此计虽是有出其不意之妙,居然还躲藏他的巢穴中,可是以后想逃走,仍然很艰难啊!还不如现在一起走,好歹试上一试。”   杜希言道:“只要你能及时布置下数人逃走的痕迹,我争取得到时间,以后就有法子可想了,快点去吧!”   云散花耸耸肩,转身出去。   她走了好一会,靠墙而坐的余小双挪动一下身躯。   杜希言先把昏迷中的凌九重放在靠到那一边的角落,然后抱起余小双,放置在另一角落中。   他解释道:“这扇门是向凌九重那边打开的,因此,敌人搜查至此,如果进来瞧看,必定先见到他……”   余小双忙道:“那岂不是败落行藏了么?连我们也隐藏不住呀!”   杜希言道:“你试想想,假如敌人进来搜查,难道就会漏了这一边角落不瞧么?所以他们不搜则已,要搜的话,咱们决计躲不过。”   余小双道:“你有何打算呢?”   杜希言道:‘我到了那个时候,就只好准备一拚,利用凌九重吸弓惭人注意这点空隙,从门上的缝隙,扑上急袭,或可杀死来人,暂时保持秘密。”   余小双歉疚地注视着他,道:“都是我太苦命了,以至连累了你们。”   杜希言摇摇头,道:“你用不着这样说的。”突然发觉她的双手,已从他的胸脯往上移,直到围绕着他的脖子。   他欣然而笑,低头望住她,眼中也闪耀出热情的光辉。接着四片嘴唇,很快就贴合在一起。   良久,他们才从销魂的境界中回醒过来,缓缓分开。   杜希言道:“小双,只此一吻,就值得为你冒生死之险,做任何事情了。啊!你真是美丽无比,天下第—……”   他的赞美似乎有点“功利主义”的口吻,好像说假如她不是长得那么美貌,则他的冒险,就不值得了似的。   然而他诚恳坦白的口气,使人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余小双轻轻道:“我在你身边,好像什么都不怕,连死亡也不能骇住我。刚才我跟云姐姐说的不怕死,便是此放。”   杜希言道:“我却没有时间来考虑生死的问题,这也许是我保持勇敢办法之一。不过只有你的情意,才能使我感到心舒神泰,充满了像花香鸟语般的快乐。用不着想到别的事情,可以放心的沉醉爱恋……”   余小双泛起纯情的笑容,她显得十分焕发,极为快乐。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爱情”,使人神往。   杜希言与她相偎依,嗅着她身上发出的淡淡幽香,突然间全不动弹。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呼吸均匀。   余小双发觉这个男人,原来是睡着了,他居然能在这种环境之下,忽然人梦。可见他心里头的确是充满安宁舒适,多田累积的疲劳,使他放心地一下子掉入梦乡中。她觉得十分感动,也极为欣慰。   社希言的呼吸,仍然是那么均匀细长,这是内功深厚之士应有的迹像。在必要时,这种身怀绝技之人,只须睡上一个半个时辰,就可抵常人的长夜酐眠,余小双虽然武力有限,但她懂得这些道理。   因此她深深希望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没有敌人前来打扰,这样杜希言就得以恢复精力,重新与敌周旋了。   时间悄悄消失,余小双一则无事可做,二则为了查听外面的声响;所以摄心定虚,调息呼吸,静静的听着。   她习惯地施展本门内功心法,在寂静中一面行功运气,抱元守一,另一方面,她耳目之听聪,远逾平时,可以查听得到至为微细的声响。   杜希言身上的热气,传到她体内,使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之感,但觉真气流转之际,更为活泼坚凝。   她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在她这种情形之下,杜希言的阳气,对她有着极巨大的助力,尤其是在不知不觉中,心头根本不曾想到这件事,能够不落痕迹的自然吸取他的阳气调和她纯阴的缺陷。   最难的是他们两情相悦,如胶似漆,心头中有了‘相通”的契机。而往常在这等情况下,男女双方的心中总有波荡思虑,触发情根。但自从杜希言睡着了,她便能不受“情”的影响,而又受“情”的帮助。   当真气流运人体的时候,那是与宇宙之理呼应契合的。余小双前此服过不少上佳的“松子酒”,涵积甚厚,只不过她一直处于流离艰险之中,所以没有机会修练内功心法。   现在她已感到与平时不同,功力飞跃进步的现象,令她十分不解,幸而她是谦虚的纯真少女,一向没有多大的野心,是以不曾引起惊喜欲狂的情绪。不然的话,定反而受害,酿出“走火入魔”的惨事。   直到杜希言回醒,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他们互相充满柔情蜜意地对望着,心头泛起无限温馨之感。   杜希言道:“我睡了多久啦?”   余小双道:‘两个时辰左右。”   杜希言道:“那么天色已经拂晓了。”   余小双道:“是的,大概已拂晓了。”   杜希言道:“外面走道上的灯火,对我们实在是一大威胁,因为此处只有通风,而没有透光的设计,可见那些灯火,都是一直点燃不熄的。这么一来,势必有人按时加油,对我们岂不危险?”   余小双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   杜希言道:“是的,我谈到这个问题,事实上是在推测他们多久加油一次,这是侦知他们动态的好法子。”   余小双道:“我不……”她本想把感到功力飞跃精进之事,告诉杜希言,可是没有机会说出。杜希言已拉她起身,往门外走去。     第二十三章 心香脉脉情意浓     铁门外就是通道,这是第一间囚室,第二间就是杜希言曾被骼髅所困的那一间了。但走道上的壁间,挂着一盏惹得很旧的纱灯,昏黄的光线,这一点点光线,已足以照亮了通道,以及透入室中。   杜希言提气轻身,跃起两尺,一手勾住墙上铁钉,凑近纱灯查看,很快就飘落地上,面现笑容。   余小双一面望着通道人口,一面低声道:“怎么样?”   杜希言道:“早该加油了。”   余小双道:“那么快躲起来。”“不要了,唉。云散花居然不回来。”   余小双道:“或者她已没有时间回来。当然我们希望神佛保佑,她没有被敌人找到;她真勇敢,对不对?”   杜希言道:“是的,她智慧过人,同时多才多艺,就算碰上敌人,也能从容遁走,你不要替她耽心。”   余小双道:“你刚才睡熟之后,我一直打坐运功……”   杜希言插口道:“小双,这盏油灯马上就会熄灭,这件事表示某种意义,非常重大,你能不能猜得出来?”   余小双摇摇头,道:“我猜不出,我……”   杜希言又道:“好,我告诉你,我们这就开始行动,搜查整个妹窟,运气好的话,便可以为世除害。”   余小双大吃一惊,想说的话通通忘记了,睁大双眼道:“为什么?你有把握赢得邪法么?”   杜希言洒脱地笑一下,道:“我不懂得邪法,自然没有可赢之道。老实说,我甚至以前全然不相信有邪法的存在呢!真是可笑……”   余小双不明其故,讶道:“什么事好笑呢?你现在承认世上真有邪法了吧?”   杜希言道:“我不知道,这白骨教的妖人,把我弄糊涂了,我觉得好笑的是,我这刻心中还不肯承认世上真有邪法,因为那不是理智所能容忍接纳的事,换言之,我们想不通其中道理,所以只好来一个不承认了!”他深思冥索地沉默了一阵,又道:“其实‘邪恶’可以算是一种力量。一个人若然发展到‘邪恶’到家的地步,加以特殊的修炼,以及应用种种外在条件,例如地形、水火、骷髅等物,便可以发挥出神秘的力量,也未可知。   余小双道:“你得知道,我对世上种种事物,不惯绕几个圈子去想,只是觉得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   杜希言道:“你这样也好,免去了不少麻烦。”   他举步行去,一面道:“敌人断断想不到我施展一种奇毒,现在全窟之人,定必已陷入昏睡之中………   余小双跟他走去,一面问道;“你怎生下手的?”   杜希言道:“早先我和云散花谈论‘用毒’之事时,提及‘风力传毒’的法门,此一法门,既然有些妖人未曾受制,当然不能再使用,唯有改施别的方法,例如以刀针等物,直接把毒力传人敌人体内……”   他们已走到外面的房间,杜希言住口,倾听一下,又道:“你也看得出,咱们焉有机会与妖人会面,而将毒力直接传入他们体内,所以这法子也是不行。”   余小双道,“那么还有什么方法?”   杜希言道:“方法当然有啦!例如把毒素染在墙壁门上,使敌人的手一碰,毒力马上就从皮肤侵入。”   余小双道:“你一定使用此法了?”   杜希言道:“不,其实下毒之道,最常见的还是利用食物,你难道忘了?”   他拉开房门,走出外面的通道。   余小双跟出去,一面道:“但你那有机会下手?”   杜希言道,“本来我一下子还想不到,及至去取水进,这才醒悟可以利用食水传毒,既稳妥,对象又不限于一个人。”   余小双道:“哈!这真是绝妙好计,奇怪的是我们都没想到。”   杜希言道:“技术上当然有不少困难,例如药物的配搭,必须加以变化,始能适应此一新的情况,又如贮水的所在,究竟是用大缸呢?抑是在石地上开凿水池蓄水?这些都能影响药物的效力,非弄明白不可。”   余小双道:“唉!这门学问大复杂了。杜希言道:“我去找水,顺便查勘一下,发现此间用水,是承接泉水,以竹管输运的,于是我改变配方,将毒放置在主要的大水管内,此药是不断的散出毒力,时效可延长到一个时辰之久,这样,即使妖人们不用贮水池中之水,而是从管中直接取水应用,也得着了我的道儿。”   余小双道:“听起来简单,但事实上复杂极了。”   杜希言道;“还有就是此药的药性,不会马上发作,因为如果马上发作,可能执役之人,已经通通中毒倒下,因而不能把食毒的茶水或煮成的食物,送给那些有地位有力量的妖人食用。”   余小双道:“是呀!这一点大重要啦!”   杜希言道:“此所以我刚才与你等候了好久,那是一段真正使毒的时间他似乎路径极熟,转入一个宽大的房间内,从一道小门出去,又是另一条通道,余小双忖道:若然是我势必想不到这个宽大卧室的房间,竟可通到另一条通道的,他的本领真高明。   杜希言的声音又传人她耳中,道:“你或会想到,我怎知妖人们有没有中毒倒下,失去了行动之力呢?这个答案,就在早先那盏油灯上得到的。”   余小双道:“告诉我吧,别叫我猜啦!”   杜希言笑道:“好,好,我告诉你,那盏油灯已应该来添油料,否则熄灭厂,就变成一片黯黑,伸手不见五指,这等任务,必定执行得十分严格。但是那盏纱灯,已经枯干了,可见得如果妖人们不是中毒倒下,就除非是业已倾巢而出,不在这个洞窟之内了。”   余小双舒一口气,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快点搜索全窟吧!”   杜希言道:“好,跟我来……”   他们又穿过两个房间,来到一座宽大的厅堂内,但见四周放置着七八具石棺、另外又有六七具白骨森森的骷髅,倒在地上。   这座厅堂内,尚有一些应用之物,一望而知此地是白骨教议事的处所。在右侧的一张石桌边,有两个人躺在地上。   桌摆着茶壶,两只杯子内,茶水尚温。   杜希言停步一看,道:“他们至少得昏睡上六个时辰之久,这两人留守重地,身份大概不低。”   地上的两名妖人,虽然失去知觉,双目紧闭,都显露出使人恶心的邪恶味。   杜希言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交给余小双,道:“这是妖人的剑,甚是锋快,你负责下手,一一把他们杀死,不留一个活口。”   余小双接过长剑,点点头,走到妖人的身边,举剑欲刺,可是她的姿势并不能帮助她,那把剑迟迟不落。   杜希言道:“喂!现在不能拖延时间,快点!”   余小双惊恐地向他瞧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我下不了手。”   杜希言道:“为什么呢?”   余小双道:“太残忍啦!他们已没有抗拒之力……”   杜希言道:“你这话甚是,杀死一个没有抗拒能力之人,实在有违咱们江湖道上的规矩,我说得可对?”   余小双道:“正是这样……”   社希言面孔一板,冷冷道:“可是他们如果有能力反抗的话,咱们就只有听候宰割了,因为他们使用的方法手段,都是使咱们没法子还手的。”   余小双含颦道:“是……是的,我也知道……”   杜希言道:“他们也不会给我们公平机会,你也知道此理的话,那就赶快下手,不必犹疑。”   余小双急促地呼吸几下,才道:“他们都是‘人’啊!杀死两个人,唉多么可怜……”   杜希言道:“可怜?你可怜他们?”   余小双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这样没错呀!”   杜希言道:“我却认为你错了呢!”   余小双道:“那就请你指教……”这一刹那间,她突然感到与他竟是距离得那么遥远。   这个感觉,使她感到非常难受,差点儿掉下泪来。   杜希言道:“我的看法与你不同的地方是,我不认为他们是人,他们是已经失去‘人性’的魔鬼……”   余小双怔了一下,道:“是啊!他们是魔鬼!”   杜希言道:“我们如果杀死他们,只不过替世人除去两个恶魔而已,因果报应这方面,暂且不论,只谈‘良心’,亦可得到安慰而没有愧疚。”   余小双点头寻思,没有作声。   杜希言道:“我们即使不为世人,但以我们自身而言,至少我们相信自己有安然活下去的权利。而这些妖人,硬是把许多有权活下去之人杀死,还留下骷髅摆弄,用来杀害其他的人。你想想看,我们为何不可以反抗,把他们杀死?”   余小双叹一口气,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得,可是要我真个下手,便不行啦!唉!我现在才知道我没有一点用处。”   杜希言道:“你只不过很少经历过艰危而已。”   余小双摇摇头,道:“不,我承认我懦弱,也很糊涂,例如有一些害过我的人在事情过后,我对他们也不怎样记恨……”   杜希言道:“这恐怕是你天性仁慈之故,我可不大容易忘记仇恨的。”他微笑一下,又道:“虽然我在反击之前,尽力宽恕对方,设法使自己不要感情冲动,可是到了我反击的时候,我就毫不迟疑了。”   他伸手拿过余小双手中之剑,凝视她一眼,道:“你可会感到我是个冷酷无情的?”   余小双连连摇头,道:“不,不,你是坚决果断和勇敢的人,我很羡慕你的性格,因为我就办不到……”   杜希言安慰地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不该让你动手的,因为杀人之举,徒然使你内心永远失去平静。”   他突然出剑,迅如闪电般刺向那两个妖人,剑尖吞吐之间,已分别刺中两名妖人的要害,当场殒命。   他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举步行去。但后面的余小双,却体会得出杜希言对她的体贴,心中又感激,又温暖。   杜希言走得很快,好像此地已来了好多次,甚是熟悉,若然是不知他精通“土木之学”   的人,一定大为疑惑。   这时他们又停步在一个房间内,靠内壁有一张大床,这刻罗帐深垂,灯光照在帐上,无法看得见床上的情形。   杜希言掣出月魄剑,剑身映射出特别耀目的光华,他戒备地走近床前,余小双也步步紧跟,睁大双眼瞧去。   杜希言猛可挥剑,光华闪处,把整幅罗帐都削下来。   他们顿时看得见床上儿情形,那是一幅甚是淫猥的景像。敢情是一对赤裸的男女。躺在一起。   那个男的是壮年人,虽然闭目昏睡,可是眉目间仍然流露出邪恶意味,正如早先被杀的两人一般。   那个女儿倒面向着墙壁,所以一时看不见面貌。   她那赤裸的躯体伸展开,平卧床上,是以整个躯体,皆可一览无遗,那个男的也像她一样地仰卧不动。   杜希言皱皱眉,心想这等情景,还是别让余小双瞧的好,当下转眼向她望去,打算叫她避开。   却见她粉脸含羞,涨得通红,但她不但没有避开,甚至没有挪开目光,而是继续向床上瞧着。   床上那等景像,莫说她这个未见过世面的少女,即使是饱阅沧桑之人。看了也怦然动情。   社希言深深呼吸一下,才抑制得住冒上来的情欲。   他剑交左手,右手疾伸,一把抓住那个白骨教的妖人,拖落地上,这时,他已顺手点了他的死穴,一脚踢人床底。   余小双透一口气,道:“这个男人真可怕………   杜希言随口道:“是么?”心想这妖人既然可怕,你为何还看个不休?   余小双又道:“他虽然不动了,但仍然有一种奇怪邪气,使我整个人不会动弹,甚至连眼睛也设法子挪开……”   杜希言一楞,道:“是这样么?”   余小双停歇了一下,这才羞怯怯地道:“事实上还不止如此……我当时心跳得很厉害,有一股欲望想使我躺下床去,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杜希言讶道,“哎!我的天,这个妖人如此厉害,居然能使你感到情愿把自己奉献给他,这家伙真是该死……”   余小双轻轻道:“你会不会笑我?”   杜希言道:“当然不会,你现在觉得怎样了?”   余小双又停了一下才道:“你要不要我讲真话?”   杜希言道:“要,你说吧!”   余小双嗫嚅片刻,道:“我还是想往床上躺,但希望你也能陪我躺下去杜希言大吃一惊,同时心中也感到十分刺激,他点点头,道:“这太奇怪了……”心中却想道:她已受某种淫邪的力量侵入,是以情欲火炽,不像平日矜持自制,我这刻苦是搂抱她,甚至侵犯她,她都不会反抗的。   这个念头,正是他感到“刺激”的来源。   现在的情势,与上一,回和云散花在山洞内的情况有点相似。那时云散花在黑暗中换衣,却不知杜希言夜能视物,把她看得一清二楚。在那等漆黑一团中,杜希言不必装作,可以毫无忌惮地尽情欣赏她的肉体。   余小双现在虽然看得见,但她心智已受制迷惑,杜希言可以任意放肆,正如在黑暗中瞧看云散花一般。   他们仍然站在床边,余小双的身躯突然靠向杜希言,她这个动作,生像是火种落在火药上一般,顿时“轰”一声,点燃了杜希言满腔的情焰欲火。他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肢,略略一紧,余小双已完全贴靠在他的怀中,接着四唇相触,紧紧的黏在一起。   过了一阵,杜希言忽然发觉他们已躺在床上。   此外,他碰触到床上那个裸女光滑的身体。顿时又泛起一阵奇异的刺激,但同时之间,头脑也清醒了。   这是因为他记起一件未做的事,那便是他要瞧瞧这个裸女是谁?会不会是多妙仙姑李玉尘?   早先他正是要看清她的面貌。   可想不到顷刻之后,他居然上了床,躺在这个裸女身边,还碰触到她的肌肤,这个女人的身体,平空助长了他的情欲。   好在这个女人正在昏睡中,因此她决不晓得在她身边发生些什么事情,即使被人侵犯,她亦不会知道。   杜希言头脑间真的有点迷迷糊糊了。现在他只是依照动物的本能,准备进行一件事情,别的都不想了。、余小双玉面红得非常可爱,双眼朦胧,一味向杜希言身上黏去。   杜希言看见她在解开她自己的衣服,很快就已经半裸了。她的白晳的肌肉,在灯光下映出耀眼的光芒。   杜希言突然身体一震,猛可坐了起身。   余小双一点也不注意他突兀的动作,仍然在解褪衣裳,转眼问,下裳已经脱掉,露出雪玉浑圆的大腿。   杜希言看了一眼,不由得“咯”一声吞口唾沫,这等景象,实在太诱惑人了使他十分难熬。   他闭起双眼,用力地摇摇头,顿时好像清醒的多了,当下伸手抓住她双掌,使她不能动弹。   这时,杜希言仍然闭起双眼,口中说道:“小双,我讲话你可听得见?”   余小双微微娇喘地道:“听得见呀!”   杜希言道:“那么你小心听着,我们都被魔鬼侵袭,已失去理性了。”   余小双道:“这儿没有魔鬼呀!”   杜希言道:“在床底下有个死人,你可知道?”   余小双道:“他死了么?幸亏我们看不见。”   杜希言道:“他为何死的?”   余小双道:“不是你点了他的死穴么?我猜应是如此。”   杜希言道:“我问你的是,他何故会被杀死?”   余小双道:“他是白骨教的妖人,作恶多端。”   杜希言道:“不错,但假如我们在这个地方,不能控制理智,严守机防那么我们就比那妖人好不了多少,对不对?…   余小双一怔,道:“话不是这样说,我们跟他不同呀!”   杜希言道:“为什么不同?我们并不具备苟合条件,尤其是在妖窟中更不能受邪法的影响,失去我们的理性啊!”余小双口气已软,道:“我……我还是不大懂。”杜希言道:   “世上之事,往往要看环境才决定好与坏。换言之,同一件事,在某些时候是好的,但在另一种情形之下,却变成坏事。”他直到现在,还是闭上双眼,不敢瞧看裸露的身体。不问可知余小双的色相,是多么的诱惑人了。杜希言接着又道:“我们换一个地方,这件事的意义就与现在大不相同。唉!但愿你能同意我的看法。”余小双咬牙皱眉,泄露出内心的挣扎。   过了一会,才道:“是的,我同意你的话。”杜希言道:“既然如此,你快把衣服穿好。”   余小双如言穿衣,杜希言还是不敢睁目。余小双穿着好,跳下床去,道:“你干吗还不动呢?”杜希言这才敢睁眼,当下也跳落地上,道:“这张床一定有古怪。”余小双定一定神,道:“是的。”她想起自己早先放肆地脱去全身衣裳之事,大为羞耻,红晕泛上娇靥。   杜希言又道:“照这样看来,咱们还会碰到类似的邪法,对不对?”他一边说话,一面小心翼翼地向那张大床望去,   目光到处,但见那个皮肤如雪,曲线诱人的裸女,仍是那样展开四肢地仰卧着,姿态甚是狂野。   她虽是动也不动,却能予以一种强烈的“刺激”,使人目光不愿移开,甚至想大叫一声,扑上床去。   杜希言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   余小双正注视着他,是以把他的表情变化,完全瞧在眼中,当然她也能了解这是情欲高涨的征象。   她没有出声,心中也没有想法子应付这等场合。她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个男性,瞧他将有什么行动。   杜希言感觉得出自己正向情欲的深渊驰近,已经快要到达深渊的边缘。现在他正须悬崖勒马,以免掉下去。   他内心正在作情欲”与“理性”的激斗,虽然这个裸体女子给予他莫大刺激,但他的对象,不是这个裸女,而是余小双。   最可怕的是他深知余小双,一定不会抗拒他,假如他向她侵犯的话。   只不过弹指工夫,杜希言面部涨红了。但他业已渡过情欲巨浪的顶峰,正一步步的向岸上行去。   余小双轻轻道:“你怎么啦?”   杜希言透一口气,道:“我很好,现在已没有什么了,咱们走吧!”   余小双柔顺地道:“好,往那里走呢?”   社希言道:“那边有一道隐藏起来的门,以我猜测,门内必是一条甬道,这条甬道上,一共有五间这种房间,这一间也是其中之一。”   余小双道:“哦!每一间都可以踏出甬道,是不是?”   她跟杜希言行出,还未踏出门外,忽然扯住了他,道:“哎!我们忘了瞧瞧那个女的是谁。”   杜希言道:“不会是熟人?”   余小双道:“你意思说她不会是李玉尘么?”   杜希言道:“正是此意。”   余小双道:“你如何晓得?”   杜希言道:“因为这个女子年纪很轻。”   余小双道:“原来你己看过她的面们了。”   杜希言道:“我没有,但这个女子的体态和肌肉,显出青春年少,李玉尘纵然驻颜有术,看上去只有甘许三十岁的人,但她终究不是当真年轻的人呀!”   余小双道:“这话甚是,不过我觉得还是看一看的好。”   杜希言迟疑一下,才道:“不用啦!”余小双恍然地哦了一声,道:“那么我去瞧瞧,你是不好意思,我知道。”杜希言缓缓道:。“我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对那张床有点害怕,不瞒你说,刚才我几乎把握不住而失去理智呢!”余小双道:“我看见了,但你终于战胜了邪法,使我十分佩服。”她停一下,又道:“你说得对,我们犯不上冒险,还是往前走的好。”杜希言却不举步,并且摇摇头,道:“不行,咱们这样做法,等如逃跑一般。”   余小双感到困惑,道:“那怎么办呢?”   杜希言决然道:“无论如何,咱们须得借这邪法,磨练意志,同时也得想法子破去邪法,不可任它存在。”   余小双道:“随便你吧!但只怕邪法不是我们破得的。”   杜希言已下了决心,回转身子,向她凝视地道:“当然这是毫无把握之事,但咱们定须一试,因为咱们往后去,一定还会碰上这等邪法的。”   余小双温柔地向他微笑一下,道:“你怎样做我都听你的。”   杜希言慰切地道:“我要你全力帮助我。”   余小双吃一惊,道:“要我帮忙你?我没有听错么?”   杜希言道:“你的力量很大,只是你自家不知道而已。”   余小双道:“我有什么力量?”   杜希言道:“当我被邪法所迷,有点不能自恃之时,你赶快提醒我,或者是拒绝我的侵犯,便足够啦!”   余小双垂下头,轻轻道:“但我心中不想拒绝你啊!”   杜希言叹一口气,道:“这正是最要命的地方。”   余小双仍然垂着头,道:“我心中愿意为你做任何的事。”   杜希言没有说话,心中却想道:“这就更要命了,我要她助我抗拒邪法诱惑的魔力,她的态度却变成与邪法合作,我如何受得了?”   事实上他现下虽然头脑清醒,可是心中仍然存留着欲念春情,这并不是说杜希言的“定力”太差,而是事实上像余小双这么美丽的少女,谁不想占有她呢?所以他心中的欲念,只不过被邪法刺激得高涨起来而已。   这等情势虽然给杜希言带来困扰,但另一方面,他又隐隐感觉到讨论下去,似乎对击破邪法大有帮助。   他放软声音,道:“小双,我刚才对你说过,我们在妖人邪法影响之下。若是做出苟且之事,那就与妖人毫无区别了,你可还记得这番话么?”   余小双道:“我记得。”   杜希言道:“‘邪’与‘正’的意义,不过是‘应该’或‘不应该’而已,对不对?”   余小双道:“对呀!做坏事,走邪路,就是做不应该之事而已。”   杜希言道:“这就行啦!咱们没有任何理由,在这儿做出越轨的事,假如那样做了,我们的心灵,永远受一种邪恶力量控制。因为我们的理性,抗拒不住邪法,便也等如被邪法所制了,对不对?”   他演绎出这个结论,自知已是千真万确的道理,再对也没有了,顿时大喜,心知已经找到破邪之法。   余小双道:“是的,是的,我们不可失败。”   杜希言奋然道:“也不可逃跑,否则邪法的阴影,会永远留在心灵中,时时俟机而动,这亦是十分可怕的事。”   余小双与他一样,完全被这个理论说服了,当下道:“好,我记得提醒你不要失去理性,我们到现在为止,仍然是好朋友,而没有其他的关系。”   她嫣然一笑,宛如春花盛开,既美丽,而又纯洁。   杜希言从她的笑容中,突然获得勇气信心,当下大踏步向大床行去,眼光毫不畏缩地投向那个裸女。   他怀着欣赏的心情,忖道:“这个女孩子美得很,这等情景,实在叫人难以忘怀,但最可惜的是她已受尽妖人蹂襕,只不知我能不能救助她跳出火坑?”   杜希言的念头,忽然转到救助这个裸体女子之事上去,心中顿时充满了同情,以及凛然磅礴的侠义之气。   他走到床边,停步叫道:“小双,过来一下。”,他的目光已找到一堆衣服,所以叫她过来替这个裸女穿着。   余小双急急道:“不行,不行。”   杜希言讶道:“怎么啦?你走不动么?”   余小双道:“不是走不动,而是……而是……”   杜希言皱眉道:“那是为什么呢?”   余小双道:“我怕我们……又忍不住……”杜希言这才会过意来,道:“不要怕,我只是要你替这个女的穿衣服而已。”余小双道:“但那张床……”杜希言道:“没关系,我们有许多事要做,都是很重要的,岂能被‘情欲’牵制,而事事都有顾忌?来吧!救人要紧,也许她身世非常可怜,而遭遇又如此的悲惨。如果我们不救助她?谁会救她呢?”余小双听了这话,马上消失了一切的疑虑,很快走到床边,顺手已把衣服拿过来,一面说道:“唉!你说的是,她或者是被妖人掳劫的,正如我的遭遇一样。”她心中充满了“救人”的慈悲之意,别无杂念。虽然已爬上那“邪恶”的床铺,却没有丝毫异感。   她很快就替那个女孩子穿上衣服,回头道:“现在怎么办?”杜希言道:“我给她嗅吸一点药末,她马上就会回醒,可是这么一来,须化费许多唇舌询问和解释等,将会耽误时间。我们暂时不管她,等搜遍妖窟,出来时经过此处,才顺手救醒她。你说这样好不好?”   余小双道:“我不知道,你既然这么说,一定没错。”她给他以一个甜蜜纯洁的笑容,便跳落地上。他们开始继续冒险的搜索,在另一个房间内,又见到两名昏卧的妖人,杜希地毫不心疑,都给点了死穴。在另一个石室内,有三个妙龄女子,面貌都颇好看,身段甚是丰满。   她们分别昏卧在床上、椅上和地上。   她们身上都有衣服,甚是华丽,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条皮鞭。   杜希地迷惑地道:“不知是何缘故,我不想救她们。”   余小双欣然道:“啊!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那就好了。”   杜希地道:“她们看来都不是好女人。”   余小双道:“是呀!妖里妖气的,恐怕不是好东西。”   杜希言拿起那条皮鞭,一面观察,一面说道:“此鞭特别的细小,想是专供女子使用。   鞭身上泡过药物,抽在皮肤上,会增加数倍痛楚之感。”   余小双道:“她们拿来打谁呢?”   杜希言游目四顾,道:“反正不会拿来抽打那些妖人就是,让我们再搜查下。”   他向角落走去,那边有一道门户,门扉紧闭。   他把门闩托起,拉开木门,目光到处,但见门内乃是一处宽大的洞窟,四壁和地面都很粗糙。   窟内点燃着八支火炬,熊熊火光,把这个洞窟照得还算明亮,但见四下堆放许多人骨,发出阵阵刺鼻的怪味。   余小以已到了杜希地身后,她只看了一眼,就把面庞贴在他背脊上,不敢多看。口中骇然道:“哎呀!这么多人骨,真可怕。”   杜希地道:“不但有很多骨骼,还有六个妇人,看这情形,这间洞,竟是白骨教的庞大制造工厂呢!”   余小双道:“制造什么呢?”   杜希地道:“制造恐怖和罪恶。”   他停一下,又道:“直接的说法是制造可怕的骷髅,这些人骨,都分门别类地堆放着,骷髅头骨是一堆,四肢亦都分开,还有躯干等等。这些妇人们逐一拼合为一具完整的骷髅。”   余小双大有余悸地道:“这等工作,给我再多的工钱,我也不干。”   仕希地道:“她们也不愿于呢!”   余小双统共只看过一眼,现在仍然不愿往那恐怖的场所望去,口中问道:“你怎生得知广   杜希言道:“因为这群妇人们,脚上都有锁炼,可知已是失去自由的人。同时我已省悟出那条皮鞭的用途了。”   余小双道:“对,对,如果不是强迫,谁也不愿在这种地方,干这种活。”   杜希地道:“你在外面等一等,我进去解救她们。”   余小双却没有走开,仍然扯住他背上的衣服,跟他走人这一座宛如地狱的洞窟内。。   那六名妇女,有的俯仆。她们身边都有一个水壶。每人相距约是六尺,看来各人的工作都不同。   但总之她们最后便将这些散开的骨头,联结成一具完整的骷髅。用的是一条很细的泡制过的上好麻线。   她们的年纪看来都超过五十岁,手脚布着皱纹,头发白的很多。   杜希言大为恻然,道:“小双,她们在这儿已不知做了多少年苦工啦!”   余小双道:“是呀!这里气味怪难闻的,我只要做一天就非死不可。”   杜希地道:“瞧,有一个背上衣衫尽裂,露出鞭答的痕迹,任何人被这条鞭子一抽,没气力也不敢不做。   余小双道:“真的这么厉害?   杜希言道’你可要亲自试一下?   当然他不必等她的回答,逞自蹲下去,抓起锁炼查看,接着命余小双出去,在那三女身上搜寻钥匙。   她很快就拿了一束钥匙进来,杜希地为她们一一打开,然后取出解药,在她们鼻子下涂抹上一点。   六个妇人先后打个喷嚏,接着回醒过来。   她们一看杠。余二人站在前面,登时都骇得发抖,人人都急忙低头拿起骨头,继续做工。   杜希地道:“你们不要做啦。   那六名妇人骇得滚伏地上,连连叩头,余小双大惑道:“你们怎么呀?   杜希地看看手中的鞭子,登时省悟,便朗声道:“我们是白骨教的仇人,现在是解救你们的,外面有三个女子,似乎不是好人。   那六个妇人叩头的动作都慢下来,可是仍然不敢抬头。   余小双柔声道:“起来吧!你们脚上的锁炼都弄掉啦!   她们一看果然已经自由,当下便信了大半,于是先后抬起头来,打量这一对年轻的男女。   其中一个说道:“我们可以出去么?   枚希地道:“当然可以,如果你们认得路,还可以自行逃出这妖窟。”   他们一面说,一面退出外面房间。   那六个妇人沉默地对望了一阵,终于走出来。   杜希地丢掉手中的鞭子,道:“我们还得四下搜索,你们认得路逃出此地么?   一个妇人道:“我们认得……”   她转眼向那三个女子望去,眼光中尽是恨毒的火焰。   只听她又道:“我们以前都是侍女,做错了事情,便被罚到这儿做工,这几个妖女,天天鞭打我们/   杜希地道:“你们做工多久了?”   那个妇人道;“大概做了五六年啦!”   杜希言又道:“你今年几岁?”   那妇人道:“三十二岁。”   杜希地又问其他的妇人,也都是三十岁左右而已,他向余小双道:“我明白啦,她人是被骨头的臭气和无限的折磨,弄得如此苍老憔悴的。   余小双惊道;“真可怕,三十岁的人能够变得这么老么?   杜希言道:“这可不是证据么?   这时其中一个妇人奔上前,拾起皮鞭,向那三个昏迷中的女子用力抽挞她们,那条鞭子十分厉害,马上衣衫破裂,皮开肉绽,沁出鲜血,她的动作相当敏捷,手上颇有气力,有一次甚至把一个女子抽得翻滚出数尺之遥。   杜希地没有制止她,因此,当她手停之时,其余的妇人争着拥上去,捡过鞭子向三女挥打。   她们那一副凶残含恨的样子,使余小双不忍卒睹。而那三女,很快就全身皆血,看来已经活不成了。   社希地等她们都停止了,才高声道:“你们的仇恨泄完了没有?   一个妇人应道:“唉!如果有机会刺杀那些妖人的话,贱妇就算送了性命,也是甘心。   另一个妇人道:“我们样子长得还可以的时候,所有的妖人都奸淫我们。而整日还不得休息地服侍他们。   余小双尖声道:“这些万恶妖人真是该死!   她声音中充满了对妇人们同情,也含蕴对妖人们的强烈痛恨。   那些妇人都感激地望着她,其中一个点头道:“谢谢你,姑娘,你也是女性,所以晓得这中间的痛苦。   另一个妇人恨恨道:“试想那些妖人在奸淫我们之时,心肝宝贝地乱叫,但满足之后,就完全不认识我们了,稍稍有点错误,便又打又骂。   杜希地举起一只手,示意她们安静,才道:“其后你们的遭遇更加悲惨痛苦,这是我们都可以想像出来的,所以你们不用多说了,现在是行动的时候。   他逐一打量这六个外貌宛如老妇的女人,接着又道:“你们都学过武功,对不对?   她们齐齐颔首,眼中都射出一种热切的希望。   杜希地忖道:“她们已猜到我的想法啦!   当下慎重地道:“想座妖窟,你们都很熟悉,对不?   她们都应了“是”。   杜希言道:“那么我们一齐动手,把所有妖人杀死,一个都别留下,这些妖人虽然有邪术,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可是现在已被我制住,个个昏迷不醒人事。   她们发出低低的,深沉的欢呼声,听起来宛如一群野兽在咆哮似的。   杜希地又道:“还有三件事,你们好生听着,记在心头。”   这时连余小双也替她们感到不耐烦了,着急地道:“什么事,快说呀!   杜希地肃然道:“第一件,咱们不是妖人,所以不可学他们那般残忍冷酷,该杀的才杀。万万不可乱杀人。”   她们都想了一下,才恭敬地答应了。   社希地又道:“第二件,你们不管多么饿和渴,但这洞窟内任何食物和水,都不许取用,你们千万记住。   她们不是笨人,这一点马上就明白了。“第三件是我有几个人要带走……”他形容出李玉尘、凌九重和许公强夫妇的形貌,又道:“这些人有的是我的朋友,被妖人困住,有的是我的仇人,非带出去,加以处置不可。…   她们无不认真地答应,记在心中。   杜希地又道:“这个洞窟乃是按照五行生克之理,分为五个主要的部份。现在已有一部份被我搜过,剩下四个部份,我们八个人,分头前往。”   八个人分四队,每队两人。杜希地自然与余小双在一起。   他选择的中央戊土宫,那一定是白骨教主素尸神君坐镇居住之所。   杜希地预先告诉余小双,并且道:“你最好先到外面等我。”   余小双摇头道:“你知道我决不会管他的。”   杜希地叹口气,道:“是的,那么我们走吧!   他们往前行去,穿过两个房间,杀了三名妖人,最后,来到一座宽大高敞的厅堂,壁间供着一些神像。   这些神像,都是狰狞奇异的样子,一望而知并非正正当当的神道。   杜希地拦住余小双,道:“这座厅堂,就是白骨教的神殿,咱们这一踏人去,有没有危险,可见分晓。   余小双道:“我们已经历了不少危险,是么?”   杜希地点点头,道:“但这一处,有点不同。   余小双道:“怎么不同法?杜希言沉吟一下,才道:“反正咱们非进去不可,现在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他紧一紧身上的“月魄”剑,首先跨人去,余小双也跟着进去。人殿才走了三四步,后面传来“砰”的一声。   这一下响声既震耳,加上厅堂的回声,使人不禁感到一阵恐怖,回头看时,厅门已被封住。   那大概是一块钢板,把门口封堵得没有丝毫缝隙。   杜希地道:“小双,你可曾注意到外面的甬道?   社希地道:“这边一封闭,另一边墙上就会出现门户,这样跟踪而来的人,就想不到我们被困在这边了。…   余小双哦了一声,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杜希地道:“让我查勘一下再说。”   杜希地的声音和态度都沉着和平静,这使余小双感到安心不少。   这座神殿前半截还有些巨大儿香炉,两边壁下,则放置着石棺,每一边有四具,可不知棺中有尸首没有。   内半进光线比较黝暗,并且有四级石阶,到处皆是奇形怪状,狰狞可怖的神像,有大有小。   有几具神像是站在地上,比常人还要高大,神态迫人。余小双一瞧,心生畏怖,当真不敢走进去。   杜希言走动的范围很狭窄,也没有到内进的殿上。   瞧看了好一阵,才道:“小双,咱们退路已断,因此,我们势必要往前走,找寻出路,对也不对?”余小双道:“是呀……”她虽然极力镇静,但她天性娇柔茬弱,所以还是露出惊怯之意。杜希地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别怕,我自信可以找出办法,虽然我好像在询问你,但其实这是我思索推论的过程而已,绝对不是无法可施。他停歇一下,又道:“这座神殿,与素尸神君的居室,一定是紧贴着的。所以我们还有机会找到这个恶人,把他诛杀,为世除害。”余小双怯怯道:“但我们如何出去呢?杜希地道:“这一点暂时用不着伤脑筋,我们先研究诛杀素尸神君之事。我认为他现下也在昏迷中,你猜呢?”余小双元奈寰道:“我一点都猜不到。杜希地道:“这素尸神君练有一身邪法,又有武功,而此地又是他悉心布置的险地,因此,他决计不怕咱们侵入,反而高兴才对。”   余小双道:“他高兴或反对,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广杜希地道:“关系可大啦!如若他应该高兴的话,则咱们一进来,他就大可以现身出来,把我们擒下。”   余小双哦了一声,若有所悟地道:“照你这样说来,他没有现身,便表示他已在昏迷中了?   杜希地道:“正是如此,你瞧我猜得可对?   余小双道:“但愿真是如此。”   她不说“对”或“不对”,可见得她对这个妖人,十分畏怖,以致不敢作任何判断。   杜希地道:“假如这素尸神君尚在昏迷中,则咱们当急之务,便是如何能趁妖人未醒以前,把他找到。   他所说这一句,眼中不知不觉闪射出焦急的光芒。可见得他计算过时间,晓得所剩有限。   余小双觉察了这一点,连忙道:“那么快找呀!   杜希地道:“急也没有用,要知素尸神君本身既练有邪法,又有武功。则他这座神殿,平时一定不会把‘封闭殿门’的机关打开的,现在他既是打开,可见得他自知支撑不,定会失去知觉,这才借重机关埋伏之力。”   他停顿一下,又道:“因此之故,咱们找寻他的寝所之时,一定会遇上危险的机关。”   这就是他的结论,听起来似乎不希奇,但如若不是事先得到这个足以确信的结论,行动之时,定然更为危险。   他仍不行动,再度转头回看,过了一阵,才道:“本来在这等山腹岩洞之内,由于不是有计划的盖建,而是依照天然形势开凿,所以纵然精通土木之学,也查不出素尸神君的寝处,然而我仍有一点线索可寻,那就是从通风和通光的路线查看出位置来。”   他举手指着外殿的石壁,道:“那边有四具石棺,而对面壁下亦有四具石棺,这便是通风系统。左面的石棺,则是掩饰用的。”   余小双道:“只不知人口在什么地方?”   杜希言道:“只要知道方位,就不难找到人口,你站在这儿别动,我过去打开棺盖,瞧瞧棺中的情形。   他小心翼翼地行去,到了右壁下的石棺前,突然泛起一阵依稀曾见之感。   他寻思一下,倏地记起了初入“天罡堡”之时,也曾见过这等形式的石棺,还被许公强骇个半死。   如今他与那时大不相同了,不但武功高强,同时又读了无数秘典异书,囊中也带着许许多多奇怪工具,包括好多种性质不同的“毒药”,随时可以变成毒药高手,或者是夜盗千家的人物。   他自个儿摇摇头,暂时抛开心中的感受,先向那四具石棺打量。最注意的是棺盖与棺身之间的缝隙。   他毫不费力地查看出其中有两具石棺,觉得有时时打开的痕迹。而另外两具,则似乎从未打开过。   杜希言微微一笑,掣出宝剑,设法插入其中一具从未开启过的。试试看能不能把棺盖撬开。   他试了一下,就晓得可以移开,只须把一个暗锁打开就行了。于是他在囊中取出一套小工具来。   他沿着边缝摸去,果然在靠墙内那一面,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们洞,可供锁钥插入。他先用钢丝试一试,然后选择合适的工具,试行开启。   余小双忍不住走过来看,但见杜希言一面倾听,一面转动手中的工具,弄了一会,发出“滴搭”一响。   杜希地抬头欣然道:“好,锁已打开,希望里面真是通风的设备,这一处应该是输送空气的人口,另一具则是排气的出口。”   他指指其他两具石棺,又道:“这两具棺内,必有极厉害的物事,以我想来,不外是毒蛇毒虫之类,或者是以邪法操纵的奇怪东西。…   余小双骇然道:“那就不要打开它们。   杜希地道:“你站远一点,我要打开这个棺盖啦!   余小双迟疑不迟,道:“可会有危险么?   杜希地道:“如果是我设计,就极为危险,我一定装置爆炸力极强大的机关,任何人一打开,就和石棺一起炸为飞粉。   余小双扑上去,急急拉住他的手臂,道:“那么你还要于什么?   杜希言轻轻推开她,一面道:“我只是说我设计才会如上。”余小双道:“万一人家也装了炸药,如何是好?”   杜希言道:“那我也不知道啦!余小双伸手抓住他,不让他开棺,道:“不,你另外找那入口吧,他们总不会在这个石棺进出啊!   杜希言一来不愿太拂逆她的好意,二来也觉得开棺之举太以危险,当下放弃了开棺,向内殿行去。   他到了那几级台阶下面,便停下脚步,说道:“咱们越过这些石阶,就踏入内殿范围。   以我看来,内殿的埋伏,比石棺还要危险些。”   余小双又拉住他,道:“那么索性不找也罢!   杜希地道:“假如咱们不趁这机会,深入虎穴,把妖人的主脑杀死,将来永远没有这种绝佳机会了。”   余小双道:“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做呢?…   壮希地道:“因为我们有能力,同时我们又有理想,崇尚正义,痛恨残暴,此外,我还有私人的理由,对不?   余小双道:“唉!我们如果只是平凡的人/   杜希言耸耸肩,道:“自古形势比人强,咱们已在这等环境之中,做了这等样之人,便只好照着应走的路走去。”   他的目光在地面上扫来扫去,又道:“你瞧,地上铺着的都是径尺的方砖,一共有三种颜色。在这三种颜色的方砖上,只有一种色彩,表示安全。这是二对一的机会。   余小双心中慌成一团,要知她虽然经历过不少危险,但那都是糊里糊涂就陷在其中的,而不是像这刻那么明晰清楚寰感觉得出来。   换言之,她不但预知杀身之险就在眼前,而且还不可以避开,这是更令人恐惧不安的因素。   杜希地又道:“任何懂得布置机关埋伏之人,定要考虑到被人探测之举,是以必有预防,咱们就算探测得出来,也必定逃不了毒手。因为这等情况,是设计之人,早就计算过的,你说是也不是?”   余小双道:“我不知道。   声音显然有点颤抖。   杜希地道:“那道人口门户,必定在靠墙边的一尊巨大神像后面,我就算能安然抵达神像之前,也不易躲过这尊神像袭击的威力,当然那也是一种埋伏。”   余小双回头向殿门望去,道:“你能打开那道钢板么?   杜希地摇摇头,道:“那是障眼法,谁也打不开的,但另有通路可以出去。   余小双忙道:“你嗤笑我也好;骂我也好,我还是要你找出通路,快快离开。”   杜希言道:“现在你已知道这一进内殿的危险,所以也情愿我冒险打开石棺,我告诉你。只要不爆炸,我就可以使躲在密室中的人,无法活命。   余小双道:“我们再找机会除去素尸神君,不比现下冒险好么?   杜希地道:“下次?那里还有下一次?素尸神君这回如若不死,定要出山,与鬼王魏湘寒勾结,大乱天下。   余小双道:“这个责任要我们负么?”   社希地道:“你得知道,我非杀死鬼王不可呀!   余小双楞一下,道:“这话可是当真?   杜希地道:“难道我还会骗你,我如若不是要杀死这个高明的人物,我早就修习武功,而不须去学什么土木之学,绕个大圈,到天罡堡求取丹凤针了。…   他停顿一下,又道:“总而言之,这个白骨教的教主,非杀死不可。不然的话,我更没有法子达成任务啦!   他目光中含着询问之意,向余小双凝视。   余小双无奈地叹口气,道:“随你怎么做吧!反正我跟定你就是。   杜希地更不迟疑,道:“我宁可选择开棺之法。”   他转身行去,又道:“若是有炸药的话,轰的一声炸为飞灰,倒可以省去无穷烦恼。”   他说的轻松,但余小双却听得毛骨饨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幽默”的味道。因此她烦恼地摇头不已。   两人走到石棺前,杜希言马上就动手,利用一件小工具插入缝内,又用另一件嵌在其上,用力拧扭。但见那棺盖渐渐往上升起,不久,已开启了一道寸许的缝隙。这时杜希言已可以伸指进去,抓紧棺盖了。他双手抓住棺盖,向余小双投以一瞥,这才运力往上掀。这块石棺的盖虽然沉重,但杜希言并不显得很费力,但见棺盖迅即升起,不曾发出任何声响。余小双在较远之处,是可以略略弯身,瞧看棺中情形。棺内似乎空无一物,同时亦没有任何异味。杜希言迅即把整块棺盖举起,轻轻放在一旁,接着就用手势警告余小双,叫她不可发出任何声响。   但见棺底有两个圆洞,洞口用又细又密的铁丝织成网子,盖在其上,一望而知此是“过滤”空气之用。   杜希言在怀中掏出几个瓶子,挥手叫余小双退后,这才动手施为,把合成的剧毒,放入棺底两个圆洞内。   余小双没有看见他如何施为,她虽然心肠十分慈软,连杀死一只蚂蚁,也会生出不忍之心。   然而这刻她却全心全意寰暗暗祈祷上苍,希望杜希地的毒功灵光,能够杀死素尸神君等人。   转眼间杜希言已经把棺盖盖好,回头向她笑笑,拉她向殿门行去。   他轻而易举地找到开启暗门的机括,使他们两人安然离开这座阴森可怖的神殿。两人出得雨道,都不禁舒一口气。   余小双道:“你不是曾经施展一次毒而失败么?”   杜希言道:“以常理推论,白骨教中能抵御我施毒之人,最多只有一个。而这个人眼下已经追赶云散花去了。”   余小双惊道:“万一他回来碰上我们,如何是好?   杜言道:“大概不会,他追不到云散花,决不回来。而云散花身有至宝,又擅长隐遁之术,怎会被擒?”   余小双道:“难道那妖人一辈子也不回来么?”   杜希言道:“那也不然,现在我们须得集中全力去对付这家伙了,其实呢,他并不是真的百毒不侵,只不过我当时用的毒,旨在使人昏迷,否则岂不是连你和凌九重等也给毒死了?那个妖人能过这一关,想是因为毒力不够强猛之故而已。”   他们一边说,一边迅快行去。   余小双又问道:“你打算怎样对付鬼王魏湘寒?他还活着么?   杜希言道:“我不知道,大概还活着吧?你没听过一句俗语说:‘好人短命,坏人千年’的话么?他一定死不了。”   余小双噗嗤一笑,道:“话不是这么说。”   杜希言道:“原来你不知道,这个老魔已具有杀不死的功力火候,只有丹凤针能制他死命。”   余小双道:“这便是你千辛万苦求取丹凤针之故么?   杜希言道:“是的。”   余小双道:“那么你现在仍然杀不死他呀!   杜希言不解道:“为什么?”   余小双道:“丹风针不在你手中,假如云散花姊姊忽然走啦!你如何是好?”   杜希地道:“不要紧,我在天罡堡中,学到许多学问,都不是世间之人所懂得的,我发现杀死魏湘寒之法,其实不止一端,例如灵壁剑炉三剑合壁,也可以杀死他,不过,用丹凤针是最快捷,最容易和最妥当之法而已。   余小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她突然娇躯大震,停下脚步。   杜希地与她说话,是以没有看见她目光所注之处。虽然如此,他也能感觉出似乎有点不妙。   他迅快转眼望去,前面丈许远之处,就是一条横的甬道,但这刻平静如常,并无可疑之物。   社希地轻轻道:“你看见什么?:’   余小双道:“有一个白衣人忽然出现了一下。”   她的声音,含蕴着惊骇之意。   杜希地道:“哦!白衣人?往那儿去了?   余小双道:“他……他好像走人墙内。”   杜希地道:“为什么你说‘像’呢?敢是有点不像?”   余小双道:“不,简直就是走入墙里不见的?   杜希地道:“就是咱们正对着的墙壁么?”   余小双道:“是的,他怎能跨人墙里呢?”   杜希地道:“待我瞧瞧,也许只是一个幻影。”   余上双一手扯住他,不让他前往,道:“不,不是幻影,虽然他是背向着我,看不见面貌,但是个高瘦个子,一定是个很冷酷的人。”   杜希地道:“咱们总不能老是站在这儿讨论呀!   余小双道:“只有鬼物才能透行过墙壁。   她终于把心中所疑惧的想法,说了出来。   杜希地道:“是的,但即使是鬼物,咱们也得看个清楚,对不对?至少那堵墙壁,会不会有问题亦须查明。   余小双精神一振,道:“对呀!也许那堵墙壁……”她跟着杜希言,急急走上去。   那条横的甬道,相当宽阔,杜余二人向两边看过,都没有人影,当下一直走到墙边,伸手摸去。   墙壁入手又冰凉,又坚硬,分明是石头砌的,他们试着用力的推和敲打,也没有发现异状。   杜希言迅快忖道:“这样说来,白骨教起码有一个妖人没有中毒,并且已发现了我们。”   余小双查明这堵墙壁儿的确确是石头的,绝元~点虚假之时,登时又充满了惊惧,全身汗毛直竖。   要知“鬼”之为物,世人元有不畏惧的,只不过程度上有所差异而已。但假如在光天化日之下,人烟稠密的地方,人的胆子又会大得多。   目下在这等阴阴暗暗,不见天日的山腹地道之内,亦是使余小双胆气更弱的一大原因。   她道:“杜先生快走吧!   杜希言深深吸一口气,极力把内心的恐惧驱掉,道:“不要急,你的确看见一个白衣人么?”   余小双道:“我真的看见。   杜希地道:“但他现在竟不出现,岂不奇怪?   余小双抓住他的臂膀,眼珠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四下瞧看。   她可不想发现那个白衣人来驳倒杜希地的话,杜希地的镇定,也不能使她消除内心的恐惧。   突然问她看见在右边的甭道内,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白衣人。她身子一震,用力睁大双眼,却看不见他的面貌。   原来那个白衣人乃是背向着他们而立,就站在甬道的中间,与他们相距大约有十多步远,动也不动。   阴阴的阴凤,向杜余两人吹来,余小双机伶伶打个寒故,用力抓紧杜希言的手臂,已经不会作声。杜希言也看见那个白色人影,那颗心不由得剧烈地跳动起来。   对付’鬼物”,他既没有经验,同时也想不出任何方法。因此,他只好也站着不动,注视着这个白衣人。   这一回他们都瞧得很清楚,那个白衣人忽然向墙边移动。他双脚根本不动,整个人冉冉飘浮而去,一下子就没入墙中,消失不见了。   余小双好不容易恢复了思想能力,用力摇一摇杜希言,颤声道:“我们快逃吧!   杜希言点点头,道:“好,往这边走。”   他说的是与刚才白衣人出现相反的方向,但当他们转身时,不由得骇呆了。敢情那白衣人已出现在这一边。   这个白衣人仍然背向他们而立,在并不光亮的雨道中,那一身白衣,显得格外的刺眼,因而也特别可怕。   由于这一边出路,他们不想出去则已,如要逃出此地,非往这边奔逃不可。   余小双呻吟一声,全身宛如大病似地抖个不停。   杜希地虽然抖得并不厉害,可是手中的“月魄”剑,锵一声掉在石地上,喷溅出一片火星。   余小双已站立不稳,又无力抓住杜希言,是以“咕咚”一声,跌在地上,杜希言呆呆地望着那白衣人,竟不晓得把她拉起来。   那个白衣人身躯缓缓转动,身上似乎有一道光华闪过。他乃是向杜余二人这边转过身子,是以面貌渐现。   但见他面貌冷峻,双眉很浓,两眼闪射出森冷的光芒。在他那件白色道袍上,胸前赫然有一个髅髅头。   这个白衣鬼物元声无息地移动,直向杜余二人行来。   杜希言不知不觉骇然后退,但只退了两步,身子就被墙壁所阻。但是他双脚一顿,挨着墙滑坐在地上。   他和余小双分明已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对方莫说是鬼物,即使是一个普通的人,这刻也能制他们死命。   余小双眼睛虽然没有闭起,可是身子直抖,能不能看清楚眼前的言象,真是一个大大的疑问。   杜希言比她好不了多少,他倚墙无力地望着,双眼作出欲闭而不能之状。对方每迫近一步,他的头就侧仰一点,好像想避开这个可怕的鬼物。   转瞬间那白衣人已走到数步之内,并且微微俯低身躯,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对青年男女。   当他这样做时,四下阴风卷刮得更加厉害,而且隐隐有鬼哭神嚎之声,从四方八面传过来。   余小双惊骇得快要昏迷过去,但她乃是练过武功之人,是以又不易像一般儿女孩子那样,动辄会失去知觉。   她虽是在十分震恐之中,仍然晓得那个白衣鬼怪,似乎要向她下手,是以向她这边移过来。   突然间一声大喝,响亮的四壁都传来“嗡嗡”的回声,大喝声中,杜希言一跃而起,手中已拣起那把“月魄剑”,划出一道强烈眩目的精虹,向那白衣人劈去。他的动作,快逾闪电,使人几乎看不清楚。   那白衣人迅即往后跃退,杜希地只劈了一剑,就站立在他对面五六尺之处,没有继续发出攻击。   双方对峙了一下,那白衣人右手缓缓举起,好像要施出什么东西似的。当他的手往上移动之际,一阵凄厉刺耳的声音,似是从遥空传来。   同时他身边数尺之地,阴风疾旋。   由此可见得如果他的右手当真扬起的话,必定会有某种可怕惊人的现象发生。换地之,这个白衣人乃是施展一种厉害邪法,那决不是人力所能抵挡得住的。   杜希言动也不动,但双眼如电,罩定对方,他的神情极力坚定和专注,一望而知他已用整个心灵的力量,紧紧攫住对方。   那白衣人的手只抬到胸前那么高,突然垂下,那股凄厉异声马上消失,甬道中也似乎明亮了许多。   他身躯摇摆了一下,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接着胸前靠近骷髅之处,也透现出血迹,这血迹还在逐渐扩大中。   这白衣人居然仍不倒下,用衣袖抹一下嘴边的血,问道:“你是谁?”   杜希言道:“你想在临死之前咒诅我的名字,是也不是?   那白衣人道:“我鬼师章楚,空自有一身本事,却想不到死在一个凡夫俗子之手,是以想得知你的姓名……”   他说到后来,声音已显得很衰弱。   然而杜希地的精神一点也不松懈,而且对这个自称“鬼师”章楚之人的死亡,心中也没有丝毫怜悯。   他道:“既然如此,告诉你也无妨。   可是余小双的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话,她着急叫道:“别告诉他,他的眼睛透露出可怕的意思。”   杜希地盯住对方的眼睛,道:“不错,我也看出来了,但难道他临死之前,竟能够仅凭我的姓名,便对我加以暗算么?我不相信。   鬼师章楚道:“假如你报上姓名和生辰八字,本真人担保你活不过三天。   此时胸口的血渍已扩大了许多,殷红一片,异常惹眼。   杜希地道:“若是如此,我何必告诉你?”   他不论是在说话也好,在转念也好,那对目光,仍然保持高度警觉,以及锐利的光芒,罩定对方。   这是一种心灵间的无形拼斗,杜希言如若杂念潮生,或者是意志力不够强大,对方定可凭藉苦修多年的某种邪恶力量,无声元息地侵入,做成祸害。   鬼师章楚大概是找不到可乘之机,突然间斗志崩溃,连退数步,身子碰到墙壁,顺势挨墙跌坐地上。   以他身负之伤,若是常人,早就气绝毙命多时。然而这个妖人,居然强撑了许久,现下还未死去。   不过这刻他力弱神散,看来已没有什么作为了。   杜希地压剑走过去,道:“章楚,你积恶如山,今日死有余辜,我希望你临死之前,能够猛然醒悟,深自仟悔以往的罪孽。”   鬼师章楚有气无力道:“忏悔又有什么用?   仕希言道:“你马上就离开这个人世,思想知觉等等,永远消灭无迹。但你还不敢面对真理,承认错误么?   章楚虽然全无气力,并非被剧烈的痛苦侵袭,但他仍然泛起惊讶的神情,抬目打量面前的青年。   他道:“以你的年纪而论,你的思想相当深刻了。   杜希言道:“我平时很注意这些问题。   章楚道:“唉!你说得对,我人都快要死了,为何还不敢面对真理?是的,我错了,这一辈子像害虫一般。   杜希言突然插口道:“你错了,我担保只要你有悔悟之心,虽然死去须臾,但仍然有补偿的机会,但愿你相信我的话。   章楚听了,固然觉得希奇。   就连余小双,也为之惊疑交集,几乎要插嘴打岔。   因为她深知杜希言的医药之道十分高明,说不定有法子救回这个妖人的性命,这样章楚方能忏悔赎罪……   她终于忍抑着不安和冲动,静看事情发展。   章楚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希言道:“我的意思是你替我解答一些艰难问题,而我凭着这些知识,便可以做些于世有益之事了。”   章楚哦一声,表示已经明白,道:“原来你认为此举等如是我假你之手,赎我之罪?”   杜希言道:“正是此意.   章楚道:“这也使得,可是……”   他忽然唉了几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抹抹嘴角的血渍,衰弱地接着道:“但我怕已支持不住啦!”   社希地马上取出一个扁扁的银质酒壶,里面便是“松子酒”,功能解百毒,以及保住一口气不断。   他灌了一点在鬼师章楚口中,只眨眼间,章楚精神陡振。   杜希地道:“除你之外,可还有人未曾昏迷的么?”   鬼师章楚点点头道:“还有一个,但不在洞窟之内。”   杜希地道:“这人是谁?可是因为追赶我的朋友而离开此地?”   章楚道:“是的,这人是教主仅存的传人,年纪虽轻,但武功和法术,都极高妙.   杜希言道:“他叫什么名字?长得怎样一个样子?”   章楚道:“他姓年,名训,只有二十八岁,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口才极好,单看外表,决想不到他是极为邪恶之人。”   杜希地道:“昨晚他没有参观那什么大法么?”   章楚道:“没有,因为他正在练功……”   杜希言道:“他擅长什么功夫?”   章楚道:“若论武功,他曾在一位字内高人门下,苦修了五载。因此,他只靠武功,也可以横行一时了。”   杜希言道:“你说的这个异人,一定是六指鬼王魏湘寒了,对也不对?”   章楚讶道:“正是。”   杜希地道:“好,他的邪法呢?擅长什么?”   章楚道:“他的天赋过人,加上武功的底子,所以已练成‘妙音摄魂大法’,厉害无比,难有敌手。”   杜希地道:“什么叫‘妙音摄魂大法’?”   章楚道:“这种大法,分作两部份,一是不知敌人躲在什么地方,便发出一种声音,任何人听了,都生似是有极熟之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一般。”   这时只要张口一应,马上昏昏欲醉,魂离躯壳……”   他停歇一下,又道:“如果是对面相峙的敌人,这种大法的威力就更无可比拟了,只要你弄出一点声音,他就能借声施法,使你听起来像是最恐怖,同时又是最足以迷惑心神的声音,不知不党中,也就魂离躯壳,失去抵抗之力。”   杜希言道:“假如我弄不出任何声音,便又如何?”   鬼师章楚道:“绝无可能,你就算捂住耳朵,也能听见自己身体移动,以及呼吸时的声响,任何人莫不如此。”   杜希言道:“这话倒是不假。”   章楚道:“何况他也可以发出魔音鬼啸,主动攻击。此举虽然在大法中效力较弱,但也很少人能抗得了。”   社希言道:“这门邪法可有破解之道么?   章楚道:“佛道两家之中,都有这种专破声闻的经咒,可是如果修持之功不深,纵然懂得经咒,也没有用。”   杜希言道:“你意思是说,最重要的还是精神修持的力量,是也不是?   章楚道:“是的,正如刚才你集中意志之力,迫得我无法施展一般。如果我不是受伤,情况就不相同了。”   杜希言道:“我自己早已认识必是如此,所以起初我假装失去抵抗之力。连剑也丢在地上,事实上我已算好尺寸距离,所以等你过来,又对我疏忽之时,我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劈了你一剑……”   他停一下,又道:“既然那年训武功高明,这等诱敌暗袭之法,只怕不能奏效啦!我非得另想法子不可。”   章楚道:“年训非常机警狡黠,反应极快,想偷袭他,实在很不容易。   杜希言道:“这种敌手,几乎是无法取胜的,可是任何人都有致命的弱点,年训虽然厉害,也不会例外。”   章楚道:“但等你找到他的弱点,只怕为时已晚。”   杜希地道:“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要向你请教。   章楚道:“什么问题?”   杜希言道:“我从种种证据看来,邪法竟是真有其妙,大概世间传说的驱役鬼神,吐火飞刀等等,都不是假的。”   章楚道:“这些不过是障眼法,不算十分困难之事。如果在特定的处所,这等障眼法也可以取人性命。   杜希言道:“例如在这白骨教的洞府之内,你们可以用这些邪法杀人了。”   章楚道:“是的,在外面就只能骇骇人,不过效力仍然十分宏大。”   社希地道:“是不是能把人骇死?”   章楚道:“胆小之人,当真可以骇死,就算胆大之人,亦将心神不定,惊骇交集,这时,我们就有可乘之机了。”   杜希地道:“对呀!只要有过训练之人,便能利用别的手段,趁对方心神不定之时,加以杀害了………”   他想一下,又道:“我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的存在?”   章楚道:“我也不知道。   他也晓得这个问题,已深入“邪法”的本质之中,因为他自己练法之初,也时时须得思考这个问题。   他又道:“假如有鬼,则我们以法力驱役恶鬼去加害敌人,便变成很合理之事,也非常人能够抗拒的。   杜希言道:“我正是这么想。   章楚道:“但我不知道有没有鬼,虽然我们可以使人看见种种可怕的鬼物形象,但那是出于我们的力量,并非天然就有的。   社希地道:“人力可以制造出鬼物么?   章楚道:“当然可以啦!咱们人类赋有无穷潜力,可以利用大自然中各种物持,加以变化组合,制造出种种超自然的现象,事实上我知道有人能凭藉一些奇异的法宝,做出极骇人听闻的事,飞天遁地,都办得到。   杜希言道:“那么这种惊人的成就,仍然有法子抗御,或者加以毁灭了。   章楚道:“理论上虽然可以,但事实上很难做到。”   杜希地道:“只要不是真的鬼物,我就不怕。   章楚道:“我练法多年,但至今还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鬼,说是没有,有时又似乎会有鬼物存在。   杜希言道:“既然连你也不知,我暂时可以假定没有鬼,但却不知道你们如何能弄出鬼影幢幢,异声四起的景象?可有什么工具么?   章楚道:“若要具有杀害的力量,就必须有配合的环境和设备,但在别的场合,仍可施展,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杜希地道:“是的,但我不明白的是,如果在没有事先布置过的环境中。怎能制造出超自然的景象呢?”   章楚道:“问得好,这答案是:由于我们经过很多艰苦的修练,才具有这样的力量,你认为如何?”   杜希地道:“虽可成立,但仍然有点勉强,因为修炼过程虽是艰苦,但世上不怕艰苦的人甚多,以武功而论,就有非常艰苦的过程,可是邪教至今势力仍然很小,可知单单是不怕吃苦,仍是不行的。”   章楚道:“对极了,除去坚忍的意志之外,还须有这等天赋,也即是必须是天生邪恶之人,才练得成法力。”   他想了一下,又道:“在练功过程中,须得是非常冷酷残忍,心术邪恶之人,方能忍受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余小双插口道:“我也懂啦!我师父说过我不宜修习武功,因为武艺练得高深之时,每一招都讲究如何出手制人死命,我总是觉得不忍心杀人,便老是练不好……”   章楚道:“修练邪法比武功可怕得多了,可说是绝情灭性,也不知须得杀害多少生灵,才练得成功。”   他突然提高声音,道:“素尸神君的传人年训,真是天生邪恶无比之人,他的思想和行动,自然而然就有一种邪异的力量,因此他的成就最大……”   社希地道:“他的外表一点都不邪恶对么?”   章楚道:“是的,只看他的外表必能把人骗死,他所有的师兄弟,都是死在他的手中,以我看来,连素尸神君也很忌惮他,这也是邪教无法盛大之故,我们这些人,纵然是师徒或同门师兄弟,仍然互相残杀不已。”   杜希言发现对方的眼神,逐渐转淡,晓得他的生机已尽,当下道:“你已给我莫大的帮助,也算得是你在死前的悔悟赎罪,我谨代表其他崇尚正义的人们,向你致最大的敬意。”   鬼师章楚深深唱叹一声,道:“你大概是代表‘正义’的力量了,虽然正义的力量,似乎很空泛,但现在我看到有人为它奋斗,不惜一己的生命,才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存在,至于‘邪恶’的力量,却比较明显,不必多说。”   杜希言道:“你可有什么事要我做的没有?”   章楚想了一下,缓缓道:“没有了,哎唉!原来我是如此孤独,连一个可以关心的人都没有……”     第二十四章 灭绝人性役鬼术     这种垂死时的哀鸣,虽然语句和内容都相同,但若是出自常人之口,一定不会如此打动人心,使人生出无限同情。   杜希言大为感慨,忖道:“有些人须得死神临头之时,才能忏侮平生罪孽。如果他能早早觉悟,相信不致于有今日的下场,至少也不至于连一个可以关心的人都没有。”   但见鬼师章楚双眼一闭,头颅无力地欹垂一侧,就此断气,结束了他罪孽深重的一生。   杜希言转脸向余小双望去,但见这个美丽纯情的少女,眼眶含泪,一副不胜凄楚的样子。   他立刻表现得很坚强地说道:“小双,走吧!”   余小双道:“你不埋葬了他的尸体么、’   杜希言道:“我不是不想,但时间已不允许了,我心中有两点疑虑,非得赶紧设法,消除这个危机不可。”   余小双道:“什么危机?”   杜希言道:“就是素尸神君的传人年训,他不但不曾中毒昏倒,甚且已追蹑云散花而去,极可能已把她擒获。”   余小双惊道:“啊呀!那么快走吧!”   杜希言举步行去,一面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年训始终没法子破去云散花隐遁之术,则他这刻必定已折回来,咱们这一出去,恰好碰上。”   他渐行渐快,话声停顿一下,又道:“但最令人担心的是他在碰上咱们之前,先看见那六个女人,当然就不会放过她们的……”   余小双道:“是啊!那六名妇人讲好在洞府外等候的。”   杜希言道:“她们受尽了妖人的磨折,幸而得脱枷锁,重见天日,如果就此惨死在年训手底,试想是何等悲惨可怜?”   余小双道:“是啊!真急死人啦!”   杜希言现在已变成自言自语,道:“这六名妇人固然不免惨死,而我相信她们在;临死以前,因为受不了年训的恶毒手段,一定把咱们的踪迹说出来他自语之故,乃是自家在推测究想,可不是故意说来吓唬余小双。   余小双听了这话,不禁大惊道:“那么我们要小心些……”   杜希言道:“以情理来想,那六名妇人尚未出去洞府门外则已,如若已经出洞,肯定把凌九重和李玉尘都带了出去。因此,至少凌李二人是笃定要遭劫了。”   余小双越听越怕,跟着奔行得更快些。然而她旋即又记起杜希言不懂邪法,若是碰上年训,定必凶多吉少。   她权衡之下,总是觉得杜希言的性命,比旁人珍贵得多,因此她急跃数步,伸手把杜希言拦住。   她道:“慢着,你如何应付那年训呢?”   杜希言道:“只好随机应变了。”   余小双道:“碰上年训这等敌人,生死存亡,只是指顾间之事,你可能连应变的机会都没有,那便如何?”   杜希言耸耸肩,道:“那也没有法子呀!难道咱们一直躲在这儿不成?”   余小双道:“能躲得过他么?”   杜希言道:“当然不行啦!”   余小双道:“既然不能躲,那就只好迎敌了。”   杜希言道:“是啊!我也这么想,咱们快走。”   余小双道:“我有一人要求,你必须答应我。”   杜希言讶道:“什么要求?”   余小双道:“这回一定让我在前面走,你隔远一点跟着,如果碰上年训,我可以耽误他一下,你便可以应变了。”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这算是什么主意?我岂能让你冒杀身之险,打这个头阵?”   余小双道:“你不答应也不行,这是唯一可行之法,我虽然也很害怕,但除此之外没另一条路可走了。”   杜希言还是不依,道:“你别胡出主意。”   余小双坚决地道:“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对的。”   杜希言仍然连连摇头,他心中明知余小双之言不假,可是此举实在太危险了,如何使得?   余小双轻轻道:“杜大哥,我晓得你完全是为我着想,但你可曾想到,假如你打头阵失手,我将遭遇什么命运?”   杜希言道:“话虽如此,但……”   余小双道:“其实你心中也明白,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如果你失手了,我一样逃不了妖人的毒手。”   杜希言道:“我总觉得这办法不好。”   余小双道:“以情理想来,那妖人如果见我独自行走,决计不会立下毒手,一定是把我拦住,询问情形……”   她虽然在讲道理,但声音态度,处处都流露出坚定不移的决心,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意思。   杜希言沉吟一下,颔首道:“好,咱们就这么办。”   他虽然外表儒雅温柔,但其实是个极有决断之人,刚才的不答应,只不过想不到应付之计而已。   当下把出洞的路径告诉她,然后让她独个儿领先行去。   余小双谨记杜希言的吩咐,尽量表现出她的惊惶害怕,由于她的确害怕,所以用不着装作,已经十分明显I。   走了一程,已快到洞府门口,甬道两边的灯光突然一暗,接着阵阵阴风袭至身上,森寒可怖之极。   她这次已有经验,晓得这是邪法的先兆.她不禁打个冷战,停下脚步,身体靠墙,转眼向两头张望。   突然耳边听到一阵阵凄厉怪异的声响,霎时令人感到好像是陷身于险恶幽暗的地方一般,十分恐怖。   这阵凄厉声并不停止,但其中又隐隐有人在叫着余小双的名字。   她侧耳听去,果然是有人在叫自己,甚是清晰,决计不会弄错,而已这口音分明是杜希言的。   余小双第一个念头是:杜希言必定遭遇到邪魔鬼怪的侵袭,是以叫喊她,也许是叫她快点逃走之意。   她差点就出声答话,并且向他那边奔去。   然而她马上就瞿然警觉,因为叫声的来路,竟是从洞口方面传来,而杜希言分明在她后面远处躲着。   这一点的发现,顿时使她记起了鬼师章楚透露的秘密,那是关于“年训”的绝技,叫做“妙音摄魂大法”。据章楚说,年训施展这一门邪法时,有阵阵奇异魔音和鬼啸之声,任何人听了,都好像有人在叫唤自己一般。   如果出声答应,马上就中邪倒地。   她闷声不敢答应,而由于这些迹象,可知必是年训回到此地,因此她心中的惊惶,无法掩饰。   这一阵魔号鬼啸之声,很快就停止了。假若再不停止,余小双便得昏死过去。原来她虽是闭口不答那阵阵叫唤,可是这些奇异的声音,已足以令她全身感到十分难过。她自己的呼吸声,也渐渐响如雷鸣。   所以她即使不答声,但仍然会昏死过去的。   声音一歇,两边壁上的灯光,忽然转为淡绿色,火苗猛升,长逾半尺,照的四下一片惨绿的凄厉气氛。   余小双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双眼欲闭。可是她又极想看看这个“年训”长得什么样子,这才支持撑得住。   突然间,眼前一黑,到恢复光明之时,她面前已站着一人。   但见此人长得比常人略高,面目韶秀,身穿儒服,风度翩翩,怎样看也不像是个邪教的妖人。   他面上挂着笑容,洁白的牙齿,微微露现,锐利的目光,在余小双面上不住盘旋,然后看遍她全身。   这个年轻儒土的目光,锐利得生像可以穿透衣服似的,使余小双感到赤裸的羞赧,不由得抱胸侧身的避让。   那年轻儒士道:“姑娘贵姓芳名呀?”   余小双惊魂未定,实在无法发出声音。因此她的檀口开合了几下,对方连一丝声音都没听见。   那儒士又道:“姑娘别害怕,也用不着自高身价。”   余小双终于发出声音,道:“我叫余小双……”   儒土道:“这名字很好,我姓年名训。”   余小双道:“年先生,你刚刚说我什么?”   年训潇洒地笑一下,道:“我请求你不必自高身价。”   余小双不解道:“我…我没有呀!”   年训道:“难怪余姑娘不明白,我天生有一种灵敏的感觉,只须一望之下,就晓得对方是不是我的敌手。”   余小双还是不明白地“哦”了一声。   年训道:“如果不是我的敌手,我就不大加以理会,你既不是我的敌手,便没有理由要害怕我了。”   余小双这才明白,轻轻道:“是的,我不是你的敌手。”   年训感觉她的温柔软弱,乃是出自天性。这种特质见诸一个女孩子身上,益发增加她的美态。   因此他的神色也变得很平和友善,道:“你不是还有一个男朋友,充当你的护花使者的么?”   余小双顿时晓得他已见到那些妇人,是以问出情况,只不知那些可怜的妇人,可曾遭了他的毒手?   她自然不必隐瞒,当下点点头,道:“是的。”   年训道:“他叫什么名字?”   余小双道:“杜希言。”   年训道:“长得英俊么?”   余小双瞠目道:“这是什么意思?”   年训笑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他配得起配不起你而已,你是我平生所见的女孩子中,最漂亮可爱的一个。”   余小双道:”他长得很不错。”   年训道:“但他何以不与你在一起?”   余小双正要回答,年训马上用手势制止她开口,自己道:“你且别说,让我猜一猜可好丁’   余小双点头道:“好呀!”   年训道:“他已经遭逢意外,气绝毙命了,是也不是?”   余小双垂头道:“是的,你怎生得知的?”   年训道:“第一点,你们没有理由会分开走,因为你们万万想不到我老早在洞口恭候,有人出来,我就拿下。”   余小双叹息一声,没有话说。   年训泛起得意的神情,又道:“其次,我施展一种非常高深奇奥的法术,而你居然没有回答,可见得你已知道杜希言的死亡,是以根本不敢置信是他在呼唤你,反而十分恐惧。”   余小双点点头,道:“你好像能看见我的念头一般。”   年训在这等美女之前,免不了露出男人好胜的本性,仰天傲然长笑,道:“当然啦!莫说是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就算是一头老狐狸,也休想骗得过我双眼。”   他的笑声收敛之后,便静静地凝视着余小双。   余小双不知他转什么念头,也不知杜希言会不会出现?更不知局势将会如何变化?是以心中大是惊疑。   只听年训道:“余姑娘,杜希言如何一个死法?”   余小双怔了一下,她实在不知怎生回答才好,但又不能不答。   当下道:“我……我看见他被一个……一个……”   年训笑一笑,道:“别害怕,可是一个恶鬼么?”   余小双忙道:“是的,一个恶鬼……”   年训道:“这恶鬼怎样对付他?把他扼死么??   余小双道:“是…是的,他倒在地上,不会动弹。”   年训道:“这样他自然非死不可了,对不对?”   余小双迟疑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年训眉头一皱,道:“真的不知道么?”   余小双没有回答,年训又道:“既然你不知他的死活,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确定他已死亡,然则何以你听到他叫唤你之时,竟不回答?”   他那对俊眼之中,射出森冷的光芒,此时变得十分无情冷酷。他紧紧盯视这个美貌的女孩子,一点也不放松。   余小垂下眼皮,轻轻道:“我不想咒他……”   年训疑惑地道:“咒他?如何咒法?”   余小双道:“如果我说他死了,岂不是在咒他?”   年训的脸色登时大见缓和,道:“你只是在说一件事实,怎算得是有存心咒他死亡?”   余小双道:“我仍然觉得不大好。”   年训耸耸双肩,道:“随你的便,但我还是要请问一声,那个恶鬼后来可有追赶你?”   余小双摇头道:“没有,他和杜希言都没有起来,我看得很清楚,因为那个恶鬼穿的是白衣服。”   年训道:“晤!那一定是鬼师章楚了……”   余小双道:“什么?他不是真的鬼么?”   年训道:“他是敝教两位护法大仙之一,另一位玄罗子已被那些恶妇刺杀,这真是想不到之事……”   余小双一听而知他必定已抓到那些妇人,只不知抓到几个?如何处置她们?还有李玉尘是否也遭了劫?   她正要设词探询,年训已道:“徐小双,你跟我走,不必害怕,我大概不致于加害你的。”   余小双这时可就慌了,叫她重返鬼窟,当然十万个不愿意,只不知杜希言为何尚不出手?她该怎么办?   她露出乞怜的神情,真是动人之极,连年训这等铁石心肠之人,居然也感到心软,甚为怜惜。   她说:“我不想去,里面都是死人……”年训道:“不要怕,我一定得带你去见师父,我会替你讲情。”   余小双道:“那么就更不用去了,你师父已经死啦!”   年训俊眼一瞪,道:“胡说,我师父道行高深无比,世间无敌手,谁能弄得死他、’余小双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年训见她骇得说不出话,马上就恢复柔和态度,道:“你说师父已死,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余小双道:“杜希言施放毒药之后,告诉我的。”   年训道:“我师父在密室内,是也不是?”   余小双道:“对呀!他是在密室里面。”   年训笑一笑,道:“你可知道,莫说那间密室,有仙法和法宝封闭,即使没有,但单凭那密室设计的坚固和精巧,世上也无人能破门而入的。”   年训是感到十分滑稽地纵声而笑,又道:“连我也没有法子进去,你可知道?”   余小双摇摇头,表示本来不知情。   年训道:“请问杜希言如何接近得他?”   余小双道:“他是使用毒物,不是拿刀杀他。”   年训道:“我知道,可是任何使毒高手,也没有法子在密室外面杀了里面的人呀!”   余小双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他是在石棺下手的。据说那是密室通风的出入口,只不知是真是假?”   年训顿时一楞,凝目寻思,过了一阵,才道:“他说得不错,那是通风设备。唉!杜希言死得太可惜了!”   这回轮到余小双一怔,道:“为什么可惜?”   年训道:“我极想亲手杀死他,而他却已死在章楚手中,岂不可惜?像杜希言这等人物,必定是一大劲敌啊!”   余小双道:“我还是不懂……”   年训笑一笑,道:“这等事你不懂也罢。”   这年训至今没有一句哀悼师父被害之言,可见得他天性之枭恶凉薄,竟是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他仰首寻思一下,才道:“你急急逃走,打算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我想回家。”   年训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余小双道:“一个都没有,我意思是回到师父那儿去。”   年训道:“现在你不能回去啦!料你也知道其故。”   余小双无奈地道:“我猜我知道了。”   年训道:“以你的情况而论,我非杀死你不可,你可知道?”   余小双点点头,年训又道:“但我打算破例留下你。”   余小双大惊道:“不,你杀了我吧!”   年训讶道:“你怎么啦?这样讨厌我么?”   余小双道:“不是讨厌你,但要我住在这儿,我宁愿死!”   年训这才泛起笑容,道:“原来你怕的是住在这儿,这还不简单,我另外找地方给你住。”   余小双这时已明白他的意思,敢情是打算与她住在一起。这样说来,她的生命安全已不成问题了。   她暗暗忖道:“只不知杜大哥是不是早就看出年训没有杀害我的意思,所以直到现在,还不动手?我现在如何是好?”   只听年训道:“跟我来,先到里面去,找个地方让你休息,我还得回到府中收拾一下……”   他一伸手,已抓住余小双的柔美,牵她行去。   不一会,已从一间石屋走出外面,得见天光。   石屋外便是一片旷地,两丈外有好些人躺在地上。余小双一眼望去,已认出那六名苍老憔悴的妇人。   这六名妇人都集在一起,个个眼突齿落,样子十分可怕,一望而知乃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此外尚有四人,躺在距那些妇人们七尺以外。   这四人两男两女,男的是凌九重和许公强,女的是李玉尘和扈大娘。他们尚在昏迷之中,想是因此而未遭遇毒手。   她骇得花容失色,道:“都死了么、’   年训道:“只有四人未死,你都认识吧?”   余小双点点头,只听年训道:“有四个未死之人陪你,你不会害怕了吧?”   余小双点点头,道:“你可要杀死他们?”   年训道:“我只要杀死那个年轻人。”   余小双想道:“我如果替凌九重求情,反而不妙,倒不如来个闷声不响。”   因此她不表示意见,年训道:“你在这儿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余小双道:“称不怕我偷跑?”   年训笑一笑道:“当然不怕,而且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免得吃苦头。”   余小双道:“你以为一定可以追上我么?”   年训道:“我用不着追你,而是你走不出一丈方圆之地。如果你乖乖的坐着等候,便没有事。若是不听我的劝告,到时你就晓得这些苦头的不好受了。”   余小双道:“我明白啦!”   年训转身欲行,忽又回头问道:“对了,我几乎忘了请问一声,那年轻人是谁?与你何关系?”   余小双道:“他性凌名九重,与我没有关系。”   年训道:“你们很熟么?”   余小双道:“是的。”   年训道:“既然是熟朋友,你为何不替他求情。”   余小双道:“替他救情?我才不呢!我是被他掳劫出来的,这个坏蛋,居然也投在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麾下……”   年训哦了一声,道:“原来他与许氏夫妇都是一路的。”   余小双乖巧地道:“这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么?”   年训笑一下,道:“你猜得不错,席自丰是我的二师兄。”   余小双装出讶疑之态,道:“什么?席自丰也是白骨教的人?”   年训道:“他不是,我与他是武功上的师兄弟。”   余小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亦是六指鬼王魏湘寒的传人了?”   年训傲然道:“不错,我身兼两家之长,只可惜杜希言与鬼师章楚同归于尽,不然的话,我倒要与他斗一斗。”   余小双道:“你刚才说席自丰是二师兄,只不知大师兄是谁?”   年训道:“是老师父的嫡生儿子魏平阳,人称百变公子的就是。”   他说完之后,便要转身而去,余小双那肯放过探测隐密的机会,连忙伸手扯住他的长衫,道:“等一等。”   年训停步,余小双又道:“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外号?”   年训道:“你为何如此感到兴趣?”   余小双道:“你先告诉我,我才告诉你。”   这完全是小儿女的情态,莫说年训对她没有杀机,即使有加害之心,但碰上这等情形,亦是下手不得。   年训不由得感触起一丝飘渺朦胧的童年回忆,那是多少年来,早已失落了的情怀,因此,特别觉得弥足珍贵。   他笑一下,道:“好,我先说,但你不许赖账啊!”   余小双本来就童心犹在,当下自然而然地伸出左手,小指突出,道:“我不赖账。”   年训迟疑一下,才也用左手的小指,与她互勾一下。这是小儿女们表示信誓不移的意思。   年训非常有趣地望着她,道:“你真可爱,使我记起了小的时候……”   余小双道:“真的么?你小时候在那里?”   年训道:“你的问题太多啦!我得多长两个嘴巴才行。”   她格格地笑起来,道:“那你就多张嘴巴好了,吃起东西来,也不会输给人家。”   年训本想对她说,他从来没有输过。可是这话太不适合目前的气氛,所以他忍住没说出口。   余小双又道:“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好……”   年训耸耸肩,道:“那不一定,因为我的外号叫做两面天王,你可懂得这意思么?”   余小双想了一下,才道:“老实告诉你,我不懂。”   年训道:“哪是说我有两副面孔的意思,有时候我看起来好得比任何人都好,但一变面,就凶恶可怕得不得了!”   余小双咋舌道:“怪不得叫两面天王了。”   年训笑道:“你害怕了吗?”   他的笑容是如此真诚坦率,面貌又如此的潇洒英俊,实在叫人无法怕起。因此余小双摇摇头,道:“我不怕!”   年训道:“但愿你永远都能够不怕我。”   这话说得语重心长感慨甚深。可知他自己深知自家的天性阴恶多变,因而不敢认定自己不会拿凶恶的面孔对待她。   现在轮到余小双说了,她道:“我原本是希望从你们的外号中,瞧瞧你和多变公子魏平阳,那一个高明些,但现在听了,仍然看不出来。”   年训摇摇头,道:“我与他没有比较过,他武功之高,乃是当世罕有敌手之人。”   余小双疑道:“莫非你在武功方面比不上他?”   年训道:“很难说,若然单论本门武功,我与他各有所长。在灵变诡毒方面,我略胜一筹。在功力修为方面,我便比不上他了。”   余小双道:“那么你们可算是平手啦!”   年训摇头道:“这只是以本门武功而论,但他博通天下各派绝艺,究竟练成了什么奇功,连我也不知道。”   余小双骇然道:“他这么厉害么?”   但她立刻又放心地透一口气,泛起可爱的笑容,道:“好在你也有你的绝技,可以抵消他的奇功。”   年训道:“我白骨教的种种大法,对付任何人都行,只有对魏平阳难以奏效,这当然与我能投入鬼王门下,修习秘艺有关。”   余小双惊道:“哎,他也懂得你们的法术吗?”   年训道:“并不是会施展,只是懂得抵御之法,他的心灵,生像是万载磐石一般,坚密无匹……”   余小双道:“这是什么意思?”   年训突然摇摇头,道:“我就算把秘密通通告诉你,也是没用,因为徐天性纯真而多情,心灵易受感动,此是修法之人,最大的弱点。定须是灭绝人性,冷酷无情之人,才能真个全不动心。这就是关键的所在了。”   余小双叹口气,道:“好吧!我早知自己是一事无成之人……”   她摇摇手,阻止年训开口,又道:“你不必安慰我,因为我喜欢做个全无成就的人。”   年训凝视着她,徐徐道:“这正是你的长处,你充满了女性的温柔,不愿与男人或别人较量长短。”   余小双道:“恐怕你说的不对,因为我喜欢不屈不挠,至危不惧的人,心中时时很羡慕人家能够如此……”   年训道:“你缺乏这等特质,是以羡慕具有这种性格之人,甚合道理,唯其如此,你才是应当配与英雄的美人。”   他寥寥数论,道出了一段不可驳斥的道理,登时使余小双对他刮目相看,晓得他并非仅仅以武功邪法自诩之人,事实上他视察力敏锐,见识甚广,实在是有头脑和有学问之人。   年训又道:“其他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余小双道:“那也好,我站在这儿就没事么?”   年训道:“你坐下也行。”   余小双道:“那些人可能会找我麻烦呢!”她指一指许公强等人。   年训道:“你放心,谁也无法接近你。”   余小双道:“假如他们拿石头砸我呢?”   年训道:“石头也砸不着你。”   余小双道:“那我就放心了。”   年训迅即入屋面去,他身形隐没了不久,杜希言便出现。   他道:“小双,你别妄试走出这圈子,这年训之言,一定不假。”   余小双道:“我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么?”   杜希言道:“听见了,谢谢你,现在总算知道鬼王儿子的名字。只可惜不知道他的下落,否则就更妙了。”   余小双道:“现在我怎么办?”   杜希言道:“我设法救你出来……”   余小双道:“你懂得破法么?”   杜希言道:“我不懂,但我可以先行观测一下。”   余小双道:“等一下,也许我留下来更有用些。”   杜希言道:“不行,咱们定须在年训未回转以前,逃离此地,这家伙狡黠无比。”“刚才我屡次想出手,都感到有一种无形的阻力,迫得我不敢鲁莽行事。但我相信在别的地方,他就失去这等神通了。”   余小双道:“假如让我留下,定可从他口中,探问出多变公子魏平阳的下落。”   杜希言摇摇头,奔到许公强等人身边,寻思一下,便把许公强夫妇一齐提起,迅如闪电奔去,把他们藏在远处的石缝中,顺手增加了一点药物,使他们不会醒转,然后又去把李玉尘抱到另一处藏好。   杜希言的动作俐落而迅快,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他紧接着做的,便是过去给凌九重抹了一点解药。   他马上隐藏在石屋旁边,这个地方虽然不稳妥。可是有两点好处,一是可以避过从石屋中出来之人的视线,以及凌九重那边也看不见他。二是距余小双只有丈许,听得见别人与她的说话。   眨眼间凌九重已回醒,睁眼一看,想是发现自己身在石洞外的地上,还沐浴着晨光,大感惊奇。   他马上又发现余小双在靠近石屋那儿,愁眉苦脸地站着。   他吸一口气,感到自己虽然头脑还有点晕眩,可是真气一通,体能登时恢复,于是跳了起来。   余小双见他起身,面上泛起了吃惊的神色。   凌九重高声问道:“你以为我已经死了么?”   他一边问一边向她行去。   余小双道:“你别过来,快逃走吧!”   凌九重问道:“为什么?”   他距余小双已不过丈许,再跨三步,就将触及年训布下的邪法禁制圈了,余小双不禁尖叫一声:“站住!”   凌九重一楞,果然停步。   余小双连忙道:“有个妖人把我禁在这儿,他非常厉害,而且马上回转来的,你趁这机会,快点逃走。”   凌九重仰天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他迅即跃去,但身躯飞前了四尺左右时,突然被阻,好像碰上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登时停止了前进之势。   不过凌九重仍然双足落地,稳稳的站定。   这时在他面上,泛起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复杂表情,只在瞬息之间,竟可看出他竟是惊惧、愤怒、疼痛以及欲念冲动时那种狂野等等表情。一个人居然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情绪发生如此多的剧变,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只停了不到片刻的时间,就向后一倒,仰仆地上。   杜希言先倾听石屋内有没有声响,余小双已向他这边望来,叫道:“哎!哎!他死啦!”   杜希言断定没有步声,一跃而出,到了凌九重身边,低头看时,但见凌九重双目紧闭,面上犹有痛苦之色。   他摇摇头,道:“他没有死,但这一辈子完啦!”   余小双听得凌九重没死,这才放心,问道:“怎样完的呢了?”   杜希言道:“因为他过不了这一关。”   余小双一阵感到愤慨,提高声音,道:“你明知道这是人力不能抗拒的法术,但你仍然使他遇害,这是什么道理?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杜希言谈谈道:“这不过是给他一点惩罚而已。”   余小双不以为然地望住他,但觉他突然变得不像以前的热情正直。她也从未见过他这么冷淡的样子。   她叹口气,含愁地道:“你快走吧!”   杜希言摇摇头,道:“不,我要等年训,但在他未出来之前,我先跟你说几句话。”   余小双道:“你一定发疯了,还等他出来?”   杜希言道:“现在时间宝贵,你别扯开话题。我且问你,你觉得年训这个人如何?我意思说他给你的印象可好?”   余小双点点头道:“还好。”   杜希言道:“他既英挺聪明,又有一身绝艺。同时以我暗中窥看所知,这个人颇有大丈夫气概的,倒也难得的。”   余小双道:“是又如何?”   杜希言道:“再据我所知,你对我的印象也不错,虽然我们没有谈及任何进一步的亲密话,可是发展下来,你可能变成为我的好友,对不对?”   余小双摸不着头脑的,满面困惑神色,道:“是的,但你何以谈到这些?”   杜希言发出笑声,道:“我一路说下去,你就明白了,假设我丢下你逃跑,让你落在年训手中,以他的才貌,将必获得你的芳心,有没有这等可能?”   他说到这儿,不得不向她眨眼示意,要她应是。   好在他背向着石屋,不虞被那边的人看见。   余小双本想否认,并且再恳切劝他逃走,无须忧虑这些。但当她看见他的示意,这才明白他的话,乃是说给别人听的。同时也了解何以他忽然变得不够正直热情之故,敢情他是那时候发现敌人,大概是年训已经赶到。   她还未作表示,杜希言又道:“你如肯真心回答我的话,我就感激不尽了。”   余小双装出沉思一会的样子,才道:“有这可能。”   杜希言叹口气,道:“我刚刚远远一看年训,就晓得了两件事,一是以他的才貌,你可能被他征服,劫夺了你的芳心。二是他对你颇为动心,否则不会是这等态度对付你的。我相信这个猜测一定不错。”   余小双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希言道:“我的意思是我发现已碰上劲敌,虽然我并非强狠好斗之人,但事关你的得失,只好与他斗一斗了。”   余小双道:“哎!你还是走的好。”   杜希言道:“不,我非与他拼一拼不可!”   石屋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长笑,强劲震耳,显示出此人内力造诣之深,业已达到一流高手的地步了。   杜余二人一齐望去,但见年训大步行出来。   余小双因为杜希言的那番说话,禁不住更仔细的打量这个邪教高手,并且自问会不会被他所征服。   她马上有了答案,那便是:如果杜希言不夹在当中的话,她准会被他征服,倒在他充满男性惑力的怀中。   余小双对这个答案甚感不满,暗自忖道:“我本已爱上杜大哥,何以还能觉得自己有可能爱这个男人?这岂不是与杨花水性的淫荡女子,毫无区别么?”   她殊不知道人心是何等复杂多变,感情是何等微妙奥秘。即使是在“真情”的领域中,“假想”仍有活动余地。   由于她只是“假想”,所以感到自己可能会被这男人征服,但事实如何,则尚难预测的到。   年训走到杜希言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看了一阵,才满意地点头道:“我是年训,杜兄的丰彩胆识,以及惊人的本事,实在使区区在下感到非常钦佩,甚愿识荆。”   杜希言拱拱手,道:“年兄好说了,兄弟在贵教领地之内,目下无异是贵教的俘虏,生杀之权,尽操在年兄手中。”   年训道:“杜兄好说了,你刚才在余姑娘面前,还口口声声说要与兄弟一拼。假如没有几分把握,岂敢如此夸口?”   杜希言皱皱眉,道:“不错,在下虽有一拼之心,但形禁势格,只怕没有这等机会了。”   年训面上笑容一致,其寒如冰,冷冷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我会给你机会么?”   杜希言道:“当然还有一线的机会啦!否则我这样做法,岂不是也等如傻瓜?”   年训感到难以置信地“哦”了一声,道:“你说说看。”   杜希言道:“第一点,你也颇想有机会与我较量一下。第二点,我敢留下来等你,而你不敢与我公平一拼的话,这件事将在余姑娘和你自己的心中,留下什么影响,已经十分明显,简直不问可知了。”   年训道:“还有第三点么?”   声音中含有讥嘲的意味,也有成竹在胸的意思。   杜希言道:“你以为能杀死我,就算是赢了我么?不,你错了。我恰是还有第三点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又恰恰是驳斥推翻你这个想法。”   年训的眼光中,登时露出审慎的惊觉的光芒,至此他已知道这个敌人的难斗,竟然大大的超过他的预料。   这时虽然年训认为杜希言大有道理,是个非常难斗的角色,然而余小双可不是这样想,她晓得杜权希言第三理由说出之后,便是两人分出生死之时。而她又深信杜希言必定敌不过年训,是以心中真是说不出的焦急忧惶。   但在目下的情势中,她又不敢作声。因为一则她根本没有妙计可以贡献给杜希言。其次年训既是因她之故,才可能与杜希言公平决斗,则她若是露出丝毫偏袒杜希言的态度,年训受到刺激之下,后果不问可知。   只听杜希言徐徐道:“年兄今日之所以占尽了上风,显然是因为你精通法术,不是常人所能抗拒。因此在下简直是成了俎上之肉,任意宰割。在下强调一句,这等情势,只是‘法术’之功,并非武艺上胜过我。”   年训眉头一皱,道:“法术也是功夫的一种呀!”   杜希言摇头道:“不同,不同,因为以‘法术’而言,在下根本全无抗拒的机会。这等如你先把刀子搁在我颈子上,才辱骂我是懦夫,骂我不敢与你讲斗一般。试问在这等情形之下,不做懦夫又如何呢?”   年训道:“我听不懂你的歪理。”   杜希言道:“那么我换句话说,便是依仗着利器在手,全然不给别人以公平决斗的机会,本来这也没有不对,但你却不许称英雄道好汉就是了。”   年训道:“这与咱们之事,有何关系?”   杜希言道:“为什么没有关系?比方说,你击杀情敌的方法,是从背后给他一刀,你猜那个女孩子会作何想法?认为你是英雄?会对你倾心么?”   年训淡淡道:“这一说又回到你第二点理由上了。”   杜希言道:“不对,我只不过分析一下而已,事实上我也没法制造一件可以与你对抵的武器,但现在已经成功了。”   年训听了这话,难以置信地连连转动眼睛。直到他的确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武器,这才冷冷道:“什么武器?”   杜希言道:“那就是用毒!”   年训冷静如常道:“用毒么?”   杜希言道:“不错,我已在你身上用了剧毒。”   年训催运真气,穿行全身经脉,迅即发现果然有少许异样。但这一点点异样,似乎不能影响他的生命安全。   他道:“我举手之间,你马上倒地死去,就算有天下无双的剧毒,也来不了我何?”话声冷峭,透露出他坚强无比的信心。   杜希言道:“我希望你别轻举妄动,以致徒然两败俱伤,要知我所用的剧毒,乃是分作两部份,现在你只中了第一部份,第二部份则与我死亡有密切关系。只要我一死,你也同时倒地。”   他的话声,也是如坚铁寒冰一般。   余小双失声叫道:“你们可别冲动啊!这等生死大事,万万试不得的。”   她一叫之下,把年训的凶心杀机,减少了许多。   年训果然没有冲动出手,因为杜希言的“毒功”,曾经击败过“百毒教主”成金钟,他已听说过了。   因此,他有这等出奇手段,倒是有点可信。   杜希言等了一下,看看年训没有出手,这才又道:“年兄相信了就最好,如若尚有疑惑,不妨回想一下,咱们见面至今,已说了多少时间的话?这就是一个证据。”   年训道:“这算什么证据?”   杜希言道:“我必须有这一段时间,观察你的情形,以便施放一种由风力传播的毒物时,酌量增减份量……”   他仰天一笑,又道:“但主要之毒,是你藏在门内之时中的。我早就算定了你,如若听得我与金姑娘讲话的声音,定要先躲在门后听个究竟。其时你已中了一种主要的毒,然后再加上风传去之毒,由呼吸深入肺腑,终于达到我的目的。”   年训对于这个敌手的话,不知信好还是不信好?假如他不是有过击败成金钟之事,自然毋须考虑。   但即使如此,这杜希言的话也未必是真。也许他算定了对方的心理反应,所以设下这个大骗局。   他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决断。   只听杜希言道:“我的毒功,只对付毒门中人,受者是像贵教这等人物,现下咱们算是扯平,谁也不能利用武功以外的手段,咱们便可以举行公平决斗了。”   年训道:“哼!你这不是一大矛盾么?既然我不能杀死你,就算用武功决斗,赢了也不能下毒手呀!”   杜希言道:“你说得有理,不过……”   年训插口道:“既然我的话有理,便可知我纯用武功的话,无法可以取胜了.因为动手拼斗之时,若是处处须得小心不能失手杀你,这场架如何打得?”   杜希言道:“你听我说,假如你信得我,便即管放手施为。即使当场杀死我,也不会有毒发身亡之事。”   年训道:“这话太玄啦!叫人无法相信得过。”   杜希言道:“在下向来不做心口相违之事。”   年训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么?”   杜希言道:“你不妨打听打听。”   年训道:“我这刻向谁打听?”   杜希言道:“例如余姑娘,或者是这位凌公子皆可。”   年训目光扫过地上倒卧的凌九重,道:“他与你合不来,是也不是?”   杜希言道:“何止合不来?根本就是仇敌。”   年训道:“那么他也许会讲真话。”   杜希言道:“以年兄之能,使他说出真话,并非难事。”   年训沉吟道:“我得想一想。”   杜希言等了一下,才道:“其实在下尽可早一步就毒死年兄,但此举殊不公平,既然我责备别人,焉可自犯?所以年兄这刻尚能与我说话。”   年训道:“喂!杜老兄,你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   杜希言一怔,道:“几见时吹牛了?”   年训道:“兄弟不是初出茅庐之辈,岂是这么容易就死你手中的?”   杜希言笑一笑,道:“难怪年兄不信,你必定是自恃身有‘辟毒’,才认定在下不易毒死你。”   年训直到这刻,面色才第一次微变,道:“哦!你已经知道了。”   枉希言道:“这辟毒在一般毒门之人而言,果然是可怕之物,但在我看来,却算不了什么,你当然想知道其故安在,我告诉你,我身上就有好几枚这种东西……”   他掏出一个小盒,打开给对方瞧瞧,这是杜希言在“天罡堡”得到的珍藏之一,盒中有五颗之多。   杜希言又道:“这辟毒如对成金钟而言,已经起不了作用。将来你有机会问问他,便相信我的话不是杜撰的了。”   年训看似防线崩溃,已无招架之力,怔了一下,才道:“哪么你打算如何拼法?”   杜希言道:“你先把余姑娘放出来。”   年训耸耸肩,心想只要我赢了的话,她插翅也飞不掉,当下慷慨地点点头,向余小双挥挥手,道:“好,余姑娘可以自由行动啦!”   余小双移步一试,果然已没有禁制。   杜希言道:“年兄甚是爽快,咱们亦无须多说了,总之,各凭武功公平决斗。生死都须认命,决不赖账。”   年训道:“如此甚好。”   他停一下,马上怀疑地道:“假如你受了重伤,可不会趁未断气之前,施展毒功吧?”   杜希言道:“哦自己知道决计不会这样做,但对付年兄,却没有太大的信心。”   年训道:“既然没有信心,你为何敢与我公平决斗,这不简直是自欺欺人么?”   杜希言道:“这也是不得已的情形,天下间找得到一件‘绝对’的事情么?我只好走到那里算那里了……”   年训道:“这话倒是不假,但我先告诉你,你与我搏斗武功,无异自掘坟墓,因为我向来是武功法术兼重……”   杜希言道:“我深信必定如此。”   年训道:“既是如此,我不妨再透露一个大秘密与你知道……”他的话声未歇,蓦然跃去,快逾掣电。   他的身形只是从对方左侧掠过,但速度之快,委实难以形容。同时之间,带起一道寒光,向杜希言划去。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杜希言以过人的目力,仍然看得出对方使的是柄长仅两尺的短剑。   这一记突击抢先的手法,真是又凶毒,又迅快。尤其是出诸一流高手的手中,更加凌厉惊人。   余小双连惊叫的声音还未出口,年杜二人已经分开,敢情在这弹指之间,已经换了一招。   年训皱皱眉头,这是因为对方居然能招架得住这一记突击,而且是那么恰到好处,是以心头大为震骇。   若是换了别的人,目下定必会嘿然变色,而年训只不过皱皱眉头,可见得他是个何等深沉不露之八。   杜希言故意用衣袖抹抹额头,作出擦汗的样子,道:“年兄这一记,真是古今罕见的狠毒快剑……”   话声未绝,蓦然精芒暴涨,一道奇亮的剑光,向年训电射,去势之急,虽不如年训的一击,但却别具威力。   年训感到大大不妙,挥剑全力封架,一时之间,铮铿之声,不绝于耳。原来一来杜希言的剑光特强,眩人眼目。二来剑气奇寒刺骨,有削弱敌人胆力之妙。三则他的剑招,奇幻无方,隐隐含蕴的有克制他剑路的威力。   数声清脆响亮的金铁交鸣声过处,年训已速退了四五步,最后总算跃退了大半丈,脱出敌剑威力圈子。   他急剧地喘息几下,望着这个年轻俊逸的敌手,突然泛起平生第一次尝试到的“怯惧”   之感。   杜希言摇头道:“在下全力的一击,万想不到年兄还能安然无事的退开了,真是佩服得紧,因此使我忽生奇想……”   年训一面加意提防,一面道:“什么奇想?”   杜希言道:“我说说你别见笑才好,我突然想到,如果咱们能结交为好友,互相切磋武功,定必两蒙其益。”他也是一派严密防范的神情,显然对年训大有戒心。   年训道:“这话倒是真的。”   杜希言接口道:“咱们都有希望跃身于宗师之列了。”   年训道:“我同意你的想法。”   杜希言道:“可怜天下之事,难如人意。看来今日你我之间,非拼个胜败生死不可,因为咱们缺乏建立‘友谊’的基础。咱们断不能天天彼此疑神疑鬼的防范对方,一昧生怕遭了暗算,你说是也不是?”   年训道:“不错,但……”   他到底想说什么,暂时已无法得知,敢情他又突然以那特别迅快的身法,掠过杜希言,攻出一掌一剑。   这一记虽然没有上一次那样,占尽出其不意之妙,可是威力却更有过之,因为他是掌剑齐出。   他的手掌完全变为青色,虽不刺眼,却使人生怖。   杜希言的月魄剑一挑,已架开敌剑,这时候敌掌已挟着寒风拍到。   但见这只青色手掌在他肩头边缘处拂过,间不容发。   事实上杜希言既没有闪避,也没有企图回剑封挡,他仅仅是因为出剑挑开敌剑的一招,上步移身,便错开了敌掌。   由此可知他的剑式,自然而然可以克制敌方的毒着。   年训身子如风车一旋,面对杜希言。   两人凝目相视,杀气弥漫。   杜希言并不浪费时间,提剑迫去。   他只不过一步一步行去,但年训的身子马上摇摆起来。   余小双虽然武功成就有限,但眼力却是有的,这刻已看出杜希言乃是采踏中宫,走洪门的战略,正面主攻。   而由于他的剑式的高低尺寸,使得年训不能不设法防守。因此之故,他的身躯摆动起来,以便找寻空隙,或攻或退。   显然年训的企图无法得逞,因为杜希言已迫近到三尺之内,所以年训的身躯也突然停止摆动。   杜希言气势强大,剑上光芒越盛。但听他大喝一声,把剑疾刺敌胸的“天池”穴。   年训一招“狂风扫叱’,锵的架开敌剑。两剑相触之际,还冒出一溜火花,可见得他手中之剑,亦非凡品。   杜希言施展出“天罡绝艺”,划招如长江大河,滔滔涌出,刹时间已把年训整个人,裹在剑光圈中。   两人的动作都迅快之极,宛如兔起鹤落,除了两剑相交时的“锵锵”之声外,别无任何声响。   杜希言的剑势威力越使越见强大,年训在他的剑圈中,左冲右突,既不得出,已无法还手攻击,胜负之数,已十分明显了。   余小双初则欢喜,继则惊讶寻思,付道:“杜大哥得胜,固然是我所乐见的事,但以年训剑术和掌功,的确已属第一流的人物,何以如此不济?”   她担心的是年训可能有什么诡计,所以伪装不敌。但她很快就恍然大悟,付道:“是了,杜大哥的剑术,正是专克鬼王心法的,这正是他前赴天罡堡学艺之故了。”   她定下心神,观看这一场险恶的拼斗。看看他们已激斗了四十余招,年训的活动范围,越来越狭窄了。   猛听年训大喝一声,身形宛如虚空的影子一般,透出了剑圈之外,接着放步飞奔,亡命而逃。   然而他背后的衣服裂开,冒出鲜血,却被余小双看见。   她再看杜希言时,但见他捧剑发楞,不知在想什么?   年训转眼间已失踪迹,余小双走近杜希言,正要询问,忽然省悟不妥,立刻闭嘴,不发一语。   过了片刻,杜希言才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余小双道:“你想通了他何故能逃出剑圈之故么?”   杜希言道:“是的,我与他这一仗,收获之大,绝不是他能想像得到的。”   余小双忙道:“既然你已想通,那么我们就快些打点一下,离开这儿吧!”   杜希言笑一下,道:“别怕,年训受伤不轻,如果三五日内,不能全力调养的话,恐怕有残废之虞!”   余小双道:“若然如此,刚才你不发楞的话,必可把他追上,是也不是?”   杜希言道:“据我在天罡堡内,阅读各种秘笈所知,那年训手中之剑,,可以脱手伤人于十步之内,由于有一条细链系着,所以还能收回。”   他停歇一下,又道:“这一招是他‘精气神’全力所聚的一击,我如穷追,必定惹出他这一记绝招。”   余小双道:“你抵挡不住么?”   杜希言道:“很难抵挡就是了,不然的话,我何必费那么大的劲,把他围在剑圈之中,当然他使这一招,也很不划算,所以不会轻易使用。”   他们走向昏卧未醒的凌九重身边,余小双关心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杜希言寻思一下,道:“这个人天生来恶无情,十分自私自利,所以我决不与他做朋友,也不想救他。”   余小双道:“你要杀他?”   杜希言瞪她一眼,道:“你未免太多情了吧?人人都想护着。”   余小双不敢作声,因为她记起自己坦白表示过,可能会被年训征服芳心之事,所以杜希言心中如有不满,并不希奇。   杜希言不禁一怔,因为他有生以来,还没有看见过一张如此令人生怜的面庞,登时心软得无以复加。   这张面庞自然是余小双的了,她挨了杜希言一记冷嘲,自知对他不起,所以泛起又歉疚又害怕的神情。   她自家万万想不到这个表情,竟能这么感动人心,使对方完全软化,正因她全然不知,才格外的使人生怜。   杜希言叹口气,道:“你到底想把他怎样?”   他顺手指指地上的凌九重,又道:“别忘了他不是好人,曾经拐走了你的事。”   余小双又惊又喜,道:“你让我出主意么?”声音之中,仍带怯怯之意。   杜希言道:“是的,你出主意吧!”   余小双道:“当真么?”   杜希言道:“是当真的。”   余小双想了一下,反而没了主意。   杜希言催促她道:“怎么样?你有何打算?”   余小双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摊开双手,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杜希言反而笑了,道:“如果你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叫人如何能不担心?”   余小双一点也不否认,道:“我向来就是没主意的人。”   杜希言道:“这样好不好?凌九重是被李玉尘所诱惑,才会暗暗投向敌人阵容,咱们就把凌九重交还给她。”   杜希言又道:“李玉尘爱怎样办,那便是她的事了。”   余小双道:“不行,她可能会杀死他。”   杜希言道:“为什么?”   语气之中,禁不住露出烦恼的心意。   余小双连忙解释道:“因为李玉尘喜欢的是你,而不是凌九重。所以她可能心中一烦,就把凌九重给害了,她是为救你而来的呀!你忘了么?”   杜希言道:“原来如此……”   他忖想一下,挟起凌九重,举步行去。   余小双不明他心意,只好默默跟着。   他们走到一堆岩石后面,只见李玉尘昏睡在石堆缝隙中,长长的青丝,披散在肩背上,乍见宛如纯洁的睡莲。   可是从身上往下看,便大有问题了,敢请她只松松的披罩着一件外衣,纽扣都没扣好,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   此外,突出在衣服外的那双大腿,晶莹圆润,肌肤胜雪,甚是引人遐想,并且使人发觉她里面已无衣物。   由此可知李玉尘昏迷之前,多半是体无寸缕。这件外衣,正是那些妇人随手给她披上,才抬起她出来。   据他们所知,李玉尘是与白骨教另一名“护法”玄罗子在一起,她既是赤身裸体,底下便不须多说了。   杜希言摇摇头,向余小双望去,一面将凌九重放下,但见她玉颊上忽然泛起红晕,显然也明白了一切。   他这才道:“一个人在求生之时,使出一切想得出的手段,避免遭劫,这原是无可厚非的,李玉尘正是如此……”   余小双摇摇头,道:“她不该这么做。”   杜希言道:“你说得也不错,一个人立身处世,应该有些原则,绝对不能改变。”   余小双讶道:“那么她是对呢?是错呢?”   杜希言道:“她如果献身求活,在她而言,乃是对的。可是换了别人,譬如是你吧,此举便错得不可原谅。”   余小双大惑不解,凝视着他,问道:“为什么?”   杜希言道:“因为她本来就是不顾名节礼教之人,在江湖上,有谁不知‘多妙仙姑’李玉尘的名字?所以此举在她来说,乃是非常自然的事。”   他毋须再作解释,余小双已经明白了。当下问道:“你能原谅她么?”   杜希言道:“那要看我与她将是什么关系而言。如果她照旧与我没有任何干连,我为何不原谅她?对不对?”   余小双道:“你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的。”   杜希言的目光再度掠过那个半裸的女人,突然间心放摇荡,当下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移开眼光。   他暗自想道:“这个女人真是不愧被公认为一代妖姬,虽然在昏迷之中,还这般诱惑人,我真不明白以前如何抗拒她的?”   此念方自掠过心头,马上就有了主意,道:“小双,我决定把李玉尘交给凌九重。”   余小双道:“哦!这是什么意思?”   杜希言道:“与我刚才想的相反,应该是李玉尘交给他,看他如何处理?若果我猜得不错,这两人以后都不会重现于江湖上。”   他向四周看看,便又道:“你先找一个藏身的地点。”   余小双依言行开,不一会,便在两丈处叫唤他。   杜希言过去瞧瞧,这地点甚是合适,除非有人走到跟前,决计不会发现。而他们却能窥看得见凌九重那边。   他过去把凌九重细看了一阵,想道:“他乃是中了邪法,以致失去知觉。但时间隔了这么久,加以施法之人,身负重伤,邪法应已失效才对,为何仍昏迷不醒?”   他再检查一下凌九重,发觉他似乎是在自然的昏迷状态中,与邪法或药物都无关系,登时若有所悟。   当下伸手在他人中上轻轻捏了几下,又拍了三处穴道。转眼之间,凌九重已发出“哈哈”之声,似要回醒。   杜希言立即奔到余小双身边,与她一同藏匿起来。   他一面嗅吸着她发上的幽香,一面低声道:“凌九重是跃昏了,所以邪法虽然已解,仍不回醒。”   余小双伸手碰他一下,道:“他醒啦!”   凌九重已睁开眼睛,朝阳使他一时看不见任何物事。过了一下,他移转眼睛的方向,便看见四下景物。   他迅即坐起身子,一面呼吸调息,运功行气。一面转动眼睛,机警地向四下查看,对身边的李玉尘不予置理。   直到他认为四下已无别人,这才开始审看李玉尘。   他把她翻转来,使面孔朝上,发现她没有死。这时,除了她娇艳诱人的面孔之外,他还看见了她赤裸的双腿。   这个年轻高手马上又转眼四看,直到认为情况稳妥,当真没有旁人在侧,便伸出一只手,落在她的大腿上。   余小双看得几乎闭起眼睛,因为凌九重并非摸摸李玉尘的大腿就算数,跟着还做出十分偎亵下流的动作。   杜希言是个男人,所以除了感到刺激之外,并没有“羞耻”的感觉,以他想来,凌九重绝不会在此地,就与李玉尘成就好事的。目下他只不过略肆手足之欲而已,决计不致有淫猥得不堪入目之事发生。   果然凌九重不久就抱起李玉尘,迅快行去。   杜希言向余小双示意,让她在这儿等一下,自己悄悄的尾随着凌九重的背影,小心地遥遥跟踪。   走了一段路,杜希言便折回去,找到余小双道:“他一迳带李玉尘出山去了。”   余小双吁一口气,道:“这家伙真下流!”   杜希言道:“这是最妙的解决办法,让李玉尘与凌九重互相缠住,都不能再到江湖为非作歹了。”   他拉住余小双,向另一个方向行去,道:“现在轮到收拾许氏夫妇。”   余小双感到他的手上力道甚重,口气冰冷,可见得他心中充满了杀机,禁不住大吃一惊,芳心扑扑直跳。   但她这一回学乖了,换了措词,道:“你打算怎样收拾他们?”   杜希言毫不迟疑,道:“杀死他们!”   他回眼望住她,又道:“你不反对吧?”   余小双忙道:“当然不反对。”   杜希言道:“这就对了,这对老恶人,作孽如山,前些时我初入天罡堡,碰上他们,就险些被他们活活打死!”   他既露出愤怒的表情,使得他一向斯文的外貌,增添了威猛凶悍的气质。看起来生似整个人都改变了。   余小双没有忘记他早先对她的指责,是以小心翼翼地道:“他们诚然是很凶残可怕的人,但以我想来,假如他们的孩子还在,他们或者不会变成这么可怕!”   杜希言摇摇头,道:“你和我从前犯了一个同样的毛病。”   余小双讶道:“什么毛病?”   杜希言道:“我们总是情不自禁的去记忆恶人的好处,任自己感到这个恶人,并不是彻头彻尾的该死……”   余小双睁大美丽的眼睛,没有说话。   杜希言又道:“然而我们看一些其他的普通人,又没有如此宽大的胸怀,因为我们常常提醒自己,记住对方曾经做过的坏事,好叫自己小心提防。”   余小双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说得一点不错。”   杜希言忽然地声音变得很柔和,执住她嫩滑的手,说道:“我倒是喜欢你这样,但我可不行。”   余小双马上恢复了生气,问道:“真的么?”   杜希言道:“当然是真的,你可知道为什么?那是因为我是要到江湖闯荡的男人,时时碰上各种奇怪的危险!”   余小双道:“我还是不大明白。”   杜希言道:“我已经历了不少风险,所以考虑过许多问题。结论是如果我要活下去,定须有决心和勇气不可。”   余小双身躯轻轻偎过来,贴着他,柔声道:“这不是坏事啊!”   杜希言道:“但我在必要时,须得杀人除害,你懂得我的意思么?”   余小双身子一震,口中却道:“我懂得。”   杜希言费了一番唇舌,目的不仅是要说服对方,使对方认为杀死许公强夫妇乃是必须的。其实他同时也在说服自己。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心”已变得硬了,杀人之举,能够淡然做去。   但到底他这种转变好不好呢?这正是他所探索的课题。   目下他已说出“求生存”的结论,这个理由,已经十分冠冕有力,而残酷的事实,也迫他非这样做不可。   他听到自己叹气的声音,好像是惋惜已失落了从前那个温文尔雅,而又性情善良的自己一般……   他举步向另一堆岩石走去,“月魄剑”在他手中,闪闪发光。这一口光芒夺目,十分锋利的杀人利器,生似由于主人的凶悍而发出更为眩目的光彩,因为它的长处,正是在于杀人夺命这一点。   余小双跟随在这个男人后面,芳心十分沉重。只因那扈大娘忆女之情,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走到岩石堆当中的一处,只见那许氏夫妇,躲在两块岩石当中,仍然闭眼昏卧,尚未回醒。   余小双突然感到一阵宽慰,付道:“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送了性命。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终究没有恐惧和痛苦,总算是不幸之幸了。”   杜希言当先走近,在距许氏夫妇尚有三尺之时,突然间像是碰上一道坚壁一般,马上停止前进之势。   他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头痛欲裂,恨不得马上躺下来休息,这一刹那间,他居然忘了四周的一切。   幸而余小双一声惊叫,以及她冲过来揪住他的动作,提醒他身在何地,以及打算干什么事。   杜希言设法利用双腿的残余力量,支持着身体。心里向自己说道:“我已中邪术,万万不能躺下去……”   杜希言心中对自己说的话,居然像符咒一般产生了效力,使他登时从心深处,生出一股坚强的斗志。   过了一会,他已感到筋疲力尽,脑袋似已分开为两片,痛不可耐,因此他的身躯微微摇晃起来。   余小双耽心地望住他发白的面孔,还有那呆滞不动的眼睛,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是不是已经失去知觉?   杜希言忽然长长舒一口大气,眼珠开始转动,面上也渐渐恢复了一点面色,身躯也没有那么僵硬。   他晓得自己终于熬过了最可怕的一刻,如果他倒下去,便是被邪法战胜,以后难有对抗的希望了。   当这最难过的一刻熬过去,一切痛苦和极度的疲乏,都迅速消灭,生似急激的退潮一般快,迅地减退。   原来他早已从年训的话中,获得抗拒邪法的知识,那便是以坚忍的心灵意志,击败这种“大部份”属于心灵的邪恶力量。所谓“大部份”,那是说在邪法中,施术者,往往还须要凭仅一些称为“法宝”的工具,并非全属看,不见的心灵力量,此所以白骨教的巢穴,须得建造在这秘密的岩窟中,不能远及各地之故了。   杜希言勉强向余小双笑一下,她立刻问道:“你好一点么?”   杜希言点点头,道:“好得多啦……”   他休息一下又道:“这种经验真是难得,以后再碰上了,就不会这么难于应付了。”   余小双记起他说过男人在江湖奔走的危险的话,顿时大觉有理,不禁发愁地向地上的人望了一眼。   杜希言深深呼吸几口,精神大振,便举起手中宝剑,运足真力,也贯注了全副心神的力量,振腕刺去。   这一剑乃是向许氏夫妇所卧之处的上面刺去,只是一片虚空,并无实体。但在杜希言心中,却有一道无形坚壁。   剑上发出强劲真力激射的声响,霎时已完全刺出,居然毫无阻滞。   杜希言微微一笑,心志略懈,猛可觉得手腕似遭重击,既强猛又疼痛,不由得五指一松。   光华一闪,那口“月魄剑”迅速坠下,直立不倒。   杜余两人都不禁一怔,但见许公强胸口鲜血喷溅。眨眼之前,一股血腥味已扑入他们两人的鼻孔中。   杜希言勃然大怒,但觉这“邪法”真是可恶透顶,好像有意使他用这种方式,结果一条生命。   虽然他满胸杀机,必定会取许氏夫妇性命。但他却绝对不愿被外力左右,尤其是白骨教的“邪法”。   因此他愤恨地运集“天罡奇功”,一拳向那道无形的墙壁猛击出去。拳头到处,果然击中一种坚韧的物事,发出“蓬”的一声。   杜希言凶猛的气势和决心,尽聚这一拳之中,当时感到那一道无形的墙壁,似乎已被击散了。   他亲自上前试一试,果然没有任何阻力。   余小双也走过来,看着他拔起宝剑,不禁低叫一声。   杜希言目光落在无影杖扈大娘面上,面色冰冷。   余小双忍不住道:“你要杀死她么?”   杜希言这回没有生气,寻思一下,才道:“不,我放过她,这个惩罚已经够了。”   他掏出解药,又道:“其实这是年训杀死他的,他临走之前,恰好经过这儿,便顺手放展邪法。这样说来,他的伤势并没有我料想中那么严重。”   扈大娘鼻孔下抹上解药后,眼皮已经微动。   杜希言又向余小双道:“我要告诉她一切经过……”   余小双皱起眉毛,一派担心的模样。但她其实也说不出自己担心什么?只觉得他这样做很不妥就是了。   转瞬间扈大娘已经睁开眼睛,她首先看见杜希言,同时又嗅到一阵血腥味,马上跳了起身。   于是她看见了许公强的情形。以她这等杀过多少人的老手,这刻一望而知丈夫业已气绝身亡。   她呆了一下,目光转到杜希言手中的剑,接着移目看看余小双,然后转向杜希言,冷冷地问道:“他是被你这口剑杀死的?”   杜希言颇不满意她的口气,因为她的性命,还是他开恩放生的,因此他只点点头,没有回答。   扈大娘马上转向余小双,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道:“告诉我,你曾经劝阻他杀死我?”   余小双点头道:“是的,你……你的眼光好奇怪……”   扈大娘仰天发出一声惨厉长笑,余小双不禁微微发抖,连杜希言也不禁皱眉,开始感到自己已犯下愚蠢的错误。   那个老婆子笑声一歇,立即望住余小双,柔声道:“别怕,你别怕,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都把你当作女儿看待,谁也休想伤你一根汗毛她说得那么柔和真挚,叫人不能不信,只听她又道:“孩子,你记住赶快离开这个男人,一定要离开他,唉!我实在不想使你伤心,但他杀死了公强,可不是么?”   扈大娘言下之意,已摆明非得杀死杜希言以报夫仇不可了,余杜二人,无不心中明白,不必询问。   余小双登时感到自己已经掉在夹缝之中,大有左右为难这苦。要知她赋性温柔纯洁,心地善良。眼看扈大娘真把自己当做女儿看待,虽然不是足以欢欣感激之事,但到底也是一种值得敬重的感情。   她对杜希言,那简直是有“感情”的成份,是以对他这方面,也不能当真听扈大娘的话而离开他。   她两边都不能弃之而去,这等痛苦困恼,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使得扈杜二人,都同时注意到了。   扈大娘再强调道:“孩子,你一定得离开他。”   余小双道:“我……我……”她实在不知怎么说才好。   杜希言冷冷笑道:“扈大娘,你有本事杀死我,才劝她离开不迟。”   扈大娘瞅他一眼,眼色之中,充满了恶毒仇恨。   杜希言又道:“我本来决意要杀死你们夫妇……”   扈大娘发出尖厉的喝声,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废话少说,你有本事现在就杀死我。”   杜希言心中恼火,哼了一声,横跃丈许,招手道:“来吧,看看咱们谁行谁不行?”   扈大娘突然间跪在许公强旁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表示永远的诀别,动作真是柔和。   这一下把杜希言弄得楞住了,在此情此景之下,对方虽是罪大恶极之人,实在也没有法子再向她责骂。   他摇摇头,收起弩张剑拔的姿态,转身行去。   他才一转身,扈大娘又捷逾鬼魁般跃起来,右手一扬,一蓬细如银丝的雨点,电急向杜希言射去。   这一招使得阴狠刁毒无比,因为她出手之际,恰当杜希言转身迈步,这时杜希言耳目灵敏,大不如平时。   此外,她的动作神速无比,跃起发针,一气呵成。快得连旁边的余小双,竟来不及叫唤示警。   以扈大娘这等一流高手,蓄意暗算偷袭,险恶可怕的程度,几乎可以说是大罗神仙,难逃毒手。   余小双在惊叫声中,已闭起眼睛,不敢观看。   她乃是名师之徒,具有眼力,是以一望而知杜希言的凶险。   刹时间一切都成了过去,该生该死,也应揭晓。可是余小双就是听不到杜希言倒地的声音,大感困惑。   当然她决计不敢相信他已逃过了毒手,这“戳魂针”乃是武林一绝,她自家以前已尝过可怕的滋味。   以她想来,大概杜希言功力深厚,又有抗毒之能,因此之故,虽然中了毒针,一时仍未倒下。   可是这等毒针,虽然不曾击中脉穴,然而由于此外具有随着血液流移攻心的可怕效果,所以中者一定无法自救。     第二十五章 傀儡受驱拟人形     杜余二人一边走,一边注意四周,看看能不能发现云散花。   余小双问道:“你怎么躲过她的毒针呢?”   杜希言道:“我将身转去,其实是诱她出手之计。如果她没有动手,我就暂时饶她一命,若然她出手了,我就决不客气。所以我才一转身迈步,便横跃数尺,同时转身查看她的动静。果然遗过她的暗算。”   余小双道:“真是可怕得很,但你终于投杀死她啊!”   杜希言道:“是的,我也许大不够狠辣了。”   余小双道:“称为人太好了。”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好人短命,坏人千年。可见得好人做不得……”   他耸耸肩,又道:“我这话可不是当真的,那里有千年不死的坏人呢?”   余小双道:“我猜这是一些怨天公不平的抱怨话而已,其实好人有好报,作恶多端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杜希言同意道:“是的,我也这么想。”   余小双道:“你觉得她怪可怜是不是?”   杜希言道:“起初她向许公强尸体下跪之时,我的确很可怜她,是以已放弃了杀她之念。但第一次她虽然表现出十分依赖许公强,情景固然感人,但她的内心如此恶毒,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利用许公强来救命呢?”   余小双道:“那么你为何放过她?”   杜希言道:“我虽然想到,不管她是真是假,但许公强之死,对她无疑是个至为沉重的打击,所以让她活下来,实在是一种惩罚,这样也好,免得你为难,对不对?”   余小双笑一下,道:“是的。”   他们一直走到大路上,还找不到云散花踪影。   杜希言寻思了一下,道:“她一定是走了。”   剁、双道:“不会的,既然她和李玉尘原本是冒险去找你,如今脱险,难道反而跑掉?   一定是错过了。”   杜希言心道:“你那里烧得?我既然与你在一起,她当然非走不可。”   当然这只是主观想法之一,事实上还有许多其他的道理,例如她已碰上强敌,已遭劫持等等。   因此,杜希言也不敢肯定这个想法,当下道:“我们回头找一找也好。”   余小双道:“我跟着你,徒然使你施展不开,倒不如我留在这儿等你的好。”   杜希言摇头道:“你敢是神智不清?在这条路上,多少人想劫走你?我怎么说也不能把你单独留下。”   余小双道:“照你这样说,我一个人就不能出门啦!”   杜希言道:“此一时也,被一时也。以前你没有介入江湖是非之中,对别人的利用价值不同,但现在咱们在一起,年训、凌九重和扈大娘等人都晓得,这些人各有势力,没有一个不想把你抢到手中的。”   余小双道:“那么我赶快回府,行不行?”   杜希言道:“那是后话,目下离你彩霞府数千里之遥,你绝不能独自上路,何况现在便领回去找云散花。”   余小双道:“我可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不愿拖累作,使你烦心而已。”   他们又转身养人树林,接着便涉行过那一片低湿的地区,搜索范围,几乎已达白骨教的洞穴前面了。   他们虽然没有迫得太近,却看得见刚才许公强所躺之处,现下已无人影,大概扈大娘已把尸体移走了。   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回到大路上,已是中午时分。杜希言带着她,往庐州那边走,因为他的一个书撞吟烟,现下还在庐州等候。此外,到了那边,也可以与李天祥方面的人联络上。   两人沿着大路行去,才走了里许,忽见路上有一大群人挤在那儿,似是围观什么物事,以致往来车马都给堵塞住了。   余小双首先停步,他们一直行来,都是靠着路旁,尽量不惹起别人注意。因为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最惹眼不过,如果大摇大摆的走,任何想追踪她的人,都不难从过往路人口中探询出消息。   杜希言问道:“怎么啦?”   余小双道:“前面不晓得是什么事?”   杜希言忖道:“她经过这一番风波之后,胆子已经小了,甚是怕事。以她如此柔弱性格之人,实是不足为奇。”   他心中涌起无限怜惜,道:“‘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紧,不过……”   他一瞧她面色微变,显然心中畏惧,所以连忙改口道:“不过咱们最好别多生枝节,对不对。”   余小双很快接口,大为同意道:“是呀!你说得对!”   杜希言道:“咱们慢慢溜过去瞧瞧,如果与咱们无关,就绕过这些人群,尽快往庐州去。那边我可以与李天样真人的人联络上,或者还可以与令师通消息。”   余小双点点头,与他一道往前移动。   走到人堆近处,两人耳中都听到人们的议论。   他们不必再往前走,已烧得是怎么回事。   余小双泛出惊色,悄悄向杜希言道:“大哥,他们都说是一个巨人,躺在路中心,这个人会不会是……”   杜希言点点头道:“不错,定是张大鹏了。”   余小双道:“他干吗躺在路中心?”   杜希言道:“那要过去瞧瞧才知道了。”   余小双道:“有人说他已死,有人说他还活着,唉!真不晓得是怎样回事?大哥,我们赶快去看看他吧!”   杜希言微微一笑,安慰她道:“不要着急,他没事。”   余小双讶道:“如何得知?”   杜希言道:“既然有人说他活,有人说他死,可见得他外表似是已死,但又像活着,所以旁人都弄不清楚……”   他机警地向四下扫视,一面接下去道:“这等现象不奇,因为张大鹏被人点了穴道之故。”   余小双恍然大悟,马上着急担心地道:“若是如此,我们更须快点去救他。”   杜希言道:“我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余小双道:“什么想法?”   杜希言道:“这个点住张大鹏穴道之人,分明识得,才故意让他躺江*、路中心,吃足日晒尘扑的苦头。”   余小双讶道:“为什么呢?”   杜希言道:“我这么一想,登时有两个人浮现在我心上,一个是云散花,一个凌九重,都是大大涉嫌的人。”   余小双道:“云姊姊不会这样做的。”   杜希言道:“你说的是,看来只有凌九重。”   其实他心中并不承认余小双的看法,因为他深知云散花对自己的感情,因此才把彼此之间的关系,弄得很复杂。   杜希言晓得云散花乃是饶有智慧,计谋甚多之人,同时为人既不邪恶,亦不古怪。只是目下一旦掺入男女之间的“感情”内,情况就变得复杂了。她一方面既爱杜希言,但一方面又因为自己是“破颔”之身,不堪匹配,也即是不能与余小双在情场上争胜。因此,她之所以忽然消失无踪,以及还会做出一些什么事,那是既在情理之中,而又使人觉得不合理的。   余小双不知云散花与杜希言的真正关系,也不知她早已不是无瑕白壁,自然决料不到她会有“自卑”的心理了。   她推推杜希言,道:“大哥,你先把张大鹏救了,才讨论行不行?”   杜希言道:“你站在树后别动,我去瞧瞧。”   杜希言迅即挤入人群中,到了核心,但见一个比常人巨大不少的粗壮汉子,横躺路上,双目紧闭。   乍看之下,这个巨人似乎已经死了,但细加端详,便又看得见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是活的。   围观的都是出门人,对于这等“人命”案,谁也不敢招惹,免得被官府传讯,惹来一身的麻烦。   因此他们都不敢过去验看这个巨大汉子的生死,但又个个好事,都挤在那儿看,后来车马行人越挤越多,当中的人反而走不掉了。   杜希言的身手不同凡俗,是以才得以轻轻易易地挤入核心。一看之下,证实这个巨人,正是张大鹏。   他不须用手摸触,已瞧出张大鹏是什么穴道被制,心想:我只须过去给他两巴掌,就能解开他的穴道。   但他并不付诸行动,目光锐利地在人群中搜索不已。只是令他大感失望的是,人丛中没有可疑之人。   他一方面在研究如何处理张大鹏这件事,另一方面又很记挂着余小双。虽然她身有武功,可是以她如此柔顺的为人,她那点武功,好像已没有用处。使人觉得任何人都能欺负她似的。   杜希言寻思一下,便转身挤出人群,迅即回到路边树后,但见余小双好好站着,并无意外之事发生。   杜希言不禁轻吐一口气,这时方始晓得她已经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担子了。   余小双见了他,连忙问道:“是不是张大鹏?”   杜希言道:“是的。”   余小双道:“他现下怎样了?”   杜希言道:“没事,只不过穴道受制而已。”   余小双道:“你能给解开么?”   杜希言点点头,道:“能,但是我没动手。”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认出这点穴手法,是西京凌家的独门手法。”   余小双讶道:“哦!是凌九重么?”   杜希言道:“不错,他自然料不到我认持出他的独门手法,否则的话,他必定不会使用的,你可知他为什么这样做?”   余小双道:“我不知道。”   杜希言道:“他想知道我们的行踪,但又很忌惮我,怕我杀死他,所以想了这么一个办法,真是巧妙得很。”   余小双道:“假如我们出手救了张大鹏,他就可以晓得了,对不对?”   杜希言道:“正是如此,他利用张大鹏与常人有殊的体型,使得这件事惊动了所有过路之人。这样,他虽然距这儿很远,也能够从别人口中,探听出张大鹏的结局。这样,他本人却可不在附近,免得有被我碰上之险。”   余小双想了一下,道:“但你不能不管啊!”   杜希言道:“假如我不是识得出凌九重的独门功夫,当然非管不可。哈!哈!他决想不到批漏出在这一点上。”   余小双道:“大哥敢是打算不予置理么?”   杜希言道:“假如我不出手,张大鹏亦不会有事,十二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好汉。”   余小双释然道:“这就好了。”   杜希言道:“凌九重听不到有人解救或是把张大鹏带走的消息,一定以为咱们没经过这条路。”   余小双道:“这就最好不过,但眼睁睁住得张大鹏躺在路上,受一日一夜之苦,想起来心中实在不好过呢!”   往希言道:“我正在找一条两全其美之计……啊!有了,咱们还是去把张大问叙醒免得他白白受苦,好不好?”   余小双讶道:“好,当然好啦!但你不是说……”   杜希言道:“你听我说,假如我们出现的消息,传到凌九重耳中,他便晓得应该往那里走,才可以避免碰上咱们。我现在想个法子,可以把他钓回来……”   余小双一怔,道:“把他钓回来?”   杜希言道:“是的。”   余小双道:“你原先放了他,现在又要把他钓回来?”   杜希言道:“刚才的情势,与现在不同。我相信不但可以把凌九重钓到,还将有别的收获,你等着瞧吧广   他仍然没有行动,余小双晓得他正在思索,为了不打断他的思路,所以闭起小嘴,默默不语。   过了一阵,杜希言才道:“算计时日,李真人派出的援兵,应该已经赶到这一带了,只不知派什么人来?”   他乃是自言自语式的道白,所以余小双插不上口。   杜希言沉吟一下,又遭:“云散花既不见踪影,又多了一个劲敌年训,这种可怕的局面,非迅即打破不可,但这样做法,会不会太鲁莽呢?”   余小双忍不住问道:“它生一个做法呀?”   杜希言答非所问,道:“我认为云散花的失踪,必与年训有关。”   余小双大奇,可就忘了刚才的问题,关心地道:“怎么会呢?”   杜希言道:“年训先在外面搜索,那是因为云散花依计行事,故意留下一些痕迹线索把他诱出,其后咱们碰上年训,他没有提到云散花之事,可见云散花已籍‘忍术’脱身了,假如年训搜索的范围很宽阔,则她势必被他赶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来不及赶回与咱们会合。”   余小双过:“但我们后来还逗留了不少时候,又转头去搜索,何以她还赶不回来呢?”   杜希言道:“这正是我一直不明白的疑点.但刚才突然省捂.一定是年训负伤逃走时.被她看见而暗暗跟踪……”   余小双道:“她胆子有这么大吗?”   杜希言不提“丹凤针”,只道:“她胆子大得很。”   余小双道:“港然如此,云姊姊可能会遇上危险呢!”   杜希言道:“我倒不担心这一点,只想快点结束那六指鬼王魏湘寒的大阴谋,这样我就可以脱离江湖了。”   他的目光移到余小双面上,不知不觉流露出心中的柔情,因此他虽没提及,但余小双却明白他乃是想与自己一起归隐。   杜希言又道:“我想来想去,唯有从年训身上,才较易追查出鬼王的儿子,到底潜伏在那一家派中,因此,我非得尽快找到云散花不可。”   余小双提醒他道:“你的话已离了题啦!”   杜希言道:“不,如果我钓得到凌九重,便一样可以钓到云散花,因为我这一着,看似平凡,其实却能使她无法测透。”   过了一阵,大路上挤塞不通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但见他们波分浪裂,让出了一条道路。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从这条通道,。袅娜地走向人群核心。   她的面部用丝巾蒙了一半,只露出弯长的柳眉,以及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顾盼之际,美不可言。   此外,她双手和面上肌肤,像雪一般的白。被垂的长发后面,斜斜露出一截剑柄,使她大异于一般女子。   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是因为后面移动而往后看,及见人家让出道路,身当其冲的人,便不知不觉照做。   正因如此,那女子袅娜行来,便平添无限神秘魅力。   但见这个蒙面佩剑的美女,到了张大鹏身边,低头审视一下,便从怀中掏出一物,往张大鹏身上弄了一下。   张大鹏马上就能动弹,睁大眼睛,茫然地望着这个神秘女子。   那女子也没有作声,只用那双大眼睛望住对方。过了一阵,张大鹏似乎晓得怎么做了,突然跳了起身。   他挺直腰肢那么一站,比四下的人都高出一头有余,他跨步便行,硬是向人堆中撞去,人人都急忙闪避。   这一来人丛又裂开一条道路,张大鹏领先行去,那神秘女子在后面跟着,很快走出人丛,向庐州方面行去。   这条大路上,人群不久就散尽,恢复如常,但这一个消息,却从这些南来北往的人,带到各处去。   张大鹏行得甚快,不多时已走了数里,回头一望,那个蒙面女子仍然跟在后面,毫无不支之态,刚好路上没有行人,他一边行一边道:“余姑娘,你果不累?”   余小双道:“不累,唉!刚才我真怕你会叫出我的姓名来……”   张大鹏诧道:“你不是在我耳边低声的吩咐我,装作不认得你的样子么?”   余小双道:“是的,那是我用传声之法,但我怕你没听清楚叫起来呀!那知你这么聪明,我倒是白耽心了。”   张大鹏心中大喜,眉开眼笑的道:“我虽然长得高大,好像笨头笨脑的,其实可不比普通人差。”   他停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呢?”   余小双道:“哪么多的人在看着,如果我们漏一点风声,马上就会有很多人来找我麻烦了,对不对?”   张大鹏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   余小双道:“你怎么躺在大路上的?”   张大鹏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后腰眼有人戳了一下,四肢一麻,就摔在地上,那滋昧真是大大的不好受。”   余小双道:“果然不出杜希言所料,否则岂不是变不成戏法了。”   张大鹏道:“杜先生么?”   余小双道:“他改扮成一个老人,用各种方法跟着我们,如果有坏人出现,他就上来帮忙。”   张大鹏道:“这敢情好……”   走了几步,又道:“他是个好人。”   余小双点头同意道:“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他们走了不远,便找到一辆马车,余小双独自登车,车帘深垂。张大鹏则放开大步,跟在车后。   才到舒城,天已昏暮。   余小双命车把式停下,开付了车资,这才与张大鹏一道去投店。她深知张大鹏一定十分饥饿,是以投店后第一件事,就叫饭菜,在她住的上房内摆开。但见张大鹏狼吞虎咽,也不知吃了多少,才停下来。   之后,张大鹏往房去睡觉。余小双也早早熄灯,上床安联,可是她一点也不困,反而随着夜色加深,人声渐歇而紧张起来,不时伸手摸摸枕下的宝剑。   外面院子透射入来昏黄的灯光,余小双在黑暗中待久了,便能藉这微弱的光线,看清楚房内的一切。   这间客栈的房间,并不理想,简陋的陈设,以及陌生的气味,实在足以使久客的游子,油然而兴思家情绪。   更深入寂,万籁渐歇,邻房的张大鹏响亮的鼾声,可就听得格外清晰了。余小双很是羡慕,因为他似乎不会有什么心事,既能吃,也能睡,在这使人迷们的世间,这等特质,可以算是一种福气了。   又过了一阵,窗外好像有人影一闪而过。   余小双付道:“来啦!杜大哥的猜测果然没错。”   不过杜希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最先出现,假如是云散花,还没关系,若是凌九重,问题便不简单了。   再是六指鬼王沈湘寒这一派的手下,余小双当然也会发生危险。   眨眼工夫,那道已经闩住的房门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虽然只是迅速地乍开即阎,可是余小双已经看见。   她在帐内睁大双眼,往房内扫视,然而看不见人影,心想:也许是外面的人,故弄狡猾,故意试我一下的。   又过了一会,窗户轻轻掀开,一道人影,宛如一缕轻烟飘人房内。余小双瞪大双眼,望住这道人影。   她身在帐内,外面绝对看不见她,因此她不必装睡,甚至把头微微抬起,努力辨认来人的身影。   但见这道人影不向床前走来,反而迅疾地缩到角落里,藉着黑暗,隐起了身形。   余小双认不出这人是谁,只好沉住气,等他下一步的行动。她这刻觉得不解的是,目下只不过初更时分,虽然天色已黑,人声已寂,但以一般的夜行规矩而论,实在太早了,应该等到房中之人一定已经入睡的时候,方始展开行动才对。   她既测不透来人是谁,以及有何目的,便只好静以现变。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墙角的人影,依然没有动弹,假使余小双不是看清楚地进来的话,一定不相信角落中还有一个人。并且由于黑暗的掩护,那个人动都不动,便变成了墙角的一部份,甚难辨认。   余小双默默的数着脉搏,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二更已过,外面的更鼓,单调寂寞地响着。   院中透入来的灯光,有几道影子掠过,可见得有人入院,而且为数不止一人。余小双顿时大为紧张。   这些夜行人,果然都是冲着她而来的,照这情况看来,杜希言的“钓饵”,果然极为成功。   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这是第二次了,对于这些高来高去,黑夜行动的江湖人,门户似乎全然不生作用。   只有一道人影站在门口,其他的人,大概都躲起来,用意不外是一方面替此人把风,另一方面替他接应。   这道人影全然不似屋角那一个的闪缩神秘,他在门口停一下,拢足眼神,向房内扫视片刻,便运直入屋。   那道房门在他行出两步以后,便自动关上,发出轻微的呀然之声。   房中顿时黑暗了许多,不过余小双仍可清晰地瞧见那个夜行人。但见他停步却顾,似是研究房门关上之故。   此人静静仁立,暂不动弹,这正是老练江湖的作风。因为在暗室之内,视线不佳,情况不明。如若房内没有敌人暗袭则已,若然有的话,他站着不动,便可以查听到任何声响,以及拳风剑气等。   假使他急于隐向墙边,找寻掩护,则一来可能自投敌怀。二来行动之时,视听灵敏程度。自是大打折扣。   房内全无异状,这个夜行人站了一下,这才缓缓移动,走向床榻。   余小双不知如何应付,是以顿感紧张。心想:杜大哥以暗号传讯,要我投宿此店,还指定这两个房间,可是他为何不在这儿呢?   这一刹那间,余小双不禁胡思乱想起来,猜想杜希言会不会碰上别的事,使他不能及时赶来?   那个夜行人已经距床不到三尺,伸手就可撩起帐子。余小双越发紧张,用力握住剑柄。   突然墙壁上响了一声,室中顿时大为明亮,原来墙上有一盏灯,不知如何蓦地点燃,发出光亮。   那个夜行人马上蹲低身子,减少被袭的面积,同时转头望去。当然他也得防备房中有人突然出袭,是以形状甚是狼狈。   屋角站着一个年轻人,身披长衫,相貌英俊,但双眼却射出阴骛凌厉的光芒,叫人一看而知是个难惹之人。   余小双一看屋角的青年人是凌九重,差点惊讶得发出声音。   她急急向蹲在床前的人望去,但是他一身夜行劲装,背插长刀,虽然只是侧面,但仍然认得。   凌九重锐利地扫视房间一眼,见没有别的人,便冷冷道:“原来是形意门名家曾崎老师,幸会得很。”   曾崎道:“凌公子何以在此?”   凌九重道:“曾老师呢?”   曾畸子笑一声,道:“兄弟只不过来探探消息而已。”   凌九重道:“彼此,彼此,鄙人也是探消息来的,曾老师带多少人来踩踏这小客栈呢?”   曾崎道:“还有两位仁兄,皆是附近地面上的江湖同道。”   他站起来,身材瘦长,年约四十左右,面目阴险。当日在天罡堡内,他也有份,是以凌九重认得他。   这“形意门”在武林中,虽是一大家派,可是由于组织不严密,而又流传甚广,是以品流复杂得很。   曾崎在江左成名了十多年,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有人传说他是黑道巨率之一,只是未能证实而已。   因此这次在“天罡堡”的大行动中,李天祥不大肯分派任务给他,不过此人武功甚高,确是千真万确之事。   曾崎再度顾视房中一眼,道:“凌公子早一步进来,可曾查明床上人是那一位?”   凌九重道:“那不干我的事,我只想瞧瞧有些什么人驾临而已……”   他狂傲之态,天生的叫人不舒服。曾崎心中暗骂一声,口中却道:“该公子现在还要等下去么?”   他缓缓后移,直到一边身子贴着墙壁,不怕被床上的人突起暗袭,这才放心。   凌九重道:“现在等不等都是一样啦!”   曾崎道:“凌公子这话怎说?”   凌九重道:“曾老师是席自丰那一路人马,已经昭然若揭,难道会有另外一拨人赶来不成片   曾崎眉头一皱道:“你说席自丰么?他乃是武当叛徒,原系鬼王门下凌九重道:“别装佯啦!你要知道,我曾被李玉尘迷惑,加入过你们的阵营,所以你也无须害怕顾忌。”   曾崎仍然皱起眉头,道:“凌公子,你说的这宗事,兄弟既不明白,也没有兴趣,目下最好先把帐子挑开,瞧瞧这位姑娘究竟是谁,好不好?”   就重道:“有什么好瞧的,房中之八,必是云散花无疑,若不是她,你会有兴趣到这儿来么?”   曾崎淡淡道:“凌公子用字眼可要三思才好,这兴趣两字,会使人家那么一位大姑娘不高兴的……”   凌九重道:“曾老师,你志在她的丹凤针,但据我所知,她并没有得到此宝,你还是赶快把朋友通通带走的好,免得白白浪费时间。”   曾崎道:“凌公子如此明快,兄弟也不兜圈子了!外间传说纷给,关于丹凤针的下落,大都认为是在云姑娘手中呢!”   凌九重道:“这便如何?”语气咄咄迫人,似是怪责对方不该生劫夺之心。   曾崎哼了一声,道:“这等至宝,兄弟想开开眼界,也不算是奇怪之事。”   凌九重道:“这话虽然我不喜欢,但却是实情……”话声未歇,突然间以极快的身法,冲了上去,呼的拍出一掌,真是快逾闪电,又阴险,又毒辣。   曾崎急急挥掌封架,“啪”的一声,震得横移三步。   凌九重感到敌人不但掌力极重,而且招数精妙,当即借敌掌之力,趁势跃退七八尺,嘿嘿冷笑。   曾崎嘲声道:“凌公子好快的身手啊!”   凌九重道:“我只不过试一试曾老师的功夫和反应如何,如若曾老师连我这一掌也挡不住,咱们就不必谈了。”   曾崎哦了一声,道:“凌公子打算谈什么?”   应九重道:“要知我也是偷偷进来,想瞧瞧帐中的女子,究竟是谁?如果是云散花,我与她是老朋友,还不打紧,如是别人,问题就复杂了。”   曾崎道:“那么凌公子已瞧过了没有?”   凌九重道:“没有。”   曾崎道:“公子何故迟疑?”   凌九重道:“我正在等候别人替我动手,曾老师进来时,我不但没有阻止之意。反而甚感高兴,等作动手。”   曾崎道:“那么现在咱们何必浪费时间?”   凌九重道:“曾老师当真敢揭开帐子么?”   曾崎道:“我为何不敢?”   凌九重道:“那你就揭揭看。”   曾崎迟疑一下,道:“公子认为大有危险么?”   凌九重道:“当然啦,难道会有好事?”   曾崎道:“既然如此,公子有何打算?”   凌九重道:“我的打算,是等你离开……”   他摆摆手,阻止对方插嘴,又道:“当然啦!如果你有意自寻死路,我也不会妨碍你。”   曾崎道:“假如兄弟既不退出,又不上前揭帐,凌公子便又如何?”   凌九重一时之间,无话以应。耳中听得对方冷笑之声,顿时大怒,刷地跃上去,掣出金笔,迎面疾戳。   但见刀光电闪,架住金笔,原来曾崎已抽出长刀迎敌。他取刀封架两种动作,一气呵成,功力深厚之极。   凌九重口中咒骂一声,手中金笔点、戳、挑、凶毒如蛇,一转眼前,已攻了六七招,笔笔不离对方上下的死穴。   曾崎背靠墙壁,虽是略嫌不灵活,但少了后顾之虑,也是一大优势。但见他刀光上下翻飞,严密护住全身。   双方拼了十余招,凌九重见久攻不下,心头冒火,更是脏话齐出,连珠咒骂。要知他本是自傲自大之人,但近来连连受挫,这一肚子气,已憋得受不住了。现下连一个形意门的人也收拾不下,教他如何不恼?   曾崎与他恰恰相反,表现的更沉着,见招拆招,一点空隙都没有。他阵脚已稳,益见从容,道:“凌公子,你何来这样大的火气?”   凌九重骂道:“我操你的奶奶……”   曾崎道:“别意气用事,凌公子,咱们究竟为了何事而作生死之斗呢?”   凌九重虽是一只蛮牛,听到“理由”之时,也会想一下,何况他是狡猾之士,当下觉得无以作答,便跃退数步。   曾崎道:“咱们在这儿生死相拼,帐中之人,只怕正在暗暗窃笑你我的愚蠢呢!”   凌九重道:“放屁!你才愚蠢。”   曾崎道:“我蠢也好,你蠢也好,反正咱们直到现在,还不知帐中之人是谁。同时由于她全无动静,可见得决不是拿你当作朋友看待,不然的话,她自应为你声援啊!”   这曾崎的确老练之极,不管凌九重的态度是如何的环,言语是多么难听,他都不生气,仍然牢牢钉住问题的重心,那就是“帐中人”到底是谁?   凌九重觉得对方的话,大有道理,几乎冲口说出同意他去揭开帐子的话。但他始终是天性深沉,尽管千肯万肯,但没有马上说出来,只淡淡地笑一下,不置可否。   曾崎进一步试探道:“咱们先瞧瞧帐中之人是谁如何?”   凌九重道:“我早就说过,如果你上前揭帐,我决不反对。”   曾崎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本人就冒一次险,瞧瞧帐中是什么,竟能使凌公子也大为忌惮……”   凌九重乐得有人打头阵,当下退开两步,道:“曾老师请!”   曾崎小心翼翼地走向床榻,但相距尚有四尺之时,倏然停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凌公子,这房中的灯光,忽然燃着,使咱们都暴露在灯光之下,此事你不觉着有点奇怪么?”   凌九重道:“曾老师乃是老江湖,见多识广,想必知道灯光为何突然点亮之故?”   曾崎道:“公子好说了,在江湖上,有好几种说法,能使灯光忽然通明,最常见的例如以特制不透光的灯罩,到时迅即取开灯罩,便造成突然光亮的效果。再一种便是在灯芯边布置一种特制火药,然后利用一支点燃的线香,拦在火药边,线香燃到有火药之处,登时使灯火点燃……”   凌九重道:“曾老师说得头头是道,只不知人家刚才用的是那一种?”   曾崎道:“两种皆不是,那盏灯台装置在墙上,一目了然,并没有灯罩或线香等物遗在附近,因此……”   凌九重本来对这件事不大注意,但听了曾崎这一番分析,顿时大感兴趣,忍不住插口追问道:“烟此怎样?”   曾崎道:“因此凌公子早先警告兄弟的话,非常合理,这顶帐子之内,必定潜伏难以预测的危险……”   凌九重不禁皱起眉头,道:“这样说来,曾老师打算不揭开帐子了,是也不是?”   曾崎道:“是的,兄弟情愿退出,让凌公子自己了断此事。”   凌九重不甘示弱,嘲声道:“既是如此,你就快点夹尾巴滚蛋……”   曾崎突然间挥刀疾桃帐子,他早已看准了帐子的长度,以及其他的形势,是以刀上力道恰到好处,把一边帐子涂在钩上。这样,有一边已经门禁大开,目光得以透过,对床上的情形一览无遗。   但见床上一张被子,盖住一个人形之物,因是头脚都盖住,所以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人来。   曾崎四道目光,都凝聚此床上,只一瞥间,都晓得被子内盖着的是一个人,因为有着呼吸的轻微动作之故。   除了得知被内是个活人之外,还有一点显而易见的,就是从形状大小看来,那是个女孩子无疑。   凌九重道:“曾老师这一手以退为进之计,漂亮得很,可惜的是虽然揭开了帐子,还是不知道被中是什么物事?”   曾崎道:“看这样子大概是一个人无疑……”他晓得凌九重决不会看不出被中是个活人,但既然他这么说,本概另有用意,所以他也不说穿。   凌九重道:“曾老师何不把被子也挑开瞧瞧?”   曾崎道:“这一次应该轮到公子才对。”   凌九重道:“如果要我动手,我宁可把油灯点到被子上,省得罗嗦!”   曾崎道:“这敢情好,若要使用火攻之计,不必拿油灯了,兄弟身上就有现成的火器……”   他一面探囊,一面道:“如果弄出人命,凌公子你要负责才好。”   躲在被中的余小双,骇得芳心直跳,她不明白杜希言为何尚不露面?   她本来在胡思乱想中,已怀疑杜希言因为发生事故,所以没有及时赶到,现在更加认为必是如此。   外面的曾、凌二人,都瞪大双眼,注视床上的动静,谁知看了一阵,那张被子仍然没有掀起来。   曾崎的手从囊中编出来,却没有拿出任何物事,敢情他刚才只是说的“诈语”,并非真有火器。   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把被子下面的人给“诈”出来,曾崎耸耸肩,道:“此人要不是聋子,就是疯子,决计没有人听到‘火攻’之法而还躲着不动,凌公子怎么说?”   凌九重道:“以我看来,被中之人,既不聋,也不疯……”   曾崎讶道:“这话怎说?”   凌九重道:“被中人定是有心无力……”   曾崎哦一声,道:“不能动弹么?”   凌九重道:“可能连知觉也失了。”   曾椅道:“有道理……”   话声中挺刀缓缓移动,迫近床榻。   他到了床边,手中长刀如果伸出,就可以把被盖桃开,但他并没有这样做,竟然拿刀停在床前不动。   凌九重感到奇怪,由于测不透入家的用心,是以不敢开口,目光一转,射向房里的油灯,不由得想起曾崎的话。   这盏油灯,挂在墙上,这是一种隐敝的位置,究竟用什么方法,使此灯要亮就亮,而又使人看不出呢?   他再转回目光,但见曾崎仍然站在床前,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大概他是窥伺被中人的动静呢?”凌九重心想。这么一来,他可就不敢开口说话了。   房中沉寂了一阵,突然间又陷入黑暗中,原来房上的灯火,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凌九重心中骇然,连忙跃出房外,免得遭到暗算。   他在外面院中站了一下,见曾崎既不出来,又不说话,登时大感迷惑,对于这种种的经过,泛起了“梦魔”般的感觉。   有一点深知确信的,便是这个神秘的敌手,比他高明得多。但大概目的不是对付他,所以让他逃了出来。   他越想越不对,目下当急之务,便是先脱离这个神秘敌人的罗网,再谋良策。   当了振臂跃上墙头,头也不回的窜出客栈外。   他走了一转,便发现有人跟踪,当下施展几种摆脱跟踪的方法,但出得城外,仍发觉被人钉住。   凌九重忖道:“假如这个跟踪我之人,便是客栈那个神秘敌人,我不能摆脱他,便不希奇了……”   这时他走到一条河边,渡头边有几条木船,其中之一是渡船,船头点着黯淡的风灯,船家蹲在灯下打吨。   凌九重踏落船中,随即坐下,两眼向岸上望去。   眨眼间两条人影迅快夺到,在渡头上停步。这两人都穿着夜行衣,头脸用黑布蒙起隐藏起庐山面目。   这两名夜行人一点也不闪缩,四道目光从蒙面黑布中透出,凌厉地盯视凌九重。   凌九重招招手,道:“两位若要渡河,便须快点下船,马上就开船啦!”   那两名夜行人显然一点也不欣赏他的幽默,其中一个冷冷道:“凌九重,上来说话。”   凌九重道:“你们先报上名来。”   两人道:“我们一报姓名,你就活不成了。”   凌九重耸耸肩,道:“我从小就被人吓到大,你们这一手有限得很……”   那人道:“快点,上来才说。”口气甚是威严,似是身份甚高,一向惯于命令别人。   凌九重吃一惊,心想:“今晚怎的碰上了这许多高手?”   原来此人一则武功高强,此所以能够把凌九重打牢。二则此人的话中,使人听不出他究竟有无恶意?   关于第二点,换句话说,就是此人的神秘性,不下于那个房间中的无形敌人,所以凌九重已认定此人必是“高手”   他念头顿转,随即起身,举步跨到岸上。   那两个夜行人退开七八步,以便凌九重上前说话。   凌九重走过去,淡淡一笑,道:“两位纵然不腾出地方,本人也不会无立锥亡地之!”   仍是那个夜行人道:“我们此来,并无恶意,只不知凌公子相信不相信?”   凌九重从开始到现在,都用尽全力,想从对方的声音举止甚至身材中,找寻线索,与记忆中的每个人印证一下。   但直到此刻,他仍然找不出任何熟悉的痕迹。   他点点头,道:“你这么说,我这么听,至于信与不信,那是我自家的事,不劳费心!”   那夜行人道:“我漏了一句话还没说,那就是如果凌公子无害于我们,便大家都好,如若不然,便不是这样说了。”   凌九重讥讽地笑一声,道:“这话不说我也知道。”   另一个夜行人突然在喉咙中低低咆哮一声,作势欲扑,似是因为凌九重对他同伴的无礼而激怒了。   此人这一作势,凌九重马上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袭到身上。这股压力,一部份是对方的武功产生,但大部份是由于对方的凶厉无匹的杀机所致,由此可知对方的武功,走的必是凶残凌厉的路子。   凌九重不敢怠慢,连忙蓄势以备,因为对方不出手则已,一旦攻击,必定极为暴厉难当,非分出生死不能里手。   先说话的那个黑衣人摆摆手,阻止同伴发动攻击。凌九重这时才看见他的手掌,小指上仿佛长有一枚长指甲。   这个长着长指甲的黑衣人道:“凌公子,我们爽爽快快的说个清楚,你可愿与我等合作,揭开那房间之谜?”   凌九重道:“本人绝不反对,但有一个条件。”   那夜行人道:“除了要我们暴露身份和真面目之外,任何条件,都可答应作。”   凌九重耸耸肩,道:“我刚好就是要知道你的来历。”   另外那个夜行人又发出愤怒的咆哮声,但长指甲的人却道:“你再考虑一下。”   他说得平淡无奇,从他的声音中,谁也找不出一点威胁之意。但凌九重却感到十分严重,果真小心斟酌起来。   要知此人虽然好像没有恶意,可是他们实力之强,却足以使凌九重心惊。照他私下估计,那个凶暴咆哮的夜行人,已足以使他大大头痛,不易应付了。何况这个留着长指甲的夜行人,看来比同伴更高上一头。这两人一联手,他无论如何也难逃这一场杀身大劫……。   他迅快把通盘形势估量过,便道:“好吧!我不要知道你们的姓名来历,但却需要事后安全的保证。”   长指甲的人道:“我们决不会过河拆桥的。”   凌九重道:一何以见得呢?”   长指甲的人道:“我有不少朋友和党羽,大家合力共事,他们有些虽然不幸遭遇危险,但都能至死不变,忠心如故,可见得我们并非反覆无常,互怀鬼胎的集团。”   凌九重一听有理,道:“你要我怎样做?”   对方还未说话,他又道:“你可是老大?”   那人点点头,道:“你不妨用这称呼代表我。”   凌九重指一指那个时常咆哮的人,道:“他是老几?”   老大道:“你叫他老三就行啦!”   他转身行去,一面道:“我们边走边谈吧!”   三人一块儿向城里走去,老大道:“曾崎结果怎样?你一定看见了,对不对?”   凌九重道:“我还以为你们已看见呢!老实说,我一点也不知道。”   老三又发出咆哮之声,凌九重越来越感到这个人简直是一头凶猛的野兽,随时随地都想争斗杀人。   碰上天性如此凶残好斗之人,即使是凌九重之流,也感到很不舒服,心中大受威胁,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他。   时间越长,心理受威胁的程度越深,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畏惧起来,这是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   凌九重亦不例外,他心中对此人厌烦得很,恨不得马上与他拼个生死,免得老是感到被他威胁。   可是他又须得顾忌到那个神秘的“老大”,所以不敢贸然挑衅。然而正因如此,他受威胁的程度就越深了。   这正如普通的人,行经某地,被一头恶大向自己狂吠,这时候既溜不得,但又深恐此犬会突然咬上来,因为它究竟是畜生,谁也不知它会不会扑上来咬人。虽说被咬一口,不会致命,甚至可用杖棒把它打死。但若是被咬了一口,自然非常划不来。纵使是杀了那条大,也不能补偿。   凌九重正是这种心情,那个“老三”既然像野兽一般,则一旦发生事故,使自己负了伤,纵然取他性命,也是不值。   只听“老大”说道:“你身在房内,如何全不知道?”   凌九重道:“灯光忽暗之时,我就赶快跃出房外,曾崎当时还好好的站在床前,至于他何以不离开,我就不知道了。”   老大道:“那一定是他已经遭受暗算了,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我如何知道?”   老三低哮一声,道:“他说谎!”   凌九重愤怒地瞪他一眼,厉声道:“你说什么?”   老大摆摆手,道:“别吵,请问凌公子,如果要你猜测曾崎为何不出房之故,你怎生猜想?”   凌九重想了一下,道:“哪一定是他遭了暗算。”   老大道:“对了,但你似乎不敢肯定,为什么?”   凌九重道:“我与他相距不远,根本上那个房间就不大,如果是有人出手睹其他,我怎会全然没有感觉?”   老大道:“这正是问题的中心,以凌公子的功力,纵然是体积极微细的暗器,也不能瞒过你的耳目无疑。”   凌九重道:“是呀!”   老大道:“那么我们把这个问题反转过来,即是说曾崎并没有遭遇暗算,便又如何?你可猜想得出?”   凌九重道:“我猜不出。”   老三又咆哮起来,道:“这小子说谎!”   老大已接口说话,不让凌九重有机会与老三斗嘴。他道:“我告诉你好不好?”   凌九重登时忘了回敬“老三”之事,道:“好!”   老大道:“有两个解释,一是你根本没有说出实情,由于我们棋在远处,是以无法得知。二是你与房中之人,根本就是串通一气,从灯光的明灭,远至那个大汉子的昏卧路上,都是你们的计策。”   凌九重不态反笑,道:“随便你怎样想吧!你不妨视在就划下道来。”   老三猛可伸手向凌九重抓去,指力激射,劲厉之极。口中同时怒喝道:“该死的小畜生……”   凌九重翻掌一拍,震开对方的手臂。但觉此人力道强绝,手臂坚硬如钢,假如被他的双臂箍住,相信任何人都无法挣脱。   老三只震开手臂而已,身形纹风本动,足见他内外兼修,下盘之稳,实足惊人。他又咆哮一声,挥臂猛扫。   凌九重一看此人记记都是强攻硬打的手法,可就不敢让他施展开,赶紧运足全力,出掌硬架。   “砰”的一声,两人都退开一步。   只听“老大”喝道:“等一等。”   凌九重和那老三一齐退身停手,不再发招。   老大他徐徐道:“凌公子,你家学渊源,不比等闲,难道还看不出老三的武功,乃是越斗越强的那一类么?”   凌九重心中着实有点害怕了,这个“老大”时时都表现他的智慧过人,也非常神秘莫测。因此,他的手段,也将是神秘得叫人害怕。   他连忙道:“我本来就没有骗你。”   老大道:“你先听听我把你处死的方式好不好?”   他根本不等对方表示意见,已接着说道:“我将使用一种手段,令你的性格和情绪的反应,发生剧烈的变化。然后,你将不由自主地杀死许多与作关系密切之人,也可以说是你所‘爱’的人。这时候,你这个人在别人眼中,已经贱如畜生,一钱不值,谁都可以取你性命。”   凌九重道:“你真是天下最恶毒可怕之人,但我却很喜欢你,甚至崇拜你。”   老大发出冷笑,道:“但你不妨先失望一下,因为我决不会反遭你的毒手。而且当我一旦取去头面上的黑布,换回衣服,你见了我躲都来不及。”   凌九重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心中一味想到对方所说的手段,大为震骇,终于降心低首,道:“我当真实话实说,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奉告了,但愿你们相信。”   老三怒道:“不,这小子没说真话。”   老大阴森地道:“是的,他没说实话。”   他举步向凌九重行去,凌九重身子向左一晃,似是要向右方跃去。但事实上他却恰恰如闪雷般左纵数尺。   猛觉眼前人影一花,那个老大已拦在他前面,身法之快,判断之难,当真远胜一般的高手。   凌九重金笔疾点,科腕泛现三点金光,罩射对方胸腹间“神封”、“期门”、“阴都”   三处死穴。   老大一掌拍出,劲力如山,迫的凌九重金笔招数不能使尽,疾忙侧跃。   但这个对手宛如鬼魅一般,总是恰到好处的移到他面前,封挡住他的去路,真是快得使人连念头也来不及转。   凌九重完全找不出应付之法,手中金笔本能的攻去,使出家传绝学,一招“神枪问路”,取敌“玉堂”大穴。   他这一招仍然被敌人强绝当代的掌力,硬给追回去,仍是徒劳无功,因此,他只好又跃开数尺。   这一趟仍不例外,“老大”还是早一线拦在他前面。使他非出手攻击不可,不然就稳不住自家的身形了。   凌九重终是机智过人之辈,手中金笔虽已发出,但已醒悟无济于事,赶紧撤回,趁势连退三步。   老大站在原处,凌厉的目光,罩定了他。   凌九重喘一口气,道:“你可是六指鬼王魏湘寒?”   老大冷哼一声,道:“那是家父,他老人家的名字,岂是你叫得的么?”   凌九重道:“对不起在下是一时情急,冲口说出,心中并非没有敬意,这样说来,你竟是魏公子了?”   老大道:“不错,本人魏平阳便是!”   凌九重道:“魏公子的武功,胜我甚多,在下甘拜下风。”   魏平阳道:“事实如此,你甘心与否,都不关重要。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想多吃苦头,那就束手就缚。”   凌九重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谁叫我技不如人?但假如魏公子许我投效出力,在下岂不是更有用些?”   魏平阳道:“你天性反变无常,自私心重。只须于己有利,随时可以变卦,似你这等人才,我还真看不上眼。”   凌九重自出娘胎以来,今日之辱,实是平生得未曾有。可是他的确打不过人家,唯有徒呼负负。   魏平阳迈步上前,凌九重登时感到对方涌过来一阵凶厉刺骨的气势,显然人家已施展真功夫,如若反抗,必如对方所警告的,多吃点苦头而已。   他估计自己顶多支撑个三五十把,终归要败,何况对方尚有一个同伴在侧窥们,未曾动手?   他深深叹一口气,突然转过身子,双手反背,表示束手就缚之意。   忽觉一缕劲风,袭到腰间,登时失去知觉。   也不知隔了多久,凌九重悠悠回醒,转睛一看,四下沓无人踪。   他仍然躺在大路上,残月在天,星斗已稀,大约是快天亮的对候了,凌九重没有动弹,只默默探测四下情势。   这等反应,乃是修习武功之际,同时训练出来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一睁开眼,便先默察身外的情况。   凌九重确定四下无人,当下坐起来。但觉头脑微微晕眩,腰部脊骨好像被捶击过,隐隐作疼。   此外,他口中还有一股异味,是香是臭,一时竟分辨不出来。但总之这一股异味,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他用力地甩甩头,顺手把那支金笔捡起,看了一下,插回袖内。由这一支落在地上的金笔,使他依稀想起了一点影子。   原来他回醒之后,所有的动作,皆是出自本能。脑子里空空洞洞,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现在开始想到自己何以会躺在此地?心头依稀泛现出两人的影子,但着意追想之时,这些如真似幻的影子马上消失了。   凌九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付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躺到这儿来了?李玉尘呢?   他摹然怒火上冲,那颗心似乎快要爆炸。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所以躺在此地,可能是李玉尘所为。   假如是她所为,那么她的动机何在?自然是因为要抛弃他,另与新的面首欢好,这个解释,直接了当,十分充份有理。使得凌九重宛如被人猛扎了几刀似的,浑身上下,以及心灵,都为之痛苦不堪。   他含怒移步,迅快行去,不久就看见了城池的灯光,凌九重脚步一停,记得这个城地便是“舒城”。   接着他就记起了那间客栈中的事情;那个救了张大鹏的“神秘女子”,不知是谁?但何以自己本来在那客栈中,忽然会昏卧在那郊外的大路上?他仍然想不起经过。心中也一直没有忘掉李玉尘。   总之,这刻他的思想活动,与平常不同。因为他缺失了“魏乎阳”这一环,以致他感到有点颠三倒四。   此外,他也远不似乎日的沉稳阴险,心里急躁的很,以致他站立之时,身子也不住的微微摇动。   他望了一会,再次举步,一直到了舒城附近,这才改变方向。大约走了数里,来到一条宽大的河流边。   再经上面走了数丈,便有一个码头,停泊着十余艘船只。最末的一艘,乃是双桅大船,舱中尚有灯光透出。   他一跃登船,走入舱内。一灯如豆,照出舱中简陋的陈设。   靠角落的矮榻上,有人倚壁而坐,睁大双眼,默默望住他的动作。这人是个女性,云鬓技垂,甚具风姿。   凌九重关起舱门,走到榻前,蹲下来直视对方。   两人互相看着,过了一阵,凌九重道:“等玉尘,你的本事真不小。”   李玉尘没有一点笑容,道:“什么本事?”   凌九重道:“作被我点住穴道,应当不能动弹。但你居然能坐起来,这等本事还不够大么?”   李玉尘轻轻叹口气,道:“你要知道,我所学甚杂,连你凌家秘传手法,也略知一二。   因此当我们欢好之时,我已利用各种方法,打通了穴道。”   凌九重哦了一声,坐在地旁边,道:“这样说来,你识得家父了?”   李玉尘道:“这是你第二次提出此一问题,但我告诉你,你父亲很怕我,总是躲得远远的……”   她等如暗示说,凌九重的父亲与她没有暧昧关系。   凌九重心中熊熊的火焰明明降低了一点,但假如不是李玉尘已经恢复了武功,他还是会掴她耳光,或者直接杀死她的。   现在要杀死她,可就不是容易的事了。至少一定要趁她不提防之时,出其不意点住了她的穴道才行。   在此他极力忍着内心火焰的煎熬,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可曾到外面走过么?”   李玉尘摇摇头,道:“到处的河水和月亮,都是一样,我已看得太多了。”   凌九重道:“风景虽然不殊,但每个人的心情,随时间岁月变化,所以看起来总是不一样的,你说是也不是?”   李玉尘道:“话虽如此,但你是被倩所移,如果跳得出‘情’外,就仍然没有变化了。”   凌九重道:“听起来你好像已勘破了世缘呢?”   李玉尘道:“你觉得奇怪么?”   凌九重道:“当然奇怪啦!”   李玉尘道:“我想了很多,所以发出这等议论。”   凌九重道:“你想了些什么?”   李玉尘道:“自我回醒之后,直到现在,我时时在想你,这是真话,你别笑…·”   凌九重听她说得真挚,便收了嘴角笑容,道:“你当真要我相信么?”   李玉尘道:“你信与不信,尚是其次,但我自己对此却很感到烦恼。”   凌九重道:“为什么呢?”   李玉尘道:“因为我一辈子对待男人,都像行云流水一般,从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却办不到,岂不烦恼?”   凌九重讶道:“真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呢?”   李玉尘道:“我不必瞒你,还有一个人,是杜希言。”   凌九重宛如心窝里给人打了一拳似的,妒火直冲脑门,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个女人,一掌劈死。   但正因为他要杀死她,才不可轻举妄动,定须等候适合的机会才行。因此,他咬牙忍受着无边的痛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你喜欢杜希言么?”   李玉尘道:“我简直爱上了他,可是这已是过去的事了。”   凌九重道:“为什么变成‘过去’之事?”   李玉尘道:“因为你呀!”   凌九重道:“但说不定你一碰见他,又会重燃爱火。”   李玉尘道:“说不定,但起码目前不会。”   她停一下,又道:“我已经渐渐感到青春逝去,岁月不居,因此对于你的眷爱,突然觉得十分重要。”   凌九重忖道:   原来她不是为了“我”而爱我,只不过为了她青春将逝,颜色渐衰,才对我感到珍视而已。   这么一想,登时感到被她侮辱得太厉害了。无论如何,也得尽快的取她性命,方能稍泄心头之恨。   他往床上一倒,道:“我此去居然什么都直不到,等明天再说。或者我根本应该放弃查究之事,与你一同找个好地方,一辈子不再卷入江湖是非之中。”   李玉尘道:“真的么?”   她身子弯下来,伏在凌九重的身上,美眸中放出异样的光彩。   凌九重道:“当然是真的啦……”   他的手环绕过她的腰肢,五指一落,内力透出,登时闭住了她的穴道。   外人看起来,还以为他们拥抱在一起。殊不知这一对男女,看来热烈缠绵,其实杀机似冰,甚是可怕。   李玉尘吃力地道:“你……你干什么?”   凌九重道:“我要杀死你!”   李玉尘道:“为什么?”   凌九重道:“为了……为了……哼!我根本不为什么……”   李玉尘道:“你一定是疯狂了。”   凌九重笑道:“哈!哈!疯狂么?那敢情好……”   李玉尘道:“你真的是疯狂了……”   凌九重道:“如果我不杀死你,我才会疯狂呢!”   李玉尘道:“你忘了我的美妙么?”   凌九重道:“快别提啦!正因你的美妙,天下无双,而且又是天下皆知,我才不得不杀死你,免得痛苦。”   李玉尘算问出一点眉目,忙道:“你痛苦么?”   凌九重道:“不错,当我想到你此后将受到各种不同的诱惑,而你又是无所谓的荡妇,这叫我如何能长期忍受?”   李玉尘道:“你弄错了,正因我见识过无数男人,才不会轻易受诱惑。”   凌九重道:“好吧!就算你不受诱惑,可是我只要想到你以前的男人,也就够瞧的了。”   李玉尘道:“凌公子,你忽然妒心奇重,满腔杀机,大是有异平日,只不知是何缘故?”   凌九重道:“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我觉得这样倒也痛快,不须装模作样李玉尘道:“你定要杀死我么?”   凌九重狞笑一声,道:“不错,我不杀你,就须自杀。”   李玉尘是什么人物,是以一听而知他的意思,乃是告诉她假如不除去她,则他受不了煎熬,只好自杀了。   话说到这等地步,她还有什么办法?当下只好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凌九重翻身坐起,左手在小腿上一摸,拔出一把尺许的匕首,面部的肌肉完全痉挛得扭曲在一起。   他心中一方面感到“不忍”的痛苦,但强烈的杀机,又使他获得一种极度刺激的愉快,使他内心的冲突,达到了顶点。   但见他牙齿一咬,眼中射出犹豫的光芒,手中匕首闪电般落下,一下子插入李玉尘的胸膛。   锋快的匕首,完全没人李玉尘的胸前,只剩下一截刀柄,露在衣服外面。李玉尘透一口气,张开眼睛。   她在穴道禁制之下,全无痛苦。但却感觉得到匕首插入她肉体内的动静和声响,使她骤然一惊。   李玉尘惊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当真用刀子,插入自己的要害。她的生命,从此真正的告终了。   她也知道只要凌九重一拔起刀子,她马上就气绝毙命。如果刀子不动,还有片刻工夫可活。   这片刻工夫,乃是她在世上,唯一有意识的时间了。   说起来她应该多么珍惜才对,然而奇怪的是她反而不想在尘世多逗留了。一种无比的厌倦,涌上了她心头,使她希望凌九重快点拔起刀子。   凌九重胸中的无限快意,忽然被一阵鲜血的味道冲散。而这一刹那间,墓地恍然大悟,记起了“魏平阳”来。   他之所以能毫不迟疑地杀死李玉尘,敢情是受了魏平阳这个恶魔的摆布。因此,他顿时得住了。   李玉尘发出息促的喘气声,把他惊醒。   凌九重迷惑地道:“李玉尘,请饶恕我……”   李玉尘微微而笑,发出低微但清晰的声音,道:“为什么?”   凌九重道:“我的确是疯狂了,那个恶魔说过,他要使我杀死我所爱的人。”   李玉尘道:“谁呀?”   凌九重道:“魏平阳。”   李玉尘哦一声,道:“原来是他。”   凌九重道:“他是魏湘寒的儿子,你认识么?”   李玉尘道:“我认识,他的真面目我也知道……”   凌九重念头急转,心想如果把这个秘密,告诉李天祥、孙玉麟或杜希言他们,不失为报复之道。   当下连忙问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身份?”   李玉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道:“你问来作甚?”   凌九重道:“我得报仇呀!”   李玉尘道:“你最好打消此想,他太厉害了。”   凌九重道:“我发誓,一定要报复。”   李玉尘道:“你为何忽然会知道是他令你这样的?”   凌九重道:“我嗅到血的气味,突然记起他追袭我之事,关于我将残害所爱之人一事,是他亲自告诉我的……”   他停一下,又道:“早先我一直记不起来,也许是他药物的功效吧!”   李玉尘眼中流露出悲哀之色,道:“唉!我自从炼成了‘色身’之后,满以为这一生不怕会被任何男人加害,料不到最后还是逃不过此劫,你听我说,他用的手段,必是药物与针灸齐施,你不过受我鲜血所意,暂复灵智,等一会仍然会恢复刚才的样子,试想你连仇人是谁,也记不得,如何能报仇?”她说到后来,声音渐细。   凌九重着急起来,连忙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但你先把那厮的身份告诉我。”   他忽然发现李玉尘向他眨眼示意,才自惊奇,已听她尽力提高声音道:“我看不要告诉你啦!他目下一定在千百里外,等你找到他,你已忘了这回事,有什么用呢?”   她接着极低声地说出一个名字,凌九重何等机警,登时醒悟她使眼色之故,乃是暗示她的话,不是当真。   换言之,那个恶魔魏平阳,不但不是在千百里处,反而是潜伏在一侧,若然她说出了他现在所用以掩饰的身份,这个恶魔马上就会闯入来,把他杀死。幸而她低声说出来的名字,他听得十分清楚。   他叹口气,道:“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勉强依,只不知作尚能活上多久?”   李玉尘道:“快啦!我已经感到……油尽灯枯了……”   这一句“油尽灯枯”,她说得非常悲凉凄怆,可见得她事实上并不愿意死,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凌九重本来正在大动脑筋,寻思如何能把这件莫大的秘密,传到杜希言等人耳中的方法。但她的悲声哀叹,使他心弦大震,登时什么都给忘了。他睁大双眼,望着这个娇艳似花的女人。   他回想一下,便晓得李玉尘敢情“玩火”了多少年,但到末了还是真个动情,这是从她早先的话中推究出来的结论。   然而当她真正动情,愿意“花落凌家”之时,却被他杀死了。这整件事情,是多么震撼心弦的悲剧啊!   但见李玉尘美艳的面上,鲜丽的颜色渐渐消退。   凌九重声如看见一朵鲜艳的花朵,正在迅速地萎落,他的心不禁疼痛起来,突然涌出了眼泪。   他轻轻道:“玉尘,你可还记得,那次咱们初会,你要杀死我,后来,你很奇怪我何以不怕。唉!往事如烟,空留悲们……”   李玉尘的眼皮微微动一下,欲闭还睁。   她的美眸,仍然如天上星辰一般,深嵌在人心中。   凌九重的热泪滚滚流下,很声道:“玉尘,生死大事,古今以来无人能够勘破,你别笑我流泪送你。”   李玉尘没有做声,大概已不能言语了。   凌九重又道:“生命的可贵,就是一去不回。你这一去,真是无限风流多少繁华都消歇了……”   他话声一歇,外面汩汩的流水,以及萧萧晓风,送来悲愁的声响。   李玉尘娇躯轻轻震动一下,便完全软化。   这个轻微的动静,表示她的生命,已经消失了。   这个一代尤物,虽然是死去,但美丽仍未消失。   凌九重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面庞上。然后沿着她的工颊滚下去,乍看好像是她也在凄然落泪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匕首柄上,忽然想到如果把这口匕首,刺入自己的胸际,便可以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诱惑,使他忍不住伸手落在刀柄上,旋即巧妙地拔起来,不让李玉尘的鲜血,喷溅到自己的面上。这一股鲜血的味道,登时又使他的神智清醒过来。   他暗自忖道:“是了,这一定也是那个恶魔的连环毒计,我杀人之后,不知不觉中自杀,这件命案,就此圆满结束。”   他迅即把匕首插回腿帮子上,由于这个动作,使他突然触动了灵机,想出一个没有法子之中的法子。   他巧妙地籍着身体掩护,挡住外面射入来的视线,掀起李玉尘的衣襟。里面的一件,果然是件白衣。   凌九重很快地以指蘸血,在白衣襟上写了不少字,然后把上面一件盖好,掩住鲜血写成的字迹。   他抱起这具尸体,踉跄走出舱外。天边己微露曙色,晓风扑面,使他机伶伶打个冷战,迅即放开脚步,向舒城奔去。   当凌九重抱着尸体,越墙进入那间客栈时,天色已经大亮。   凌九重像一阵旋风似的冲入那个房间,把李玉尘的尸体,丢向床上。   李玉尘的躯体,把帐子压得破裂跌落,那顶帐子盖落床上,竟无人从帐中跃出来,但凌九重却毫无惊奇之色。   原来他这刻已经忘记了“魏平阳”之事,他乃是直到抛开手中尸首,才陷入这等恍惚的境地中。   其实凌九重早已防备到自己可能会有变化,因此之故,他决定把秘密写在李玉尘内层白衣上之后,就集中了心力,要自己记住一件事,这件事他现在已做到,就是把李玉尘的尸体,丢在蒙面女子的房间内。   当他完成了这件事,登时心神迷们,不知道自己在于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再干什么?茫然回身行出去。   房外四下,有四对眼睛,向房间注视。但很快的就剩下两对眼睛了。   复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其他的房间都有了动静。这时一个店伙走人来,到了房前,往洞开的房门内一望,登时骇得叫了半声,还是及时用手掩住自己嘴巴,才阻止了自己大叫。   这个店伙马上转头四看,见没有人,便迅即人房,还顺手把门关上。   他的举动,不问而知必是先检查一下李玉尘,瞧瞧她满身的血迹是不是真的,但不论真假,也不可让别的客人看见。   店伙很快就出来了,面色灰白,显得十分震惊。他仍然关好房门才出去,可见得他是个非常老练之人。   不久,他就带了店主,掌柜等人进来,悄悄人房。   这些人的神秘行动,落在魏平阳方面的人眼中,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开店的就怕闹出命案,如若发生了,在报告以前,当然要先商量一下。而在商量之前,又必须关门,以便保持秘密。他们的低声对话,仍然进不过外面武林高手的窃听。那名店主直在叫苦。而且追问这个房间的客人的下落。   店价回答说是一个好道人家,因为蒙着半截面孔,是以不知是不是这个女人。他再三发誓说没见到隔壁的大汉离开,但目下隔壁已是空空无人,实在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向店伙道:“孙老二这~下够咱们受的啦!”   店主用哭丧的声音道:“这件命案一传开,咱们生意没得做还不说,单是官家审问,就捱不了多少天,真是死也……”   孙老二道:“我们大家都不提,就没事啦!”   店主和那掌柜都一楞,互相对瞧。   孙老二又道:“反正一个死了,一个跑了,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逃跑的人,定是做贼心虚,他往后还敢到这儿找人么?所以我说,把这个女的悄悄埋掉,就可以省去说不清数不尽的闲气了。”   店主道:“谁……谁去理呢?”   孙老二一拍胸膛,道:“我叫一个人来,包管一切妥当,只须花一点点钱,他一辈子不会说出来。”   掌柜的道:“这怎么行?那是把柄呀!”   孙老二道:“我虽然没钱,那人敲不到我,但万一宣扬出来,我的罪更大,如果不可靠,我敢叫他做么?”   店主和掌柜的都六神无主,也不暇细问,便叫他去。   过了半个时辰,孙老二和一个壮汉带了必须的物事从后门入店,到了房中。孙老二关上门,还往窗外窥看。   那个壮汉过去把李玉生翻来翻去,好像在验尸一般,动作非常仔细。   孙老二回头瞧看,见他把一个死人这般搬弄,登时胃里一阵难过,只差一点,就呕吐出来。   他连忙别转头,再向窗外望去。     第二十六章     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一表斯文,相貌端正。   他微微一笑,道:“昨天杜先生驾临小店之际,时间匆促,是以不及细谈,因此壮先生还不知道鄙人的身份—……”   杜希言“哦”了一声,望住对方。   宅主人又道:“鄙人李杭川,那位介绍杜先生前来的李天祥,便是我堂兄。因此,他的事就等如我的事。”   杜希言登时大喜,道:“想不到李前辈乃是真正的自家人,那就太好了。”   他支使张大鹏出去后才又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目前已掌握了武林最大的秘密,而这也是李真人急欲得知的,至于这个消息的真伪,就须等他老人家设法证实了。”   李杭川道:“杜先生可是打算请他前来?”   杜希言道:“不,我想分作三种措施……”   他再想一下,才道:“第一,我有一封至为重要的信件,托李前辈设法派得力之人,送给李真人。务必要安然抵达他手中。第二,余姑娘和张大鹏留在此处,不许出门一步,那个被我俘来的敌人曾崎,乃是一个活证人,亦须留下,必须妥为看管。第三,我独自在别处露面,使敌人转移注意力,不再逗留本处,免得发生意外。”   李杭川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前两件没有问题,由于鄙人虽系武当门之人,但平生未曾涉足江湖,连本门之中,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的也找不到三五人了。因此,谁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来。只要余杜两位真能不出门一步,这个秘密,一百年也不会宣泄。”   他停顿一下,又适:“但关于杜先生部份,既然敌方似是要得你而甘心,何不也留在此地,等到家兄赶来,再作计较?”余小双附和道:“是呀!大哥还是等一等的好。”   杜希言道:“我还是会再来舒城的,但那时已是公开露面,也不与你们接触,却可在暗中帮忙守护,……”   他向余小双笑一下,又道:“凌九重杀死了李玉尘,你觉得奇怪么?”   余小双讶道:“真的么?”   杜希言道:“当然是真的,这个人很可怕,像疯子一般。你在这儿不出门,自然不会见到他。但万一见到,也须得尽快躲开,切记切记……”   余小双听到“疯子”两字,突然陷入沉思之中,暗想那凌九重会不会是因为得不到我,所以狂性大发,胡乱杀人?如果真是这样,我岂能坐视不管?定要想个法子,使他恢复正常才好。   她这一想,可就没有听见杜希言后面叮嘱她的话了。   杜希言对于余张二人的安排,认为十分妥当,所以很安心地离开,出得舒城,直奔庐州。   此时他虽然没有特别乔装改粉,可是衣物破旧,双鬓略略染成灰白色,若不迫近细看,决计认不出来。   但到了庐州,马上就恢复本来面目,而且很招摇地公开露面,向武林中人拜会并查访凌九重和余小双等人的下落。   他在天罡堡事件中,曾经大显神威,连百毒教主成金钟也栽在他手中,是以这刻声名之响亮,可说无与伦比。   此外,关于云散花、余小双甚至李玉尘等美女,都与他名字有关连,再加上“天罡绝艺”和“丹凤针”的传说,使他平添了无限神秘感。是以连附近的武林人物,都闻风而来,都想瞧瞧社希言的真面目。   这天晚上,他赴宴归来,回到客店,正要就寝,忽然听到房门传来剥啄之声,当下故意用惊讶的声音问道:“谁呀?”   房门“很呀”一声推开了,一个女子袅娜地走入来。   但见她脸若春霞,眼如秋水,长发披垂,风姿绰约。正是与他曾经有过肌肤之亲的美人云散花。   她随手掩上门,道:“想不到吧?”   杜希言付道:“想不到才怪呢,现下你既然来了,各方面想找我的人,料必皆已尽聚此城无疑。只有李真人孙大侠他们,或者尚须一两天才赶得到。”   他口中应适:“是的,真想不到,你跑到那里去了?”云散花目光游视房间,答非所问地道:“你已破去白骨教,真不容易。”   杜希言马上走过去,抓住她的臂膀,道:“你如何得知的?”   云散花道:“这还不简单么?你既安然脱险,同时又公开露面,如要不是已破了白骨教,岂敢如此托大?”   杜希言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双手也就松下来。   云散花问道:“你为何这般紧张?”   杜希言道:“因为白骨教中,一个最重要的人给逃了。”   云散花道:“谁呀?白骨教主么?”   杜希言道:“不,是白骨教主的嫡传门人,姓年名训。”   云散花道:“他不过是白骨教主的门下,怕他何来?”   杜希言摇摇头道:“他比他师父还可怕。”   云散花道:“为什么?”   杜希言道:“因为他除了一身妖法之外,还兼具鬼王魏湘寒真传武功,年纪轻,长得英俊,真是可怕的敌手。”   云散花道:“你说他是逃走的,是不是曾经被你击败了?”   杜希言道:“是的,但那一次的情况,不足为训。再相逢时,就难说得很了。”   云散花道:“除了这件事之外,你可还有事告诉我么、’杜希言道:“还有一件,比年训之事还严重,那就是凌九重疯了。”   云散花讲道:“他疯了?没有呀!他还是好好的啊!”   杜希言道:“胡说,你几时见到他的?”   云散花道:“三天以前,我在舒城见到他的。”   杜希言道:“在舒城什么地方?”   云散花向他挤挤眼睛,道:“那天中午,我在城外碰见他,还谈了几句话,才各自分手。”   云散花这一挤眼,社希言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惑。他原已感到好像有人在窗外,但又似乎没有。   可是云散花是炼过“忍术”之人,特别长于听声辨影。是以她既然有所察觉,便足以证明真是有人了。   他马上道:“我是听一个武林同道说的,他说两天前见到凌九重,发觉他神情有异,身有血迹,似是刚杀了人。”   云散花沉吟道:“既是两天前之事,那就说不定了。”   她甜甜一笑,又道:“喂!你别净谈别人之事;也该论到我们自己了。”   说时!移向他的胸前。   杜希言伸手抱住她,道:“是啊!你的失踪,使我万分担心……”   他的话被软绵绵的香唇打断,两人拥吻良久。   杜希言才道:“咱们躺下慢慢谈吧!”   云散花晤了一声,道:“先把灯结灭了。”   杜希言过去吹熄灯光。骤暗之际,他的人已如一股轻烟,穿室而出,落在院中。云散花也从门口闪出,玉手一挥院子靠窗那边,火光忽视,登时把一切景物都收入眼底。   杜云二人看见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站在窗下。   杜希言长剑出鞘,身剑合一,向那黑衣人电射而出。   他这一剑几乎已使出全力,但见精芒虹飞,劲风凌厉。只瞧得云散花一怔,心想如果他这一刻是对付自己,必难抵挡。   但见黑暗中闪起另一道精光,与杜希言的剑气一触,发出震耳的“铭”一声,杜希言的去势竟被阻住。   那个黑衣人厉啸一声,人随刀走,迅如电击般穿上墙头,倏忽不见。   云散花奔过去,拉住杜希言,问道:“你没事吧?”   杜希言喘一口气,道:“我没事。”   云散花道:“那厮真厉害,是我平生所见最强之人了,只不知是谁?”   杜希言轻轻道:“是魏平阳,魏湘寒的儿子。”   云散花吓了一跳道:“是他?”   杜希言道:“不错,凌九重也是被他弄疯的。”   云散花道:“你这话怎说?”   杜希言道:“三天前的晚上,你可曾到过那间客店?”   云散花道:“哎!房中是你在捣鬼么?”   杜希言道:“是的,我也知道是你仗着忍术,隐身在一旁瞧看。不过那时我忙着去抓曾崎,所以不暇与你打招呼。”   云散花讶道:“你那天简直是变戏法一样。”   杜希言道:“我一件件解释给你听。首先关于灯光部份,我是请一位高手帮忙,根据我的讯号,从墙上的小洞中,分别吹送两种药末到灯上,是以要明要灭,都如我意,而且不留半点痕迹。那是你亲眼所见,绝非吹牛。”   云散花道:“关于人的失踪呢?”   杜希言道:“说穿了很简单,我早就租好相邻的房间,墙上做好手脚。灯光一灭之时,已用毒药使曾崎失去知觉,这时把他招人床底,从墙洞弄到隔壁。当然,床上之人,也是打床底下离开的。”   云散花道:“唉!说穿了果然很简单。凌九重走后,遇到什么事了?”   杜希言道:“说出来真叫人难以置信,他被魏平阳跟踪,我则跟着魏平阳。我已定下决心不管凌九重生死,可是想不到魏平阳的手段,毒辣得使人梦想不到。原来他用药物加上刺穴之法,使凌九重天性中的‘残酷’和‘妒嫉’都不受意识控制。因此,他见到心爱之人,就会妒恨杀死对方,你也知道‘爱’与‘恨’本是性质相同的感情,分界十分模糊。因此,凌九重越爱之人,就越很得深,非杀死对方不可。唯有在杀人之后,血味冲鼻,才使他暂时清醒。”   云散花对社希言的话,不能不信,因为她深知杜希言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决不会做出谣言中伤之事。   因此她唯一感到疑惑和不满的,就是杜希言的袖手旁观。   当下不悦地道:“你可知道李玉尘对你的情意么?以她那种人,居然肯为你涉足白骨教巢穴中,可见她用情之真了,然而你却任她让凌九重杀死,哈!哈……”   杜希言道:“我对此事也很抱歉。”   云散花道:“抱歉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不错。李玉尘大有该死之道,可是她不该死在凌九重手中,更不该死在你眼前。”   杜希言道:“她可没有死在我眼前。”   云散花道:“你说出详细经过,非目击之人,如何晓得这么多?”   杜希言道:“你别误会,我一直跟踪者魏平阳而已,到凌九重返回船上,我远远看见,由于须得料理客店的善后问题,所以我先去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李玉尘有没有在船上呢……”   他稍一停顿,又道:“后来凌九重把李玉尘的尸体,丢到那客店房间内,是我伪装为件工,才弄到她的尸体,并且把她埋葬。”   云散花道:“但你这期间,也没有机会与凌九重说话呀!”   她虽然还在挑破绽,不过语气却和善得多了。   杜希言道:“要知凌九重被魏平阳动了手脚之后,不但天性中邪恶可怕的部份不受控制,同时也忘去了被魏平阳收拾过的这件事。因此,他纵是与我交谈,也无法泄漏此秘。而当他杀人之际,虽然清醒过来,可是在这等情况之下,他的自白和指责,谁会相信?”   云散花忙道:“到底你怎生得知的呢?”   杜希言道:“当他杀了李玉尘之际,心中清醒过来。可是其时又晓得魏平阳还在监视他,实在无法揭穿这个秘密。幸而他诡计多端,居然利用李玉尘与咱们的关系,把经过情形,都写在李玉尘的衣服上,同时留下他自用的匕首。接着迅即把李玉尘的尸首,丢到客栈的房间内。他不管房中之人是你或余小双,总可以将消息传出,而又不致张扬到江湖上。”   云散花摇头道:“真可怜啊!”   杜希言问道:“谁可怜呢?”   云散花道:“咱然是李玉尘啦!她自以为可以征服天下男人。殊不知结果死在她的魁力上。如若她不能使凌九重爱她,她就不会死了,对不对?”   杜希言道:“是的,不过她作恶一生,罪孽深重,这等下场,亦不为过,你可知道,我在此地公开露面之故,为的是想你闻风而来。同时凌九重也许会来,免得我到处跑,也未必找得到他。”   云散花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杜希言道:“他虽是受魏平阳加害之人,变了性情,但若然留在世上,终是太可怕之事。因为他武功高,年轻英俊。若在江湖走动,不知将有多少女子会丧生在他手底。你说是也不是?”   云散花道:“这话甚是,换言之,你打算取他性命。”   杜希言道:“你也得下这个决心。”云散花笑一笑,道:“我么?可说不定。”   杜希言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啊!”   云散花道:“假如他想杀我,那就证明他心中爱我,因此,我岂能狠心杀他?如若他不向我下毒手,我又凭什么杀他呢?”   杜希言微叹一声,忖道:“散花的性情捉摸不定,如天上云彩,变化无端。唉!那丹凤针实在不该给她……”   然而他后悔也没有用,因为“丹凤针”具有不可思议的妙用,这一给了云散花,正如聚九州之铁,铸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他即使想翻脸明抢,也抢不回来,这实在是使人心烦意乱的难题。   他忽然不知如何想到“娶妻”的问题上,付道:“以我所认识较深的三个女子,李玉尘淫荡成性,面首三千,谁娶了她,心中都永不得安宁。因为说不定今日新结识一个朋友,但此人却是李玉尘过去的情夫。这等心理负担,虽有霸王之男,也担不起。其次是云散花,她虽然没有大的过失,可是她这种捉摸不定的性格,无疑能使任何丈夫感到头痛。以我这种人,又不能勉强她,欲不痛苦,全无可能。”   他眼前泛起了一张纯洁、温柔而又美丽的脸庞。   杜希言墓地恍然大悟,付道:“是了,只有余小双,才是真正的好妻子,她不但具有世上男子都羡慕的温柔体贴,而且还有绝世无双的容貌。”   像这样品貌双全的女孩子,世间究竟没有几个,非有大福气之人,无法享有。而且倘若是愚蠢无知的丈夫,反而会把这朵鲜花糟蹋。因为人的性情见解行事会随着年纪和人生经验而变化。如若不能适当地维护栽培,本是温柔贤妻,也会变成可怕的木头人。   杜希言迅即收回缥渺的思潮,道:“你有你一套应会的方法,所以我无法勉强你。但我却极希望你不要玩火,别去惹这个人。”   他说的非常诚恳,使云散花不好意思多说,当下道:“好,我不惹他就是了,同时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杜希言道:“好消息?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才是对我有好处呢!”   云散花道:“下管你承认与否,但至少在我看来,对你是有益的,那就是关于白骨教主的门人年训。”   杜希言道:“你刚才不认识此人,如今又变为认识了。”   云散花不在乎地笑了一下,道:“刚才我是不知道的,其实这几天我都和他在一起,甚至弄饭给他吃。”   杜希言心中一阵不舒服,道:“他的福气真不错,连我也未曾吃过你做的饭。”   云散花道:“你别这样说,我之所以不走开,为的是侦察他的伤势。”   杜希言道:“这话怎说?”   云散花道:“当日我见他遁逃,便悄悄尾随,谁知他身已负伤,耳目灵效大失,是以当我迫近他之时,他虽在行功治疗,也没有发觉我。”杜希言道:“你明知他是白骨妖人,何不取他性命?”   云散花哟一声,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侠,何必动辄杀人?再说这家伙能言善造,看样子不像无可救药之人,所以我没杀他。不过,他也吃了不少苦头就是了。”   杜希言心中叹口气,付道:“年训那厮可怕之处,正在‘人面狠心’这一点,叫人全不提防。”   他沉重地道:“散花,如果你不忍杀他,就离开他,不然的话,将来受害的人是你自己。”   云散花道:“这问题慢慢再研究,且说他的伤势,一直没有丝毫进步,以我暗下观察,他这一辈子休想复元。”   杜希言凭他对医药的学识寻思一阵,道:“似乎不可能吧?”   云散花道:“所以我花了许多功夫观察呀!照理说他不该如此的。因此他暴躁无比,两次三番打算自杀。”   杜希言道:“但愿他自杀成功就好了。”   云散花道:“我看他早晚会成功的。”   杜希言道:“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云散花道:“你要去瞧瞧他么?”   杜希言含有深意地道:“不一定,我只是预作准备,万一你须人救援,我或可及时赶到。”   云散花考虑一下,道:“他在距城北十余里的一座庙宇内。”   杜希言道:“想不到他与僧道中人也有来往。”   云散花道:“不,那是他盖建的庙宇,前半截是真真正正的僧人主持,但后半截却是他私人使用的。”   杜希言道:“难道他预知自己会有失败的一日,所以早就弄妥一个地方,以便使用么?”   云散花道:“那就不知道了,但他是个很有心计之人,却是无可置疑。”   杜希言隐隐感觉到年训在他与云散花之间,所造成的距离,可见得他在云散花心中,颇有地位。   假如云散花当真爱上了他,与他结婚或同等的关系,那时定然天下大乱,因为她掌握着丹凤针,而年训则身兼两家之长。   这个忧虑在他心头掠过,当下问道:“散花,假如他一直不自杀,难道你一辈子跟着观察他不成?”   云散花道:“不,我不久就会回到你身边。”   他耸耸肩,又道:“但你不要害怕,假如你不喜欢,我马上就走开,决不会黏住你不放的。”   杜希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娇嫩的面颊上,轻轻捏了一下,道:“这是算什么?”   云散花偎靠在他胸前,道:“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   照她自下的表现,不但柔情万搬,兼且温驯无比。可是她的善变,却宛如天上彩云,实在无法捉摸。   外面传来更鼓之声,已经是三更时分。   云散花道:“我得走啦。”   但她的身躯,并没有离开杜希言的怀抱。   杜希言内心很想留下她,虽然不一定要与她怎样,但却愿意她留下来,同券共枕,渡此良宵。   可是他口中却道:“不错,时间不早啦!   假如云散花用言语或行动暗示一下,杜希言就会向她说出挽留的话,但云散花恰好也是期望他先说出挽留之言。因此之故,他这一句“已经不早”的话,顿时使她离开了他的双臂。   她说:“那么我走啦!   杜希言几乎要说出“今晚你不要走了”的话,可是话到喉咙,忽然改变吐出了“我们几时见面呢”之言。   云散花耸耸肩,道:“只要你不隐起行踪,我就会找得到你。”   杜希言道:“你一切得当心点儿啊!”   云散花道:“我能够照顾自己。”   她下了决心,转身跃上墙顶,旋即失去影踪。   杜希言迅即人房,吹熄了灯光。   云散花在对面的屋顶上,回头看着灯火吹灭,心中不禁一阵怅然,同时也泛起一阵忿恼。   她没精打采地在街上行去,也不知走了多远,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忽然闪出一条人影,拦住她的去路。   云散花定睛一瞧,讶道:“凌九重,是你?”   那个年轻的男子站得挺直,道:“不错,是我。”   云散花道:“你见时来到庐州?”   凌九重道:“没有多久。”   云散花沉默下来,想道:“他的态度似乎颇不友善。”   当然她不会忘记杜希言所告诉她,有关凌九重心智失去平衡之事,因此,她很小心地打量对方。   凌九重道:“你认不得我了么?”   云散花道:“胡说,刚才不是我叫出你的姓名吗?”   凌九重道:“但你的态度,好像不认得我似的。”   云散花道:“我们自从分手之后,你我都已经历了不少事情。我正是要看看你,可曾有所改变?”   凌九重道:“我可有改变?”   云散花道:“现在天色黑了一点,瞧不清楚。不过,你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凌九重道:“也许那是你自己改变了之故。”   云散花摇头道:“我不否认我有改变,但你态度上不同,与我无关。”   她一面说,一面想道:“设若杜希言的消息可靠,则凌九重虽然心智上有了问题,可是在平时应对方面,比常日毫无逊色呢。”   她深知杜希言虽然也是十分机智之人,肚子有的是计谋。但他对自己决不会有假,更不会藉以打击凌九重。   换言之,她深深相信凌九重心智已受到侵害,以致失去一小部份记忆,以及具有可怕的危险。   只听凌九重道:“如果你不急于去什么地方的话……”   云散花念头电转,猛下决心,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那就是凌九重会不会杀死心爱之人?   好在她与凌九重有过感情上的瓜葛,纵然这其间情焰曾经熄灭,但她自信能使他死灰复燃。   她马上接口道:“我不急。”   凌九重道:“那好极了,到里面坐坐如何?”   云散花笑一笑,道:“哪敢情好,我正想问你别后的情史……”   她随着凌九重,走入屋内。那是户人家的偏院,凌九重占用的厅房,却收拾得非常干净。   他点了灯烛,房中顿时十分明亮。   两人对望了一阵,在外表上,都没有什么改变。   可是他们心中都晓得,虽然只不过是短短的个把月,但不论在感情上,身体上,都曾发生了莫大变化。   凌九重道:“我烧点水,泡杯好茶给你尝尝。”   云散花摇手道:“这么晚了,不要麻烦啦!”   凌九重道:“人总归要自找麻烦的,对不对?”   云散花道:“这话也是……”   她停顿一下,问道:“李玉尘呢?”   凌九重耸耸肩,道:“我相信她已经死了。”   云散花故意讶道:“死了?被谁加害的?”   她话声才歇,马上又接着道:“以她的年纪和武功,当然不会是寿终正寝的,对不对?”   凌九重道:“我也弄不清楚她的死因……”   他陷入沉思之中,看来并没有装假。   过了一阵,他道:“好像是我杀死的,但我怎会杀死她?几时下手?在什么地方?”   云散花道:“你一点也记不起来么?”   凌九重道:“记不起来。”   云散花道:“你可爱她么?”   凌九重起初点点头,但目光注视她之时,便停止了点头,缓缓道:“她很迷人就是了。”   云散花道:“你意思说并不爱她?”凌九重道:“我也弄不清楚……”   他注意对方的目光,渐渐增加了某种成份。那是女孩子一望而知的。   云散花忖道:行啦!他已对我重燃旧情,现在我得小心提防了。   她故意转头去看墙上的字画,这时如果凌九重有意杀她,正是暗袭的大好机会。   事实上她已动用全身所有的感觉,只要凌九重一有举动,她就马上闪开。可是等了一会,仍然没有事情发生。   云散花回头道:“对了,你怎知我会路过你的门口。”   凌九重道:“那里是路过?我一直跟踪作,看你离开了杜希言,恰好到了此处,我才现身与你说话。请问一声,我若是与杜希言作对手争夺你,可还有任何机会么。”   他冷不妨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倒教云散花感到措手不及,沉吟付思,没有立刻给他明确的答覆。   她想了一下,正要开口,凌九重抢先道:“等一等,我还有一个声明。”云散花道:   “什么声明?”   凌九重道:“我要你讲真心话,从过去种种的迹象中,显然是社希言占据了你的芳心。   而我想知道的,只不过是假如我全力追求你,可还有一点机会?”   云散花道:“你只不过是假如追求我而已,如果你是当真追求我,那么我就会答覆你,而且决计不会骗你。”   凌九重道:“你意思是在我没有行动表现以前,不予考虑这个问题?”   云散花笑一笑,道:“换了你处于我的地位,便又如何?请问难道我愿意给你一个可以嘲笑我的机会?这意思是我绝不先答这个问题,如果我回答了,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你表示愤怒,一是你感到欣然。”   凌九重道:“若然你认为我完全没有机会,我自然愤怒,这有何不妥?”   云散花道:“但假使我的答覆是你追求我尚有机会的话,你可能欣然当真追求,然而也可能欣然而去。因为你本是骄傲自大的人,只要得知尚可以把我追求到手,就已满足了你的骄傲……”   她嫣然一笑,又适:“你实在太骄傲了,总认为自己足已压倒天下之人,在任何方面,都想压过别人。所以你一开口就是杜希言……”   凌九重沉默了一下,才道:“看来咱们是话不投机呢!”   云散花道:“那么我只好走啦!”   凌九重道:“你上那儿去啊?”   云散花道:“没有定,也许我会忽然失去踪影,永远不在江湖露面。”   凌九重忙道:“切切不可。”   云散花问道:“为什么?”   凌九重道:“因为你一日消隐,不需多久,世间之人,就会把你忘记。”   云散花点头承认道:“是的,江湖上的交替变化,真比长江中的后浪推前浪更迅速,一下子就完全属于别的新人的世界了。”   凌九重道:“话说回来,我本是怀有满腔雄心,要在天下名家高手眼前,大大的成名露脸一番。谁知结果反而被人嘲笑,真是可悲之事。”   云散花道:“别灰心,这不过是你第一次踏入江湖,就算有些错误挫折,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凌九重道:“如是小小的背信欺诈等,还可以为人原谅。然而我所作之事,足以危害许多人的性命。所以这些险险受害之人,决计不会忘记我的行为。一有机会,他们一定要置我死地,你自然看得出这是事实。”   云散花没有作声,只点点头。   凌九重又道:“别人我还不在乎,但杜希言和孙玉麟,他们一定不肯放过我。”   云散花道:“你打算到那儿去?”   凌九重道:“我也不知道。”   他言语神情之中,含有落魄失意之态,使云散花忽生同情之心。她道:“你还是回家去吧!”   凌九重付思了一下,突然变得比较有生气,道:“散花,你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我们一道走好不好?到了长安,我带你去游赏各处古迹名胜……”云散花道:“长安是古之帝都,一定有很多的名胜。”   凌九重道:“当然啦!长安是关中重镇,历朝帝都,气象之雄伟,天下无出其名。”   云散花道:“我没去过长安,但读过不少有关长安的诗词吟哦,早已悠然神往……”   凌九重道:“那真是令人向往的地方,如慈恩寺内的‘大雁塔’,东郊外的‘霸桥’,都是天下知名的古迹名胜。”   云散花道:“不瞒你说,我真想去瞧瞧。”   凌九重道:“那就去吧,我告诉你,如果你到寒舍作客,我一定陪你观赏各处胜景。而事实上,寒舍所在之处,已经风是绝佳,足供咱们畅游多回了。”   云散花道:“你们家占地很大么?”   凌九重道:“很大,占地数顷之多,是一座巨大广阔的庄园,先祖在日,请了许多名家巧匠,设计林园,屋子建在园中心,马车可以直达,船艇也可以驶到……”   云散花道:“哪一定是很著名的园林胜地了。”   凌九重道:“在附近数百里,人人皆知寒家的‘霸园’,算是很著名的了。”   云散花道:“你家中的人多不多?”凌九重道:“我是独子,你也知道的。不过家人仆从等却不少。”   他忽然感到阵阵火焰,焚烧胸臆。这等感觉,正与他当日动念要加害李玉尘相同。不过他自家却没有记起李玉尘那件惨案,换言之,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干出什么事来。云散花迟疑不决,还在寻思。   凌九重拉住她,付道:若果她答应与我一同回家,那么她就表示对我尚有情意。可是只要她一答应。我就非得杀死她不可,因为那是我唯一完全占有她的方法。   他开始拟定下手的步骤。但其实在云散花应邀进来以前,他早已有了若干准备,并非临时起意的。   云散花向他点点头,道:“我想可以随你到长安走一走,但我还得料理一点事。”   凌九重但觉全身血液奔腾,心中充满了杀死她的欲望。   他表面上只露出欢欣的笑容,道:“好极了!   云散花秀眉一皱,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凌九重连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云散花轻轻道:“我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是将有危险的朕兆,或者外间躲着什么强敌。”   凌九重马上出去巡视了一遍,回来道:“外面没有丝毫异状。”他想了一下,又道:   “谁会加害你呢?”云散花道:“我不知道,也许是魏平阳。”   凌九重道:“咱们两人联手的话,世上只怕没有什么人能赢得我们,至于你说的魏平阳,是不是鬼王魏湘寒的儿子?”   云散花道:“你见过他么?”   凌九重寻思一下,道:“好像见过,但印象模糊,记不起来了。”   云散花道:“我提一个人,看你记得不记得,那就是少林寺的锡杖大师。”   凌九重身躯一震,道:“哎!原来是他,不错,我见过他。”   他陷入沉思之中,似是努力回想一件久远的模糊的往事一般。   云散花静静地等候,此时越发觉得凌九重心智受制一事,决无疑问。   凌九重想了一阵,起身绕室而行,哺哺道:“奇怪,为什么想不起来?”   但在我印象之中,显然这个假和尚,与我有莫大关系……”   云散花道:“什么假和尚。”   凌九重道:“锡杖大师就是魏平阳。”   云散花道:“人家锡杖大师自小出家,怎会是假和尚?更不会是魏平阳。”   凌九重一怔,道:“锡枝不是魏平阳?”   云散花反问道:“谁告诉他们是同一人?”   凌九重们然道:“我不知怎的,竟把他们牵扯在一块儿了,但你说得对,锡杖大师在少林中,乃是声名甚著的高手,似乎不可能与魏湘寒有关……”   他绕到云散花背后,毒念大炽,禁不住伸出双手,缓缓向云散花白哲纤细的玉颈伸过去。   云散花但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厉害,好像是冥冥中,有人在警告她,将有灾难降临似的。   她对凌九重早就怀有戒心,而现下他在背后,这等形势,当然令她深感威胁。以她想来,大概这就是使得她心灵上极为不舒服的理由了。   她马上运功聚力,准备应变。   凌九重双手已距地的细颈很近,但他忽然垂下,改变了捏住她须子的心意,反而到她前面。   原来他发现对方双肩微微微耸起,显然是已经运集功力,防范意外。   凌九重自问仍然可以捏住她的颈子,不过他同时又考虑及两点。一是云散花为何会运功防范他?   另一点是她是不是练就了某种防身功夫,不畏被人捏住颈子?如果不然,她当然不仅要运功戒备,应该先快一步跃开才是。   果然他从这个美女的眼睛中,看到“惊奇”之意。   凌九重付道:“她已晓得我出手,同时也有了准备,因是之故,我忽然改变心意,没有下手,便使她十分惊奇了。”   云散花正是在寻思道:他为何没有动手?   直到现在为止,凌九重已放过了两个机会。因此云散花对于杜希言所说的话,不禁生出怀疑。   她舒服地透一口气,道:“我先去料理一些事,然后前往长安霸园,好不好?”   凌九重喜道:“那太好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翠晶莹的玉镯,托在掌心,送到她眼前,道:“这是寒家家传的小首饰,区区之物,聊表寸心。”   云散花拈起来,细细鉴赏,道:“这枚玉镯太贵重了,我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好的翡翠。   你岂可轻易送给我?”   凌九重道:“请放心收下,因为你的不嫌弃,肯到寒舍盘桓时日,是以我用这小小礼物,表示心中的感激而已,绝对没有别的用意。”   云散花抵抗不住这翡翠玉银的诱惑,持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把玉镯戴上之后,绿白交辉,甚是夺目。   凌九重喷喷赞美道:“此镯虽是上佳翡翠,但如果不是戴在你手上,便有如明珠投暗,反而埋没了……”   云散花举手顾盼,心中充满了愉悦。   凌九重轻轻拥住她的纤腰,向门口走去,才走了几步,云散花忽然放软了娇躯,倒在他怀中。   他把她横抱起来,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你别走啦!留在这儿陪我,好不好?”   云散花微微皱眉,道:“你制住我的穴道,才问我好不好,即使我说不行,便又如何?”   凌九重道:“是的,不行也得行。”   云散花道:“那又何必问我?”   凌九重道:“如果你说愿意,岂不更好?”   云散花轻叹一声,忖道:杜希言说得不错,他当真已变了。   凌九重迅即把她放在床上,左手拔出一把短刀,拦住她咽喉间,自己坐在床沿,低头望住这个美女。   云散花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九重没有立即回答,她又问了一句,他才像是从沉思中惊醒一般,反问道:“你说什么?”   云散花道:“我问你为何要用刀子?”   凌九重迟疑一下,才道:“我喜欢用痛快直接的方法占有你。”   云散花道:“哦!原来如此,你认为与我到霸园去的方法,太过迂回曲折,旷日持久,是也不是?”   凌九重道:“当然啦!”   云散花道:“那也用不着举刀子呀!”   凌九重皱皱眉头,没有回答。   云散花美眸一转,道:“啊!我明白了,如果你制住我的穴道,我就完全不能动弹,连脱衣服也得等你亲自动手了,是不?”   凌九重随口道:“是的,把衣服脱掉……”   他下命令时,刀子微沉,云散花马上感觉到刀锋已碰触到颈子,一阵冰冷之感,传入心中。   她真不敢反抗,连忙动手解衣,一面留神对方的神情,但见他面色很不对,目光恍惚似是分心思索别的事。   转眼间她上衣已经解开,除了一抹兜胸之外,其余部份的肌肉都露出来。   凌九重目光转到她身上,突然伸出右手,扯掉她的下裳,顿时又暴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玉腿。   云散花在利刀之下,当然不敢抗拒,甚至还真怕有些动作会引起对方的误会,是以伸展开四肢,摆出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态度。   凌九重喉间发出奇异的低笑声,使人感到他生像已变成野兽。   他道:“假如你四肢身体都不能动弹,试问有何趣味?这样你可觉得好些?”   云散花心想如果拂逆他的意思,此人在狂乱之中,说不定一怒而切断了自己的喉管,当下岂敢说不。   在灯光之下,凌九重已压上云散花身子。   他虽然情绪大变,宛如野兽,同时不论他的动作,是多么的原始疯狂,可是他左手的锋快短刀,始终不离她的喉管。   良久,风雨平息,一切复归于平静,只闻凌九重喘息之声。   云散花等了好一阵,自己的情绪才平稳下来。秀发散乱地披在面上,使她视线模糊,看不大清楚对方的面庞,她忽然觉得很恨这个男人,自尊心似乎受损得厉害,因此她忍不住发出讥嘲的笑声,说道:“你这样占有我,就算是最好的方法么?”   凌九重仍然压伏在她身上,冷冷道:“难道这样还不算数?”   云散花道:“这得看你怎样想了。”   凌九重道:“你可知道,当我发现你居然不是处女,那时候我几乎要杀死你。”   云散花道:“那已是过去之事了,现在呢?还要不要杀我?”   凌九重道:“我坦白告诉你,假如你是处女,那么我唯一能直接地和永久地占有你,便只有杀死你之一途。”   云散花道:“听起来多可怕啊!”   凌九重道:“可是现下我仍然要杀死你,因为你已有过别的男人,这使我妒火焚心,实在无法忍受……”   云散花道:“照你的说法,我反正总得死了。”   凌九重道:“正是如此。”   他熟视着这个女郎娇艳的面庞,在她鬓边额角,似乎又有少许汗珠水气,那是刚才疯狂时的遗迹。   但她并没有一点惊恐惧怕的神色,这使他既忿怒,又大惑不解。   他道:“你以为我不会杀死你么?”   云散花道:“这话不易答覆。”   凌九重冷冷道:“杀与不杀,一言立决,有什么不易答覆的。”   云散花道:“照理说,你并非不敢杀人之辈,所以我不致于认为你不敢下手。可是我们的关系不同……”   凌九重狞笑道:“就是因为关系不同,才会杀你。”   云散花心中大为震动,可是表面上仍然装出淡淡的神情。   她现在要使出她的杀手了,此计若不成功,她非死不可。但纵然成功,也是十分不好受的事。   她不动声色地道:“要我相信你的话,你须得做一件事才行。”   凌九重道:“什么事?”   云散花道:“林在我手臂上刺一刀,我就信你。”   凌九重道:“不行……”   云散花的心马上下沉,宛如掉落万丈深渊似的。   要知她从杜希言口中,得悉了一个秘密,那便是凌九重并非没有清醒的时候,但必须嗅到血腥味。   在此她最后一看,就是设计哄骗他刺伤自己,鲜血一出,他就可以苏醒,此时他记起所有的往事,自然不会加害自己。   退一万步想,虽然他仍不肯罢休,可是当他受到鲜血气味的刺激,神思微一恍惚之时,她也有机会脱身。   现在他既然拒绝,那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她心中叹口气,忖道:“奇怪,难道我命该绝?为什么他肯杀死我,却不舍得制我一刀?”   凌九重冷冷道:“我看见你目光中,表现出害怕的心情了。”   云散花道:“那么你做一件好事,在我临死之前,告诉我如何不敢刺我手臂?”   凌九重很慷慨地道:“这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诡计。”   云散花大吃一惊,道:“你知道?”   凌九重傲然一笑,道:“当然啦!凭你也想骗得过我么?”他虽然心智失去了控制,可是他的傲性,依然如故。   云散花道:“那就没话说了。”   凌九重道:“我早知你没话说。”   云散花终究不死心,问道:“你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妨碍吧?”   凌九重道:“当然,当然。当初我出手制住你穴道之时,马上就发觉你已练成了一种极厉害的独门气功……”   云散花一听完全文不对题,不禁讶道:“气功?”   凌九重道:“不错,这种气功,能够在指顾之间,打通穴道,甚至使我指力无法继续禁制你的穴道,因此我才马上改用短刀,使你动弹不得。”   云散花一听而知这是“丹凤针”的奇妙效用,但她可不说出来。   凌九重又道:“假如我移刀去刺你别处部位,势必要先定住你的穴道。但这一刹那间,你就可以脱身逃命了。”   他扬扬得意的傲笑一声,又道:“对也不对?”   云散花道:“对,对……”   她心中已经重燃起希望之火,问题只在如何实现她的计划。假如他指示她的诡计是“鲜血之味”这件事,则她纵然达到目的,也不中用。   她美眸一转,柔声道:一好吧,你给我最后一吻,我死也死得香艳些。”   凌九重对这个要求,完全不要考虑,马上实行。   他的头刚低下去,鼻中嗅到一阵血腥味,登时得住。云散花动也不动,亦不作声,但红唇上泪泪流出鲜血。   过了一阵,凌九重才道:“唉!唉!我几乎杀死了你,多么可怕啊!”   云散花道:“你先把刀子收起来再说话,行不行。”   凌九重啊了一声,赶紧收起刀子,抱歉地道:“我可曾吓着了你?”   云散花道:“当然啦!你又不是闹着玩的。”   她伸手摸摸他的面颊,又道:“你受了魏平阳的陷害,心灵已被禁制,在这等情形之下,你难怪不得知,不知你打算何以自处?”   她说话之时,身子反而尽力靠近他,无意之中,表现出女人的娇柔,这是最使男人心动的特质。凌九重不由得意乱情迷地望着她,但觉自己在一段时间之内,的的确确又全部占有了她了。   他马上回答道:“你认为我有什么办法呢?”   云散花道:“只有两条路可行。”   凌九重讶道:“竟有两条路之多么?”   云散花道:“是的,一是你马上自杀,免得一旦恢复狂性时,不断的残害你所爱之人,包括你父亲在内。”   凌九重道:“但你也知道,我是决计不会自杀的那种人。”   云散花颔首道:“虽然你显得自私自利,可是你的坦白,却令人释然,既然你不能自杀,那么就行第二条路。”   凌九重忙道:“什么路?快告诉我吧!”   他焦急的眼光,浮躁的神色,已使人意会到他已渐渐恢复老样子,也就是这片刻的清醒,行将消失。   云散花道:“第二条路是设法破去敌人加诸你身上的禁制,当然这条路很不容易成功,顺便问一声,魏平阳到底是谁?”   凌九重道:“是少林寺的锡杖大师。”   云散花惊道:“是他么?   凌九重道:“除非他特地化装为锡杖,否则我自问不会看错。”   云散花道:“他是少林寺有数的高手,地位甚高,如果是他,武林的祸乱,正是方兴未艾呢……”   她突然以五指扣在凌九重赤裸的背上,登时感到在她身躯上的这个男人,全身瘫软,重量完全落在她身上。   凌九重道:“你干什么?”   云散花道:“为了预防你再下毒手,我只好这样做了,我很惊疑血腥之味,还能不能使你清醒呢?”   凌九重道:“我现在清醒啊!”   云散花道:“你放心我反正不能加害作了,现在我们谈一谈如何破解禁制之法,你认为可有办法?”   凌九重叹口气,道:“我那有时间细想呢?”   云散花道:“假如我把你送回霸园,令尊能不能帮忙你?”   凌九重道:“若是知道对方下手的详情细节,家父也许可以找得出破解之法,当然他有一些是奇才异能的朋友,可以向他们求助。如若全然不知对方如何下手,那简直不知向什么人求助才好,这便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云散花道:“就我以这刻所想到的,困难就极多。第一点,我把你如何安置呢?既不能让你自由,又不能老是闭住你的穴道。第二,魏平阳的独门手法,如何打听得出来?假如他是个好色之人,也许我牺牲自己的色相,可以刺探出他的秘密。但他既是个老和尚,这就无法可施了。”   凌九重忙道:“你千万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去刺探秘密,我宁可死了,也不让你这么做。”   云散花道:“若是事情迫到那一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凌九重现出痛苦之色,道:“唉!不行,既然你是从爱我这个基础上作出发点,我就无法忍受。这等如叫自己的妻子,为了荣华富贵而出卖肉体,你万万不可。”   云散花道:“好,好,我不这样做就是了,但我又没有办法可以使他施展这种独门手法给我瞧瞧啊!”   凌九重似是陷入沉思之中,没有出声回答。   云散花轻轻道:“你把我压死啦……”说时,把他推到一旁,然后迅速整衣,也替凌九重穿好衣服。   她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正常,态度十分温柔。其实她内心中的情绪非常凌乱,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梦。   尤其是当她为凌九重穿衣之时,心绪更乱,暗自说道:“我本以为这一辈子,除了杜希言之外,再不会有别的男人占有我,谁知世事变化无常,凌九重忽然得到了我,照理说,我应该把终身托付给他了。”   要知若不是杜希言向她表示过,余小双才是他的意中人的话,云散花今夜决不会这么容易就让凌九重占有。自然,她也不会产生归属于凌九重的想法,因为“占有”总是事实,谁先谁后,那是另一回事,与相托终身之举,并无决定性的关系。   简而言之,云散花之所以生出“妾身已属凌九重”的想法,主要是受到杜希言不愿娶她的影响而已。   她想起了杜希言,忽然触动灵机,付道:“我为何不找他商量一下呢?”当下向凌九重道:“你应该睡睡养养神啦!”   但凌九重道:“你想出去,是不是?”   云散花道:“是的,你觉得怎样了?”   凌九重道:“我觉得很好,只是动弹不得,十分讨厌。”   云散花道:“你可还记得对我做过什么事?”   凌九重道:“当然记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得。”   云散花道:“哦们正在商量什么,你又可记得?”   凌九重忖了一下,道:“我们商量什么?为何我记不起来?”   云散花叹口气,忖道:“他已不再清醒了……”   当下伸手把他拿着的刀子拿过来,才道:“好啦!我们暂时不谈这个,你且睡上片刻,我马上回来。”   凌九重眼中射出恶毒仇恨的光芒,道:“若果是片刻即回,那就除了去找社希言之外,别无其他的人了,因为他就住在这儿附近,对不对?”   云散花道:“不错,我正要去找他。”   凌九重冷冷道:“你真是一等一的淫妇,竟不知足,居然还要去找杜希云散花温道:“你说什么?”   凌九重道:“我说你是淫妇!”   云散花气得一掌掴在他面上,怒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   凌九重接口道:“你就怎样?杀死我么?”   云散花恨声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其实她本意是想说,如果他再胡说人道,便不管他的事,由得他去杀害所有他爱的人,可没有杀他之意。   凌九重冷笑道:“我正是以为你不敢。”云散花摸出那把锋利短刀,道:“我为何不敢?”   凌九重用一种使她憎恨生气的表情和声音说道:“你不敢,就是不敢,我就是看透了你。”   云散花眼中泛射出森冷的杀机,只听凌九重又道:“你有很多地方被我看透,例如你是个天生的淫娃,所以刚才毫不费力就占有了你。嘿!嘿!这话还是说得好听而已,事实上你正是求之不得……”   云散花并不怕杀人,尤其是在憎恨之中。这时她手中的短刀,已经蓄聚了力道,正要沉腕刺落。   但突然间一个念头如电光般掠过她心头,忖道:“他极力激我出手,岂不可怪?”   此念一生,登时刹住沉刀刺落之势,继续忖道:“凡事若是不近清理的,必定有某种特别的原因。他怎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除非他狂了……”   她马上恍然大悟,因为敢情凌九重当真已经“疯狂”之故。   云散花化怒为笑,收起刀子,道:“你给我闭口,好好睡上一觉。”   凌九重一怔,道:“你怎么啦?”   云散花道:“我没事呀!”   凌九重道:“我瞧你眼中的神情,应该一刀插入我心脏才对,但你却忽然改变了心意,究竟是何缘故?”   云散花吃吃笑道:“这样说来,我不是不敢杀你,而是忽然改变了心意,是也不是?”   凌九重哼了一声,道:“女人善变,这话正好奉赠与你。”   云散花道:“你少替我操心,现在睡吧……”她巧妙地在他睡穴上,施展手法。   凌九重不比普通之人,所以若是运行点他的睡穴,并不收效,只能运用手法,促使他生出睡意。   正因如此,她还得设法使他的疯狂情绪平静下来,要不然她就根本不必与他多费口舌了。   凌九重也是疲乏了,尤其是穴道受制,动弹不得。但见他眼帘渐渐阁上,不一会,就入了睡乡。   云散花悄悄离开他,这时正是拂晓时分,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云散花独个儿在街上走,冷冷清清的,自家也觉得不伦不类,这等情景既可悲又可笑。   不一会工夫,她已去到那家客栈。她决定不从正门进去,免得武林之人得悉,好在眼下还没有行人,当下转到客栈后面的巷子,迅快翻过墙头,落在院中。她刚刚站稳,但见一个人走入这座后院。   云散花最擅长的是隐遁之术,是以随机应变,身形与墙壁倏然合成一体,如不是细看,不易瞧出。   进来之人,乃是店伙。他惺论着睡眼,走到杜希言的邻房,举手敲门。但那门一下子就被敲开了。   店伙咕咕一声,把门拉好,再走到另一道门口,边敲边道:“杜大爷,有客人来拜访。”   歇了一下,杜希言开门出来,问道:“谁呀?”   一店伙道:“有好几位,都是年轻的大爷和姑娘。”   社希言道:“好,我跟你去瞧瞧。”   他与店伙一道走出跨院,云散花立刻奔过去,推开刚才伙计敲错的房门,但见房中无人,便躲了进去。   这个房间也是分作明暗两间,云散花乃是窥密的行家高手,人房之后,目光迅快检查整个房间。   但见此房修建得相当结实,她敲敲杜希言相邻的墙壁,发觉是一堵坚厚的砖墙,绝对找不到缝隙。   她马上把注意力转到天花板上,但见那都是细致厚密的木板,加上油漆,既缥亮又十分坚牢。   从明间到暗间,均是这种天花板。镶嵌得没有一点缝隙。   云散花反而露出欣然之色,迅即取出工具,从暗间一个角落,把一格天花板撬开,钻了上去。   她在密密的木架缝隙中,滑溜地移到隔壁,试过行动之际,脚下的木板,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甚觉放心。   不久,她便听到底下传来声音。这时,她已在不易被人发现的几处缝隙间,钻好小洞,件可观看整个房间。   杜希言和三男一女,走入房中。   云散花看时,全部认得。那三个男的是孙玉麟、黄秋枫和寇克,女的便是彩霞府的沈小珍。   孙玉麟豪迈之气,一如当日,他人房之后,便朗声笑道:“杜兄一露出行踪,兄弟便与几位一同赶来了。”杜希言道:“在下正是希望如此。”   沈小珍道:“杜大侠,敝师妹没有和你在一起么?”   她已接到过消息,得知余小双已被救回,是以一看余小双不在,便向他询问。   杜希言忙道:“令师妹现下在一处极安全的地方,只有李天祥真人得知。”   沈小珍道:“原来杜大侠已通知李真人了。”   杜希言道:“那倒没有,但由于那个地方,原是李真人介绍的,是以他能臆测出来……”   孙玉麟是什么角色,一听之下,已明白杜希言不愿意泄漏秘密,所以言词闪烁,这事实在以保持秘密为佳,因此他马上接口道:“杜先生,请勿把地址说出来,因为此举有害无益,智者不为。”杜希言道:“其实说与诸位得知,并不打紧。”   孙玉麟摇头道:“不然,我等虽不愿泄秘,无奈世事变幻莫测,说不定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忽然被环境所迫,非说出秘密不可,岂不糟糕?如是全然不知,任何人也没有法子可想,对也不对?”   他打个哈哈,又道:“拿兄弟作个比方,假使是一个我爱上的女子,迫我说出,这兄弟就说不定泄秘了……”   这自然是解嘲之言,目的是使别人如沈小珍、黄秋枫等,心中不致难过,也不会误以为杜希言不信任他们。   天花板上面的云散花却在肚子里直骂孙玉群,只因她亟欲得知余小双的下落,以便来一次恶作剧,使社希言担心害怕。   她如果想到这个念头,动机不外是“妒嫉”的话,她一定会哑然失笑。杜希言的声音升起来,道:“诸位来得正好,在下一连碰上几件事,大有手忙脚乱之感。”   他接着把歼灭白骨教的经过,与及‘年训”的脱逃,最后,一直说出李玉尘惨死,凌九重心智受到破坏之事。   这一番话,只听得房中几位年轻好手,无不目瞪口呆,矫舌不下。   然而杜希言仍然隐藏起一部分没说,例如;魏平阳就是少林寺的锡杖大师,云散花和年训在一起等等。   他如果通通说出去,准能把这些人更吓一大跳。   饶是如此,孙玉麟等已感到杜希言的发现和遭遇,大是波橘云诡,奇峰屡现,真能叫人目眩神迷了。   黄秋权道:“凌九重之事,固然重要,但与大局,尚无大大的关涉,倒是那个兼两家之长的年训,最是可怕不过,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一大威胁。”   寇克却道:“许公强之死,最是大快人心,咱们须得及早公布于世上才是。”   沈小珍道:“李玉尘终于死在男人之手,真真可叹!”   孙玉麟道:“年训和凌九重俱属危险人物,咱们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杜先生对这些问题,可有什么腹案么?”   杜希言道:“在下一直希望孙兄或李真人速速前来,以便赶快卸下重任,在下是任凭调遣,没有意见。”   他既有学问,又饶有智慧,是以略略一涉江湖,已知道其中的风云险恶,纵有如天本事,也最好别担大旗,上佳之策,莫若退后一步,让别的人主持大局,当然这也是他天性谦厚使然。   孙玉群忙道:“李真人尚可当杜先生的推誉,至于兄弟,只是一介勇夫,那里懂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杜希言道:“孙大侠如果推辞,问题就更多啦!在下全无江湖阅历,论心机也粗浅得很。便如我上次碰上铁连环帮之事……”   他把经过说了,最后道:“换了任何稍有经验之人,都不会轻易束手就擒。这等错误,不容再犯,在下实在没有信心。”   沈小珍被他的目光一瞧再瞧,不知何故,感到自己必须帮他说话,当下道:“既然社先生说得这么诚恳,想必不错,孙兄何妨权充主帅,先行布置一番,以免失去了机先,大家俱蒙其害。”黄、寇二人见沈小珍这么说,也开口附和。   孙玉麟道:“其实目下咱们也没有多少事可做,最多不过是尽点人事,一方面向李真人飞报一切,一方面出动查访年训和凌九重的下落而已。”   他停歇一下,又道:“在下将尽力传话出去,叫所有与咱们有关系的武林同道,注意年凌二人,还有扈大娘的下落……”   提到扈大娘,孙玉麟神色反而凝重起来,转向杜希言道:“本来过去之事,不必多提,但关于扈大娘,却不得不说一说。”杜希言道:“什么事?”   孙玉麟道:“让先生当时既有机会,可以取地之命,何故竟不下手?”杜希言沉吟一下,道:“他们夫妇虽然表面上又骂又打,其实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许公强之死,对扈大娘的打击已经够大了,我当时觉得不忍下手。”   孙玉麟道:“社先生有悲天悯人之心,这原是可敬的美德,不过扈大娘逃得活命,对体特别不利,这个女人,为了报夫之仇,什么手段都用得出的。”   杜希言道:“这一点我也知道。”   孙玉麟深思熟虑地又道:“不但是你个人,即使是任何与你相好的朋友,也在她仇恨之列,亦将不择手段的加害,杜先生认为可会如此?”杜希言连连点头,道:“是的,以她的性格,定必如此。”   孙玉群道:“只不知杜先生晓得如此严重的后果之后,眼下如果碰见她,还能不能下毒手把她杀死,以除后患?”   杜希言沉吟一下,道:“这可说不定了。”   孙玉磷道:“这一点虽是杜先生的美德,但也是性格上的弱点。扈大娘在江湖上走动了数十年,必能看透这一点,而充份予以利用。”   沈小珍接口道:“孙兄之意,就是认为扈大娘会专门向杜先生的亲朋下手么?”   孙玉麟道:“是的,例如你吧!便属于最危险的人之一。因为扈大娘已晓得杜先生与余姑娘感情不错,而沈姑娘是余姑娘的师姊。她必定认为如能杀死你,对杜先生是极大的刺激!”他目光转向黄寇二人,又道:“即使是咱们,也处于相类的情况中。”   杜希言歉然道:“这都是我的处置不当……”   寇克接口道:“杜先生无须自责,正如孙兄说的,过去之事,不要多提了。”   黄秋枫道:“对啊!要紧的是你今后的做法,假如你碰上扈大娘的话。”   沈小珍接口道:“其实扈大娘作恶多端,杀死她只是一大功德,并不残忍。”   孙玉麟道:“关于这件事,最后决定仍在社先生自己。咱们已尽朋友之责,尽力请他注意了,现在咱们改个题目吧!”   他忽然作出倾听之状,这时外面已传来许多种不同的声浪,因为天色已亮,店内的客人,固然起床,街上也开始了这一天的活动。   孙玉麟听了一下,道:古人‘隔墙有耳’,在下敢烦沈姑娘往后面查看,寇克兄往前面查看,密切注意任何动静,以及闯入此院之人。”   沈寇二人都觉得任务重大,连忙去了。云散花吃了一惊,付道:“他敢是发现我了?”   屋内静寂无声,幸而她看得见。但见杜孙黄三人都坐在原位,动都不动。又过了一阵,孙玉麟才道:“杜先生,你可还有未曾告诉在下的话没有?”   云散花听了这话,才恍然明白孙玉麟,敢是借故支开沈寇二人而已,并非真发现或防范什么人。   杜希言还未开口,只听孙玉麟又道:“秋枫兄一来为人小心谨慎,二来兄弟打算托他禀告李真人,是以特地请他留下,共商大计。”     第二十七章 变幻莫测意中人     他已暗示社希言,不必忌惮黄秋枫。   杜希言轻轻道:“在下已查知规平阳的身份,但牵涉甚多,是以不敢乱讲。”   孙黄二人不禁一齐竖起耳朵,只听杜希言又遭:“魏平阳就是少林寺的锡杖大师,虽说这情报是从凌九重处得来,但由于在下昨夜曾经与他换了一招,是以认为相当正确。”   黄秋枫道:“杜先生这话怎说?”   杜希言道:“我与云散花暗暗有了默契,故意说出使外面偷窃之人误会的话,然后趁灯火一灭,便窜出去。当时我一眼望去,已看见此人的身材,与锡杖大师相似,接着我以全力攻他一剑,但被他架开遁走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可是他封架的一招,已泄露不少消息,我敢肯定的说他道逃的身法,虽是鬼王魏湘寒的心法,但刀招却是少林武功精髓,错非是魏平阳,加上锡杖大师这等身份,断难将两门武功心法,融会使用。”   孙玉麟吁口气,道:“听起来绝不会错了,但如果真是他,恐怕除了少林寺方丈大师出马之外,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可想。”   他停一下,又道:“这个消息,万万不可泄露。如被少林寺得知,这场风波就大啦!”   黄秋枫道:“孙兄说得甚是,最怕的是锻杖大师反咬一口,编造一些理由,甚至制造一些事实,使事情变得好像是有人诬陷他一般。这时,少林僧人有了成见,便没有法子拐得破他的假面目了。”   杜希言道:“这正是我不想让太多人得知之故。黄兄此去见到李真人,除了这个消息之外,在下尚有一点私人之事,修函托你转呈。”   孙玉麟一听是私事,当然不便多问,当下趁杜希言修书之际,走出房外,与沈寇二人联络。   黄秋枫拿了书信,孙玉麟也回来了。杜希言道:“关于凌九重一节,孙兄有何打算广孙玉麟道:“兄弟认为姑息不得。”   黄秋枫道:“对,如有机会,必须尽快除去此患。”   杜希言道:“好吧,咱们说好,一旦碰见凌九重,即下杀手,勿须迟疑。”   天花板上的云散花听得秀眉直皱,因为这么一来,她已不能与社希言讨论挽救凌九重之事了。   这件事虽然令她深感失望,可是也有些事使她十分安慰,例如拉希言不曾提到她的问题,甚至连年训的下落,也不泄漏。这是因为年训的下落也是她说的,如果杜希言说出来,等如是出卖她一般了。   正当此时,沈小珍寇克已经回房,黄秋枫则决定吃点东西,马上赶路。   云散花趁这机会,悄悄溜出客店。   黄揪枫吃过早点,这才离开,他骑了一匹马,迅即出了庐州,向西驰去。   才走了七八里路,转过一片林角,忽见一人站在路中心,云鬓雾鬓,绰约如仙,正是那云散花。   黄秋枫勒住坐骑,与她打个照面,互相点头招呼。   黄秋枫道:‘云姑娘可是等人么?还记得在下不?”   云散花道:“你是峨嵋后起英杰黄秋枫,我怎会记不得?”   她招招手,走向一旁,黄秋枫下马跟过去,道:“云姑娘有何见教?”   云散花道:‘俄刚与李天祥真人分手,他要我去找你,或孙玉麟他们。”   黄秋视大喜,道:“在下正要找他。”   他随手把马系在路边一棵树上,跟她从一条小经转入去荒野中,大约走了半里余,云散花停住脚步。   在她前面是一座小小的庙宇,黄秋枫认为李天祥一定在庙中,便在她身后探头张望。   云散花侧转面庞向他,嫣然一笑,道:“你看什么?”   她吹气如兰,双方的面庞凑得那么近,那对黑白分明的美眸,发散出勾魂摄魄的婚力。   黄秋枫不禁一怔,心中非但没有一点退开的意思,反而想路前半步,把她拥在怀中。当然他是有教养的人,不会真的这样做。   但不幸的是,他虽然没有那样做,云散花却没有放过他。她一望而知这个青年人这封的心意,当下柳腰轻摆,娇躯微退,挨入他的怀中。   黄秋权本能用手拦腰抱住她,云散花转回身子,与他面对面,身躯放软,完全依贴在他身上。   此情此景,除了是铁石之八,又或者是心中很嫌恶这个女人,才会拒绝,而事实上黄秋枫既是风流涕洒的人,云散花也十分妖艳动人,绝对不会使任何男人嫌恶,是以黄秋枫顾理成章的抱紧一点,又见她美眸半闭不闭,神态挑逗诱人,便向她的红唇吻下去。   事实发展到这个地步,云散花事前并非无所知,但亦有多少感到意外。不过无论如何,她此刻应该停止演出了。   黄秋枫已堪堪吻在她红唇上,云散花但觉全身当其救情无力,不但没能推开,反而闭起双眼,送上红唇。   她此时已忘记了所有的心计,这个英俊青年的双臂,仿佛就是她的宇宙,别的物事,已容纳不下。   朝阳把这对紧拥在一起的青年男女的身影,投射在神庙前,晨风吹掠过庙前的树木,柳线轻轻的飘摇着。   过了好一会,黄秋枫忽然惊慌张张的抬起头,问道:“李真人呢?可是在这间庙中?”   云散花看他惊慌失措的神情,不禁扑味一笑。道:“没有,他不在这儿。”   黄秋枫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双臂仍然把她箍得那么紧。好像是生怕她忽然会脱出他的怀中似的。   他专心地注视着云散花,道:“你会怪我么丁”   云散花摇摇头,道:“不,你为何这样问呢?”   黄秋枫叹口气,道:‘俄虽然相当自负不见,可是看见你时,却自惭形秽,但觉你好比天上的仙女,而我只不过是尘世的凡夫……”   云散花听了这几句自白,芳心大大感动,柔声道:“你应该说,你是尘世的翩翩佳公子才是。”   黄秋枫道:“在你的绝世容光之前,我岂敢作此想?”   云散花微微一笑,道:“但你现下已把我抱住,假如我是仙女,能让你如此轻薄么?”   她说到这里,真个大有感触,不禁幽幽叹口气,想道:“假如我仍是圣洁的处大,我一定只想到择人而事。如果不是准备嫁给他,当然不会让他拥吻,但现在我几乎已变成人入可以梦见的巫山女神。只要我还喜欢的人,就可以投入他的怀中。唉!我现在算什么呢?”   她的感伤神情,使她增添了一种幽怨之美。   黄秋枫为之心摇神醉,恨不得学得驱愁神通,把她心中的凄楚哀怨,施法力替她完全驱散。   他道:“假如你心中觉得委屈,我马上离开你,永远不在江湖出现。”   云散花微微讶色,道:“这话怎说?”   黄秋枫道:“当然你不伤我的心,可是我自家晓得,而如果我永不出现,我既不会再遇见你,也逐渐被体遗忘,这样你就不会觉得不安和痛苦了。”   云散花道:‘哦就算有点痛苦也不是因你之故。”   黄秋枫坚决的道:“一定与我有关。”   云散花没有做声,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黄秋枫还沉浸在香醇醉人的情爱幻境之中,可是转眼之间,突然发觉怀抱中的玉人,渐渐有异。   起初他还不明白什么地方有异,但马上就明白了,敢情是她的娇躯,忽然变得冰冷坚硬。   黄秋枫并非嬉皮赖脸之人,是以缓缓放开手,心想:“如果她不喜欢我,我岂能不识趣的继续拥抱着她。”   云散花道:“我们谈一谈正事吧!”   黄秋枫翟然道:“是啊!李真人呢?”   云散花道:“他的下落,只有我知道。而我奉命不准告诉任何人。”   黄秋枫讶道:“早先你说是他老人家找我……”   云散花道:“这话没有错。”   黄秋枫道:“可是你却不告我地点。”   云散花道:“这话也对。”   黄秋枫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散花道:‘库真人说,若然找到你,必须暗号对得拢,才能引作前往。”   黄秋权一怔道:“暗号么?我怎的不知广   云散花道:“你当然不知,只有孙玉麟和杜希言知道。假如他们同意让你来找李真人,一定有一件信物。”   黄秋枫双手一摊,道:“没有呀!”   云散花道:“若是没有信物,你趁早回去。”   黄秋枫道:“这就奇怪了,他们骗我作甚?”   云散花嫣然一笑,道:“也许你不知信物就在身上,待我告诉你吧!如果孙杜二人请你找李真人,必定是除了口信之外,还有一封书信。”   黄秋枫释然道:“是的,是的,有一封信。”   云散花道:“我奉命不得询问有关口信的内容,但一封,另一封信却须交给我。”   黄秋枫伸手入怀,但却迟迟不曾取信出来。   他道:“你说得很对,我相信必是李真人吩咐的。”   云散花道:“当然啦!李真人还说,这封信孙杜二人必定声明由他亲启,而且还会嘱咐你务须交到李真人手中,对也不对?”   黄秋权完全深信不疑,取出一函,道:“正是如此。”   云散花道:“李真人又说,只要我向你说得这么清楚,你就肯把信交与我过目了。”   她停歇一下,又道:“此信内容,关系及我的任务,不能耽误时间,你快点给我,待我看后,大家分路进行,以免误事。”   黄秋枫马上把信交给她,云散花接过,拆开一看。但见信中内容,仅是告诉李天祥说,已查出魏平阳系少林门中很有地位之人,只不知是那一个,请李真人设法查明,看看那一个高手曾经离山,尤其是魏平阳昨夜还曾出现,谅必尚未返抵少林寺等语。   这些消息,还不及口信那么详细重要。   云散花大起疑心,一面把信笺把好,放回信封内,一方面寻思其中之故。   起初她认为可能有两封信,黄秋枫只给她这封尚有要紧消息,黄秋权没有拿出来。但转念一想,孙杜二人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她会在半途诱取密函。而且她的计谋手段,高明无比,完全不落痕迹,官秋枫不会生疑的。   她突然恍然大悟,忖道:“我只怕杜希言在密函中,将我的情形告诉李天祥。现在他既没有这么做,可见他对我实在有几分真倩。此外,他这封信,乃是诱敌之计。如果敌人截获黄秋枫,看了此信,定必以为他全无所知,这么一来,他的口信,还有机会带得到李天祥耳中了。”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云散花把函件交还黄秋枫,吃吃一笑,道:“真对不起你。”   黄秋枫讶道:“什么事?”   云散花道:“你还是赶快去见李真人吧!我原本就是知道魏平阳秘密之八,不过我特意与你开玩笑,瞧瞧能不能把书信诈到手中而已。”   黄秋枫哎一声,道:“那么你没见到李真人?”   云散花道:“当然啦!如果我不是开玩笑,我大可以骗你往荒野走。但我怎能这样对你呢!”   黄秋枫跌足道:“唉!唉!我的姑娘,你怎可开这等玩笑?”   云散花耸耸肩,一副顽皮神态。   黄秋枫一瞧实在也无可奈何,既不能骂,亦不能打她,只好皱起眉头,道:“真是糟透了,我得赶快上路才行,据我所知,他老人家远着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道:“你如无事,咱们一道去见他老人家如何?”   云散花忙道:“不行,我已参与追搜魏平阳的行列,你自个儿快去吧!路上千万小心,可别露出匆忙的样子。不然的话,人家一望而知你有重大任务在身….,,黄揪枫没有法子勉强她,只好恋恋不舍的与她作别,转身行去。   不久,出了大路,放开脚程,沿着大道奔行。   下午时分,他已赶了将近二百里路。   他正在路上疾行,突然间一个道人从路边的茶肆走出,拦住他的去路。   黄秋权一瞧,这名道人竟是李天祥的随侍弟子,法号明心,已经见过不少次的面,当下停住脚步。   明心道人道:“黄少侠赶往何处?”   黄秋枫不答反问,道:“道长何以来到此地?”   明心道人道:“当然是随待李真人而来的。”   黄秋枫道:“哦!李真人呢?”   明心道人道:“他就在里许外一间庙内。”   黄秋枫道:“在下想见见他。”   明心道人道:“行,你跟我来。”   黄秋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忙道:“不,不,道长把方向告诉我就是了。”   明心道人道:“这样也好,贫道原是奉命在此处看看过往之人,假如走开,反而不美。”   黄秋枫忖道:我独自前去的话,便可小心在意,不再陷入任何陷阱了。   明心道人向西北方一指,道:“少侠往那边走,顺着一条小路行去,过了一条木桥,就转向右行,那间道观,就在不远处的溪水岸边。”   黄秋枫拱手道:“多谢道长指点……”   他迅快踏上小路,随即跃上一株大树上,小心察看来路,瞧瞧那明心道人,有没有暗暗跟来。   等了一会,那道人居然不出现。   黄秋枫哑然失笑,跃下地面,举步行去,一面忖道:“他明明是李真人的侍从,如何会有问题?”   他依照明心指点之方向行去,过了一道木桥,果然看见数丈之遥,有一座破旧的庙宇。   走到庙前,可就发现李天祥在殿中,正与一名老道人说话。   黄秋枫有如看见亲人一般,欢喜之极,走了进去,见过礼之后,那名老道人已退下,黄秋枫一面把信件交给李天祥,一方面又回头报告一切。   李天祥听得魏平阳竟是少林锡枝大师,不由得耸然动容,接着就发现书信已被拆开,不禁疑惑地看看对方。   黄秋枫连忙解释被云散花戏弄之事,李天祥点点头,取出信笺阅看内容。   黄秋枫也看过此函内容,因此之故,他也认为此函并不重要。他的想法亦和云散花一样,猜测必是孙杜二人施的障眼法,以便万一他黄秋枫不幸落在敌人手中之时,可以不要说出真正的秘密。   不过李天祥的神态却显得十分慎重,他把信笺展开,小心地看了一遍,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些药末在茶水中,然后洒湿了信笺。   黄秋枫忖道:敢情这张信笺,还有古怪。   李天祥亲自搬了一个煮茶的小火炉来,炉中炭火犹炽,但见他把信笺轻轻拿着,放在火上焙烤。   片刻间,信笺上湿痕渐消,而信笺则变成深黄色,同时也有些白色的字迹,次第显现出来。   黄秋权不便靠得太近,所以看不见这些字迹写的什么。但此是社希言孙玉麟与李天祥的秘密通讯方法,却是不必置疑的了。   李天祥看完信上的秘密消息,便将信笺塞在炭火中,转眼间已化作灰炉。   他默然忖道:“原来云散花在整个局势当中,已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这倒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原来杜希言利用一种隐形药水,把云散花之事,全不隐瞒完全向李天祥详细报告了。   因此,李天祥不仅得知她与年训在一起之事,也晓得了杜希言试图取回丹凤针而没有成功的事情。   此外,由于年训精通邪术,必须有“丹凤针”才能克制,假如年训完全复原,出而为恶,帮助魏平阳的话,则虽然尽起各派的香宿高手,恐怕也敌不过这两个恶魔的力量。   由于这个内容,李天样可就恍然明白杜希言为何要用秘密通讯的方式了。也了解云散花何故要取函阅着。   杜希言在信上透露,他已无法控制云散花,而关于她的一切秘密,又不可让任何人得知,否则传入云散花耳中,让她晓得自己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她变化莫测的性格,实在难以推测她将有什么反应。   杜希言最忧心征忡的是:年训不但武功邪术都高绝一时,同时又风度翩翩,擅于词令。   在外表上看来,他一点也不似是恶人,连余小双也曾承认说不定会爱上他。此人的魅力,可想而知。   因此云散花与他相聚之下,日久生情,最后委身下嫁给他,也不是奇怪之事。   若是发展到这个地步,则云散花便变成了魏平阳方面之人了。   以魏平阳身兼两家上乘武学之长,加上年训是武功邪术的高手,既没有丹凤钟至宝克制,则他们得以纵横天下,茶毒武林,乃是必然之事了。   李天样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但觉目前形势的险恶,比之当日在天罡堡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真正了解那魏平阳,何以用尽种种手段,想获得“丹凤针”这件宝物之故了。   要知“丹凤针”虽是世之异宝,人人皆想得到。可是魏平阳这个秘密集团,在取宝一事上,相当特别。   那就是魏平阳找来了各路的人马,也收买了许多各家派的高手暗中行事。对这些人如百毒教主成金钟,或是隐伏在各派的人,最大的酬劳,便是“丹凤针”。换言之,他的确曾经出力帮助这些人,务求取得丹凤针,那一个得到,此宝便归属此人。   李天祥从种种迹象和口供中,得悉这一点,殊觉希奇。也一直想不通个中道理,因为如果魏平阳志在得宝,便不可能作这等许诺。何况得宝之人,因丹凤针的奇异力量,也不虞他食言夺取。   现在他才明白了,敢情他另有“王牌”在手之故。   这张王牌,就是投入白骨教中的年训,魏平阳必须等丹凤针的下落得悉,方能动用这一张王牌。   假如此宝落在成金钟李玉尘等人手中,这些人自然不会把此宝借给武当少林。因此他即可明目张胆,命年训出马,向武当少林寻衅报复。进一步还可以建立他们“鬼王”一派的王国,独霸天下。   黄秋枫静静的站在一边,不敢作声,以免打扰这位以智名倾动武林的前辈。   李天祥前思后想,把许许多多的事都涉及了,当下不觉替许公强夫妇叫起屈来。放情许公强扈大娘这一对,完全是被魏平阳设计利用。一方面指使他们去做一些引起公愤之事,当然他也在暗中帮忙,务使许氏夫妇告能得手,使他们多背一I无数黑锅。   另一方面,他利用他的身份地位,设计夸大渲染许氏夫妇的暴行,直到使他们成为武林公敌,遍地仇家。   最后,他一直暗中帮助许公强夫妇,使他们多年来都不曾叫各家派诛杀。   对于许氏夫妇的运用,他有两个目的,一是利用许氏夫妇恶名,吸引天下各家派的注意,以便便利他的暗中活动。   二是他运用许氏夫妇的残暴行为,测探各家派的真正实力,顺便瞧瞧“丹凤针”可曾在武林人手中。   李天祥替许氏夫妇抱屈的原因有二,头一件是许氏夫妇的作恶,绝不如表面上那么多,其中有一部份,必是魏平阳下的手,但把罪名都加诸许氏夫妇身上了。   这二点,许氏夫妇诚然是天性凶暴之人,可是绝对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这定是魏平阳替他们夸张渲染,年之得到这么响亮的恶名。   他在庙堂中徐徐踱着方步,筹划对策。   黄秋枫也有他自己的困扰,当下悄悄离开前殿,转到后进。   他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独个儿静静地想一想而已。   后过左有一座院落,甚是幽寂。   黄秋枫停下脚步,正要开始寻思。   突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位施主,敢是饿了?”   他循声望去,但见对面墙上的窗户中,出现个老道人,他微微含笑,样子十分慈祥和蔼。   可是他那广阔的额头,清澈的眼神,却显示出他富于智慧。   黄秋枫被他一问,顿时腹如雷鸣,委实非常饥饿。   当下点头道:“是的。”   老道人招手道:“来,过来这边,有些斋饭,还可略消饥火。”   黄秋枫绕人屋内,在一张八仙桌前坐下。   老道人给他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还有几盘斋菜。黄秋执一口气吃了四大碗,才始停换。   他一面道谢,一面向老道人问道:“老仙长一直在这儿惨真练性么?”   老道人说道:“那也不是,贫道在前半生红尘中修练,后半生随缘而安,这一座小庙,已经不知是我住过的第几座观庙了。”   黄秋枫一听而知这个老道人不是等闲之辈,连忙起身施礼,再行谢过他踢食之恩,这才询问法号。   老道人道:“贫道本是终南全真,俗家姓沈,道号无量。”   黄秋枫问道:“沈真人也曾修习过武功么?”   沈无量笑一笑,道:“依你的看法呢?”   黄秋枫道:“晚辈实在看不出沈真人有练过武功的征象,是以奉问。”   沈无量道:“那你看错了,贫道以前练过武功。”   黄秋枫肃然起敬,道:“沈真人能把武功练到别人看不出来,功力之精深,可想而知。”   沈无量道:一说出来倒教施主见笑了,贫道认为武功一道,只不过是生活上的一件器物而且。以贫道的生涯,但须练到强身健魄,又深山独行之时,能够抵御野兽,也就够了。因此之故,贫道精心修习了数年,达到挥掌断木的程度,便不再练了。”   黄秋枫一怔,道:“如果把武功当作一件器物,果然无须日以继夜,孜孜勤练。”   沈无量道:“不过话说回来,假如你当作是一门学问,沉潜探究,便又变成了一生大业,纵然是投下了毕生精力,亦不为过。”   黄秋枫道:“沈真人这几句话,宛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沈无量一笑,道:“只不知施主抱持着什么态度?”‘黄秋枫迟疑一下,道:“晚辈没有多想,只知道潜心习武,一方面研读经书,陶冶品格。等到武艺已成,下山行道,可以在武林之中,做一番事业,得到举世之人敬重……”   沈无量逆:“只不知你所谓的事业,是怎生一个样子?”   黄秋枫又是一楞,道:一这个……这个……”   沈无量道:‘实实贫道倒知道,照施主所言,艺成下山,当然得在江湖上闯荡,扶弱锄奸,伸张正义。多少年下来,博得大侠的声名,也因为奔走江湖,替人家办些事,略有积蓄。于是或者是开缥行,或者是做生意。又或是置田产,同时也娶妻成家,经营你自己的事业,是不是这样?”   黄秋枫连连点头,道:“是的,正是如此。”   沈无量徐徐道:“如此甚好。”黄秋枫疑惑地望着他,道:“沈真人似是意有未尽,不知是何缘故?”   沈无量考虑了一下,才道:“刚才贫道描绘出你的将来远景,你口中虽然称是,但心中并不当真满意。”   黄秋枫大吃一惊道:“沈真人如何知道?”   沈无量道:“这是贫道在红尘修练半生的一点收获,你分明不愿落入这等俗套之中,但你却想不到还有什么路子可走,是以只好称是了。”   黄秋枫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道:“也不是没有别的路,例如沈真人刚才说过,若是以‘武功’当作一门学问,沉潜探究,便属天人大业了。”   沈无量点头道:“当然,当然,可是这一条路,虽然超凡绝俗,但崎岖险阻,有无量苦难,实在不大好走。”   黄秋枫道:“晚辈也想得到,是以心中略有畏怖,不敢侈言向此路进行。”   沈无量道:“你这等态度,最是合理。任何人但须想到走这条路时,必须百折不回,抛弃了一切俗世的欢乐,焉有不怕之理?如说不怕,则必是欺人之谈。”   黄秋枫陷入了沉思之中,云散花娇艳的笑靥,香软的朱唇,不住地在他眼前浮现,使他心中烦乱。   他暗自忖道:“假如我立志进修武道,自然要专心一志,女包财帛,都视如尘土。可是劳然云散花找到我,愿意嫁给我的话,我能拒绝么?”   他小心仔细地分析,但最后仍然得不到任何结论。   当下向沈无量问道:“沈真人,当年你出家学道,可曾遭受过男女爱情的折磨么?”   沈无量道:“当然有啦!”   黄秋枫道:“她一定是很美丽的姑娘了?”   沈无量道:“是的,在西安府地面,她的艳名,无人不知,而且性情温柔,大有才慧……”   黄秋枫听了这等形容词,不由得又想起了云散花,付道:“只怕沈真人音年的女友,还比不上云散花呢!”   沈无量霜眉微耸,眼中神采泛射,看起来陡然间年轻了不少。不问可知他已陷入青春时代的回忆。   他道:“我那时候跟随着名震北六省的老捕头王森,为官家出力,每天忙得不得了。因为王老捕头专办棘手大案,我参与其间,奔波劳苦,不问可知了。”   黄秋枫恍然道:“无怪沈真人您说,早年是在人间修练,以你当年这种生活,见尽千奇百怪之事,果然有如在修道一般。”   沈无量道:“当时的确看过许多奇奇怪怪之事,会过形形色色的人。以我当时二十岁的年纪,可比一般四五十岁之人还要老练。不过,那时到底是年轻,青春幻梦,仍然在我身上发生。当我认识林双婉之后,由于机缘凑巧,我和她有那么一段时间,常常见面。于是,我们发生了感情。”   黄秋枫很留神地倾听,并不插嘴。   沈无量接着道:“此后,我虽然因公务繁忙,东奔西走。可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忘不了她的倩影。那等关心相思的程度,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惊讶……”   黄秋枫只点点头,因此老道人又接下去道:“比方说,我经过一家风是幽丽的地方,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并且想假如能和她一块儿欣赏这景色,何等美妙?即使是吃东西,偶尝美食,也有这等感觉……”   老道人唱叹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但是我终于没有娶她为妻,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黄秋枫可以马上给他十个答案,但他一句也没说,道:‘脱辈猜不到。”   沈无量道:“当然,当然,你怎能猜得到呢?”   他凝思一下,才又道:“有一次,我看见她和她的一个表哥在下棋,当时我没有惊动她,悄悄走开,免得打断了他们的兴致。”   黄秋枫讶道:‘欺为了这件缘故?”   沈无量道:“我走开去办一点事,回到自己寓所,已经很晚,心中总觉得有根刺似的,又想不出是什么缘故,于是又到她那儿去……”   黄秋枫忍不住道:“这是她的不对了,纵然是表兄妹的关系,也须避个嫌啊!”   沈无量道:“她表哥比她大上十多岁,又是儿女成群之人,照理说,应该没有一点问题,我也不该妒忌才是。”   黄秋枫耸耸肩,道:“这也不行啊!”   沈无量道:“事实上她的表哥,自她小时候常常与她在一起,尤其是下棋,两个都是棋迷,我是早就晓得的。”   黄秋枫道:“这个……这个……”   沈无量逆:“总之,我到那儿一瞧,室中灯烛辉煌,她和表哥两人还在聚精会神的下棋明!”   他摇摇头,感慨地道:“这一夜,我悄悄去瞧了三次,直到半夜他们局散,我回去才睡得着。”   黄秋枫道:“这样说来,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事了?”   沈无量道:“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可是我却晓得了一点,那就是如果我娶了她,便等如自讨苦吃。因为当我忍不住再悄悄前往窥看之时,总是因为幻想到她和表哥言笑晏晏,又是单独相处一室之内。纵然不乱,可是只要是嘻笑卿卿,我也就受不了啦!谁知到那儿一瞧,他们仍是一本正经的下棋,心不旁惊。我走开之后,不久,又生出早先那种推心刺骨的幻想,便忍不住又去瞧瞧……”   黄秋枫闭目想了一下,但觉他所说的怀疑不安,竟是十分真实,自己几乎可以感受得到。   他叹道:“果然如此,可怪不得您老人家呀!”   沈无量颔首道:“你领悟就好,省去许多唇舌了。总之,不论如何,我对此事不会坦然的,但我不能禁止她不下棋,也不能要她与表哥断绝往来。这样一来,这等罪岂不是还有一辈子好受?”   他自嘲地笑一声,摇摇头,又适:“还有就是以我从事的职业,所得的经验,晓得天下间凡是女人,都会随着年纪,发生变化……”   黄秋枫道:“谁能永远不变呢?”   沈无量道:“话虽如此,但女人变起来,就可怕得很。她们日渐变得庸俗、虚荣。绝大多数更变得不会体贴丈夫,这些听起来似乎不怎样,但请想想看,昔年是什么使我们着迷而要娶她的?而如今这些优点,完全消失了,我们还能继续爱她们么?”   黄秋枫吃一惊,道:“当然不能。”   沈无量道:“我也这么想,因此,我决定等一下,待得青春逝去一些,看看是不是一定须要一个妻子?”   黄秋枫得了一阵,才道:“这可是长久的等待啊!”   沈无量道:“其实我等了不多久,就决定不要找个枷锁往自己头上套了,诚然我会感到寂寞,但也避免了无量的痛苦……”   黄秋枫没有再追问那个林双婉的结局,因为她的结果并不重要,反正沈无量出了家,没有娶她,这便够了。   他现在被迫得正视人生中一种残酷可怕的现象,并且也获致一项可怕结论,那便是‘聘请”既不永恒,也不如想像中的甜蜜。一旦获得了,而又眼看着它消逝,将是何等悲惨之事?   假如他撇开这些不真实的幻梦,向“武道”勇往直进,便是掌握了“永恒”和“不朽”   的秘钥了。   他深深叹息一声,道:“沈真人,你当日正值年轻之时,居然看得破世情,实在大不容易。”   沈无量道:“有什么办法?随着年纪的增长,人世沧桑越看得多,越发晓得人事之无常。因此,我终于正式出家修行,追寻真正不朽的理想……”   他们刚谈到这儿,一阵步履声响处,李天祥走进来。   黄秋枫道:“晚辈刚才幸蒙沈真人指点,懂了不少事理。”   李天祥道:“沈真人是得道之士,你能向他请益,缘份不浅。”   黄秋枫道:“晚辈遇见云散花之时,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向您报告。”   李天样道:“你可愿让我听一听么?”   黄秋枫道:“那敢情好,但晚辈斗胆说一句预言,那便是李真人决计猜不中。”   李天祥道:“那也不见得,当时是不是云散花曾经投怀送抱,与你十分要好?”   他一言中的,黄秋机登时得住。   李天祥道:“这算不了什么‘因为我接到的信中、指出云散花性情变幻莫测,情感飘忽不定。……”   其实杜希言已把年训之事,完全向他报告。   李天祥一揣摩,已知道云散花所以不离开年训之故,决计不是单纯为了视察他的伤势,而是有男女情感的纠缠在内。   再证明她与社希言的关系,可知此女当真是世情变化不定之人。加以黄秋枫认为他猜不到,反而令人想到必是这等情形无疑。   李天祥又遭:“现在咱们赶紧动身,我必须先把魏平阳的王牌毁去,方能解除云散花的威胁……”   黄秋权不知道:“丹凤针”在她手中之事,是以茫然不解,问道:“她有什么威胁?”   李天祥笑一笑,道:“她得知双方许多秘密,假如她忽然对敌人方面中的某一个,生出了好感,则咱们的秘密,岂不是完了?”   黄秋枫程然遭:“是啊!为了保守许多秘密,除去年训之事,实是刻不容缓之事。”   李天祥目光转投向沈无量,道:“道兄玄机通神,智慧无边,这等浊世闲事,洞如现火,若是乐见小弟等顺利成功,还望不吝指点。”   他这么一向沈无量请教,黄秋枫登时对这位老道人看重三分。   沈无量轻轻道:‘值兄处理这等事情,已是游刃有余,何劳老朽饶舌?”   李天祥坚持地道:“道兄岂能袖手旁观呢?”   沈无量没言语,半晌道:“看来局势所趋,重心将要落在云散花此女身上。”   李天祥道:“正因如此,才使人伤脑筋。”   沈无量眼中泛射出智慧的光芒,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不知此‘铃’是何物?”   李天祥略一迟疑,应道:“此女情报遍向世间种,咱们欲解之铃,当必是一个‘情’字而且。”   沈无量道:“既然如此,道兄就从这个事情上面下功夫,纵是迂回曲折,将必有所收获无疑,但老朽要提醒道兄一声,那就是你既知此女乃是纵情之人,便万万不可执着,也须得以多取胜才好……”   他们的对话,隐含人生奥理,有无限玄机,黄秋枫虽然字字听人耳中,却感到甚是茫然,不明就里。可是李天祥似乎很满意,连连颔首,道:“多谢道兄指点,如果不是道兄提醒,小弟或将钻入牛角尖中,以八两而敌半斤,终难预料胜败。”   沈无量呵呵一笑,道:“李道兄好说了,你是当代才人智士,何用老朽多言。”   他们客气一番,旋即告别。   离开了庙宇,还有一段荒僻的路,方到大道。   就在一段路上,李天祥已经把黄秋枫的任务安排好,他向黄秋枫说道:“你独自前往庐州地面的某处,必可遇见云散花和年训,假如年训负伤未愈,你便设法杀死这个人,不过我得警告你一声,云散花与年训相处已有一段时间,而年训又长得英俊萧酒,擅于员令。最重要的是他骨子里虽然恶毒卑鄙无比,但表面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因此,云散花多半不觉得他的可恶,更不认为他有该杀的理由。至于她若是对他已有了感情,更加不肯让人加害于他,所以你必须防云散花一怒之下,翻脸无情,反而帮着年训取价的性命。”   黄秋枫惊讶得睁大双眼,道:“既使她很生气,也不会向我下毒手吧?试想她曾经对我多么缠绵温柔,难道能够无倩至此?”   李天样道:“不会最好,但我的警告,总是有好处的,希望你别忘记。现在说到行动的程序,你抵达该地之后,无论如何要隐起形迹,先观察一天,到翌日清晨,才可展开行动……”   他取出一块校形的物事,颜色暗淡,比拳头略小。黄秋枫接到手中,但觉甚是冰冷,而且份量甚沉。   他实在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是以颠来倒去的看。   只听李天祥道:“这是宝五中的一种,经过特别加工,反而失去本身的光彩。可是若是用透镜远望,却能反射出眩目的光芒。”   黄秋枫应道:“是,是……”心中可一点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何用处。   李天祥道:“你观察一天之后,即可随时进入年训的居处,那儿也是一座庙空。不过也许你观察之下,认为暂时不宜行动,说不定要窥视三五天之后,才有下手机会。但不论何时,只要你行动,第一件事,就是将此物抛上屋顶。”   黄秋枫恍然大悟,道:“你们可以从远处查看屋顶,如见此石,便知道我已开始行动了。”   李天祥道:“是的,此石必须抛在前面的一边屋顶上,以免我们疏忽不见。”黄秋枫恭谨地答应了,最后李天祥问道:“假如年训看起来,实在不似坏人,又或者是看起来是可以改邪归正之人,你能下得手么?”   黄秋枫道:‘既然他是坏人,作恶无数,我管他长得怎样,也无不能下手之理。”   李天祥摇摇头,道:“那么你去试试看吧,但记住我一句话,那就是等到你能拆穿他的假面目时,定必会有时不我予之根。所以你须得及早下定决心才好,如果你暗中观察之下,认为自己不能下手,你就回到城里,不须与年训直接见面。”   黄秋枫—一应了,可是李天祥却深深知道,这个年轻人到时会不会那么听话,真是老天才知道。   他阅世已深,老早就晓得世上之人,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那便是年轻的一代,往往不十分重视老年人的经验,几乎每个年轻的人,都隐隐觉得事情不致于如老人们所料,所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可是等到他碰钉子被挫败之后,发觉那些经验很对之时,这件事已成过去,不易从头来过。   这样,等到年轻人都有了经验教训之时,他们已变成老人。这时,轮到下一代漠视他们的宝贵经验了。   当然这是人类社会的自然现象,很有节奏地继续出现,以迄人类消灭为止。虽然也对之无可奈何,但身在局中的人,却不免大为感叹。   例如李天祥,他就知道黄秋枫必会白费许多精力,也会遇上许多不必要的危险。然而在李天祥来说,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摇头叹息。   黄秋枫先走一步,这是因为李天祥还须到别处通知人手,以及办一些事,再者他们同路而行,亦不大好。   当此之时,云散花在庐州郊外的一座庙宇内,恰恰睡醒。   原来她昨夜与凌九重缠了一宵,翌日又等到窃听了杜希言等人的说话,在半途诱截黄秋枫,回到庙中,又等到吃完中饭,这才睡觉。   是以一觉醒来,已是黄昏之际。   这座庙宇十分破旧,周围皆是荒凉郊野,极为寂静。   她伸个懒腰,那张破旧的床榻,立刻发出吱吱之声。   庙内已点上灯火,可是外面尚有余晖,霞彩满天。是以这盏油灯,发散出昏黄的灯光。   这本是十分凄凉的景象,可是云散花心中事情很多,所以毫无感觉。   她首先想起的是曾与她作一夕缠绵的凌九重,这个本来倨傲无比的公子哥儿,目下已比一般落魄江湖之人,更为可怜。   庙宇的一角,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云散花转眼望去,但见一个人在蒲团上盘坐,呼吸粗大沉重。   这个人在灯光之下,居然显得丰采不凡,虽然是闭目打坐,也有一股萧洒的帅劲。   云散花起身略加漱洗,然后走到角落去。   盘坐中的人睁开眼睛,温柔地一笑,道:“你睡够了么?”   云散花道:“够啦!你觉得怎么了?”   这人正是年训,应道:“老样子,真奇怪,我为何没有太大进步呢?”   云散花道:‘环要着急,你又不赶着去什么地方。”   年训站起身,他比她高上一个头,是以须得俯下头,望住她的眼睛。他耸一耸双肩,轻轻道:“我若是老是不能复原,你陪我到什么时候呢?”   云散化道:“随便什么时候都行,反正式没有任何拘束,又没有任何约会。”   年训轻轻一笑,道:“假如你肯一直陪着我,那么我永远不痊愈,也没有什么关系。”   云散花道:“别说得那么多好不好?”   年训道:“本来嘛!我只不过面皮厚一点,敢把心中希冀渴望之事,说出口来而已。”   云散花道:“但你连我是什么出身,还有我的为人等等,全无所知,如何就能这么一往情深?未免鲁莽了一点吧?”   年训道:“有些事情必须作全盘了解,方能有所决定,可是有些事情,尤其是牵涉到感情,根本就完全不同。”   云散花摇头道:“但我觉得如果只是一时游戏,固然不妨任意的决定,但若是涉及终身,这是一辈子之事,便不得不慎重了。”   年训道:“你的说法十分有理,谁也不能否认。”   云散花吃吃而笑,道:“这样说来,你也没话可说了。”   年训道:“我决不愚笨到攻击这个道理,不过呢,按诸事实,男女之间,却不能谈理由。因为‘爱与不爱’都是超乎理性的……”   他寻思一下,又道:“例如一见钟情,世间不乏例子,可是这等爱情,能发展到成为眷属的很多很多。你若一定要说这是不智,那也只好由你说了。”   云散花心中虽不承认年训的话很对,但嘴上却不甘示弱,勉强道:“然而这些一见钟情的男女们,成为眷属之后,会不会幸福呢?若是不幸的占大多数,那就足以证明不该如此草率鲁莽了。”   年训道:“这些人的结果,我没有加以研究纪录,是以无法奉答,不过呢,说到悻福’这件事,又是玄之又玄的问题,根本没有一个标准的,咱们如何能对某些事情加以衡量呢?”   云散花道:‘库就是幸,不幸就是不幸,怎会没有标准?”   年训耸耸肩,道:“那么清问什么叫做幸福?”   云散花道:“幸福就是愉快的生活。”   但她马上又道:“当然不仅是‘快乐’,就可称为幸福,但幸福必定含有快乐的意思在内。”   年训道:“既然如此,古代的颜回,住的是又破又小的房子,吃的是简单素淡的食物。   别人认为这种生活很难忍受,可是额回却不改其乐。请问这位颜回,算是幸福呢?还是不幸福?”   云散花道:“我早知道你会举出这个例子了,以我想来,颜回当然不算幸福。”   年训连连点头,道:“对,对,他当然是属于‘不幸’之列。”   云散花讶道:“这么说来,你终于承认是我对了。”   年训道:“不,颜回的不幸,只是你与我的意见,与他无关,同时由于这种生活,是他自己过的,而不是咱们。因此,咱们的意见亦不能影响他,更不能改变事实。这儿所谓事实,仅指他的‘快乐’而言,他觉得快乐,并且愿意继续这样过他的日子,咱们岂能强迫他说不快乐?”   云散花道:“我决不要过他那种日子。”   年训道:“这一点本人万分同意。只是这么一来,更显示出‘幸福’是没有一定标准,不似是一斗米,一尺布那样可以计量出来的。”   云散化道:‘称不过是故意把问题弄得复杂而已。”   年训道:“也许你说得对,假如我们不深入的去谈这个问题,则在咱们的心目中,都隐隐会以为自己知道何者是幸福,何者不是。但现在一谈,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告诉你,千古以来,所有的圣贤哲人,都想找出答案来,但没有一个人办得到,无论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究竟是悻’或‘不幸’,决不会有举世告同的答案,现在我们可以回到老题目上了吧?”   云散花道:“什么老题目?”   年训道:“你先前不是说,若是谈到终身问题,必须要有某种了解才行么?”   云散花摆摆手,道:“不谈啦!我岂能不承认有许多一见钟情之事?”   年训道:“其实呢,我倒觉得一见钟情才是最美丽,最可靠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是基于直觉的了解和吸引,而不是由于理性上的了解……”   他停歇一下,又适:“试想既然双方都感到对方非常富于吸5肋,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般,这岂不是更可靠些么?”   云散花嫣然一笑,掠鬓道:“听你说起来,似乎更加美丽了,我很怀疑这会不会是因为你很有经验之故,才说得出来?”   年训大叫冤枉,道:“不瞒你说,我正是从来没有碰上一个能使我发生真情的女孩子,才会时时想到这些问题,于是便得到若干答案。”   云散花道:“骗人,余小双怎样呢?她也不能使你发生真情么?”   年训道:“她诚然很美丽,可是在我心中,却远比不上你。”   云散化听了这话,大感受用。不过她回想一下之后,马上就表示怀疑道:“然而这些日子来,你对我还没有一点表示。”   年训道:“我一直等如是你的俘虏,如何敢表示?”   云散花道:“那么你现在已不是我的俘虏了么?   年训道:“自从你出去了一宵,我不断地胡思乱想,一时想到你是跟杜希言在一起,欢叙旧情,我顿时心如火焚,简直无法运功休养,这样子,煎熬折腾了一夜之后,我忽然大悟……”   云散花甚感兴趣,问道:“怎么样呢?”   年训道:“我这才深知自己早已爱上了你,所以甘愿作你的俘虏。但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向你表白呢?反正你的决定,多半不会因我的表白而有所变更的。”   云散花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只不知对你可有好处么?”   年训道:“当然有啦,一个人作阶下之囚并不要紧,最可怕的是做了‘情囚’,为爱所苦,为情束缚,那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   云散花道:“听你的口气,好像现在已得到解脱似的,换句话说,你已经不必为情所苦,是不?”   年训笑一笑,道:“假如我不是决定说出来,便不知何时才能得悉你的心事了,如今既然晓得你对我还不错,我当然可以获得无上快乐。”   云散花突然走出庙外,接着又走回来,不过回来之时,目光一直在年训身上上下打量审视。   年训虽然聪明过人,一向料事如神,可是她这种举动,也被弄得一头雾水,心下茫然,一全然无法猜想。   云散花又回到他面前,淡淡一笑,道:“你忘记了我们最初见面的经过了么?”   年训道:“我怎会忘记。”   云散花道:“你不会记恨么?”   年训道:“当然不会。”   云散花道:“但那时我的行为,并没有显示出是‘一见钟情’啊!”   年训道:“是的。”   云散花道:“当时你怎样想法?”   年训道:“我认为你非常恨我。”   云散花笑一下道:“白骨教中,似乎找不到好人。”   年训道:“是的,我也不是好人。”   云散花禁不住讶异地盯视着他道:“很少人肯自认是坏蛋的。”   年训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令人感到他是真心说自己是坏蛋,决不是装模作样的。云散花完全被他这种懒散不羁的气质所迷惑了,这种气质,不但是杜希言孙玉麟,甚至是凌九重也都没有的。   她眼中泛射出心迷神醉的光芒,这是男人一望而知的。   因此,年训一双手环绕过她的纤腰,把她抱紧,接着低头吻在她的红唇上。   过了许久,这热烈的一吻,才告结束。   云散花道:‘林真是个坏人,很会勾引女人。”   年训不禁笑出声,道:“假如男人不勾引女人,你期待他们会干什么呢?”   云散花道:“世间上还有许多要紧的伟大事业要做,你从没有想过么?”   年训道:“没有,在我看来,那些人都是在白忙,人生譬如朝露那么短促,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不见了,我们幸而生在世上,何必自寻烦恼?”   云散花道:“照你说来,那些辛苦工作之人,都是傻瓜了?”   年训道:“是的,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可好?”   云散花感到深心中一种秘密的期待,轻轻点头,道:“好,我们谈什么呢?”   在她预料中,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一定会把她抱起来,放回到她刚离开的床上,然后……。   她后来记起这种秘密期待的心情觉得十分羞愧,因为她发现自己,竟是那么淫荡随便的女人。   不过在当时,她可没有时间想到这些,其实从她眼角眉梢间,还透露出她冶荡的诱人的风情。   年训的手臂一紧,云散花晓得这是前奏曲,也许首先再来一个吻,然后才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谁知他的手臂忽然放松了,并且发出一声呻吟。   云散花已闭起的双眼,赶快睁开,但见他面上微观痛苦之容。   她急忙问道:“你怎么啦?”   年训道:‘俄五脏都感到疼痛。”   云散花道:“痛得很厉害么?”   年训道:“是的。”   他松手退开,回到蒲团处坐定,过了一阵,面色才渐渐恢复正常。   云散花静静的望着这个男人,脑海中不由得记起最初见到他时的情形。   那天她首先逃离白骨教的巢穴,仗着隐遁之术,躲过年训第一次搜索。不过,她在那时已看清他的面孔,但觉得他满身都有一股邪气,眼中的光芒和嘴角的微笑,却表露出冷酷毒辣。   总之,他给她的印象,深刻之极。接着,过了许久,他又经过她身边,非常迅快,简直像是一道邪风。   云散花不知何故,马上跟踪追去,一直到了一座庙宇,眼看他从庙后越墙而入,不再出现。   不过当他越墙之时,她可就看出他行动上有点不便,可见得他一定是与社希言交过手,负伤逃跑的。   她略一查看,发现这座庙宇,很是破旧,又处于荒野中。可是前面倒是有十多名现规矩矩的僧侣。   云散花认为必须把这个白骨教的妖人诛除,方能永绝后患,当下跃过庙后的石墙,目光到处,但见石阶上靠房门处,年训躺在那儿,呼吸急促。   她视察了一阵,断定此人,无能为力,才现身走过去。年训睁大眼望着她,面上泛起诧异之色。   云散花抬腿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开数尺。年训可就禁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云散花冷笑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训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疼痛,才道:“你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便以暴力对我,这是什么道理?”   云散花面罩寒露,声冷如冰,道:“哼!白骨教的妖人,几时讲过道理的?”   年训一怔,道:“你知我是白骨教之人?”   云散花道:“当然知道啦……”她又走近对方身边,大有再踢他一脚之势。   年训瞧着她娇艳的容颜,纤美的双足,突然间泛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沮丧,投精打采地道:“我姓年,名训……”   云散花道:“你在白骨教中,是怎样的身份?”   年训忽然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心想:“她敢情还未与杜希言碰头,甚至或者与杜希言不是一路。若是如此,我只须瞒住真正的身份,她便不会下毒手杀死自己了,如果她居然是杜希言的对头,逃生的希望自是更大。”   他虽然负伤甚重,但头脑清醒如故,目光掠过对方的面上时,忽然发觉这个美丽的女子,目光锐利,显然是非常聪明机警的人。   这等对手,决计不可以低估。换言之,若要撒谎,要须慎重考虑。否则一旦露出马脚,后果不可收拾。   年训念头连转,迅即作出了决定,道:“我是白骨教主素尸神君的嫡传弟子,也即是将来继承教主宝座的人。”   云散花惊奇地幄一声,道:“我可万万想不到捕获一条大鱼呢!”   年训道:“你打算把我送给谁?”   云散花道:“我现下还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打听,例如李天祥。孙玉磷。杜希言等,他们一定会知道把你送给什么人,最有价值。”   年训眉宇间流露出灰心的意味,道:“又是社希言,唉!这个家伙处处占我上风……”   云散花道:“这样说来,你身上所负之伤,竟是被杜希言造成的了?”   年训道:“是的,但我如不与他较量武功,干脆就施展我白骨教大法,定然不会遭受此辱……”   云散花纤脚踢起处,踢中他的肚子,把他踢得滚了四五转。年训但觉内脏发生进裂似的剧痛,不由的冒出热汗。   他的面色变得如此苍白,鬓额上汗水直冒,一望而知他非常疼痛。然而他一咬牙,反而坐起身。   云散花追到他身边,低头望住他,冷笑道:“你可是打算起身,比划几招?”   年训摇摇头,深深吸口气,忍住攻心剧痛,这才说道:“假如我末曾负伤,你岂能如此欺负我?”   云散花撇撇嘴唇,不屑地道:“假如你未负伤,笑话,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一点也没有,而且循着我故意留的线索穷迫,那副嘴脸,好像一定能抓住我,并且把我吃掉似的,但结果呢,还是被我跟到这儿来。”   年训心头大震,不得不承认这个艳若桃李的女郎,真有过人的本事,单凭她这一手,料已可以纵横江湖,难有胜地之人了。   他又现出沮丧灰心的神情,道:“原来我最初搜捕的,便是作了。”   云散花本想再踢他一脚,可是不知如何,心下不忍,只在嘴上狠狠挖苦他道:‘了错,你年教主’居然没抓住我,大概是我运气太好之故……”   年训雄心一退,马上感到支持不住,坐都坐不稳了,身子摇晃起来。   云散花突然俯身托住他双腋,把他抬到墙边,让他靠墙而坐。年训道:“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云散花讶道:“帮你一个忙?”   年训道:“请你把我杀死,我就感激不尽了。”   云散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帮这个忙。”   年训道:“姑娘肯不肯赐予解脱呢?”   云散花道:“这叫做解脱?真是胡说,试想你平生作了多少恶孽,当你化为鬼魂之时,就轮到阎王爷开始算账啦!   年训道:“那是另一个世界之事,同时也属未知数。至少我目下死了,即可不再为伤痛所苦,也不要受人侮辱。”   云散花尖锐地问道:“这样说来,你不信有鬼神地狱之说?”   年训楞一下,但觉她提的问题,真是切中要害。   现在他不但晓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的聪明机警,同时亦发现她有学问,对许多事情,皆曾探讨深思。   譬如“鬼神”问题,她之所以向他提出来,那是因为他精通妖法。若然这世间的“邪法”乃是真有其事,照理说,也就应该“有神鬼”才对。   然而在年训语气中,似乎对“鬼神”之说,并不相信。因此云散花立刻咄咄迫人地提出这个问题。   年训沉吟一下,才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鬼神。”   云散花想了片刻,纵声笑道:“那么你们的邪法,都属于‘幻术’了。”   年训的头仰靠在墙上,目光凝定在她面上,徐徐道:“那倒不尽然,其中有些现象实在不是智慧所能解释的,正因如此,才能使一般的人惊惧云散花道:“这些奇特的现象,我们称之为‘邪法’就对了,是也不是?”   年训道:“你们是这样称呼的。”   云散化道:“那么你修习之时,是依照口诀及方法去做就行了?抑或须得亲自进入某些种境界,例如到了阴间之类……”   年训道:“我们在修习时,会见到许多奇奇怪怪的景象,不过我们还是用强大的心灵力量,来使外界的事物,发生不可思议的现象。”   云散花忖道:“如果他没有讲假话,那么白骨教的邪法,简直与东洋忍术中的某一部份,有共通之处了。”   正因为她曾学过“忍术”,所以她对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和力量,既有研究,也有奖大的兴趣。   她淡淡一笑,道:“既然你有邪法,为何一直没有对我施展?”   年训道:‘俄早就说过,假如我不是负伤甚重,情况就不一样了。”   云散花道:“哦!原来施展邪法,也须要体力的。”   年训道:“不是体力,而是身体上一种能使人完全集中精神的状况,现下我伤痛甚剧,如何能集中精神?”   云散花道:“听起来好像没有骗我。”   年训道:“在下已是殂上鱼肉,骗你也没有用。”   云散花道:“你的武功也是白骨教的秘传心法么广年训道:“不,我的武功,得自鬼王一脉。”   云散花吓了一跳,道:‘可是鬼王魏湘寒?”   年训道:“正是。”   云散花道:‘倪王魏湘寒的武功,自成一派,精妙无匹。无怪你要用武功与杜希言拚斗了,如果你是鬼王的传人,的确有资格与‘天罡绝艺’较量年训道:“我正是鬼王的嫡传弟子,想不到天罡绝艺,果然不凡。”   他深深叹启、一声,又道:“我的运气不好,落在你的手中.这叫做天亡我也,如若不然,我一旦完全恢复,定要再与杜希言比划一次。我相信我能找出破他刻法的绝招。”   云散花道:“算啦!你一定赢不得他。”   年训双眉一蹩,道:“只可惜没有这种机会而已,我岂是轻易认输之人。”   云散花对于年训认输与否的问题,既不感兴趣,也不关心。因为这等话,多半是说说而已。   退一万步说,就算年训真的不肯认输,但杜希言如果强胜过他,则他纵想不服输,也不可能。   不过云散花却没有反驳他,心想:我此时可杀他不得,因为席自丰的幕后人是谁,尚未深悉,定须从他身上,才能找到答案。   假如当时她已得知魏平阳就是少林的锡枝大师,也许她立即一剑杀死了年训。这么一来,以后的波折,就无从发生了。   她基于要打听“鬼王”门中的秘密,故此决定暂时不取他性命。   年训的性命便这样苟延下来,由于这座寺庙,乃是年训出钱供养,等如是他的家庙,所以他在寺内养伤,以及还有一个女子之事,那些和尚们都不干涉,并且还派了一个香火工,为他们做各种杂务。   起初的两天,云散花对年训没有什么好嘴脸。但她亦根本不提到‘倪王”的问题。   她暗中小心观察年训自疗伤势的情形,打算等到年训伤势快要恢复,便出其不意,将他制住。   因此之故,她简直日夜都和年训在一起。   又过了两天,年训的伤势,丝毫未见好转。   云散花觉得甚是困惑,因为年训纵然心机甚深,想到极力掩饰起伤势进步情形的办法,但这可不是容易之事,绝无丝毫迹象都看不出来之理。   此外,从不时的闲谈中,她发现年训知识广博,书读得不少。而他的外貌举止等等,都十分斯文儒雅。   总之,几天相处下来,云散花简直不能相信他是个作恶无数的坏人。   于是,她的态度渐渐改变,年训当然感觉得出来,因此他也有了反应,时时用深沉的热情的目光向她凝注。   在云散花还未见到杜希言和凌九重以前,她曾经询问过有关“鬼王”之事。年训不肯告诉她,理由是他若然泄漏秘密,便是出卖他的师父。他宁可为她做任何事,也不能出卖他的恩师。   云散花除非动用武力威胁他,否则就没有可L反驳他的理由。而事实上,她纵然使用武力,年训会不会屈服,还是大大内疑问。   云散花在瞬息之间,把这些经过都记起了。现在,她的目光凝定在这个男人的面上,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暗自忖道:“假如他不是负伤的缘故,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呢?唉!我竟是如此低贱的女人么?老是希望和男人上床……”   凌九重的影子闪现在她脑际,这个男人,昨夜才占有过她。但他已被魏平阳施了毒手,只怕这一辈子,也没有恢复如常的希望了。   她轻轻叹一口气,心中着实为凌九重难过起来。   年训听到她的叹气,睁眼道:“你忽然想到谁了?”   云散花道:“你猜呢?”   年训道:“是不是杜希言?”   云散花道:“为什么是他?”   年训道:“你刚才让我亲吻,其情甚真,这是找感觉得出来的。因此,你可能突然觉得对不起杜希言。”   云散花淡淡一笑道:“就算你猜对吧!”   年训讶道:‘摊道不是如此?”   云散花道:“我又不是杜希言的妻子,怎会觉得对不起他?”   年训忖道:照理说她若是真心爱上杜希言,则基于爱情专一的原则,她感到内疚乃是很正常之事。可是她一口否认,理由是她并非杜夫人,可见得在她心目中,若要专一,必须有了夫妻名份才行。   年训看出这一点,再作推论,登时晓得云散花乃是善变的女子,换言之,她的感情,很不稳定。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起身走近她,再度把她抱在怀中。   云散花的态度果然如他预料,并不抗拒,亦没有热烈的反应。   年训看难她艳丽诱人的红唇,低头吻去。   云散花初时的反应不冷不热,但只一会儿,她便变得十分缠绵热烈,显然她的火焰再被勾引。   这对年轻男女拥吻良久,年训才抬起头来,恳切地道:“散花,我至今尚未娶妻,你嫁给我好不好?”   云散花点点头,但马上又摇摇头,道:“我不是做妻子的材料。”   年训心想:幸而我没有真的打算娶她为妻,不然的话,这答覆多令人泄气和痛苦?   他故意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   云散花道:“因为我……唉!总之不行就是了。”   年训道:“什么事情都有一个道理,何况这等终身大事,岂能含混支云散花想了一下,才道:“好,我告诉你,我已不是处女之身。”   年训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可以不计较这一点,你相信么?   云散花道:“你决不是能够对这一点马虎的人,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相信就是了。”   年训道:“那么你等如答应嫁给我了,对不对?”   云散花忙道:“不,不,待我再想想。”   年训回到蒲团,打坐疗伤。   这一夜云散花一直辗转反侧,显然是为了年训的“求婚”而大受困扰。   年训虽然知道,却不作声。     第二十八章 残心大法乱人性     翌日上午,两人吃过早点,在朝阳之下,云散花虽然睡得不好,可是仍然青春焕发,光采照人。   年训一面看她采花,一面想道:假如她答应嫁给我,我怎么办?是真的娶了她?或是拒绝她?   原来云散花的天生丽质,绰约风采,已经使年训的决心动摇了。   他们在户外盘桓了许久,回到屋中,云散花跟年训说过不少话,但始终没有提到愿不愿嫁给他的问题。   她越是不说,年训越感到兴趣,决定忍耐下去,瞧瞧她几时才说出答案。同时听听她究竟是愿不愿。   一直耗到午饭之后,年训略作午睡,之后,又打坐运功疗伤。   现在云散花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年训的伤势有没有进步的问题,她要想的事太多了,况且年训既然有娶她为妻之想,则他的危险性已经消失,所以她也不再保持警觉,只顾着伤她的脑筋。   要知年训的求婚,实在予她以莫大的刺激。因为年训的本事和身份,都不比杜希言和凌九重差。论到相貌,亦不逊于上述两人。   但杜希言在占有她之后,已表示过不能娶她,至于凌九重,则是在占有她之后,才想娶她。   可是年训则不然,他并没有获得她的肉体,所以在这一点,他的用情,当然比杜凌二人更深。   但她所以迟迟不答应嫁给年训,便是因为她感到不能马上忘掉社凌二人。尤其是他们与年训处于对立的状态,早晚定会碰上,那时她如何是好?   再者,凌九重正急待她的救援。她看得很清楚,目前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肯帮助凌九重了。   屋内十分寂静,偶而随风飘来隐隐的诵经之声,但反而使人觉得更宁静,似乎完全与世相隔绝。   云散花的心中,三个男人的影子,转来转去,竟没有停止之时。   她知道当年训的打坐告一段落,他睁开眼睛以后,就一定会问到这件事。这时,她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一个答覆才行。   云散花虽然拿不定主意,却没有丝毫忧愁,相反的,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以及秘密的喜悦。   要知云散花虽然觉得割舍不下杜凌二人,可是年训亦是她看得中的一个,即使嫁给他,亦全无痛苦可言。   所以严格说来,她的迟疑困惑,只不过是想把一切事情,安排十全十美而已,并非受到胁迫而烦恼。   她步出院中,午后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甚至空气中也含有这种暖洋洋的,熟悉的气味。   几盆菊花盛开着,其中有一盆是紫色的,称为‘紫袍金带’,由于有些黄蕊围绕花腰,所以形容为“金带”。   这一盆是她最喜欢的,因此她习惯地站在花前,一面欣赏,一面杂乱无章地想着各种事情。   过了一阵,她忽然间抛开了一切思绪,定睛瞧看那三朵名称“紫袍金带”的花,似是发现了奇怪之事。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是其中一朵,微观萎凋之象。当然距离真个凋落,还有一段时候。   可是云散花心中正在迟疑不决之时,看了这一现象,不知不觉触动了心事,另生感触。   她痴痴地想道:“这一朵菊花最是美丽悦目,数日以来,一直是我最爱看的。谁知在不知不觉间,此花已将凋萎。看来女孩子也跟花朵一般,容易红颜凋谢,我若不趁盛年,找寻归宿,等到老去之时,便来不及了。虽然不至于找不到一个对象,可是其时已失去许多选择的条件,只好将就一点。……  唉!可怕的正是如此,如若必须将就,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番思维,使她激起了“抓住机会”的心情。在当世之间,诚然有人比年训更能使她动心,例如杜希言。可是杜已表示过不能娶她,因此,她撇开杜希言,衡量一下天下之上,可就觉得不能失去年训了。   她墓然间得以放下心中重担,轻松地透一口大气,忖道:“待我进去向他说,答应他的婚事就是了。”   当下转身人屋,但见年训,尚未睁眼。   目下既已决意嫁给他,因云散花心中此时充满了柔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惊扰他的运功,于是默然不此语,坐在一边。   半晌,年训睁开眼睛。   云散花向他嫣然一笑,道:“你运完功了么?”   年训道:“是的。”   他的面色并不轻松,因此云散花一楞,把正待要出口的“允婚”之言,缩回肚中,犹疑地望着他。   年训缓缓道:“你这一趟出去,可曾把藏身之地,告诉过任何人?”   云散花道:“没有。”   其实她已告诉过杜希言,不过既然杜希言至今尚未来到,也没有别人赶来,可见得他并没有向外泄露。   年训道:“我不信。”   云散花道:“为什么不信?”   年训道:“因为有人入寺,并且向咱们这边走来的。”   云散花一楞,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年训道:“当然是真的。”   他停歇一下,感慨地道:“怪不得你一直没有任何答覆与我了。”   云散花这时才记起他“求婚”之事,当下笑了一笑。   云散花的笑容,使年训感到莫测高深,禁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云散花道:“没有什么。”   心中却想道:“也许是杜希言来了,如果是他,我就暂时不能答允婚事,如若不是他,我再答允不迟。”   她反问道:“你怎知有人入寺?”   年训道:‘烟为有一个和尚,是我的人,他只须扯动特别的装置,就能无声无息地把消息传入来……”   云散花道:“待我瞧瞧是谁?”   她行出去,年训跟着她道:“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在这儿等一会,让我看看来人是谁?”   云散花皱皱眉,道:“如果是社希言,你给他看见,岂不糟糕?”   年训倔强地道:“你别管,如若是他,我希望你别跟他见面。”   他这话等如最后声明,要她在两者之间,明确地选择其一。   如若她坚持不肯,那么年训有什么做法,不得而知,但最少他已知道在爱情上,已输给杜希言了。   云散花受到曾经要嫁给这个人的决定的影响,是以不得不让他一步,放弃了过去查看之想。   她点头道:“好吧,我不去。”   年训甚喜,深深凝视她一眼,大步走出去。   他在一个房间内,目光透过窗户,看来人是一个年青英俊的佩剑少年,并不是重伤过他的杜希言。   除了此人之外,并无别人出现。   于是他绕道到前面的一座院落内等候,他倚着墙壁,露出伤重乏力之状。   转眼间那个佩剑少年走入来,一眼看见了他。   佩剑少年看他面有病容,而且倚着墙壁,似乎是寸步难行,当下问道:“兄台何以站在这儿?看你的样子,敢是身子不适?”   年训点点头,道:“我不舒服,但靠一下就没事。”他的声音,甚是虚弱无力。   佩剑少年道:“兄台高胜大名?”   年训道:“兄弟姓年,名训。”   佩剑少年马上用注意的神色,小心打量他。   年训道:“尊驾的姓名,能不能见告?”   佩剑少年道:“在下黄秋枫。”   年训道:“听黄兄的口音,似是四川人氏。”   黄秋枫道:“是的,只不知年兄的身体何处不适?”   年训摇摇头,道:“可以说是没有一处妥当。”   黄秋枫道:“年兄可曾觅过良医?”   年训道:“没有。”   黄秋枫道:“兄弟学过歧黄之术,如果年见愿意,兄弟替你把把脉如何?”   年训道:“这又有何不可,只是多劳黄兄,心中不安而已。”   黄秋枫走近他,缓缓伸手,抬起对方的左手,然后舒指按在他婉土寸关尺部位,把起脉来。   年训几乎要失笑出声,因为这个黄秋枫,显然是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负伤。现在不过是藉把脉之名,行暗算之计而已。这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白骨教之人,所以对之甚是顾忌,不敢明着下手。   黄秋权三指按住对方脉门之时,也实在发觉不妥。因为天下之间那有这等把脉法?那就是“病人”站在院子中,把脉的也没坐下,就这样子诊病的?   这分明是双方都在凑合这种局面。黄秋枫暗中惕谋,付道:“他为何故意任我拿住脉门,难道他真的急于找到一个可以医治他的人么?”   除了这个答案,黄秋枫已无法替对方再找到其他理由了。   目下想什么都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先瞧瞧他的伤势如何,再作道理。假如他已经痊愈,自然须得趁这机会,把他拿下,或者当场杀死!   他收摄心神,排除去杂念,指尖上登时传来对方的脉息。   过了一阵,黄秋枫皱皱眉头,放开手,道:“年兄另一只手给我……”   年训缓缓递过另一只手,那黄秋枫仍用三指,按在他婉间脉门上。   这—回他没有松手,抬头道:“年兄的内伤十分奇特,恐怕在下学识浅薄,是以无法看得出一个道理来。”   年训讶道:“黄昆这话怎说?”   黄秋枫道:“只因年兄六脉纷乱,气衰力弱。若是常人的脉象是这等样子,即使尚未死去,也该心神错乱,脑筋完全糊涂才对。”   年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常常想不起以前一些事情,就算是眼前之事,有时也感到茫然不解,不明白自己何以会在做着某一件事……”   他沉吟一下,又问道:“只不知此病能不能医治?”   黄秋枫想了一下,才应道:“依脉理而论,年兄这刻应该已躺床上,不能动弹才对。既然年兄还能行走,想是体质特强,而又后天大有修养之故。”   年训道:“这话很有道理,在下练过武功,向来身子强壮无比。”   黄秋枫松开手,道:“实不相瞒,在下虽然颇通脉理,但医道还是有限得很。年兄最好趁着还能行走之时,去访寻世间名医,及早求治才好。”   年训面色微变,道:“这样说来,黄兄不啻已宣布在下的病情,已是凶多吉少了?”   黄秋枫迟疑一下,才道:“年兄一定不是凡俗之人,所以不必相瞒,果然是难以挽救了。”   年训面上露出黯然之色,道:“唉!天意如此,还有什么话说……”   他长长叹息一声,缓缓坐下,身子靠着石墙。黄秋枫也蹲下来,小心地注视着他。   年训连连叹气,使得黄秋枫心中十分难过,他虽然知道此人是白骨教门下,同时又传得一身“鬼王”的武功,必定不是好人。但从表面上看,他似乎一点也不恶毒,也不诡坏。再者,江湖上也没有一点关于年训作孽的传闻,是以使得黄秋枫很难把他当作该死之人看待。   他诚恳地道:“年兄如是能不消沉,反之更加振作求生的话,这种精神力量,定可使你多支持许多时日。也许你因此而访得名医,救碍性命亦未可料。”   年训摇摇头,道:“黄兄有所不知,在下平生以来,不但未做过一件好事,反而曾经害过一些人,因此心中时时感到愧疚不安。今日这等景况,大概是报应临头,再也躲不过这场大劫了。”   黄秋枫付道:“尝闻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年训如今如此仟悔,莫非是快要死了,是以口出善言,当真十分内疚自责么?”   他这么一想,更加同情这个看来十分俊逸萧酒的青年人。暗念假如年训真心想改过向善,自应有一个机会才对。   不过他的确无法可想,甚至连推荐一个能医治这等绝症的人选也办不到。因此他难过地直搓手,也陪他叹起气来。   过了一阵,黄秋枫突然问道:“年兄,咱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终属有缘,且不知你可有什么心事不能了结没有?兄弟也许能尽点心力……”   年训沉吟地想了片刻,怅然道:“只有一宗,却不是黄兄可以帮得上忙的。”   黄秋枫连忙怂涌他道:“年兄说出来听听,也没有什么损失的,是也不是?”   年训点点头,道:“黄兄如此古道热肠,兄弟明知没有什么用处,也应说出,以表心中的感激和敬意。在下的末了心愿,是关于一个很美的姑娘。”   黄秋枫马上想起了云散花,她的艳艳芳容,掠过脑海,顿时心神一乱。   只听年训又道:“这位姑娘,已答应下嫁于我。而我也因此决定,将偕她永远厮守在风景幽美的地方,决不再踏入江湖一步。自然,附带的从此也永不为恶,还须极力做点善事,以免失去这等福缘……”   黄秋权越听就越感迷们,敢惜这个邪教高手,已决定改邪归正了?即使无假以年,也不妨事了。   他迷们之故,便是因为云散花已答应嫁与他为妻之事。既然她已答应,可见得她当其已对年训有了感情。因此,他的死亡,当然是莫大的打击了,只不知她忍受得了忍受不了?   年训苦笑一声,道:“你瞧,这个忙你帮不上了吧?我的遗撼是未能与她当真结为夫妻,而这件事又不能托你代劳啊!”   黄秋枫连忙诚恳地道:“这当然不可以。”   他再度拉起对方的手,细把脉息。过了好一会,才道:“也许我陪你去寻访几位名医,试上一试……”   年训道:“我自家感觉得出来,我的死亡,已是旦夕间事。”   黄秋枫摇头道:“你试想想那位姑娘,既然你们如此相爱,一定可以给你无限的力量和勇气,你必须极力振作,才能战胜死神。”   年训泛现出感谢的样子,道:“黄兄你的为人太好了,假如我死了,但愿你能娶她为妻,这样的话,我死也可以瞑目了。”   黄秋枫微微叹一口气,道:“年兄别这样说,一来这等事情,断断不能用别人代替。二来咱们既已相识,便是朋友。你的夫人,兄弟如何能动妄念?三来兄弟志切向道,此生已绝婚娶之念,年兄还是用点心在求医上面的好。”   年训诧异地望着他,缓缓道:“在下万万想不到黄兄此生已决定不娶妻子,以黄兄这等人品,只怕世间许多佳丽,不肯轻易把你放过呢!”   黄秋枫道:“纵或年兄之言不错,但那是人家之事,兄弟管不得这么多。”   他站起身,又道:“年兄如果能够立刻离开,我马上陪你去访求名医如何?’年训内心中实在感到难以置信,仰头问道:“黄兄这话可是当真?”   黄秋枫道:“当然是真的啦!”   年训道:“黄兄若然帮助我,不但费去你的宝贵时间,甚至会惹祸上身,你可知道?”   黄秋枫道:“我知道。”   他这一句答话,已肯定了一件事实,那就是他实在是早已晓得年训的藏身处,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现在年训的愤怒,已移向云散花身前。对面前位个年轻的执人体定仰是平生第一次由衷地涌起敏章‘巾十分成功。   他缓缓站起身,又道:“你可知道此举将会替你惹来多大的涡事么?   黄秋枫微微一笑,诚恳地道:“我知道,但年死既已改邪归正,在下纵然受到青辱,也十分欢欣接受。”   年训一方面十分激动,但另一方面,又认为黄秋枫的行为,太过莫名其妙。假如年圳不是自信观察力极强,深知黄秋枫宣称“不娶妻”的话是真实的话,他一定会以为黄秋枫是为了云散花之故,才愿意助他。   这是因为男女之情,时常会发生这等自我牺牲的情形。设若黄秋枫深爱云散花,一心一意要她求得幸福,则帮助年训不死,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他暗自摇摇头,付道:“这家伙的想法,真不知从何而来的。仅仅为了相信我改邪归正就愿尽一切力量帮助我。依我看来,凡是自以为侠义的人,多半是疯子,我一点也不羡慕他们。”   他有气无力地问道:“黄兄既有四川口音,想必是峨嵋派后起高手了?”   黄秋枫一楞,道:“年兄真好服力,不过兄弟可当不上腐手’两字。”   年训道:“不,天罡堡之役,各派无不选出精英参加。黄兄的能为一定差不了。哦2对了,你一定与云散花姑娘相识,对不对?”   黄秋枫道:u是的。”   年训道:“你觉得她相貌人品如何?”   黄秋枫坦白地道:“云姑娘的人品和样貌,可说是世间罕有的了。”   年训道:“以她这等人才,你能不能放弃了‘不娶’的念头?”   黄秋机认真地想一下,摇摇头,道:‘不能。”   年训道:‘诸实说,在下自知已经回生乏术。但如若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娶她为妻。我的确不能放心,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黄秋枫皱眉道:“一点也不明白。”   年训道:“我意思是说,如若我把后事都安排好,心无牵挂,才得以全力访医求生。”   黄秋枫道:“但嫁娶之事,并非买卖,莫说我不答应,即使我千肯万肯,然而她怎样呢?她自己也有主意呀!   年训道:“这一点我当然想得到,在你方面,只须答应娶她,而且肯在我死后,尽力赢得她的感情。则不管成功与否,我总算为她安排过,也就可以放心了。”   黄秋枫虽然还不能了解这等奇异的情意,但还是装出明白的样子,连连点头,表示懂得。   但他声明道:“不行,在下已决意终身修道,不作成家立业之想。”   年训见用尽方法,仍然不能改变他的心意,可见得他的帮助自己,的的确确与云散花没有关连。   他突然仰天一笑,道:‘黄兄,你真是枉为侠义之士,你看,我的脉息都快要断绝了……”   他虽是又笑又说,但声音微弱之极,任何人也能一听而知。   黄秋枫急急伸手,准备再瞧瞧他的脉息。   但他的手指还未碰到对方脉门,猛觉腕上一紧,自家的脉门,反被拿住。而对方的五指,简直如钢钩一般坚硬有力,那里是绝症在身的样子?   他只觉真力涣散,丹田那口气,已提不起来。   年训冷冷道:“黄秋枫,你的确是个大好人。”   黄秋枫气得满面通红,道:“原来你是装傻的,只恨我为人愚笨,被你所欺。”   年训道:“谁敢说你愚笨了?”   黄秋视道:“你说我是好人,即是说我笨蛋。”   年训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老实说,我心中已拿你做朋友看待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呢!   黄秋枫道:“那么你如住我脉门作甚?   年训淡淡道:“我打算杀死你!”他的话声之中,含蕴得有坚决和真诚的意味,使人不能不信。   黄秋枫登时又气得满面通红,道:“原来你是这样交朋友的。”   年训道:“你要知道,假如我不拿你当作朋友,你根本连求死也办不到。请相信我,我今日给你一个舒服的死,可真是不容易之事……”   黄秋规冷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我还该向你谢恩才对。”   年训道:“那倒不是,但我向一向不轻易杀死一个人,一旦出手,要是那人已经不堪再受一点折磨。换言之,他已熬不下去,我瞧着已没有什么意思,才让他死的。此外,我也不能有朋友,这会使我感到痛苦的。”   黄秋枫道:“这样说来,你真是万死不足蔽其辜的恶魔了!”   年训道:一是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受伤之事,社希言已传扬出去,所以你知道并不希奇。正因如此,你才认定我的严重伤势并不假,因而也完全相信我的话了。”   黄秋枫苦笑一下,道:“听你的解释之后,我既不是笨蛋,便可以安心去死啦!”   年训道:“我的话还未说完呢!早先我就在想,你为何能如此深信不疑呢?再说我负伤之事,千真万确,但事隔至今,已有多日,难道我不能医治痊愈么?”   黄秋枫又感到他的推理,丝丝入扣,不禁暗暗吃惊,接口道:“那么你究竟痊愈了没有?”   年训不答这话,迳自道:“我运功自疗之时,显然毫无进步。这个情形,云散花十分清楚。因此,你今日深信我内伤未痊,一定是她泄露无疑。”   黄秋枫道:“你真爱胡思乱想。”   年训道:“不见得吧?我的推理自问无懈可击,是以这么一来,反倒试出你的为人,使我决心不用毒刑收拾你。更不利用你的身体,炼我的大法。不过,前此我已说明,我不能容忍‘友情’,因此之故,亦不能让你活在世上……”   黄秋枫但觉此人似疯不疯,十分可怕,当下也懒得多说了,只道:“那么你动手就是了。”   年训道:“机会来到,我自会下手。现在我还要利用你一下。”   黄秋枫不禁忿然,道:“你的话算不算数?刚刚说决不利用我的身体年训道:“你且别生气,我只不过利用你探测一下云散花而已。”   黄秋枫既忿怒,又奇怪,不禁问道:“怎生一个探测法?”   年训值:“我让你和她在一起,瞧瞧她会变到什么程度。不知你看出来没有?她是个顶顶善变的女人呢!”   黄秋枫道:一我如何看得出来,你现在已把计划说出来,难道我会乖乖的依你之言,向她挑逗勾引么?”   年训道:“当然啦!我给你服食一些药物,又在你身上施展一些手法,最后控制作的心灵。这时,你已忘记了咱们相会这一段,而且一见到女人,马上触发情焰和欲火,无法自制……”   他笑一笑,样子十分潇洒好看,单是看他的表面,决计想不到他是如此恶毒可怕的邪恶人物。   年训又适:“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虽然你其时满心只想获得她,却不致于逞强胡来,你将会用你的才智,而且毫不着急的设法获得她的芳心,以你的大欲,这后面的一段表现,便是我以大法禁制你心灵的效应,才得以不让药物及我所传手法的力量,使你变成纯粹的野兽。以你的相貌出身和才智,云散花着实不易过得你这一关。假如你在一个期限之内,不能占有她的话,你就会忽然死掉,全无一点痛苦……”   黄秋枫禁不住气得破口骂道:“姓年的,你根本不是人,甚至比畜生还不如,你简直是恶魔,卑鄙恶毒,下流低践……”   他的言语虽然并不粗秽,可是他的口气,以及面上的表情,一经发出强烈的增厌痛恨之意,顿时使得被骂之八,感受到他的斥责辱骂,句句皆是真的。   任何人受到这等辱骂,定必忿怒起来,施以反击,或则动口,或则动手,总之必有反应就是了。   谁知年训居然无动于衷,等到对方很恨地哼声不绝时,才微微而笑。他的笑容,也是未绝。敢请他强烈地表现出满意自傲的意思。似乎对方所辱骂的坏处缺点,他本人听了,反倒引以为荣一般。   黄秋枫马上就发觉了,不禁一怔。现在他才深知这个表面上看来很英俊很文雅的年训,骨子里却真是邪恶可怕之人,即使称他为“魔鬼”,亦不为过。   他也深深的了解李天祥真人,为何再三提醒他这些话。可是他却自以为是,没把李真人之言,放在心上。不但没有向年训作迅快的诛杀,反而为他筹划治伤救命之法,回想起来,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黄秋枫终是名门高弟,当代年轻一辈的高手,胆秀才智,皆有过人之处。目下既把事实真相弄明白了,知道对方实是极可怕的大敌,反而不再盆怒,亦不把精力浪费在悔恨之上,迅即集中心力,寻思反击和自救之道。   他的希望自然极难实现,但见年训迅快地奔出院外,过了一阵,就回转来,面上流露着满意的神色。   年训道:“想不到你居然是独自来此的。”   黄秋枫淡淡道:“你放心了是不是?原来也有人能令你害怕的,只不知此人是谁?”   年训双眉一皱,不悦道:“闭嘴!”   黄秋枫道:“闭嘴就闭嘴,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所伯之人是谁了。”   年训眼中射出冷酷恶毒的光芒,但并没有落在黄秋枫面上,可见得他乃是想起那个人是以流露出很意。   黄秋枫又道:“我向来不大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也许这是我学道多年的缘故,但我却颇想暂时不死,自然也不失去神智,好瞧瞧杜希言怎样收拾你。”   他直到这时,才提起杜希言的名字。   年训冷冷道:“他若然来此,还不是送死!”   黄秋枫道:“那可不见得,人家有本事大破你们白骨教,又将作击成重伤。当其时还是在你的势力范围之内,而现下你既系丧家之犬,复又负伤未痊,自然更不是他敌手,决无疑问的了。”   年训道:“胡说,我不但伤势已愈,而且决定不择手段地取他性命。哼!哼!假使当初我一语施法对付他,焉能让他活到这刻?”   他这话有真有假,真的是他果然是纯以武功,与杜希言比划,才落得了负伤遁逃的结果。   假的是他并非完全不曾施展邪法,只不过当时杜希言已悟出个中关键,集中心神,抵抗他的邪法,不曾被对方强大的精神力量压倒。一方面巧妙地利用形势,在余小双面前,向他挑战。   年训自负太甚,又见邪法之力大见减弱,所以索性不用邪法。   这一段经过,微妙之极,实在不易解释得清楚。年训当然不会向黄秋枫作详细的解释。   但这么一来,黄秋枫可就有话说了,他道:“等一等,年训,你这话是真是假?”   年训道:“当然是真的。”   黄秋枫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建议,谅你定能接受。”   年训大感兴趣,道:“你可是说,有一个主意是我定能听从的么?”   黄秋枫道:“正是。”   年训迅快寻思一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使自己听他的话,于是道:“那么你就说出来听听。”   黄秋枫道:“我在你眼中,并不是重要人物,对也不对?”   年训道:“听说你的武功还不错,但你却说得不错,在我眼中,你只是无名小卒而已,岂能放在我眼中?”   黄秋枫摇摇头,道:“你说是就行啦!何必还把我大大的侮辱一下?可见得你虽然是具有人形,但其实是这世间真真正正的魔鬼!”   年训反而傲然一笑,道:“不错,我就是活的魔鬼。”   黄秋枫道:“这且不去管它,我的建议是你先把杜希言擒下,再用你刚才的法子,使他向云散花追求……”   年训道:“此举于我有何好处?”   黄秋枫道:“我与云散花,谈不上感情,因此,拿我去试,若是云散花不理睬我,你心中的疑惑,仍然不能尽去。但社希言则不然,这一点我不必多说。”   年训忖想一下,道:“这话也对,但这么一来,你就无须活着,反而碍手碍脚了。”   黄秋枫同意道:“对,虽然我并不想死,但就事论事,我已成为不必要的人了。”   要知他动了许多脑筋,费了许多唇舌,把那年训说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快点将这魔鬼杀死。   他自知前此既然曾与云散花有过热吻之缘,恐怕云散花不会对他完全没有意思,因此,年训若然拿他作试验品,云散花可能在他的痴缠之下,拖了落水,这自然不是君子爱人之道。   再说,自己一旦到了失了意志,心灵受人控制之时,虽然活着有何趣味?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杜希言有击败这个魔鬼的力量。所以他若以使对方去找杜希言,说不定当真就被社希言杀死了,这样自己的仇恨,也等如报复了。   总而言之,黄秋枫不愧是一个人物,他当真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只尽力设法使年训也陷入危险中。   年训沉吟一下,才道:“你居然不怕死,此举违背人情,使我感到靠不住……”   黄秋枫暗暗吃惊,生怕他变卦,忙道:“谁说我不怕死?但我有什么办法呢?”   年训道:“人的心理很奇怪,纵然是很痛苦的生涯,仍然觉得比死好,但你却不然,情愿放弃了多活一会的机会……”   他这样逐步推论下去的话,定能窥测出黄秋枫的用心。因此黄秋枫大为惊凛,连忙寻思计较。   他本来不是长于智计的人,但目下情急智生,灵机一触,插口道:“我可没有放弃机会呀!”   年训道:“这话怎说?”   黄秋枫道:“假如你接受我刚才提出的建议,那么我进一步就要与你打个商量了,譬如说,我设法把杜希言找来,而你便暂不取我的性命。”   年训淡淡的道:“我又不是不认识他,何须你从中干旋?”   黄秋枫失望地道:“只不知我对你还有没有一点用处?”   年训摇摇头,道:“没有,至少我还没想出来。”   黄秋枫叹口气,道:“你非杀死我不可么?”   年训仍然摇头,道:“那也不一定。”   他突然伸手一拍,黄秋枫登时失去知觉。   他回到内进,见到云散花,她正在剪花除草,道:“散花,你可愿嫁给我?”   云散花讶道:“你出去转一下,回来就问我这个问题,其中定有缘由。”   年训道:“这个问题又不是现在提出来的。”   云散花道:“究竟是什么人来了?”   年训道:“你随我来瞧瞧就知道了。”雄们一道走去,到了那座院落中,但见黄秋枫瞑目躺在台阶上。   云散花过去审视一下,道:“他不是峨嵋派的黄秋机么?”   年训道:“正是,只不知他如何能寻到此地来丁’云散花忖想一下,道:“也许是钉上了我了,这个问题很简单,把他弄醒,问一问就晓得啦户   年训道:“我问过了,他不肯说。”   云散花道:“地许让我问他,可以找到答案。”   年训道:“随便你,但我认为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云散花惊异地喔了一声,道:‘什么才是重要?   年训道:‘比方说,你肯不肯嫁给我,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云散花道:“此事与他有何相干?”   年训道:“假如你愿嫁给我,则我为了你,也为了我们将来的安宁,我便不能亏待人,须得把他放掉。但若你要离我而去,我还是从前的我,这就没有什么好顾忌,定要把他杀死!   云散花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一种很微妙有趣的形势。”   她忖想一下,眼中一时露出柔情,一时闪动着冰冷的光芒。   过了一会,她道:“但你别忘了,目下你负伤在身,力量有限,假如我坚持释放此人;你也无法可想,是也不是对   年训讶道:“难道你不站在我这一边么?”   云散花道:‘戏没有这个意思,但在我来答覆你的婚事以前,我仍然有说话的权利。”   年训耸耸肩道:“我说是或否都不重要,因为事实终是事实,你目下力量比我大,这是不可分辨的事,那么你是不要我马上放了他呢?”   云散花道:‘哪也不是,我须得想想看……”   他们的对话,若是让局外人听了,一定觉得迷惑不解。   原来事实上的情形,十分复杂。年训和云散花两人,虽然都有感情,可是也互相瞒骗对方一件事。   年训是已经完全复元,武功邪法,皆能全力施展,也许比之从前,略有少许不及,但已完全痊愈,却是事实。   云散花则是仗着她独步天下的“隐遁”之术,刚才已在门外,把年训、黄秋枫的对答,完全听去。   因此,她得知年训已经痊愈之事,也听见了黄秋枫的建议。更得知年训对她,并非全心全意的信任。   她觉得最可恶的是:第一,黄秋视居然荐举杜希言,未向自己追求,看她会不会投入杜希言的怀中。   第二,年训居然宣称她是多变的女子,所以要找一个男子,测验她的感情,这当然是不信任的意思。   当时她恨不得马上现身,把黄秋枫和年训杀死。但回心一想,年训既已完全恢复,则她日下无疑已不是他的敌手,假如不揭破此事,年训还会装模作样一番,如果翻脸揭穿一切,年训马上就会声讨她泄露地点之罪,说不定要把她置于死地。   这是因为年训已露出他“魔鬼”的真面目,所以云散花大为凛惕于心,不敢仗着有“感情”而相信他不会杀害自己,事实上年训既系魔鬼般的人,与她有了感情,反而生像是跳入了火坑中一般。   忽听年训道:“散花,我去休息一下,反正这些事不要忙着解决。”   云散花看他一限,道:“随便作,但这个人就丢在这儿么?”   年训道:‘没关系,此地无外人闯入……但还是把他搬到房间里的好他说完之后,马上就走出去了。   云散花忖道:“早先见他面色有点不妥,生似伤势尚未复痊,正因如此,他才要去运功调息。若他真的未曾复元,则我还能够控制局势。”   她的目光落在黄秋枫面上,转念忖道:“安知黄秋枫不是年训放下的饵呢?”   又忖道:‘年训智计过人,城府极深。也许故意做成这等形势,诱我入谷也说不定……”   但她旋即哑然失笑,因为黄秋枫既然穴道受制,知觉未复,她根本无从与他交谈,亦不能纵他逃走,有何圈套可言。   当即把黄秋枫挟起,送人房中,然后回到那边,但见年训正在盘膝打坐,可见他的情况,看来已比前些日子好得多了。   她很有耐性地等待着,心中十分平和安隘。   这是因为她情绪上的困扰,已经减少了很多,年训和黄秋枫,都是能使她芳心紊乱的男人,然而目下她已得知,一个人是‘魔鬼’的化身,没有真情可言。一个是个‘懦夫’,为了怕死,居然向年训推荐,用杜希言来试试她的情感。   这两个男人,都可以从心中的名单排除掉,则目前的局面就简单了,杜希言固然是她最不能忘怀的男人,可是由于他表示过不会娶她为妻,所以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剩下来就只有一个凌九重了,他的表现爱情的方法,古今罕见,竟是要把她杀死。但因为他的情况特别,云散花不但不怪他,反而可以确信他的爱情,乃是出自真心,绝无虚假。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年训睁开眼睛,道:“你在想什么?”   云散花讶道:“你还没有人定么?”   年训道:“不行,我虽然很用心,但总是无法进入定境。”   云散花道:“你一定心事太多了。”   年训道:“单是一个你,已经够我想个不停。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不肯嫁给我?”   云散花道。“我没有表示一定不肯,只不过目下还拿不定主意而已……”   她停歇一下,又道:“譬如说,以你出身背景,诸大门派决不肯放过你,纵然你已改邪归正,但人家不信,找到头上,你能不反抗么?”   年训道:‘当然要反抗啦!   云散花道:“好,这么一来,你更无疑问成为武林中的一名公敌。我嫁与你之后,当然亦须分担这些烦恼,换言之,我也成为他们的目标了。”   年训道:‘我不否认有此可能,但相信不致于弄成这么糟的地步。”   云散花道:“常言道是:‘形势比人强’,有些事情,迫得你没有法子不那样做。”   年训道:“既然如此,你干脆不嫁与我就是了……”说到这儿,话声中已隐含愤怒之意。   云散化柔声道:“别着恼,我只不过要把问题考虑得清楚一点而已。假如我答应嫁你,那我就须得准备与天下武林为敌。照我的看法,根本不必准备,干脆就那么做,还可以抢占到机先……”   年训大大一拐,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云散花道:“我为什么不知?   她微微一笑,但这个笑容,却含有阴险恶毒的意味。年训几乎感到不能置信,因为这么美丽的笑靥中,怎能表现出这种可怕的表情呢?   他道:‘你的意思是说,索性来个先下手为强,使各家派防御还来不及,更别说对付我们了,是不是?”   云散花道:“正是此意,可是你别忘了,我还没有决定嫁给你。”   年训虽然城府极深,为人阴许。但云散花这番话,恰是投其所好,触动了他天性中的邪恶性格。   因此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快乐,警觉心也完全消失,忖道:“想不到她,也具有与我一般的气质,这女孩子,无疑的真配做我的妻子,我无论如何,也要她答应婚事。这时,我们就可以联手出动,加魏大哥的潜势力,大大的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现在他全心全意,都在如何能使她肯嫁给自己这件事上,其他考虑,不免大大有欠周详了。   他愉快地道:“你不怕天下武林人都斥骂我们么?”   云散花感到自己抓到他的嗜好,虽然这种嗜好,竟是如此可怕!现在她只要极力暗示对方,使自己表现出天性之中,具有邪恶残酷的气质,年训便会引为知己,以为是同路,而大加信任。   她冷冷道:“怕什么?我若是豁厂出来,天王老子我都不怕!”   年训道:“一个人能恣肆纵放,不受任何拘束,纵然活得不久,却也不住一生。”   云散花默然有顷。才道:“不瞒你说,我时时会这么想,不过后来又觉得这个想法大概是行不通的,所以便不去想它。谁知在这世上,当真有人也是和我一样。”   她凝视着年训,眼中泛起疑惑之色,道:“你已知道了我这些想法,还娶我为妻户年训仰天大笑,道:“娶,娶,我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愿意之事了,即使将来我会死在你手中,我也不后悔。”   云散花不悦道:‘哦怎会杀了你,你难道连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道理也不懂得么?”   年训值:“你可别认真,我不过是这么譬喻而已。”   云散花道:“这才像话……”   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怀中,年训把她抱得紧紧的,道:“啊呀!我不是在做梦吧!”   云散花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这话可也说不定讲对了。”   年训道:‘积意思敢是说,我可能是在做梦?”   云散花道:“假如我不嫁与你,而是离开你。那么这一番经力,岂非像做梦一般的虚幻么?”   年训道:“你为何要离开我?”   云散花道:“因为你的本事如果不足以使天下大乱,使各家派人人自危的话,我嫁与你,等如自取灭亡,自然要选择离开之一途了。”   年训道:“这就麻烦了,在咱们未动手以前,我如何能向你证明?”   他本来当散花授怀之际,业已欲大大炽,一只手在她身上抚摸,另一只手便要替她觉衣解带。   可是她那几句话,登时使他一切动作都停止了。   只听云散花道:“就算你无法证明,也须得说点你能办得到的事给我听。比方说,你能使武当派怎样受惊混乱,能使少林派死多少人等等……”   年训沉想道:“她莫不是诈出我的计划吧户   转念又想道:“不会,不会,她只听结果,并不是问我怎生下手,用什么方法等等,如何是诈呢……”   年训前前后后都考虑过,才道:“好,我告诉你,假如我们大干一场的话,武当少林两派,自然最先遭殃。他们两派中算得上高手的,不过三十余人而已,我和魏大哥,能够使他们在数日之内,死亡大半!”   云散花道:“这话听起来果然够骇人的了。这么一来,这两派为了此一巨大变故,自然闹得人仰马翻,无暇抽调人手,对付我们了。”   年训道:“你说得一点不错。”   云散花道:“可是另外还有不少名门大派,都有高手,此外,像杜希言。孙玉麟这一帮后起之秀,你又如何应付呢?”   年训道:“这些人何足道哉!一来咱们的力量,比起他们,只强不弱。二来我们有许多暗算方法,如若使用,他们根本防不胜防。”   云散花道:“你既说有许多暗算方法,不妨举出一种,让我听听有效没效?”   年训道:“好,譬如用毒,别人若要以毒药暗算他们这等高手,必定十分困难,但我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任意毒杀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云散花一楞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年训道:“当然是真的啦!”   云散花道:“这话简直是出乎清理之外,恕我不能相信。”   年训道:“这话乍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可是我原是白骨教的高手,现在无疑已是教主了,便有这等神通。”   云散花道:“你多说一点听听,我也许能够相信。”   她这么说法,可见得“白骨教”三个字,对她已生出相当厉害的影响力了。   年训道:“江湖有些术士,能够施展一种法术,称为‘五鬼搬运法’。这种法术,能将人家深藏密封之物,抢到手中,虽然相隔千里,也办得到。”   云散花道:“我不但知道,而且亲眼见过。但这是真的么?我一直不敢相信呢!”   年训道:“这种法术,有真有假,真的是他的确能用强大绝伦的精神力量,摄取远在千里之外的物事的形相,给在场之人观看,假的是别人虽然眼见该物形相,甚致触摸之下,似是真物,其实都不是实体,只是该物的形相而已。因此,此法可说是属于高明的障眼法。”   云散花大感失望道:“是假的,有什么用?”   她忽然精神一振,道:“但有一个术士,曾经摄取千万里外的黄河鲤鱼,还煮熟了,分给大家品尝呢!这可不假了吧!   年训道:“仍然有真有假,真的是那尾鲤鱼,乃是近处摄来之物,假的是形象,看看像是黄河鲤鱼,其实不是。总之,这门法术之中,有真有假。”   云散花忖想一下,才道:“纵然如此,这也很了不起啦!”   年训道:“当然啦!纵是具有这等天才秉赋之八,也须得下十年苦功,才练得成这门法术。”   云散花道:‘’现在说你的啦!”   年训道:“我们下毒方法,与这五鬼搬运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自然更艰深困难些。   比方说我要向某一个人下毒,我自己尚在远处,却可以不移寸步,只差一名鬼使,拿了毒物前去。这时,纵然有千百人同座饮食,也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中毒死亡!”   云散花心头大震,付道:’‘这样说来,他岂不是爱杀那一个人都行了么广她皱起眉头,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   年训道:“你一定会想到,我既然有此本事,岂不是早就可以君临天下,比帝皇更有威权了?而事实上我远比不上帝皇,是以颇为疑惑,对不对?”   云散花道:“正是如此。”   年训道:“这种道理很简单,大凡我欲杀之人,必须先有过接触的机会,由于这一点,便限制了这个大法的威力。换言之,我差遣的‘鬼使’,必须是我识得见过之人,方有效用。”   云散花装出恍然大悟之状,道:“原来如此,那么很多作不认识之人,便没有办法啦!”   说时,心中转念付道:“他的困难尚不止此,只是不说出来而已,如果单单是见过面的人,就能随心所欲的毒杀,那已经是厉害得骇人听闻之事了。”   年训吟沉一下,才道:‘我具有这等神通手段,你还有何顾忌?”   云散花道:“没有什么顾忌。”   年训道:“你不是说过,如果我的力量,足以对付各家派的话,你就嫁给我,同时索性先下手为强,把各门派狠狠的予以打击,使他们无暇对付我们?”   云散花道:“是的,不过你的‘鬼使运毒’之法,我认为还不能尽善尽美。”   年训道:“当然啦!这等法术,有数种破解之法,但若是不识奥妙之人,便非死不可了。”   云散花顺着他的口气,接着道:“是了,我刚才虽然一时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够尽善尽美,但你这一说,正是我隐隐感觉到的弱点。”   她停歇一下,又道:“不行,武林中人,多的是浪迹天下的机会,所以其中有些人懂得破解之法,不足为奇。何况这些家派之中,属于佛道两门的甚多。其中当然也不乏有神通慧眼之土。所以你这‘鬼使运毒’之法,决计无法称雄天下。”   她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所以虽然是她顺着对方话意猜测推衍的道理,但年训听了,却十分服气。   他点点头道:“你见多识广,思广周详,这话说得很对。”   云散花道:“想想看,还有什么奇异古怪的法子没有?最好是各大门派中计之后,死伤甚多,但仍然不知道咱们使的手脚。”   年训忖道:“本来我有那鬼使运毒之法,还有一个弱点没告诉她,那就是我要必须先将一宗‘法物’,放在欲杀之人身上,才能施展此术,这才是大大限制了此术威力的真正原因。谁知她还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出此术的不可待,我算是得益不少。现在她既不问破法,可见得她并不想诈骗出我的本事,也不是窥测我的实力,而是想研商出足以困扰天下武林各门派的办法   他的思想马上转回这件事上,付道:‘既然凭武功无法压倒天下之士,法术也收不到理想效果,则我用什么方法,才能使得武林大乱,使得人人都发生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呢?”   要知他当日与社希言交手,也曾施展邪法,但杜希言智勇双全,机警无比,早一步悟出“心灵力量’的奥秘,是以控制了机先,使他的邪法无法得手,因此单以邪法而论,年训深心之中,就已经觉得有一个人是他无法击败的。   这等现象,正是杜希言的精神力量,已经禁制了年训的心灵。因为年训再度碰上杜希言,除非是在年训布置好的陷讲中,不然的话,他已无法加害社希言了。   他想来想去,都没有妥善之法,当下摊开双手,耸耸肩头道:“已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了。”   云散花面露深思的表情,缓缓道:“也许你能利用法术之力,把一些我们挑选出来之人,控制他们意志,使他们代我们出手,暗算其他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到时连大门也不必出去,就可以使天下大乱!”   年训皱起双眉,为难地道:“你说挑选出一批人,控制他们的心志,命他们从中作乱。   这话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却大困难了。”   云散花道:“照理说,你应当有此等本事才对,”   年训想了一下,才道:“办法并不是没有,但实行之时,困难甚多,只恐不易收到大效。”   云散花欣然道:“你把这法子说来听听。”   年训道:“严格讲起来,不能算是制控该人的心志,只不过利用武功手法及药物,再加上一点精神,使这个人的性格剧变,情绪非常不稳定。并且触发每一个人天性中的破坏欲……”   云散花道:“等一等,你可是说,每个人都有破坏欲?”“是的,每个人都有,只不过大多数人在世俗的种种条例和规矩束缚之下,没有法子表现出来而已。”   云散花道:“听起来很有道理。”   年训笑起来,道:“不但是有道理,而且此法并不是我发明的,历代祖师均曾试验过,有根有据。”   他停歇一下又道:“当一个人的破坏欲被扇动起来,心理上又全无束缚的话,这一股破坏欲,便会发展得日益强大,变成一种残暴嗜杀的性情。不但如此,还因为‘妒嫉’这一情绪极为强烈,所以演变成专杀自己所爱之人的行为。当他杀人之后,便更变本加厉,一个接一个的杀下去,卒至到他自己疯狂为止。”   云散花若不是早已得知凌九重的情况,则对他这一番话,定必感到难以置信。   虽说她业已得知此一情况,可是她目下是假设自己要嫁与年训,共同以血腥污染人间。   因此,她仍然感受到莫大的刺激,面颊泛起潮红,双眸射出奇异的光芒,那样子也似是有几成疯了。   她放纵地连连大笑,年训也陪她狂笑起来。这一对本来看上去年轻漂亮男女,如今都有如两名疯子。   他们笑了一阵,年训问道:‘你打定主意了没有?”   云散花道:“有趣,有趣,我主意已打定啦!”   年训道:“怎么样?”   云散花道:“只要你的话不假,我决定要与你携手,好好的闯一番事业。”   年训大喜道:“这就行啦!   他伸手把她抱紧,热烈地吻在她香唇上。   但使他失望的是云散花并没有反应,这等情形,纵然是初涉情场之八,亦能发觉,何况年训已是此间老手?   他抬起头,问道:“你怎么啦片   云散花淡淡一笑道:“我忽然想到,你会不会夸大其词了?世间哪会有这等厉害手段呢?”   年训道:“这也难怪你不信,但历代祖师,绝对不假。”   云散花道:“你从未试验过么?”   年训道:‘”没有。”   云散花道:‘那么现在试一试如何?”   年训道:“当然,当然,如果不试验过,你焉肯相信?”   他心念一转,又遭:“黄秋枫就是现在的试验品了,你看如何?”   云散花马上颔首道:“妙极了,他出身名门大派,为人似是很讲究伦理道德,拿他试验,正是最恰当的人选。事不宜迟,走吧!”   她说做就做,马上拉了年训,便要前去。   年训耸耸肩,跟她行去,对于她这种态度,反而十分欣慰放心。   他们兴冲冲的走入黄秋枫昏卧的房间内,云散花也不瞧黄秋执一眼,向年训问道:“这等离奇诡秘的手段,施展之时,必定十分艰深麻烦无疑,只不知你还要作些什么准备?”   年训一直从多种细微动作中,窥测云散花的心意。因为他已深知云散花为人多变,正如天上彩霞一般,变换不定而又绚烂夺目。   因此,他一直不敢有丝毫轻忽大意,假使不是因为他渴望把她争取过来,与之合作的话,他决计不肯把这一门邪教的无上绝艺“残心大法”告诉云散花。因为这个秘密,天下各门派,尚无一人得知。   他感觉到云散花已经激发起她与生俱来的‘邪恶”之性,现下只要她亲手做下这件罪恶,她便将陷身于邪教的深渊中,这一辈子,永难自拔。   云散花以挑战的声音,催促他道:“喂,怎么啦?你敢是忽然心软了么?”   年训微微一笑道:“这是什么话?我的两个师父,都常常说我是天生的邪教领袖,因为自从懂事以来,至今已有三十年,但还不知道什么是‘怜悯’‘同情’,找倒是愿意尝一尝这种高贵的情绪滋味。”   云散花不在乎地摇摇头,道:“这算得什么?”   但旋即似乎悟出对方这番话的真正意义,愕然望着他,道:“你这话可是当真的?”   年训道:“是真的。”   云散花道:“侧隐之心,人皆有之,你岂能例外,我不相信。”   年训道:“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云散花道:“有办法,你看,一般的人,若要他残害他至为亲爱之人,定须迷藏了本性,才能下手。但你如果从无同情心,也永不怜悯他人,你就可以在神智清明之时,干出这种灭绝人性之事。”   年训道:“你的理论倒是没错。”   云散花道:“你可有父母么?”   年训摇摇头道:“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一定去杀死他们。”   她的立场合理合情,基础强固,年训不得不点头承认,不过他的神色却安泰自若,没有一点被她驳倒的迹象。   云散花说然忖道:‘漠非他还有什么坚强有力的证明不成?”   果然年训以充满自信的声音道:“你说得对,我的生身父母,既然忍心抛弃我,则我与他们之间,不但全无感情可言,反而是郁结着一股仇恨,自不待言。可是那个抚养我的女人……”   云散花但觉背上的汗毛,都坚了起来。   年训冷酷无情的声音,继续送入她耳中,道:‘那个女人,对我真是太好了,比任何母亲,都不会逊色。但你猜怎么样?嘿!嘿!她便是死在我手中的。”   云散花楞了一阵,才道:“也许你深心之中,恨她不该养活你,使你得以了解被弃之根。因为你一方面从她那儿,证明你是值得被爱之人,但事实上,你却是个弃婴,所以你心中反而对她充满了仇恨。”   她这一番分析,可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说得出的。   年训大表佩服,道:“有道理,我心中果然充满了很意,不过,我仍然认为我是天生邪恶残忍之人……”   云散花道:“何以见得呢?”   年训道:“你想想看,即使我心中充满了恨意,但是在动手之时,以及做过以后,心中仍然没有丝毫海意,也不曾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可怜,由此可见得我真是没有同情怜悯之心的人了。”   云散花已迅即恢复如常,道:‘老是如此,你可以说是全无人性之人啦!但奇怪的是你的外表,却那么潇洒而多情,任何人都无法瞧出,你的真正为。人。”   年训道:“这才是一个邪教领袖必须具备的条件,试想你把狠毒摆在面上,有什么用?”   他停顿一下道:“我的两位师父,最欣赏我此一条件,他们的门徒中,全是把性格摆在面上的人。”   他的目光转到黄秋枫面上,道:“现在第一步,我施展武功药物并用之法,然后让他清醒,再利用我的精神力量,解除他心灵中根深蒂固的一些观念的力量,这样,他就变成心灵残缺之人,比起疯子,好不了多少。”   云散花道:“等一等……”   年训讶道:“怎么啦?”   云散花道:“我听了你的话,不禁大为心寒恐惧。”   年训道:“恐惧什么?”   云散花道:“怕你对付我呀!”   年训道:“我为何要对付你呀?”   云散花道:‘你既是没有感情之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高兴,就向我下手了。”   年训道:“这等事一定不会发生。”   云散花道:“为什么?你连抚育你,使你长大成人的义母,也给宰了,何况是我?”   年训道:“她与你是两种不同的身份。”   云散花道:“还不是一样?”   年训道:“当然不一样,我与那女人的关系,仅是表面上的。甚至她的过份关切叮嘱,反而令我感到不耐烦。可是你……”   他嘴边泛起含有淫邪意味的笑容遣:“你是实在的可以碰触得到的一种感情,我不仅喜欢你而已,同时在某种时间内,还迫切的需要你……”   云散花当然听得懂他话中之意,并且相信这等情形的确不同,可是她仍然想出理由反驳道:“但有一天,你对我厌倦了的话……”   年训道:“以后之事,谁能预料?也许你先厌倦我,暗中先行发难,也未可知。”   云散花道:“我岂是这么可怕之人?”   年训笑道:“这倒谈不上可怕与否,假如我不能使你一直觉得我有吸引力,使你生出抛弃不了我的话,则我被害的下场,十分合乎自然之理。”   云散花道:“这样说来,反转一说,我如果使你感到厌倦,则遭遇到不测,也是应该的了?”   年训道:“你觉得如何?”   云散花道:“我觉得好像是在茫茫大海之中飘荡一般,心神都大大不定起来。”   年训道:“你还是摆脱不开一些世俗的观念而已。要知咱们必须以‘力量’自恃,而不是别人的怜悯,具要保持着某种力量,便可无惧。”   云散花道:“但人心易变,而任何力量都有穷尽之时,这时如何是好?”   年训耸耸肩,道:“反正我从不奢望任何一件事,有‘永恒’可言,尤其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不要希望永恒不变。”   他双眼闪出奇异的光芒,声音也显露出一种病态的热情,道:“爱情是灿烂炫目的,有如烈火幻结成的花朵,假如不能保持这般光和热,那就任得它逝去,何必惋惜?”   云散花耸耸双肩,等如是回答年训这番邪异可怕的道理。她动作姿态,使得年训竟给看呆了。   要知这等耸耸肩的动作,男人为之,有时潇洒,有时粗俗,全看这个人的外型风度而定。但一般说来,这是含有不礼貌意味的动作。   至于女性方面,向来极少会使用这个动作的,只有大胆放肆不羁的女子,方会无意之中来这么一下。   云散花以绝艳之姿,放逸的风情,做出这么一罕见的动作,登时发散出无比的滋力,使年训看呆了。   地倒没有注意年训着迷的情形,自言自语道:“若是不求永恒,倒是干脆痛快!”   年训定一定神,才道:“你也赞同此说么?”   云散花道:“虽然是赞同,但我身为女子,如若专恃姿色取宠你,终究是没发可危之事,对也不对?”   年训道:“那么你怎样呢?”   云散花道:“你先教会我几种厉害功夫,使我在心理上,至少感到可与你并驾齐驱才行。”   年训道:“那怎么行?若是如此,我凭什么使你服贴?”   云散花美眸一瞪,目光如剑,冷冷道:“好啊!你想服贴我,我偏不理体,哼!哼!幸亏现在你还赢不了我,如若不然,我岂不是变成你祖上的鱼肉了么?”   年训心念电转,付道:“当时她喜欢我,并不是因为我本领比她强,可见得她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的……”   于是连忙说道:‘你别生气,我只不过提到我的意见而已,也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抗议,但你却大动肝火,这又何必呢?”   云散花道:“你先把破解这‘残心大法’的决窍告诉我,然后试验一下。”   年训一回答应了,但心中忖道:“我略施手法,就能够使你受愚,以为已尽知破解之法。”   原来这“残心大法”,由于是合并使用三种不同的力量,把一个人天性中的恶根发扬,同时将后天所受教养的束缚消灭,受害之人,因而无法自我控制,以残杀至亲至爱之人为乐了。   年训的意思是暗中运用此一手法,使云散花试验过,心中有了成见,将来真的碰上要用之际,不会遭遇失败的命运。   他指一指黄秋枫,道:“咱们就拿他来试验吧!”   云散花摇头道:“你想骗我,可没这么容易。”   年训心中一震,付道:“她怎会得知呢?”   云散花已接着说道:“我先另找对象给你,最后才轮到他。”   年训一怔,付道:“若是如此,我就不易玩弄手法了。”   口中问道:“咱们何必浪费许多时间?”   云散花道:“利用黄秋枫的话,才是浪费时间,因为首先我得跟踪他,看他会不会杀死最亲近的人,然后才下手破法,他出身于峨嵋,此去四川,相距数千里之遥,来回一趟,起码要个把月……”   年训道:“你此虑甚是。”   云散花道:“所以我打算就近找一两个人,加以试验,如果成功,我们先行成婚。这时才一齐动身,跟踪着黄秋枫,反正我们也不打算在这儿住上一辈子,所以往四川游一趟,也是个好主意。”   年训一听可乐了,道:“妙,妙,一切都听你的。”   云散花道:“那么我们先抓一个和尚来,马上动手试验。”   年训道:“走吧,我马上试验给你看。”   云散花跟着他,离开黄秋枫,往前面去。   年训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暗中抓一个和尚,到这边来施术,你监视他的行踪。看他有何反应,这样好不好?”   云散花道:“正须如此。”   霎时已到了前面佛堂,但见堂中有个中年增人,正在诵经顶礼。   他们的步声,传入和尚耳中,这和尚动也不动,生似没有听见一般。   云散花付道:“假如这个增人,道行深厚,则拿他来作试验,真是最好不过之事了。”   她故意发出语声,道:“年训,此殿之中,供奉的是什么菩萨?”   年训笑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那和尚忽然接口道:“此殿供的是文殊菩萨。”   他开口之时,并没有急急抬头瞧看,不过目光还是缓缓的转过去。   他一看见云散花,登时怔住,眼睛微微发直。   年训道:“她长得漂亮么?”   那和尚道:“漂亮极了。”   募然省悟失言,忙道:“施主真是有福气之人,呵呵……”   年训道:“你可是了凡?”   那和尚道:“是的,华施主虽然罕得驾临,但本寺是贵府供养的,是以贫僧认得施主。   可没想到施主居然亦知道贫俗的法名。”   年训道:“我岂能不知道呢!你也知道的,本寺住持年事已高,说不定那一天就圆寂西归……”   了凡忆道:“华施主能虚及敝寺内的琐碎之事,可见得真是天生英才,将来必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   云散花心下又鄙夷又失望,因为她本以为这个了凡俗是个得道之人,谁知他一则感于自己的美色,足见定力平常。   二则年训略一暗示要预先择定继位住持,他马上用劲吹捧连涣,这等所为,岂是一般高僧肯做的事?   年训走到他身边,忽然一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顺手扶起,向内进疾行而去。   他们转瞬之间,已到了后院走进一间没有人的院落中。   他把了凡放在木床上,然后向云散花道:“我现在以秘传手法,点他一十三处穴道,接着给他眼下三粒丹药,等到药力已给分开,我才施展禁制心灵之法,一则加强他残忍之性,二则使他忘记了这一段经过。”   云散花恍然适:“原来他把这一段经过都给忘了,我刚才老是怀疑这一点,心想他既然晓得已经是被人禁制,自然会有某种反抗的现象才对。”   年训道:“完全没有。”   云散花道:“不,如果是大勇之人,他一旦明白自己已受邪术控制,变成了魔鬼之时,他一定毫不迟疑的,毁去自己的生命。”   年训道:“若是真真正正的孝子义上,无疑会这么做……”   他深深吸一口气,运指如风,向那了凡僧连点了八下,接着把他身躯翻转,又连续点了五处穴道。   这一十三处大穴虽然只点了十三下而已,可是年训居然微微发出喘声,额上也隐隐泛出汗水。   云散花心中暗嗤,忖道:“他没有忘记假装自己伤势未痊之事,是以故意迫出汗水……”   可是再一观察,年训的疲态,似乎又不是假的。   年训把药丸拿出来,给她观看。   云散花摇头道:“我不要看,你把解药拿出来看,让我对照一下,便知究竟。”   年训另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银色的药丸,道:“这一颗就能解去那三粒丹药之力。”   云散花又倒了一粒,小心翼翼地藏起来,道:“我留下两颗在身边。”   年训讶道:“你要来何用?”   云散花道:“你不要管。”   年训耸耸肩道:“好吧!   他把三粒药丸,都喂给了凡僧服下。   过了一会,但见了凡僧面色变化甚剧,身子也抽搐抖动,似乎受到极度的痛苦。   了凡僧面色青后变白,白后变红,如此变来变去,过了好久,渐渐恢复如常,鼻息粗沉,似乎已经入睡。   年训略略倾俯身子,提聚内力,突然低喝一声:“醒来!”   这一声低喝,宛如有形之物一般,直攻入了凡僧的耳中。   了凡僧震动一下,睁开眼睛。   年训双眼发出奇异的凌厉的光芒,盯住对方的眼睛,瞬也不瞬。   了凡僧好几次想移开眼睛,躲避对方的目光。   可是他宛如堕入梦靥之中,全然移动不得。   弹指之间,了凡俗的眼睛已经变得朦朦胧胧,好像陷入了迷离幻境之中一般。   年训用威严有力的声音,说道:“了凡,当你回醒之后,你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他重复说了两遍,一次比一次坚强有力,好像要把这话印在对方脑子中似的。   年训又道:“你站起来!”   了几僧两眼发直,身体僵硬地坐起身,接着下地,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即。   年训开始运:“你所爱的人,都会被人夺走,所以你一定要杀死他,才是永远属你所有。”   这几句话,又说了四遍之多。   云散花一听而知道这是因为这几句话,内容比较复杂,其中甚至需要思考推论,是以他不得不多说数遍。   她已明白这是年训正在施用禁制心灵之术,把对方置于心灵恍懈空荡的境界中,然后给他命令指示,这样当他回醒之后,这些命令和指示,就变成他本人的思想,自然而然的依令行事。   她足迹遍及字内各地,见多识广,对这方面,也听人讲究过。因此她能够推究此中的奥妙得失。   她迅快忖道:“假如了凡僧是个天生邪恶残忍之人,则对这项命令,必定乐于接受。可是如果他是良善之人,那就会反抗这项命令了。”   她虽然在寻思,但她眼光锐利地瞧着年训的一举一动,绝无遗漏。   她继续想道:“这就无怪年训施此‘残心大法’之时,竟须要以武功及药力辅助了,原来这是防止对方反抗,甚至事先已削弱对方的善报,然后才给予邪恶的命令……”   年训发出坚定自信的声音,道:‘你走回佛堂中,便自行回醒,去吧!”   了凡僧马上行去,但见他的走路姿势,比平时略为僵硬些。   年训向云散花道:“你去盯住他,我得赶紧打坐用功,刚才已耗去我很多的真元。”   云散花道:“好,我们分头办事。”   了凡僧走到佛堂中,突然间身躯一震,然后转眼四顾,似乎是忽地从梦中醒来一般。     第二十九章 佛门寺僧显神通     云散花从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中,已看出那了凡僧必定对刚才之事完全不能省忆,当下好奇地暗中监视着,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但见了凡回到菩萨眼前,竟是要继续再做功课,可是他刚刚坐好,念动经文之时,马上跳起身,烦操浮急地在堂中转了几个圈子,最后还是回到蒲团边。   他低头看蒲团,又看看佛像,讶疑地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啦?为何如此心神不宁起来?”   佛堂中响起模糊的回声,似乎给他作答。   了凡摇头嗟叹了一声,作出欲坐而不坐的姿态,可见得他内心十分紊乱,不想做这日常的诵经功课。   云散花忖道:“假如他不是多年来已养成习惯,便决计不会有这一番踌躇I。”   但见了凡终于没有坐下,转身走出佛堂。   外面是个巨大的院落,浓荫覆地,阳光只晒到四周墙边和屋顶上,反射出强烈炫目的光线。   寺内到处一片宁温寂静,偶尔有数声鸟啼,传入耳中。且这种声音。巨而令人更添绝俗出尘的宁静之感。   了凡在院中的古树浓荫下,站了一阵,面上的神情,忽然烦燥,忽然安恬,变化得十分剧烈。   过了一会,他举步向一道侧门行会。   这时,由于四下无人,是以了凡不消隐瞒内心的情绪,因而云散花毫不费力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敢请他眼中闪动着邪恶残忍的光芒,可见得他内心中斗战了一场之后,已被邪恶获胜,而现下也选定了目标,正要前往对付这个人。   这等结果,原是在意料之中,所以云散花并不奇怪,可是她有一点大惑不解的,就是了凡增为什么还能够在内心中,作正邪之间的挣扎?   要知了凡此僧,庸俗势利,并非道法高深之土,所以他中了“残心大法”之后,自应是毫无迟疑,选定了目标,就开始付诸行动才对。   如是得道高僧,由于根深蒂固,功力强厚,则略有挣扎,便不希奇。   云散花左思古想,只得到一个勉强的答案,那就是了凡得到“佛力”的维护,是以尚留那么一点真性灵。   这个说法,虽亦可站得住脚,因为,年训施展的“残心大法”,根本不是白骨教的邪术,而是合武功、药物、与心灵力量三者,把人性中的一点善心消灭。另一方面,又藉武功药物和心灵力量的综合运用,使此人的恶性显露,使他能毫无忌惮地做出恶事。   假如是“邪恶”,则在佛像之后,突然消失了邪力,也可以说得通,然而既然不是邪法,那么了凡的迟疑挣扎,便令人觉得不可理解了。   了凡转入院子,折入一座僧宿之内。   云散花看准了他进入的房间,便潜到后面,打后面窗户窥看偷听,房内居然传出了女人的声音,云散花为之一楞,连忙没法窥看。   但见这个房间,相当凌乱,衣物被褥,都不曾收拾齐整。   房内有许多女人用的衣物和化妆的镜框等物,一望而知既非和尚居室,亦不是尼姑的卧房。   这时一个长发的女人,堵住门口,背向着云散花。   在门口处,了凡站在门限间,瞧着那个女人。   只听那女人道:“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了凡道:“我想跟你谈一谈。”   女人讶道:“谈一谈?”   了凡坚持地道:“是的,谈一谈,你不必害怕。”   那女人沉默了一下,一直:“好吧!   她先转身走入房内,这时云散花可就看得见这个女人的正面了。   但见这个女人,竟是个二六七岁的少妇,肌肤白皙,眉目秀丽,有一种动人的成熟的风韵。   她在榻边坐下,举止姿态,都很随便,甚至带点懒洋洋的味道,叫人感到她是一个各种事情,都不大在乎的女人。   在荒僻地区的佛寺之内,居然有一个女人,而她又是这等随便的,放荡的人,谁也能猜得到其中的古怪。   了几站在靠门口那边,眼睛盯住榻上的少妇,道:‘我正在想,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呢?”   少妇不在乎地笑了一下,道:“随便你,嫂嫂也可以,姚秀娟也可以,甚至叫我小乖乖也行。”   她这么一说,云散花已不用再行调查,便知道她本身的姓名是姚秀娟,表面上是了凡的嫂嫂,但双方业已有染,所以可作亲匿肉麻的称呼。   云散花大感兴趣。忖道:“此寺居然暗藏春色,真是想不到之事。这样说来,本寺的住持,必定是个不平凡人物,不然的话,断无可能连年训也被瞒过。”   她的念头一转即逝,只听了凡说道:‘树胡扯,我问问你,你在本寺已住了几个月之久,时间已不算短,只不知你可感到沉闷么广排秀娟吃吃而笑,道:‘感到沉闷?不,你跟你哥哥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神情都相似,只比他少一些头发而已,我在这儿,与在他身边没有一点不同……”   了凡沉默了一阵,才举步走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脸蛋,道:“你真是个天生的淫妇。”   姚秀娟一点也不以为然,反而甜甜一笑,道:“怎么啦!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件事么?”   厂凡摇头道:‘当然不是。”   姚秀娼道:“这就对了,其实你们这里的人,个个都不是真的出家,只不过靠这个幌子,托庇佛门而已。”   她拉住他的手,又道:“这些人个个打我的主意,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但你却任得他们欺负我……”   了凡道:“我也没有法子,假如你不让大家得点甜头,谁肯保守秘密?”   姚秀娟道:“还是悟因那个老淫贼说的话罢了,现在他霸占了我,连你来看我,也得鬼鬼祟祟的,我真正不知道你们怕他何来?”   了凡道:“小声点,也别乱说,住持不是普通人,你莫看他很和气,但凶起来之时,真能把人骇死。”   姚秀娟道:“他怎生凶祛?”   了凡道:“他亲手杀死过四个人,就在这间寺庙内,你懂得什么?”   姚秀娟道:‘峨!原来如此,怪不得没有人敢惹他。”   了凡道:“是呀!要不然我怎肯让他把你给霸占了?莫说对不起我亲哥哥,连我自己也受不了……”姚秀娟道:“算了吧!你见时把你哥哥放在心上了?如果你把他放在心上,你就不会连我这个嫂嫂也弄上手了。”   她的话虽是这么说,但口气表情中,并没有谴责意味,可见得她并不是真心怪责了凡的行为。   了凡道:“算啦!算啦!别气我好不好?”   姚秀娟道:“我见时气体了?”   了凡道:‘俄分明是被你诱惑得无法自持,但你把罪过部推到我身上。”   姚秀娟道:“那你为何不迷途知返呢?”   了凡叹口气.道:“我不是跟你抬杠来的。”   姚秀娟妖媚地笑一下,身躯往了凡的怀中一倒,双手揽住他的脖子。   她原本就衣衫不整,现下这么一动,前襟登时敞开,露出了白皙高耸的胸脯。   了凡怔了一下,低下头去,在她胸前丰腴的肌肉上,用力地唤吻。   姚秀娟发出吃吃的淫荡笑声,窗外的云散花看了这等情景,不觉为之心旌摇荡,但又在心中呸一声,忖道:这对狗男女一定免不了欢好一番,我是看下去呢?抑是暂时丢开?   念头转动之际,但见那姚秀娟已超了见埋首在她胸前双峰之际,抽开了腰带,让衣服完全松解。   了凡已不须特地为她解衣,就这样转测之间,那个女人的衣服完全敞开,露出一身白皙的皮肤。   厂凡马上站起身,动手要脱下自己的袈裟,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登时一怔,侧耳而听。   床上的女人吃惊地跳起来,急急社厂几,绕到床后,教他躲在一道布帝后面。   了凡躲起之后,这女人把衣服拉好,回到床边坐下,懒洋洋地向门日望去。   转眼间一个老和尚走入来,但见身量矮短,可是十分结实壮健,步伐沉稳有力,果然是练过武功之八,   不过云散花可不把这个老憎放在心上,因为她一望而知道这个老增,练的是普通硬功,身手不会高明到那里去。她所感到兴趣的,便是这个老僧的出现,可能使局面变得十分复杂,假如他只能跟姚秀娟说几句话就走开.自然没有什么。然而若果他生出欲念,竟与姚秀娟来一场风流秘戏,那么情况就难以想像了。   只听姚秀娟道:“哟!悟因,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呢?”   悟因咧一咧嘴,道:“我那一天不来巡看几次?”   姚秀娟道:“今天天气好得很……”   悟因摆摆手道:“别提啦,这几天作万万不可走出房门一步。”   姚秀娟道:“华家少爷还没走么?”   悟因道:“没走。”   他一屁股坐在椅上,压得椅子咯咯吱的直响。   姚秀娟道:“别压断了椅脚才好。”   悟因道:“压断了就换一张新的,你着急什么呢?”   姚秀娟道:“嗅!我真想出去走走,老是躲在房间里,气闷死了。”   悟因道:“华公子住不了几天就会走的,你忍一忍,过几天我带你出去。”   姚秀娟咕味了几句,又道:“了凡呢?他忙什么?为什么不来陪陪我?”   悟因冷冷道:“你很想念他么?”   姚秀娟道:“是的,他身体不大好,不似你这么壮健,或者病倒床上也说不定。”   悟因道:“你放心,他好得很,这些日子中,全寺每个人都得替我规规矩矩念经做功课,如若有违,严责不贷。”   他忽然站起身,望着床后的布帘,举步行去。   姚秀娟显然吃了一惊,当即使个手法,胸前的衣襟马上敞开,露出高耸诱人的双峰。   她道:“华公子年纪很轻么?”   悟因马上把目光转到她那边,于是便看见了她那撩人的荡态,登时改变方向,毕直走到床边,伸手探人她胸前。   云散花看了这一幕,对这个放荡的女子,不禁暗暗佩服。因为她特地提起“华公子”来正是唯一能使对方怦然动心的话题。   由于悟因一转眼,看见了那撩人情欲的情景,便自然而然把注意力转到的身上,放过了在帘。   他们发出偎亵的笑声,两人搂在一堆。   不过这一回姚秀娟没有暗中抽掉衣带,是以单只是上身敞开而已。也许因此而没有使悟因作进一步的举动。   她又问道:“那个华公子一定是很有权势的人,不然的话,你不会这么害怕。”   悟因听她再提到华公子,似乎欲念平息、了不少,慢慢地停止了抚摸地的动作,道:   “是的,他权势大着呢!”   他忽然站起身,道:“我得出去巡看一下,奇怪,了凡跑到那儿去了?   姚秀娟道:“你见到他,叫他来一趟,我有事跟他说。”   悟因双眉微皱,道:“什么事?”   姚秀娟道:“我想叫他出去打听打听风声。”   悟因道:“你丈夫还在监牢里,有什么可打听的?”   姚秀娟道:“那还要打听的呀!听说那儿的县太爷很严酷,牢中犯人时时有死亡的事,我不打听行么?”   俗因没说话,举步走出房外。   他的步声远去之后,了凡从布帝后走出来,道:‘例才你说的话可是当真的?”   姚秀娟道:“当然是真的。”   了凡沉吟道:“那就算了,我本来已打算去探看大哥的。”   姚秀娟讶道:“为什么现在不去了?”   了凡道:“我也不知道。”   姚秀娟道:‘林听说他可能倒毙在监牢,就不去看他,难道你原本就不安心去看他的么?”   了凡笑道:‘他许我去探监时,送点有毒的食物给他。你看我会不会这么做?”   姚秀娟道:“不,你们兄弟向来感情最好,怎肯毒杀他?’“了几道:“他的事不提啦!我得出去了。”   姚秀娟揪住他,道:“别走,我们说正经的。你以前常常怨恨我是你的嫂子,所以不能永远聚在一起。现在可有机会了。”   了几道:‘附么机会?”   姚秀娟道:“我们悄悄溜走,你蓄发还俗,我们随便在那儿落籍长居,也没有人找得到我们。”   了凡道:“奇了,以前我叫你这样做,但你却不答应,为什么现在又肯了呢?”   姚秀娟也泛起惊讶之色道:“是呀!我自己也莫名其妙……”   她寻思一下,又道:“大概是我忽然真心爱上你的缘故。”   了凡摇头道:“这话叫人如何能信?”   姚秀娟道:“我猜一定是你的态度神倩,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关系,你今日好像不大把我放在心上似的,所以我反而爱上你,告诉我,你可是已经不爱我了?”   了凡迟疑一下,才道:.“是的,我心中已失去以往的热情,这真是十分奇怪之事。”   姚秀娟道:“你何须装模作样?总之,你已爱上别的女人就是了。”   窗外的云散花心中一惊,付道:“他最先在佛堂中,神智清醒之时,曾经见过我一面,莫非他已在心中留下极深刻的印象,所以不再痴恋这个少妇?”   但见了凡露出极力回忆的神情,一面说道:“好像有一个美女的印象,可是,她在那里呢?我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姚秀娟马上接口道:“我知道,一定是在华公于那儿,对不对?”   了凡沉吟道:“不是,我从没有走到华公子那边的屋子……”   他的眼睛眨动不已,想了一阵,又道:“大概是我的幻想而已,因为我根本记不起那个美女的样子。”   姚秀娟道:“胡说,如果你有深刻印象,就是永不忘记的意思。”   了凡道:“是呀!可是我真的记不起来。”   他虽然想不起那个美女,可是他对这个少妇,仍然一派不在乎的样子。   姚秀娟正因此故,反而对他清热起来,丰满的身躯,直往他怀中挤去,一面以高耸胸脯,抵住对方的身体。   女人的挑逗,对男人来说,并不需任何“爱情”,就可以达到目的,这是男女之间,极大的区别。   了凡和尚本来就与这个放荡的少妇有染,现在自然不会板起脸孔,但见他马上有了反应,把这个少妇抱住,两人一同往床边移去。   转眼之间,那个少妇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脱下,露出闹体。   云散花移开眼睛,付道:“我绝对不可看下去,否则勾起了我的欲念,问题就复杂了。”   要知云散花也是游戏人间,性情不羁的女子。她并不是因为害羞而不窥看,亦不是害怕生出情欲之后,会丧失理智失身于人。   她乃是才智过人的女子,业已考虑到如果她情欲上涨之后,必定发生两种后果。   一是她马上投入年训的怀抱中,年训自然不会拒绝她,也许他拣中了了凡,正是想引她的情欲。   云散花眼下已深知年训的为人,实是豺狼成性,若与这个人厮守,早晚会被他厌倦而遭遇到毁弃的命运。   虽说她可以在发泄了情欲以后,便离开他。但事实上这一点很难办得到。如若云散花是这么寡情之人,则她便不会一往情深的向着杜希言,宜不会为了凌九重而极力设法打救了。   二是她找了凡代替年训,此举的后果当然更为不妥。   何况她已决定亲自出马,瞧瞧了凡是不是爱上了她?如果是的话,会不会设法杀死她?   房内传来狂风骤雨的声响,云散花在无意中听到,马上就有了些少反应,使她吃了一惊连忙走开。   她守在通到这边院落的过道房旁边,这样既可监视了凡的离开,亦可以随时阻止住持悟因间来。   过了许久,见了凡懒洋洋的走出来。   了凡没有看见云散花,因为她已隐起了踪迹。   云散花见他已经出来,已不虞悟因会间来之事,是以她藉着地形的掩护,迅即回到姚秀娟房间的后窗。   她往房中一瞧,但见姚秀娟已穿上衣服,正在梳头,面上还有残余的春意。   云散花忖道:“她既没有死,如若年训的残心大法当真有效,则这等情形,已说明了凡目下一点也不爱这个少妇了……”   她迅即回身走开,转眼间已追上那和尚了凡。   这一回她不再隐匿踪迹,而是袅娜行去。   了凡听到步声,回头一望,登时得住了。   云散花妩媚地一笑,道:“你叫什么,我们以前曾见过面?”   了凡楞了一阵,才报上法号,道:“没有,没有见过面,不过女施主的面却熟得紧……”   云散花道:“什么地方可以清净地谈一谈?”   了凡忙道:“有,有……”   他目光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其中有爱情,有情欲……   云散花对于他产生“爱”的一事,认为理所当然,可是他刚刚云散雨收之后,仍然会有欲,便觉得十分奇怪了。   了凡引领她走到一个房间,道:“这儿决计不会有人来的。”   云散花道:“好极了。”   了凡谨慎地道:“女施主有什么吩咐?”   云散花眼睛四下浏览,口中道:“你以为我有什么事与你商量的么?”   了凡道:“贫增想不出来。”   云散花的目光转向他的面上,刹时已作了决定,那就是她将不予对方任何可以爱自己的暗示,这对他只好心中爱慕自己,但也不敢鲁莽表达出来。在这等情况下,如他有暗杀自己的举动,便足证明年训的“残心大法”,的确有效。   她道:“我只不过四处瞧瞧而已,马上就回去啦!”   了凡问道:“你回到那里?”   云散花道:“自然是回家啦!难道住在你们的和尚庙中不成?”   了凡身子震动一下,道:‘是的,贫僧这话,问得太愚蠢了。”   云散花一面观察他,一面道:‘那也不然,我知道你是聪明的人。”   她认为对方早先的一下震动,定是因为听她说要回家,而感到震惊的。   了凡道:“贫僧平时脑筋也算灵活,可是在女施主面前,就变得迟钝不堪了。”   云散花道:“你过谦啦!那有这等事呢?好啦!我已看过了你们这座寺庙,得赶回家去了……”   了凡道:“女施主的芳居,必定距此不远吧?”   云散花道:“是的,相当近。”   了凡道:‘那么女施主可以随时莅临,贫僧自当谒诚欢迎。敝寺别无所长,唯有斋菜作得很可口,远近知名,女施主不妨试一次。”   云散花很感兴趣地道:‘真的吗?我最喜欢斋菜了。”   了几道:‘贫僧可以马上弄几盘精致的斋菜,给女施主尝一尝。”   云散花摇摇头,惋惜地道:“不,我怎好打扰?我回家后,便得收拾行李,前赴京师,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到这儿来啦!”   了几吃一惊,道:“女施主全家移居京师么?”   云散花道:“是的。”   了凡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竟不能让你尝一尝敝寺最擅长的手艺。”   云散花道:“其实我倒愿意尝一尝,将来到京师去,便可与那边的斋菜比较一下。”   她向对方甜甜笑了一下,道:“我去啦!”   了凡叹口气,但见这个美女,已轻盈的转过身子,向门口行去。她那袅娜的身段步态,悦目之极。   他但觉心如刀绞般刺痛起来,因为这个美女,行将远离此地,永不复来。而且突然幻想这个美女,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婉转承欢的娇态。   这个幻想的情景,居然非常迫真清晰的浮现在了凡脑海中,使他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无法抑制的妒火。   他急行几步,赶了过去。   云散花走到门边,却停歇下来。等他赶到后面,这才转回身躯,微笑向他瞧着。但马上看见了凡可怕的表情。   说得迟,那时快,刀光闪处,了凡手中一把锋快匕首,已深深的刺入云散花的肚子里。   她“哎”的叫了一声,但身躯靠着门框,故此没有倒下。   了凡的刀锋,虽然隐没在云散花的腹中,可是她却没有流血,只用一只手抓住了凡的手腕。   她微微仰起面庞,美眸和白督的面庞上,流露出痛苦的迷惑的神色。   了凡瞧着她的神情,仿佛已看见死神,正以巨大的魔掌,攫在这个美女的生命。   这一阵极度的刺激,使他突然如梦初醒。可是,他脑中可没有忘记了自己曾把刀子刺入这个美女肚中之事。   云散花吃力地道:‘称……作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是不是我长得不好看,使你十分憎恶?哎!痛死啦!我怕是快要死了……”   了凡道:“不,不是你长得很丑,相反的你太美丽,所以我不得不杀死你!   云散花乏力地道:“为什么呢?”   了凡道:“我当时生怕你落在别的男人怀抱中,只要想像到这一点,就叫我忍受不了啦!何况你正要离开此地,永不回返。”   云散花低声道:‘称杀死了我,也等如把我赶到遥远的地方,永远不得回返啊!   了凡道:“这又不同,你虽然前赴幽冥之国,永不回返,可是你同时也永远不会落在别人的怀抱……”   云散花叹息一声道:“这是你刚才的想法而已,现在认为这个想法,对是不对呢?”   了凡泛起痛苦之容,道:“当然是不对啦!但我动手之时,却感到这是绝对无可置疑的真理,必须要这么做,是以当时毫不迟疑。”   云散花道:“你可觉得自己这样做法,很不合情理么?”   了凡眼珠一转,似乎回想起许多事情,露出十分惊讶之色,道:“哎!我记起来啦!   你……你不是和华公子一起来过的那位姑娘么?”   云散花道:“是的,我们见过一次面。”   了凡道:“后来我忽然失了知觉,不过有些事情好像曾经发生过,对了,那双眼睛……”   云散花问道:‘什么眼睛?”   了凡道:“华公子的眼睛,闪射着奇异的可怕的光芒,还有他的声音,像雷鸣一般在我耳边响着……”   云散化自然晓得他提到的,正是年训向他催眠施术这一节。   只听了凡又道:“奇怪……奇怪,我希望时时藏着这口刀子在身,但我一辈子没有杀过人,自知也没有这等胆子,何以会向你施辣手?”   云散花道:“我是个女人,你一定觉得好欺负。”   了凡摇头道:“不,话不是这么说,早先我本想叫我嫂嫂带领我,去找我哥哥。而我的目的,正是要杀死我这个亲哥哥……”   云散花道:“作为何要杀他?”   了凡道:“我也弄不清楚了,我只觉得他是我最亲近之人,所以非杀死他不可!”   云散花道:“你的嫂子呢?你不是与她有染的么?”   了凡讶道:“你如何得知的?”   云散花道:“反正我知道就是了,你为何不先行杀死她呢?”   了凡道:“这都是你的缘故。”   云散花心中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仍然故作不解,讶道:“我?关我什么事?”   了凡道:“本来我对她十分迷醉,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换句话说,我以‘前非常爱她,谁知见过你一面之后,我就只觉得她粗俗低践,一点意思都没有。”   云散花忍不住驳斥他道:“但你刚刚还与她欢好呢!”   了凡道:“是的,但那不是爱呀!”   这个六根未净,屡犯大戒的了凡和尚,忽而讶然瞠目望着她,道:‘你怎生得知的?”   云散花道:“我看见的。”   了凡更为惊讶,道:“你看见了?”   云散花淡淡道:“不错,我在室外看见的。”   了凡讶色有增无减,道:“你……你现在已不疼痛了么?”他想缩回手,看看那柄刀子。   但云散花握住他的腕脉,使他全然不能动弹。   云散花道:“这有什么希奇,我已经死而复生,在轮回中打个转之后回来啦!”   了凡道:“世上那有这等事?”   云散花仍然不放手,道:“你放心吧,我虽然还没倒下,但我非死不可的。”   了凡迷惑地瞧着她,他不看还可,这一细看,但觉这个美女,艳丽不可方物,眩人眼目,难以形容。   他突然想到这般美好的女子,竟然丧身在自己的刀下,从此红颜萎落,化作一坯黄土,人间再也看不见这等天姿国色了。   这么一想,不禁悲从中来,不觉连连长叹。   云散花问道:“你为何叹息、不已?”   了凡道:“我真是不该向你下手,唉!等你死了之后,我一定替你建造一个漂亮巨大的坟墓,然后我也自杀而死……”   云散花道:“这话倒是说得很多情。”   了凡道:“这话句句出自我的衷心,字字皆真。”   云散花道:“好,那么我试试看,也许我们两个人都不必死。”   了凡又陷入迷惑之中,道:“你不是说过,你定会死的么?”   云散花道:“天下有那一个人能长生不死?我当然也会死啦!就看迟早而已。”   她一指点去,了凡马上全身发直,已陷入一个似有知觉而又好像没有知觉的境界中。   云散花退开几步,把他手中的刀子,取在手中,审视一下,自语道:“哼!凭这把破刀也杀得死我么?真是笑话……”   她很快就回到后面,见到了还在打坐的年训。这时年训并没有人定,两人目光相触,年训询问地向她点点头。   云散花道:“这个和尚果然已为‘残心大法’所制,完全失去理性。”   年训跳起身,很感兴趣地道:“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他杀死什么人?”   云散花道:“你猜呢?”   年训沉吟一下,道:“据我所知,此僧把他的嫂子带到本寺居住,而且发生淫乱之行。   假如那个淫妇,能在他心中占有地位,则被杀之人,非她莫属了。”   云散花道:“你猜对啦!”   年训道:“现在了凡何在?有没有自杀?”   云散花道:“这一点正是使我大惑不解的,他为何在杀人之后,便清醒过来呢?”   年训道:“这残心大法,便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弱点,所以威力终究有一个限度,只能略为扰乱人心而已。”   他停了一下,又道:“凡是中了大法之人,一旦获得满足,这大法之力暂时消失,所以了凡增杀人后会清醒过来。由于这一点,使得正派之人,必定会痛悔交集,因而自杀而死。   虽说如此已足以骇人听闻,但终究只能害死两个,无法株连很多的人,所以这残心大法,捣乱有余,如要消灭武林各家各派的话,就办不到了。”   云散花道:‘原来如此,现在你去使他复原吧!   年训讶道:“了凡没有自杀么?”   云散花道:“他已被我及时制住。”   年训道:“唉!你又何必多事?让他自杀了不是更干净么?”   云散花道:“不,他杀的对象是我,正因他又表示是爱我,是以我不杀他。”   年训道:“他怎么爱上你了?”   云散花说出经过,年训这才明白道:“我终于是经验不足,是以有此疏漏。下次动手之时,连我自己亦不可让对方得知,免得他清醒之时,晓得下手害他之人是谁,我说,这了凡和尚还是让他死了的好。”   云散花坚持道:“不,我决不能杀他,谅他这等小人物,也不敢向外泄漏。”   年训耸耸肩,忖道:“她倒是多情得很呢!”   他从云散花八门时,就小心观察她。直到现在已确信她没有受到了凡和姚秀娟欢好的影响,是以她没有情欲发作的迹象。   这本是他当时将计就计的一步棋子,假如云散花受了那对男女欢好的影响,以致春情荡漾,则他便可以趁机调情,使她投入自己怀抱中。   如今云散花并无异状,这不但使年训失望,同时又感到奇怪。因为以他观测所知,云散花是个没有主见,性情容易变动之人。因此她应该接受到影响而春情沸腾才是。既然不如所料,则对她便须另眼相看了。   依照年训平日的为人行事,只要是他看得上眼的女子,他一定不加考虑,先把她占有了再说。   以他的武功邪法,要占有一个女子,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以前还难说,目下他伤势已愈,武功邪术完全恢复,云散花再有本事,也将逃不过他的魔掌。   可是他不知何故,总是希望能使云散花自动投入自己怀抱中,而不想将她与别的女子一般,强行占有。   这也许是因为他对云散花,已生出了真实的爱情吧?要知凡是坠入情网中的人,时时会有莫名其妙的想法,因而使得一件简单的事,变得十分复杂。   年训如是知道自己竟有“真情”,定然大吃一惊,因为一直以为自己是铁五心肠,天生是毫无情感之人,他们一起出去,不一会,已到了了凡那间房子里。   年训道:“你为何不将药给他眼下?”   云散花取出一颗,一面道:“我怎知道要先喂他解药呢!”   她迅即把这粒银色的解药,投入了凡口中。   年训道:“此药一服下,这残心大法,就解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是心灵禁制了。”   云散花一面细察了凡的情形,一面问道:“这等心灵禁制之法,天下间只有你懂得么?”   年训道:“可以这么说,喂!你先把他的穴道给解开,药力才能透到全身经脉呀!”   云散花把掌一拍,了凡咯的一声,僵硬的姿态,马上消失。   年训正待伸手,但云散花精乖之极,已抢先揪住了凡,把他放在床上。   她怕的是年训暗中施展手脚,这么一来,她去解救凌九重之时,就难免失误了。   年训说道:“再等一阵,他就会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是因为解药之力,与先前的药力发生作用,正如两军厮杀一般,而以他的身体作为战场。因此他须得熬受一段难堪的痛苦,这却是没有法子免除的。”   云散花道:“那么你什么时候解去他心灵禁制呢?”   年训道:‘等到呻吟过后,即可施术……”   这时候床上的了凡,果然发出低沉的凄惨的呻吟声。   云散花立刻催促年训道:“快点动手……”   年训道:“别着急,我不是说过吗,一定要等他呻吟过后,才可动手,”   云散花付道:“我一点电不急,但我为了使你误以为我很关心这个和尚,而催促你施术。这样,你就绝对想不到我是为了别一个人了,”   她皱起眉头,装出很不安的样子。   年训道:“散花,你对此僧如此关心,提防我会嫉妒他,”   云散花白他一眼,道:‘“你才不哪!他那有被你嫉妒的资格?”   年切心中大为受用,为了免除她的不耐,便想法子找话跟她说。   他道:“你刚才所问到这等心灵禁制之术,世上是不是只有我懂得……”   云散花果然感到兴趣,接口道:“是不足呢?”   年训道:‘当然不啦!因为此本不是我发明的”   云散花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意思说,还有你师父懂得。”   年训道:“事实上连我师父也不懂得。”   云散花讶道:“这话怎说?   年训道:‘“因为这等禁制心灵之术,说起来源远流长,而其中有一部份是外国的秘学。”   云散花道:“听起来似乎来头很大呢!”   年训道:“不错,这是中土和天竺两地的心法,合而为一,是以较之以往这一方面的成就,已进步不知多少倍。咱们中士向有‘圆光术’,只不知你听过没有?”   云散花道:“听过啦!   年训道:“我大师兄就是以中土之学,参照天竺经典中的秘传,练成了这一门禁制心灵的秘艺。经过他的研参贯通,较之中土或天竺原来的秘学,更为精进,因此,此一秘艺,可以说是连我师父也不懂得。”   云散花道:“我觉得这‘残心大法’,奇奥艰深而又奇妙,威力无穷,假如天下之间,只有你一个人懂得,那就最好不过了。”   年训道:“这残心大法施展之时,看来简单,其实大是不易,因为构成此一大法的三个部份,都包含无限学问。第一部是药物之道,若是不得传授,而是自己摸索,八辈子也配不出这些药物。”   年训停歇一下,又道:“其次是武功部份,即使我把穴道部份及手法说出,可是若无这等功力造诣,亦是无法使用。”   云散花道:“这等道理,显而易见,只不知第三部份,又有什么困难?”   年训道:“第三部份,也就是禁制心灵的部份,假如对手是个意志不强之人,或者无甚知识智慧,容易受愚,倒还罢了。假如对方是个意志力特强的人,便不容易奏效了。换言之,除了许多奥妙的诀窍之外,这须先锻炼本身的意志,并且得达到某一水准才行。”   云散花道:“这等绝艺,如果不是艰深难通,岂不是不值钱了?”   年训道:“所以话说回来,这门大法,目下手内只有我和大师兄懂得,但再过十年二十年,大概也仍然只有我们懂得。”   云散花道:“这是他人艰求的意思么?”   年训道:‘正是。”   他的目光转到了凡的面上,又道:“瞧他呻吟之声渐歇,等我再解开心灵禁制,他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云散花道:“那就快动手吧!”   年训走到床边,低头凝视着了凡,片刻间,了凡忽然好像有所感觉,面孔转向年训。   这了凡和尚满头满额,都布满了汗珠,可见刚才药力发作之际,曾经使他受到极大的痛苦。   年训沉声道:“了凡站起来!”   了凡果然如他命令,动作僵硬地下床站立。   年训又道:“睁开眼睛!”   了凡的眼睛,缓缓睁开,可是他目光显得一片迷茫,似乎对眼前的人和物,仅都视而不见。   年训继续发出命令,道:“你完全忘记今日这回事,完全忘记!”   了凡没有一点表情,年训又继续把这个命令说了三遍,最后才道:“我一击掌,你就走到佛堂,回醒过来!”   接着他果然一击掌,发出清脆的声音。   了几马上转身出去。   云散花道:“我跟去瞧瞧,看他是不是到了佛堂,就恢复知觉?”   年训道:“你有兴趣的话,但去不妨。”   云散花果真跟了去,只见了儿穿房过舍,一点也不停滞。   她心头一动,突然跃上去,拦住了凡去路。   了凡并不闪避,笔直向她撞去。   云散花那会怕他,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内力涌出,硬是把此人的去势阻住。   不过她可感觉得出这了凡和尚的势道甚强,如果她不是使用内家真力的话,当真不容易把他拦住。   云散花以内力传出声音,向他道:“了凡,你在这儿干吗?”   了凡似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而事实上云散花这种用内力传送声音的功夫,能使普通之人,如闻巨雷。   她皱皱眉头,付道:看这等禁制心灵之法,真不简单,待我再试试看。   她迅即从头发上拔下一支尖锐的银针,玉手一挥,已刺中了凡的胳臂,针尖深深插入肉中,沁出鲜血。   可是了凡仍然面目呆板,眼珠子连动也不动一下,可见得他简直连痛楚的感觉,也消失了。   云散花忖道:“叫他不理,刺他不痛,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使他清醒呢?”   她一连想了几个办法,例如用冷水浇他,用烈火烫他等等,可是回心一想,这等方法,都是诉诸对方的皮肉的感觉,这与“针刺”之法,并无不同。既然刺得他流血了,他仍不醒,则其他方法,亦将无效。   不过她仍然不肯放地走,因为这是她最佳的试验品,一旦错过,就难得再有机会了。   她定一定神,想道:“照种种情形看来,了凡他并不是完全失去视听之力,不然的话,他怎会找到门户通路而不撞上墙?而且,他又怎能接受年训的命令?因此可知他对我的话和其他动作,不生反应之故,乃是他心灵中,具有一种排斥作用,凡是不合乎某种条件的,他都不受感应!”   这是相当深奥的理论,错非她智慧过人,而且精通许多种工夫,绝不会明白此理。   要知任何人都是有这等拒斥的能力,但通常都是在不知不觉之下进行。便如有人最厌很某一约会,因此,他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他还以为是真的忘记了,其实却只是下意识中的逃避行为。   人类的活动方式是如此复杂,是以日常生活中,每个人都感受到不知多少压力。幸而人类也有种种方法保护自己,像上述的拒斥能力,便是保护自己之道的一种了。不然的话,世上必定疯子多于正常之人。   云散花边运集智慧,极力想找一个方法,以使得年训的命令失败。若然成功,她对于治疗凌九重之举,便多几分把握了!   假如时间不是这么仓促,同时又处身在这荒僻的野寺之中,云散花也许可以慢慢的设计出一些特别的装备,制造出强烈无比的刺激,使了凡和尚发生反应。目下既无时间,又缺乏物质条件,因此,她只能在狭窄的范围内动脑筋而已。   她从自己头上的秀发,一直想到脚下的软靴,自然包括隐藏在她胸前双峰之间的“丹凤针”,以及鞘中宝剑和口袋里的杂物,通通都想到过了。   最后,她决定两个步骤,一是利用她那口“慧星”剑,此剑产目灵壁剑炉,特征是剑身上泛射特别强烈刺目的光芒。   她打算利用强烈的剑光,加上她言语的暗示,使了凡生出感应,接受她的命令,立时恢复知觉。   如若此法不行,她便再用“丹凤针”,施展“刺穴”之术。当然,她所刺的穴道,皆是属于与“心智”有关的。这个方法,她希望藉丹凤计本身的神秘力量,加上穴道的刺激,使他清醒过来。   不过由于她曾经对凌九重使用过“丹凤针”无效,所以她对此法,并投有寄予大大的期望。   她首先把厂凡推得退后六七步,然后迅快跃退。她一松手,了凡和尚便跨步向前直行。   这时云散花在他正对面,掣出了慧星剑,略一舞动,在太阳照射之下,登时闪耀出千百道眩目精光。   她一面提聚内力,把声音送到对方耳中,道:“了凡,你身为佛门弟子,却犯了淫戒获罪于天,如今特派遣雷公电母,来取你性命!”   她这些话系以内力迫出,送入对方耳中,是以了凡听来,字字响如雷鸣,加上眼前光华强烈刺目,此一印象,使人最先记起的是“雷”和‘电”。   要知人类自古以来,对自然界中的雷和电,印象最深。而且都深深相信此是一神力”含有惩凶诛恶的作用。   但见了凡身子一震,连退两步。   他耳中听到雷鸣似的语声,又见到耀眼的电光。加上云散花说的话,正是他所深惧的“惩罚”和“报应”,因此,他马上有了反应。   云散花趁他心神暂时摆脱年训的控制之时,赶紧说道:“了凡,你回醒啦一…‘你回醒啦….,,   了凡的眼睛连眨,面上流露出挣扎的表情,显然他正是在“醒”与“不醒”之间。   转眼之间,了凡又恢复了早先呆木的神情,眼珠凝滞直视。   云散花恼根地踩踩脚,收起慧星剑。   她一伸手,便抓住了凡向她撞到之势,心想:“我刚才已隐隐成功了,可惜的是我没有时间慢慢试验,不然的话,我必然可以成功……”   她腕上一用劲。好扫了凡和尚托离了地,迅快向左侧一个房间走去。   人得房中,她把了凡翻转身子,推倒在床上,使他的背部向着自己。于是她取出最后的法宝“丹凤针”。   这枚只有两指定,三寸长的风鸟形状的宝物,红霞滟滟,制作精巧绝伦;在鸟嘴处,藏有一根细针,若是伸出,长达六寸。   云散花一按凤尾,细长的针从鸟嘴中伸出来。   她也不解下,只略略偏低身子,便用此针刺入了凡背上的“灵台”、“中枢”和“命门”三处大道。   此三处皆在脊骨上,直通脑部的神经中枢,是以被列为与“心智”活动有关的穴道。   她这回只抱着姑妄一试的心情,刺过穴道之后,马上松手,一面收起“丹凤针”,一面观察对方的情形。   只见了凡和尚,俯卧在床上,动也不动。   云散花喜忧参半,想道:“照理说我这一松开手,他只有两种反应,一是马上跳起来,依照年训的命令,一是他已被丹凤针破解心灵禁制,清醒过来。”   可是了凡和尚现下两者皆不是,故此云散花一方面感到高兴,因为他没有遵照年训的指令行事。   而另一方面,她又耽忧起来,因为了凡没有清醒,会不会因“丹凤针”的压力,而使他受伤死亡。   她耽心了一阵,突然听到一阵鼾声。这种鼾声,自然是了见和尚发出的。   她急速地走到床边,俯身细看,但见了凡已闭上眼睛,面容宁恬,一望而知正在酣然熟睡。   云散花回想一下,记起这了凡和尚先是被年训施展“残心大法”,此举对他的体力,消耗定不在少。   接着了凡和尚便去找姚秀娟,与她云雨了一番,这又是相当消耗精力之事。然后就破解“残心大法”之时,他曾遭受极大的痛苦,汗出如雨。当他忍熬痛苦之时,体力的支付,更巨于其他事情。   算将下来,了凡和尚早应该是筋疲力尽了。而他本来不是强壮之八,假如不是年训禁制了他的心灵,命他必须前往佛堂的话,他早就躺下了。如今他的熟睡,正可以证明他心灵上禁制已经解除,是以他马上就陷入了酣眠熟睡之中。   云散花认为已不必再观察下去,亦无须把他弄醒,当即跨出房外,迅快回到年训那边。   但见年训盘坐在蒲团上,正在吐纳运气。   她一进去,年训就睁眼看她,问道:“了凡怎样了?”   云散花道:“他睡着啦!”   年训道:‘你有没有弄醒他?”   云散花道:“他睡得像一滩烂泥似的,叫也叫不醒,不知是何缘故?”   年训道:“他消耗体力过多,不睡上几个时辰,不会回醒。”   云散花转身出房,年训高声问道:“你到那儿去?   云散花道:“你不来么?   年训从她的回答,找不到任何可供猜测的线索,实在猜不透她想去那里,只好匆匆走出房外。   云散花像突然记起了什么事情似的,挥手道:“你先去黄秋枫那边,我马上就来。”   她说着话,已走入房中。   那个房间内另有套间,云散花的衣物,都在里面,所以年训认为她可能是要换件衣服等琐事,便跃上墙头等候。   云散花入房后,迅即奔到蒲团边,伸手摸去。   蒲团上空无一物,云散花的手掌按在上面,旋即收回,闪入套房,把仅有的几件衣物收起,打个包袱,系在背上。   她转身走出外面,从窗隙窥看,但看年训刚刚跃下院墙,身形消失在墙的那一边。   她毫不迟疑,转身奔入套间,从后面的窗户跃出去。   在对面的屋脊上,她前两天已经施展过手脚,撬开了几片瓦,随时随地可以揭开钻入去。然后把瓦片放好,便可以暂时藏匿起来。   她跃上屋顶,突然一楞,原来在屋脊的另一边,赫然站着年训。   他那张俊秀的面庞铁青,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   云散花初时不免甚窘,可是见他形状如此难看,反而气往上冲,她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当下冷冷道:“你干什么?想吃人是不是?”   年训道:‘哼!你想溜掉……”   云散花没好气的道:“我要走就走,你管得着么?”   年训沉声道:“管得着管不着是另一回事,我只问你,为什么要偷偷的溜跑?”   云散花瞪着他,道:“你不改变态度,我就不告诉你。”   年训默然半晌,态度缓和,声音也恢复如常,道:“好吧!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其故安在?”   云散花道:“可以,不过我想先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为何肯软化下来,依你的性子和为人,加上你的武功邪法,已完全修复,大可对我不客气呀!”   年训道:“这一问岂不是离了题么?难道你希望我告诉你,我是下不得手而苦笑么?”   他苦笑一声,使他这番话,变成真心之言。   云散花却一点也不感动,甚且反而更加板起面孔,冷冷道:“你这一套,不要在我面前耍啦!”   年训一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散花道:“你是个天生的坏胚子,性情邪恶残忍,根本没有‘感情’可言。所以你不可能是不忍心对付我。”   年训道:“我不否认我是天生邪恶之人,但你能提出别的解释么?”   云散花道:“当然能够。”   年训道:“清说吧,我洗耳恭听就是。”   云散花道:“你刚才考虑了一阵,最后认为没有把握收拾我,所以态度才软化下来。”   年训道:“奇了,横也是你说的,竖也是你说的,早先你说我功力已恢复,可以对付你。如今又说我没有把握,这话未免太矛盾了。”   云散花道:“你虽聪明,我也不笨,你分明已知道我有丹凤针在手,是以不敢妄动。”   年训沉默了一下,才道:“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云散花道:“笑话,你刚刚才知道的,哼!可见得你对我根本不讲一句真话,我不再理你,心中定不感到歉疚。”   年训道:“你这话有何根据?”   云散花道:“你请我返身入屋子什么?”   年训道:“你收拾衣物呀!   云散花道:“不,当时我未必收拾衣物,甚至仍然可能嫁给你,可是直到我确定你已知道我有丹凤针之事后,才决定离开你。”   年训道:“你怎生推测我知与不知呢?”   云散花道:一简单得很,我一摸那蒲团,发现并不暖热,可证你一直跟踪我,你对一个想娶为妻子的女人,也怀有这么重的疑心,同时又不能证明你是真心爱我,所以我决定马上离开你,免得日后被你加害!”   年训对于“蒲团”这个证据,完全无可狡辩。当下道:‘你大可不必要认定我会加害你,假如我对你没有真情,早两天我功力已复,而又知你有丹凤针在手之时,便大可对付你了,可是我有这样做么?”   云散花笑一笑,道:“那是因为你尚未得到我,是以我啊你来说,还有吸引力。假如我已嫁给你相当时间,你已有厌倦之心,情形就不同啦!”   她停顿一下,又道:“你功力已复,还拼命装出没有恢复的样子,居心叵测,可想而知了。”   年训一瞧事情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当下面色一沉,道:“你以为有丹凤钉在手,就可以不怕我武功法术两种绝艺么?”   云散花道:“啪不怕是另一问题,不能嫁给你,那是毫无疑问之事,我只好尽力一拼,到时你若是反而丧生在我的丹凤针之下,可别怪我心狠!”   她言语之中,隐隐透露出她实在是不忍杀他之意。由此推论,她虽然看透年训为人,不敢嫁给他,但情份仍在,是以不忍相拼。   年训沉吟一下,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云散花摇头道:“没有什么打算,我还是过我的云游生涯。”   年训道:“不管你这话是真是假,但既然你这么说,而不是要去嫁别人,我心里总是好过一点……”   他微微侧身,作出请她过去的手势,一面又道:“也许咱们有一天还会重逢。”   云散花道:“这可说不定。”   她举步行去,从他身边擦过。两人交错之时,云散花对于年训会不会出手暗制,实在无法推测。   但她安然过去之后,年训居然还彬彬有礼的拱手相送,使云散花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她也回头笑了笑,这才飘然离去,转眼间已超过数重屋顶,纵身落地时,已是寺前的空地了。   云散花认一认方向,便向庐州那边奔去。她眼下囊中有一粒解药,又有‘丹凤针”之宝,想必可以救得凌九重。   她才走了里许,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入耳甚是凄厉,分不出是男是女,却一听是在叫她的名字。   云散花脚步一停,正要回头答应,但胸前的‘均风针”突然震动一下,同时透出一股热流,透入她体内经脉中。   此是她佩戴‘丹凤针’以来,第一次发生的现象,因此她不觉心神分散,转念寻思为何有此异兆?   身后的异声再度传来,这会高亢了许多,似乎那个人已经迫近了她。   可是云散花现下凝神听去,却发现那是一种后啸之声而已,并非叫唤她的名字。而由于啸声凄厉可怕,使人联想到这个厉啸不止之人,形状一定是十分可怕难看,她踌躇一下,竟没有回头去瞧。   但她也没有往前走,竟是屹立不动。这等反应,连她自己亦不知是何缘故?   厉啸之声忽高忽低,但显然又移近了不少,距她大概只有两三丈而已。   云散花付道:“这是什么人?弄出如此难听的声音?”   转念之际,但觉“丹凤针”发出的热流,越发强盛,使她皮肤上刚刚感觉着的寒意,马上消失了。   她突然醒悟,忖道:“这可不是年训施展的邪法么?不然的话,我怎会无端端感到一阵寒意?”   本来她对年训的邪法,颇有惧意。可是目下‘丹凤针’已显示出奇异的力量,似乎能抵抗对方的邪法,因此,云散花胆气顿壮,俱意全消。   再说,在目下这等情况中,她纵是惧怕,亦于事无补,这是她从人生经验中体会出来的道理,是以能当真做到把‘惧意”抛开。   她缓缓回转头去,但见年训站在丈许外,面包惨白,眼射凶光,头发也微微披散,形状甚是难看。   年训想是见她眼中神光充足,显然神智清明,而且也没有丝毫惧色,当下停止了那阵刺耳的厉啸。   云散花道:“果然是你,这是什么邪法?”   年训忿忿地瞪着她,既不开口,也没有冲过来。   云散花又道:“原来你是诈让我离开,却暗中眼来,施以暗算,哼!你真是天下最卑鄙的人!   年训大怒,牙齿咬得咯吱直响,厉声道:“闭嘴,你这贱人,竟把黄秋枫藏起来,我誓要把你碎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根!”   云散花见他态度粗野无礼,恨意陡生,故不加解释,道:“凭你也配?你不妨施展鬼王魏湘寒的武功来试一试?”   年训踏前两步,气冲冲的道:“我用不着你教,自然有法子收拾你!”   云散花仰天一晒,道:‘只怕未必。”。   年训又迫前两步,“锵”一声掣出长剑。   这年训仅只是掣剑在手,尚未发招攻击,已经有一股凌厉剑气,向云散花涌到。   云散花虽然感到这阵剑气十分森冷强大,但全身在“丹凤针”的热流充弥中,一点也不觉得可怕。   饶是她不怕,亦无须运功抵拒,但她的经验告诉她,这年训的一身武功,实是得有真传,深不可测。如果没有丹凤针的护身,单是这一股凌厉坚强的气势,她就不晓得挡不挡得住了。   年训突然迈步绕圈,觅机出手。他鹰视狼顾的紧紧盯住对方,走了一匝,不但没有一丝破绽,甚至还发现对方全身上下,连头发也不曾被他的剑气冲激飘扬起来。这是前所未见的现象,年训纵然是世界上最桀骛不驯之人,也不得不小心考虑起来。   他心念无意中一转,那股坚凝无比的气势,墓地完全消散。   此一奇异现象,又使他大吃一惊,付道:“丹凤针果真厉害奇妙么?”   云散花动也不动,冷冷的瞧着他。   年训退了四五步,垂下手中之剑,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太可恶啦!”   他虽是使用‘可恶”的字眼,但已变成是怨怪而不是斥骂。   云散花心中怒气也减弱了,道:“你才可恶,不分青红皂白,就向我施毒手。”   年训收起长剑,颓然道:“还有什么好问的?”   云散花道:“你不问就拉倒,反正于我无损。’”   年训听出她话中有话,眼珠一转,道:“你叫我怎样问呢?还要我低声下气的哀求你么?唉!原来黄秋枫与你的关系并不寻常,无怪要阻止我向他下手了,”   云散花心知他果然不知从何问起,当下没好气的道:“你为何不问问我,可曾带了黄秋枫?”   年训一怔,道:“难道不是你救了他.   云散花道:‘“自然不是。”   年训睁大双眼,念头电转,沉声道:“既不是你,那又是谁呢?莫非是本寺僧人?   "不,他们岂敢如此大胆,一定是别人已潜入此寺中……”   他转头一望,虽然没有看见什么,但却想到此寺四下空旷,如果有人潜入救了黄秋枫,可能尚躲在寺中。   云散花心中突然想起了杜希言,顿时大感后悔,付道:“如果是他的话,岂不替他惹了大祸?其实年训既然没奈我何,我大可以把事情揽在身上呀!”   但见年训突然向寺庙奔去,霎时去远。   云散花耸耸肩,悄然回头继续她的行程。   年训极快回到寺前,先绕寺奔行一匝,设下禁制。这才入寺,逐间屋子搜去。   他深知这个隐形敌人,一定身手高明,甚至于可能就是曾经走败过他的杜希言,因此他十分小心,提高警觉。   搜了两间屋子之后,就感到不对厂因为每间房子,都有可以隐匿之处不说,最怕是对方并不藏在固定的一点,而是与他捉迷藏。   若然如此,他搜索之后,见无敌踪,可能放弃搜索之举,或是到外间追查,以致予敌人可逃之机。   当下便决定来个‘野火烧山’之计,把头一摇,长发拂散,接着施起‘鬼音搜魂’大法,口中发出刚才那种凄厉的啸声。此举固然可以使敌人无所遁形,纵然敌人能忍熬着不出声回答,但若是在屋子里,年训必有感应。只有这门邪法十分恶毒,任何人听了这阵啸声,都以为是在叫他的名字,而只要一出声回答马上就中邪受制,重则当场丧命。因此.此寺的僧人,便铁定难逃池鱼之殃了!   这时候,整座寺院,都笼罩在年训所发出的凄厉啸声之中。霎时到处弥漫着明惨暗淡的气氛。许多僧人,隐隐听到了这阵奇异可怕的声音,都心悸胆战,四肢冰冷,全然动弹不得。直到异声接近,已经对正了其中一个之时,这一个僧人便发出尖锐的惨叫声,立时倒毙。但是临死前的一声惨号,却大大足以增长年训邪术的威力,宛如是那吞噬一切的烈火,再洒上油和加上干柴一般。   年训顺着此寺自然的形势,逐屋奔行,不多时,已有十余声惨号逐次生灭,也就是说已亦可能是潜入此寺的敌人发出的。   但每一回他都失望了,虽然如此,他仍然没有丝毫后悔。相反的,他在残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之后,顿感到十分畅快,胸中增加了不少恶毒的杀机,竟是很不得再大大的屠杀一番,方能满足。   他的去势突然略一停顿,原来这刻在他前面便是本守的斋堂,右侧是香积厨,左院穿过一个种满了瓜菜的园圃,则是了凡和尚的嫂嫂姚秀娟的居处。从姚秀娟所居的屋侧,仍可转入寺内:刚才年训已过那一端,但没有再过去,而是绕到这边。   现在他的去势方向,一是进入香积厨搜索,一是左转往姚秀娟的居处搜查。   本来以他的速度及这门邪法的威力,无论先搜那一边,都是一样。可是在事实上,香积厨中,有一名老增使他感到害怕。在姚秀娟那边,则是这个女入本身,使他略感踌躇,不想向她下手。   香积园中的老增,年事甚高,龙钟衰朽。年训见过多次,向来没有什么印象。然而目下他正当施展白骨教至高无上邪法之时,这个老俗的形像,突然清晰鲜明地浮现于心头.使他顿时有所警觉。另外姚秀娟的形貌,特别是她那一丝不挂,白哲丰满的身体,同样鲜明地出现在他脑际。   姚秀娟的印象,是刚刚得到的,也就是云散花尾随了凡之时,他亦从间道斜截窥同,是以看见了姚秀娟与了凡和尚偷欢的情景。反而云散花因为走开了,没有看见这两人的丑态。   年训并不是队未见过这等男女交欢的情景,由于他是邪教高手,这等邪恶淫乱之事,比谁都经历得多。再者姚秀娟虽然算得上是个艳丽少妇,但以年训的经验眼光,最多也评为二等货色,所以他亦不会着迷。   正因如此,年训才会党得别扭,因而停步,一是那个衰朽老增、何以会使他泛起强烈的印象?二是姚秀娟凭那一点,居然能令他勾忆起她的胭体,并且感到她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魁力呢?   他以“白骨教”掌门的经历造诣,相信自己目下一定是面临厄劫。才会发生这等异常的情况。   斋堂面积不大,从门口望入去,一目了然。堂内静寂无人,可是左右各有一道门户,却像是一对巨大的眼睛正在窥伺着他的举动。   年训停滞寻思了片刻,口中的凄厉啸声,已远不如早先那么高音可怕。可是节奏时变,另具一种阴森可怖的意味。   他举步走入斋堂,凶光四射的双眼,不住转动打量,直到他走到两道门户之间相等距离一点时,他马上烦躁暴怒起来,恨不得分身为二,同时向两边按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敢情这两道门户,对他而言,吸引力竟是相等。他一方面想看看那个衰朽老僧,对于他的来临,有何反应,另一方面,又渴望去瞧瞧姚秀娟。   但年训邪法再高明,也无法分身去瞧,因此他只好作一抉择,当下一抹头,往左方行去。   他迅如电光石火般越过那片菜园,跃过围墙,落在院中。口中啸声马上收歇,不过双目泛射的凶光,和浑身的邪气,仍然极浓。而且由于头发技散,动作神速,看来真是和鬼扭一般。   他在院中一站,富中便有了动静,原来是一个美丽的少妇,由于惊骇之故,站立不稳,是以用手扶住窗框。   她云鬓不整,衣襟敞开,裸露出大部份胸脯。她看起来是那么震骇,可知她绝对不是故意罗儒半解,来诱惑这个男人的。   年训一步步行去,直到迫近窗前之时,那少妇才“啊”了一声,浑身大大的发起抖来。   年训仍然不作声,冷冷的望着这个女人。   他早先已窥们见过这个女人寻欢作乐时的形相,是以已知道她赋性淫荡。这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淫邪之念。   姚秀娟惊魂不定之中,居然也看出这个男人的心意,于是很快就平静下来,慢慢的泛起一个媚笑。   她不但惧意已消,甚至还瞧出这个邪气的男人,长得甚是俊美,而且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使她生出愿意献身以取悦地的感觉。   年训一耸身,从她头上跃过.掠入房内,   姚秀娟回头一望,接着向他走去,一面说道:“你是谁?”   年训冷冷道:“我的姓名对你有关系么?”   姚秀娟道:“没有关系,我要的是你。”   年训道:“你不怕?”   姚绣娟道:“我懂得男人,现在我一点也不怕,但等到你发泄过之后,情势就不同了。”   年训桀桀笑道:“说得好,淫妇,到床上去吧!”   姚秀娟贴向他身上,与他一起向床榻移去,然后一齐倒在床上。   这对男女很快就变得赤裸裸的一翻滚在一起;正当这时,年训突然像石头雕成的人一般,动也不动。   姚秀娟口中发出淫荡的声音,但见他竟没有一点反应,这才注意到他双眼凝定,神色专注,似是在倾听什么声音。   她也听了一下,才道:“你怎么啦?”   年训眉头一皱,道:“厨房那个可恶的老和尚,居然大声念起经来。”   姚秀娟道:“没有呀!哪有声音?”   年训道:“你当然听不见啦!”   姚秀娟道:“你说的是厨房那个老和尚么?”   年训道:“就是他。”   姚秀娟笑道:“别胡思乱想,我们玩我们的。”   她见对方仍无任何动静,当下又道:“那个老和尚是个哑巴,难道你不知道?”   年训讶道:“是个哑巴?”   姚秀娟道:“我何必骗你。”   年训道:“我听说有些得道高僧,往往几十年不开口,装作聋哑之人,他或者是这一类。”   姚秀娟道:“他才不是呢!”   年训道:“为什么?”   姚娟道:“他常常咿伊呀呀的跟我说话,比手划脚,很着急的样子,至于他是不是高僧,我更加晓得,他绝对不是。”   年训道:“你如何晓得他不是高僧。”   姚秀娟笑道:“那有高僧会偷看女人洗澡的?”   年训不禁一笑,道:“这话可是当真。”   姚秀娟道:“当然是真的啦!又不是只有一回,我就算看错人,也不会每次都错呀!”   年训失笑道:‘原来如此。”   姚秀娟妮声道:“来呀!你还等什么?”   年训耳际已听不见那阵抑扬顿挫的诵经声,陡然间但觉欲火上腾,除了立即占有这个女人之外,再无别的想法。   然而他的深心却隐隐有一丝不安。不过欲火通常能令人抛去任何顾忌,足以使才智睿发之士,迷失其中。   年训当此欲火焚心之际,也未能免俗。因此,直到云收雨散之后,深心中那一丝不安,突然变成巨大的阴影之时,他除了惊觉后悔之外,已经无法使时光倒流了。   他迅速地穿回衣服,双眉紧皱,看来满怀心事。   姚秀娟懒惰地躺在床上,微扬惺眼,媚荡地望着这个男人,她一点也不明白,何以在满足了大欧之后,竟然会有悔恨的意思。   因为她看得出这个男人,并不是那种律己至严的君子,相反的他是道地的邪恶人物,难道会为了与别的女人苟合,而感到良心不安么?   年训的目光,在她的身体上巡造了一下,双眉皱得更紧了。   这刻他已把头发束好,恢复了往时的翩翩风采,俊逸照人。因此他的忧愁之色,很是引起别人的同情。   姚秀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啦?好像有很多心事似的。”   年训道:“是的,我有很沉重的心事。”   他拿起她的衣服,丢在她身上,示意她穿起来。姚秀娟如言做了,但心中一点也不明白此举用意何在?   姚秀娟道:“你若是饿了,我去弄点什么给你吃。”   年训道:“我不饿。”   他叹口气,道:“那个厨房的老僧,叫什么名字?”   姚秀娟道:“你怎么还想着他?他叫什么我不知道,因为叫他他也听不见,我们大家提起他时,只说那个‘老聋’,就知道说的是谁了。”   年训道:“老聋一定是个高憎。”   姚秀娟道:“为什么?”   年训道:‘因为是他使我找上你的。”   姚秀娟更为惊异,道:“这话怎说?是他叫你来找我的么?”   年训道:“他没有当面叫我这样做,可是此一形势,是他做成的。”   姚秀娟道:“我不懂。”   年训道:‘你当然不懂,唉!想不到我多年功行,竟毁于一旦。”   姚秀娟空自用心推究其故,但仍然无从明白。   年训苦闷地在窗边的椅子坐下,手指不断地敲着桌面,显示出他心中的烦躁不安。     第三十章 无量功德渡魔王     姚秀娟越看这个男人,就越着迷,心中也就越发同情起来。   她终于忍不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如果祸从我起,我能不能帮忙?”   他沉思了一阵,道:“或者可以。”   姚秀娟大为欢喜,道:“这就好了。”   年训道:“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姚秀娟道:“什么事?”   年训道:“我给你一件物事,你去找老聋,把这件物事,向他身上丢去就行啦!   姚秀娟道:“行,但那是什么物事,我拿得动拿不动呢?”   年训道:“当然拿得动,只是一枚小小的银牌。”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很小的三角形银牌,看看份量亦不重,就算用力掷在头面,也不至于头破血流。   姚秀娟起身走到他身边,道:“拿给我,我这就去把这件事办妥。”   年训道:‘等一等,这件事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不容易。”   姚秀娟讶道:“为什么?”   年训道:“因为你必须先做到两件事。”   姚秀娟道:“你认为我做得到做不到呢?”   年训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说给你听听,假如你做得到,我才让你去,事情办妥之后,你就是我年家的人,我马上带你离开这儿,以后你安享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要发愁了。”   姚秀娟眼中射出光采,问道:“你会跟我在一起么?”   年训道:“当然,你变为我的人,我们自然永远厮守在一起……”   姚秀娟喜道。“我早就猜想你一定是年公子了,。快快告诉我怎样做呢?   年训道:“第一是,你把此牌丢到他身上之时,心中必须对那个老和尚充满了仇恨才行,仇恨越深,他就越发没有法子对付我。”   姚秀娟大为惊讶,想了一下,才道:‘我大概办得到,你要我把他恨到什么程度呢?”   年训道:“最好是恨到想到把他杀死……”   姚绣娟道:“老聋是个残废之八,又与人无争,我真不懂你为什么怕他?”   年训道:“他现在已在我的心灵中施了手脚,使我永久不得安宁,好像是用一把无形的锁,给我锁上似的。你这种做法,就是帮我把此锁打开事实上他乃是心灵受到禁制,以致一身邪法,突然无法施展。不过他当然不肯地秘与姚秀娟得知。   姚秀娟笑一笑,道:‘原来如此,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根死他啦!”   年训连忙火上添油,道:“你须知道,如果我打不破这重心锁,我不但终日郁郁不乐,同时也须得历寻另一个女人,替我帮忙,这样我就迫不得已只好和你分手。”   姚秀娟吃一惊,道:“我一定办得到,你放心。”   年训道:“还有第二件事,便是当你见到老聋之时,如果他恰好望着你,你暂时不可下手,须得重头再来,等到他没看见你之时,你却设法使他发现而向你张望……”   姚秀娟道:“那么我等他打坐之时前去,就不会被他先行发现啦!”   年训道:“对,但你如何使他忽然看你呢?”   姚秀娟恍然醒悟道:“是呀!他听不见声音,叫他也没有用。”   年训道:“你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姚秀娟道:“若是别的人,只须弄出一些声音,他就会抬头睁眼瞧看,可是耳聋总听不见……”   年训道:“若没有办法,我就只好另打别的主意了,只不知他来窥你入活,是什么时候居多?”   姚秀娟道:“不一定,有几次是到厨房拿热水,他给我送了过来。”   年训道:“这法子也许行得通。”   姚秀娟道:“但我记得总是每月的当中也就是月圆之时,其时虽没有灯烛,但月光透过那间没顶的洗澡间,照得正是明亮,这样他才看得见呀!   年训道:“都是月明之夜么?”   姚秀娟道:“是的,今儿只是初三,那有月色?”   年训道:‘我可不能等上十多日啊!”   姚秀娟忽然一把揪住他的手臂,道:“有了,有了。”   年训道:‘下什么?”   姚秀娟道:“我有法子使他忽然发觉我在他面前,这样他就会抬头瞧着。”   年训道:“作用什么法子?”   姚秀娟道:“我在衣上多熏点香,在他房门口一站,香气很快就送入去,他嗅到香味,得知是我,一定会抬头瞧看的,他以前和我提过香料这回事,他表示很喜欢这种香味。”   年训眼中现出兴奋之色,道:‘那么你现在就去,我陪你走一程。”   姚秀娟欣然道:“走……”   两人一道出房,她把那面银牌捏在手中,一道行去。   现在他们去的是正路,不是翻越围墙,是以还得多绕一点路程。   姚秀娟边行边叨念道:“这个该死的老和尚,居然敢偷看我洗澡……”   年训道:“别提这个,你不是贞洁之人,对这等事绝不会生气。”   姚秀娟道:“但我得找个理由恨他呀!”   年训道:“我知道,可是你刚才的理由不行。”   他停歇一下,又道:“奇怪,老聋既是在月明之夕,才来窥浴,可见得他并不是得道高僧……”   姚秀娟道:“不是月明之夜,他就瞧不见呀!”   年训淡淡一笑,道:“他瞧不见的话,你也瞧不见,是不是?所以你在不是月明之夕时,一定得点上灯火的。”   姚秀娟道:“这却是真的。”   年训道:“每逢月明之夕,有生之物,都会发生异常的变化,在人类而言,我更可以说,性欲都起了浪潮。因此,老聋在这一夜才来偷窥作,可见得他受到自然的影响。试想他连自然的影响也避免不了,如何称得上是高僧呢?”   姚秀娟道:‘我不懂得你说什么。”   年训指指前面,道:“咱们到斋堂啦!   姚秀娟道:“这回若是不成功,还可以再试么?”   年训道:“不行,第二次就得找别人了。”   姚秀娟冲口道:“可恶的老家伙……”   年训道:‘如何可恶法?”   姚秀娟道:“假如不是他作梗,我们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啦!”   年训道:“这个理由够不够?”   姚秀娟道:“够啦!”   年训忖道:“这个女人,心肠倒是够恶毒了。”   他们走入寂静的斋堂内,往右一转,就是香积厨,旁边另有一排房间,除了“老聋”的卧室之外,其余的就用来堆放柴草等杂物。   年训看过形势,向姚秀娟点点头。   姚秀娟走到门口一瞧,但见一个老僧,身穿破袖,坐在右角的蒲团上,闭目不动。   年训也掩到门边,窥看了一下,便蹲低身子,借姚秀娟的衣裳,遮掩着自己的面孔,仍向内瞧看。   过了一阵,凉风阵阵吹着,把姚秀娟身上熏得浓浓的香气,也吹送入房内。   老和尚身子动一下,突然缓缓抬头。   他的相貌虽然老迈衰朽,可是神态安详,自有一种慈悲和善的气度。他睁开眼皮之时,速度甚慢,虽然还未看见眼珠,却已使人感到他似乎泛射出慈祥的目光。   当此之时,姚秀娟已举起手,准备把银牌丢去。   但她却证了一下,敢情她发觉了那老僧的慈祥风采,心中的恨意,陡然消减大半。   她只征了一下,就把银牌丢过去。   银牌出手之际,同时发生了两件事。一是“老聋”突然口宣佛号,清晰异常,宛如晨钟,沁人心脾。   另一件事是年训已纵入房内,身在半空时,掣出长剑,向老僧劈去,迅若风雷。   这是姚秀娟最后的印象,她瞥见年训持刻向老僧劈去,剑光强烈耀目。不过她还来不及转念,已被那一声佛号,震得全身热血冲上脑际,胸前如遭大铁锤猛击一下,登时眼前发黑,口喷鲜血,一交跌倒。   年训的剑势,迅若闪电,虽然他心灵亦被那一声佛号,震得动荡甚剧,几乎昏倒。然而他目下却是施展纯粹的武功,不是邪法,因此去势仍然急快知故,不曾停歇中断。   说得迟,那时快,一股强烈森厉的剑气从侧边涌到,宛如有形之物一般,竟把年训的身形冲开了数尺。   年训歪开之后,一下子冲到墙边,方才落地。   他迅即旋身横剑,凶恶地向剑气来路望去。   但见例门出现两个人,一个斯文俊秀,手提光芒夺目的长剑,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另一个则身量雄健,气度豪猛,手持大刀。这两人皆是年轻人,但一望而知甚是正派。   年训只认得持剑之人,乃是杜希言,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仇敌,却仍然禁不住心头一震。   年训震惊的是这杜希言在他大搜之下,仍然踪迹未泄。这一点以杜希言来说,还说得过去,因为他到底是扫灭“白骨教”之人,对邪法有多少抗拒之力,并不算得是十分出奇之事。   然而在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当时居然亦未使自己生出感应,目下又兀自神定气足,虎视着自己,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社希言首先开口道:“年训,你想不到是我们吧?”   年训哼了一声,道:“你早已在我算中,但你这个朋友,我可就没想到了,他是谁?”   杜希言道:“他就是南霸天孙玉麟孙大侠。”   年训点点头,道:“听说孙玉鳞在当今年轻一辈中,是领袖人物,看他的气派,果然传说不虚。”   孙玉麟道:“阁下过奖了,兄弟一直追随杜兄,自知算不了什么人物。”   杜希言道:“年训,闲话体提,我们已亲眼看见你使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意欲暗杀这位聋大师,此事若是传出江湖,你也没有面目可见天下英雄了。”   年训道:“那老秃驴既不聋,又不哑……”   孙玉麟仰天大笑,道:‘年训,咱们都算是有些身份之人,纵然是有不解之仇,但言语之中,也不可带脏字伤人,是不是?”   他那豪爽的笑声中,含有强烈的瞧不起年训之意。   年训勃然大怒,可是对于孙玉麟的指责,又找不出反击之言,是以憋了一肚子气,不禁连声的冷哼。   杜希言道:“孙兄说得甚是,年训你太没有风度啦!”   年训道:“见你们的鬼,你们到底想与我一拼呢?抑是单单在嘴巴上逞能?”   杜希言道:“那个女子是谁?”   年训道:“你问这个干吗?   杜希言坚持道:“她是谁?”   年训不知如何,竟然回答道:“她是此寺的一个僧人的嫂子。”   杜希言道:“她现下怎样了?可曾死亡?”   年训道:“我怎么知道?你何不问问那个聋子?”   杜希言道:“她先抛掷一块银牌,你也在这时扑入房来,可见得她是受你指使利用的,既然她是帮你之人,你居然也不瞧瞧她的情形,真是毫无心肝之人。”   孙玉麟道:“这是因为他晓得那女子要死之故,假如此女早知答应帮他之时,已是自寻死路的话,她一定不肯帮他对付聋大师。”   年训冷冷道:“我怎知聋子会向她下毒手?”   他侧眼望去,但见聋大师定睛望着自己,慈祥的面上,微露鄙视不屑的表情。   年洲最受不了是被人看不起,登时怒火上升,厉声喝道:“看什么?她不是叫你杀死的么?”   聋大师居然听得见,徐徐道:“你知道姚秀娟已经死了么?”   年训对他的能听会说,并不感到希奇,道:“不管她是伤是死,总归是你的责任。”   聋大师道:“她代你施展邪术,老钢有佛力护身,她害我不成,反而自食其果。因此,她的不幸遭遇,责任在你而不在我。”   杜希言道:“聋大师这话甚是。本来像年训这等人,不要讲什么道理,但他既然要评论是非,咱们自是不妨与他费点唇舌。”   聋大师道:“老衲忽然嗅到姚女的香气,讶然睁目观看。当时怀疑她是听了鬼啸之声害怕,摸到这边来求我庇护。谁知眼光到处,门口站的是个形象可怖的鬼怪,而巨举起手中钢叉掷来。”   年训插口道:“胡说八道她几时变成鬼怪了?   杜希言道:“这一点我倒是理会得,当她代你施展邪法之时,在对方眼中,看起来竟是鬼怪,有何出奇。”   年训诡邪地笑一笑道:“那么当他窥看此女入治之时,她是不是很美呢?”   杜孙二人一楞,心知年训既然这么说,必有根据,然则这位佛法精通的聋大师,居然曾作窥治之事么?   他们甚至连眼睛也不敢向聋大师望去,生怕他老人家无地自容。   只听聋大师道:“你若是想知道,老衲不妨告诉你。”   年训道:“你不否认曾经窥看她入浴,是也不是?”   聋大师道:“老僧虽然看她,但并不是偷窥。”   年训邪笑道:“那又是什么?她脱光衣服,请你鉴赏,是也不是?”   聋大师道:“那也不是,要知老僧在皈依我佛之前,原是有名的浪子,沉溺于欲海之中。幸而四十余年来,道心坚定,总算得以自拔……”   年训用讥讽的声音道:“啊!我明白了,你偶然看看,只不过是昔年积习,尚未尽除而已。”   聋大师道:“那也不是,老油只不过是以身试魔,瞧瞧自己究竟修持到什么地步,因是之故,老钢总是在月圆之夕,才偶一为之。当然,兰因絮果,已结于被时,所以今日老油,费尽心力,为她保全一命,也点醒她早点迷途知返。这段公案一了,老销就无牵无挂啦!”   年训虽然还有不少挖苦讥嘲的话,可是对方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这段事,看来一点也不在乎背个黑锅。这么一来,他纵然能把事情说得像是聋大师实系贪欲好色,究竟没有用处。   因此,年训放弃了这个念头,口中道:‘我且瞧瞧她死了没有?”   聋大师马上应道:“她当然死了。”   年训一楞,道:“那么你何以说是费尽苦心,保存她一命?”   杜孙二人也觉得希奇,是以侧耳听去。   聋大师道:“她若是能不堕轮回,免了炼狱之苦,岂不是比苟延残喘还好吗?”   这话只听得杜孙二人,也不以为然起来。   年训仰天冷笑,道:“你既是佛门弟子,想来不会打诳,她既是已死,我也不必查看啦!但聋子你的道理,实在欠通。好在不关我事……”   他的目光转到社希育面上,接着道:“杜希言,你们是两个齐上?抑是单打独斗?”   孙玉麟胸膛一挺,豪气勃发,道:“当然是单打独斗啦!”   杜希言接口道:“这回你使不使用邪法?”   年训瞪他一眼,一方面是恨他说风凉话的意思,因为他的邪法,似乎已被这个老和尚克住,有难以施展之感,但另一方面,他又拿不准对方倒底是不是已知道自己这种窘境?假如他们尚未得知,则对他们来说,实是一大威胁,定能使他们诸多顾忌,不易放手施为。   当下应道:一用又如何,不用又如何?”   杜希言道:“你如果使用邪法,我们也不择手段的对付你,假使你不用邪法,我们就跟你讲定武林规矩。”   年训道:“那我就不使用法术。”   孙玉麟道:“此人回答之时,阵子有流转之象,可见得并非出自真心,杜兄万万不可相信。”   杜希言道:“他上一次与我相约,居然遵守诺言,这回也许仍能守信。”   他指一指外面,道:“咱们到外面比划如何时年训道:“如此甚好。”   说罢,当先转身出去。   孙玉麟低声道:“提防被他乘机逃走。”   杜希言道:“不会的。”   他向聋大师躬身施礼,道:“多蒙大师施展佛法降魔,真是功德无量,在下这厢谢过。”   聋大师道:“檀樾好说了,老衲平生只知虔心修持,从未涉心于降魔诸般神通,今日种种现象,只不过是天然生克之理使然,并非老油之功。譬如水能灭火,在水而言,有何功德可言?”   杜希言道:“以大师这等说法,天下万物,皆具生克之理,只在人们能不能发现,以及加以运用而已,是也不是?”   聋大师道:“是的,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皆具此性,唯有佛性,超越一切,可以永恒。”   孙玉麟听得似懂非懂,杜希言却大有省悟,显出满足欢喜的神情,举步行去。   但见他步履之间,空灵潇洒,似乎因老和尚几句话,就使他心中挂碍全消,是以在举止中表现出来。   年训在院中等候着,双方尚未搭话,忽听聋大师道:“这个女子虽是罪孽深重,但仍然可以救活,老油将使她悟已往之非,孽海回头,重新做人。”   年训顿时气涌填膺,怒声道:“死贼秃!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么?”   聋大师应道:“从前的她已死,活着的已是今后的她,佛法无边,岂是你所测得透的?”   年训气得大骂“贼秃”不已,要知他一直认定佛家戒诳语,尤其是有道高僧,如何可以骗人?谁知佛门之人,也可以随机应变,弄点机锋话头,似是而非,真假莫辨,致使这个白骨教的魔头,也着了道儿。   杜希言道:“年训,你何以如此生气?”   年训一楞,道:“他骗了我,是不是?”   杜希言道:“你此生也不是没骗过人,就算是被人家骗一回,又何须如此动怒?”   他淡淡说来,道理平实,一时竟使年训开口不得。   他当先行去,年训居然跟着。孙玉麟瞧出蹊跷,忖道:“年训的举动,完全不似是一代魔头,看来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三人去到那寂静空敞的菜园中,年训忽然问道:“杜希言,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参加于这一场是非争杀之中?”   杜希言定睛注视着他,缓缓道:“我的事说来话长。”   年训目光一转,但见孙玉麟也露出好奇之色,当下知他亦不晓得杜希言的身世来历,便向孙玉麟道:“如果你也想听听,那就帮我追问,别站在那儿,像傻瓜一般。”   孙王麟笑一笑,道:“我有把握让社兄私下告诉我,因此,我不便插嘴,谁知道杜兄愿不愿让你知道?”   年训毛躁起来,道:“好,老子也不听啦!”   杜希言道:‘你可还记得上一次咱们交手的情形么?”   年训不怀好意地瞪着他,道:“记得便怎样?”   社希言道:“上次咱们见面时,我对你的人才、武功和智慧,都非常钦佩倾倒,可惜形格势禁,不能与你论交。”   年训听了这话,心气较平,道:“此是过去之事,提之何用?”   杜希言道:“假如你从今以后,愿意改过自新,我们就可以化敌为友了。”   他说得很诚恳,一听而知出自肺腑,可使年训和孙玉麟都大吃一惊。   年训只征了一下,马上摇头道:“不行,我过不惯诸多拘束的生活。”   杜希言道:‘那不是拘束,而是尊重别人的各种权利而已,人类之所以能够存在,绵衍繁衍下去,全靠大家互相容忍,互相尊重。否则咱们与弱肉强食的禽兽何异?”   年训几乎要用手塞住耳朵,连连道:“算啦!算啦!这些话你留着说给你儿子听好了。”   杜希言叹口气,道:“我真想请教当世最智慧之人,看看如何方能使你改邪归正?”   年训仰天一晒,道:“我就是邪恶的化身,你要我归正,等如要我从世间消灭一般。”   杜希言面色登时变得很凝重,道:“我的确太多事啦!咱们闲话体提,言归正传。这回咱们再拚斗一次,瞧瞧究竟难行谁不行?”   年训道:“这话还干脆……”他的目光向院落望去,大概是瞧瞧聋大师有没有出现。   杜希言徐徐道:“你很忌惮聋大师,是也不是?”   年训觉得在这个敌手之前无须赖账,当下道:“是的,那厮阴阳怪气的,可厌得紧。”   社希言淡淡道:“他已带走那女子,目下大概已离开寺门了。”   孙玉麟大吃一惊,付道:“若然这是事实,自是不该说出。退一步说,纵然是假的,但如果对方信了,便能使他毫无顾忌,得以放手施为,总之,这绝不是欲求克敌制胜之际所应该说的话。”   年训亦狐疑满腹,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杜希言道:“我当然知道。”   年训摇摇头,道:“你也可算是莫测高深之久了。”   杜希言淡淡道:“我只不过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你亦有击败我的可能。如果聋大师一直威胁作,你心灵受制,武功亦当大为减色。”   年训道:“你为何拿性命朱开玩笑?”   杜希言道:“我绝无开玩笑之意,但其中的微妙道理你不必知道。”   他一直都以平淡踏实的态度语调,对年训说话。显示他的的确确是真诚不欺,其中没有玩弄什么阴谋手法。   年训宽心大放,“呛”一声拔出了长刀,左手亦拔出招扇,双目射出鹰隼般锐利光芒,盯住对方。   杜希言手中“月魄”剑斜指敌人面门,摆出门户,气势凌厉,剑式森严探峻,叫人莫之能测。   双方尚未真正交锋,已使全场杀气弥漫,寒风旅卷。   孙玉麟退回数步,但心念一动,跃上院墙墙顶,回头一瞥,但见院落空寂,房门大开,那位聋大师和姚秀娟,果然已失去踪影了   外面菜园传来一响金铁交呜之声,铿锵震耳,隐隐有龙吟虎啸的威势。   孙玉麟不必回头去看,已知道杜年二人,业已各尽全力拆解了一招。   他正要回首观战,然而总觉得院子里有一点不大对劲。他迅速扫瞥一眼,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孙玉麟心中不服气,忖道:“我走南闯北,未逢敌手,挣得了一份声名。这可不是凭武功就办得到的。以常理而论,我的观察力极强,经验丰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必能看出,但目下此院毫无异状,实是令人不解。”   菜园中的社希言和年训,拚了一措之后,各自心中有数,互知对方已用上全力,这一场激斗之中,将没有分毫的侥幸。因此,他们都各自极力激起旺盛的斗志以便击败对方,谋求生存。   这等生死之斗,单单是双方的杀机和气势,已足以使将帅夺志,三军辟易了。但见霎时间杜希言兔起鹤落地连攻了七剑,登时剑光四射,精芒夺目,锐烈的金刃劈风之声,使人入耳惊心。   年训虽然连连后退,但终于挡住了对方这一轮急攻,他气也不端一口,马上刀扇齐施,展开反击。   他施展的是鬼王魏湘寒嫡传心法,极尽诡奇变幻的能事,一番猛扑,竟把杜希言迫得退回了原地。   他们旗鼓相当地作了一番急攻硬拚之后,一齐改变战略,换作窥伺对方空隙的打法。因此,只见这两人迅快踏步绕圈,许久也没有发招。   孙玉麟忽而回头观战,忽而回头打量院落,几个人之中,居然要数他这个没有出手之人最为忙碌。   他一面利用回头打量的动作,监视情势,看看会不会有所改变。另一方面,他迅快地从各种角度寻思。   杜希言施展“天罡秘艺”,虽是气势凌厉,但空灵潇洒,叫人看了十分舒坦,年训的诡异阴毒,则令人看了生出畏怖之心,可是对比之下,亦不会逊色。   他们互绕了数圈,先后出手攻拆,已斗了七八招。   孙玉麟忖道:“这两人竟是旗逢敌手,看来今日之局,不是三五百招可以解决的了。”   但念头刚刚转完,忽见杜希言刷刷刷连攻三招,年训登时露出败象。   孙玉麟登时又喜又疑,喜的是杜希言已占了上风,大可宽心。疑的是年训何以突然间就露出败象?   他们这等一流高手拚斗,除非在很特别的情形之下,才会发生何错,要是很易出错,或者时时会失水难,那就不能称之为‘高手”了。   因此,年训突然间落了下风,情况不会常理。凡是不合常理之事,必定别有隐情。也许这就是一个圈套。   孙王麟忖道:“若然这就是年训的陷讲,故示破绽,以诱社希言入谷的话,打死我也不信,因为社兄的天罡绝艺,越斗越强,年训虽然全力以赴,到后来也未必保得性命,岂敢故意露出空隙?”   社希言这时得理不让人,挥剑凌厉迫攻,光芒飞洒,灵动接严,十招过去,年训已经手忙脚乱,出了一头大汗。   但见杜希言施展出一招“锦囊针”,剑势化为无比细腻,一针刺透了敌人刀圈,锋芒疾吐,刺中敌臂。   年训厉啸一声,惨烈刺耳,臂上血光冒起,“蓬”的一声,化作一团血雾,向杜希言扑去。   这时不论是杜希言也好,孙玉麟也好,都不必询问,已经明白这是年训施展的邪术,他甘受敌剑刺臂之险,为的就是用这些鲜血,使出邪法。   杜希言身形快逾掣电,向后挨退。   那团血雾没有扑中他,可是却宛如有灵性之物一般,向他追去。杜希言施展开身法,连连腾挪闪避,而这团血雾依旧紧追不舍。   孙玉麟只看得头皮发炸,毛发皆竖。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愤恨填膺,恨的是年训竟然毁约,施展这等邪法。   在他这等高手眼中,一点也不费事就看出那团血雾,已经迫近了不少。无疑的杜希言更难躲过此劫。   孙玉麟愤恨之中,又涌起了同仇敌汽之心。但觉热血沸腾,豪情侠气,上冲云霄,当下长啸一声,横刀矮身,便要向那团血雾扑去。   他身形欲起未起之时,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事实上当那人抓得他手臂之际,他已感觉到了,并且也因为嗅到一阵香气,是以得知这人是谁?   不然的话,那人焉能这般容易就抓得中他。   他转眼望去,果然没有猜错,那人正是曾经使他倾心神往的云散花。   她那张艳丽的面庞上,泛起惊疑之色,急急低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孙玉麟道:“杜兄正在危急之中。”   云散花道:“你下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孙玉麟道:“那有什么办法?”   云散花道:“你难道连危险也看不出么?”   孙玉麟道:“我焉能坐视不管?好歹先挡一下,杜见或者有逃命之机。”   他们对答了几句,虽然十分急促迅快,但社希言的形势,又危急了许多。   那团血雾,不但又迫近了许多,同时他也嗅到一阵血腥味,头脑间顿时生出昏眩之感,由此可见得如若被血雾扑上,定必当受不起无疑。   云散花更不打话,急急用手向年训一指,自己如一缕轻烟般,跃落菜园中。   孙玉群晓得她的意思要自己去对付年训,是以目光向那边掠过,马上发现年训双目半瞑,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他得到的印象是年训以全副心神,施展邪术,因而对身外之事,反而失去了所有的敏锐感觉。   这刻向他袭击,自然是最佳的时候,问题只在这个魔头不知有没有邪法护身?如有的话,如何对付才好?   孙玉麟实在没有时间考虑,甚至连转眼直看云散花的情形也来不及了,当机立断的纵身飞扑凌空掠去。   云散花身形落地时,已掏出了“丹凤针”,凤鸟的呼中马上吐出了一根细长的针,发出了一阵瀚瀚的红光。   她使个身法,挪到杜希言纵过来的路上。   杜希言一眼望见她和手中的丹凤针,更不迟疑,加快速度,向她这边急审,霎时已越过了她。   他的全力冲刺,使身后紧追的血雾,落后了一段距离,但假如不是有云散花之故,杜希言决计不敢这么做,因为他这一下冲刺,所耗的气力极巨,若是那么一下子不能生出新力的话,身形不免略略顿挫。这么一来,反而会有被血雾追上之险。   那团血雾向云散花卷到,一阵刺鼻的腥气,钻入云散花的鼻子内。她虽然已团住呼吸,但这阵血腥味,不但嗅得到,而且头脑也感到一阵昏眩。   她不禁忖道:“难道我的丹凤针,也抵挡不住这团血雾么?”   含头如电光石火,掠过心中时,那团血雾,已经漫体而过。   她除了一阵昏眩恶心之感以外,似乎还没有怎样。回头看时,不觉一怔,敢情那团血雾已化为千百缕轻烟,四下散开,修忽失去踪影。   那边年训传来一声惨哼,云散花连忙回头望去,恰好看见孙玉膀的大刀,从他的肋上拔出来。   孙玉群真怕又会出现另一团血雾,是以人随刀退,跃得甚远,看看可有异状发生。   年训发出惨哼之后,睁开眼睛,肋下鲜血喷溅出来,倒是没有化为可怕的“血雾”。他的目光阴森狠毒,恰好一阵劲风吹过,把他的头发吹得飘散下来,使得他的形状,变为十分可怕。   他缓缓的扫视社希言、云散花和孙王群,身形卓立如故,动也不动。   杜希言大步向他行去,剑横胸前。一直迫到他面前六六尺之处,但见他手中之刀和招扇,一齐堕地,这才略略放松了戒备,凝神查看对方的情况。   年训与他对视一阵,才移开目光,落在这刻已移到杜希言旁边的孙玉麟面上。   孙玉磷也凛凛生威的望着他,一点也不曾被对方阴势迫人的目光所化年训突然双眉一挑,怒声道:“孙玉磷,你以为你杀得死我么?”   孙玉喊道:“这话怎说?”   年训道:“我若不是大法被那贱人所破,你手中之刀,休想碰到我的身体。”   孙玉麟道:“也许你的话是实情,但本人所发的一刀,当时凝神一想,并已早已把生死荣辱,置于度外,是以使得神定气足,有无坚不摧之势。自问有生以来,这一刀已达至高境界。因此,你纵有护身邪法,也未必抵挡得住呢!   他气度豪性,口气诚恳,一听而知这是千真万确的话。任何人都会觉得,以他这等雄飞杰出之士,实在不须饰词目矜。   年训征了一下,这才把目光移开,转到云散花面上。   他的目光变得更为阴毒森厉,蕴藏着人间干仇万恨,牢牢的盯住了云散花。   云散花也居然睁大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与他对瞧,不但不曾怯惧,而且没有一点羞愧之色。   两人对瞧了一阵,在这个当儿,杜孙二人,都觉得不可做声。但为何不可做声?他们倒没有想出个中道理。   云散花淡淡道:“年训,你心中并非真的怨恨我绝情,而是在向我施展邪术。”   年训冷冷道:“你自家不认为是太绝情了么?”   云散花道:“假如我不是深知你的为人,又假如你不曾向我施展毒手,包括现下这一次在内,则我当然会自感愧疚,觉得对你不起。”   年训哼了一声,道:“狡辩,狡辩……”   云散花道:“你若是认定我是狡辩,那也没有法子。但我手中的丹凤针,绝不会骗我,早先你对我施展那种鬼哭般的邪法,以及现在你对我像魔鬼一般的注视,此宝都告诉我,你是在使用邪法加害于我。”   她略一停歇,声音变得很柔和,又道:‘我不知你伤势如何,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愿意为你包扎上药……”   年训道:“不必了。”   他肋下流出的血,已把他半边身子都梁红了。   杜希言叹息一声道:“凭良心说,你真是一条硬汉子。”   年训的目光仍然注视着云散花,可是早先那种仇恨狠毒之意,已逐渐减少。只顷刻间,他的目光甚至已变得相当温柔起来。   他道:“我现在才明白了,敢情我并不是全无感情的冷血之人。唉!我居然当真爱过你呢,真是愚蠢可笑得紧。”   云散花道:“如果你不是这么狠毒,我决计不会出手对付你的,唉!你可知道,刚才孙玉麟就曾经要仗义舍身,扑向那团血雾,香杜希言挡一下,让他得以逃走。”   年训道:“这关我什么事?不错,我承认他是重义气不怕死的豪侠,但你何以把他扯到咱们之间。”   云散花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明白么?试想像他和杜希言这等人,行事作风,与你是多么的不同啊?我当时不但被他的气概和义气所感动,同时也强烈地感到你在他们面前,是多么的卑鄙微小。因此,我当时觉得纵然出手杀了你,也不会怜悯可惜。”   她分析得如此精微透辟,把“人”的价值,表露无遗。有如放在天平上秤量一般,清楚分明不过。   年训一怔,道:“这一点我倒没想到。”   要知他虽然邪恶成性,可是道理还是懂得的。而且他虽然自有许多歪理,可以反驳对方。但他亦知道在云散花的立场而言,她又是对的。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高尚人格”的压力,竟是如此强大沉重,使他登时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当他生出这等感觉之时,杜孙等人,可就发现他身子开始摇晃起来,显然伤势甚重,已不克支持。   他们可能永不知道,这个邪恶的代表人物,并非是因身体的伤势而致如此,实是由于发现“邪不胜正”的道理,才会现出“崩溃”的现象。   云散花收起“丹凤针”,上前数步,一把搀扶着他,恰好使他没有摔倒在地上。   杜希言、孙玉麟都把兵刃归鞘,走近这个邪恶化身的人身边,瞧着他的伤势。   年训振臂道:“我站得住……”   但他的手臂软弱无力,没有弹开云散花的手。   云散花道:“你且坐下来歇歇。”   年训面色大见苍白,呼吸也变得短促起来,道:“不必了,我这就要长眠不起,那怕没有歇息的机会。”   他望向社希言,又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投身在江湖的恩怨争杀中?”   杜希言道:“我马上就要退出江湖,因此,我的家世籍贯,不必说出。但有些事却必须告诉你,那就是我所以会卷入江湖是非,直到今日杀死你为止,起因都是因为你。”   人人都一怔,尤其是年训,道:“为了我?你以前见过我么?”   社希言道:“没有,直到咱们交手时,我得知你竟是鬼王传人,才感觉到你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又等到前几天,云散花告诉我说,你本是个孤儿,由奶妈养大,这时,我才敢确定你是我欲找之人。”   年训苦笑一下,道:“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呢!”   杜希言道:“托我找你之人,是你生身之父,他曾经救了我家门一场大劫,因此,他的遗言,我家就选中我来代他办妥……”   他停歇一下,又道:“详细情形,不必多说了。总之,他老人家晓得你已被六指鬼王魏湘寒看中,所以要我先到天罡堡,找到天罡绝艺及丹凤针,然后才找你。”   孙玉麟道:“那位前辈虽是找对了人,但以事论事,你既不懂武功,却让你去天罡堡,岂不是太危险了?”   杜希言道:“那位沈伯伯说,由于多少年来,武林不知多少高手,都去搜寻过这两宗至宝,却均无所获,因此,他认为关键不在武功上。况且那天罡绝艺,若是落在已经有成就的人手中,反而效用有限。因为已练成武功之人,其势不肯也不能将从前所习得的功夫,完全抛弃。”   云散花道:“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杜希言道:‘因此,我孤身流浪江湖,专门研习土木之学,到处访寻明师。经过三年的艰苦,总算对土木之学,颇有成就。这也是何以能找得到秘室之故。”   年训面色又不大对劲了,但他勉强振起精神,道:“原来我本是姓沈的,只不知先父当日,有何遗言?”   杜希言征了下,才道:“他说,如果能使你回返正途,要我尽力帮助你,如果你执迷不悟,那就把你毁除。”   杜希言说这话时,觉得不易启齿,是以目光避开了对方。   谁知年训问过他之后,已经闭目气绝,如果不是云散花携扶着,他的尸体,便会倒在地上,发出声响。   孙云二人,都感到年训之父的遗言,虽是大义凛然,却不免有凄厉之感,因此,他们的目光中,不觉透出同情之意,望着年训的尸体。   孙王麟天生有领袖之才,擅长应付一切事务。当下立即从云散花手中,把年训领走,带到外面去埋葬。   社希言的目光回到云散花身上,起初尽是迷惆之色。过后才恢复正常,感激地道:“散花,多蒙你现身相救,不然的话,我和孙兄都非得死在他手中不可。”   云散花淡淡一笑,道:“这丹凤针本是你的,我来帮你,乃是份内之事,用不着道谢了。”   她做出解下丹凤针的动作,一面道:“此宝也还给你。”   杜希言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把丹凤计解下来道:“不,你留下吧!我反正用不着。”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这就离开江湖,大概永远没有再使用武功的机会,更别说这件至宝了。”   云散花记起了凌九重,这才想起还须赶去救他,当下道:“你的本领,得来不易,若然从此弃绝江湖,岂不可惜?况且六指鬼王魏湘寒还有一个儿子,隐迹于少林寺中,随时随地会兴风作浪,此人一日不除,武林一日不得平安……”   杜希言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我实在感到很烦了。”   只见云散花又把丹凤针解下,便又道:“你留下此宝,难道是一种负担么?”   云散花道:“是的,我身怀此宝,天下之人,永远不会放过我。虽然我可以不怕,但这无穷尽的烦扰,也就够受的了。所以我还是不要的好。”   杜希言摇摇头,道:“现在我们这些人,都不敢走单,连李天祥真人在内,都须结伴而行,你可知道是什么原故么?”   云散花把丹凤针递到他手中,道:“我不管是什么缘故,先还给你再说。”   杜希言郑重地道:“那是因为锡杖大师,也就是鬼王魏湘寒的儿子魏平阳,已经在我们周围窥伺。咱们这方面,已经死了一人,伤了三个啦!”   他把丹凤针递回云散花面前,又道:“收起吧!你需要此宝防身。”   云散花退开两步,道:“我不需要,如果我仍然留下此宝,我就永远都退不出江湖了。”   杜希言想了一下,点头道:“这话也是实情,我可没想到你要从江湖隐退。不过你须得知道,锡杖大师乃是少林寺目下前三名的高手之一,功力之深厚,以及绝世的智谋,任何人走了单,碰上他的话,那一定是杀身之祸!”   云散花一笑,道:“没关系,我擅长隐遁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她长长嘘一口气,下了决心地道:‘希言,你多多保重,我走啦!”   社希言面上也泛起了黯然情伤的神色,沉重地道:“再见,你也要珍重啊!”   云散花一转身,跃上墙头,她籍这个动作,遮掩起流泪的颜面,不让对方看见。   当她走出寺外,才知道自己敢情最爱的是社希言。其他的人,都没有法子代替他。因此,她宛如失落了颗芳心似的,茫茫然向前行去。   她的心神是如此幽怨迷们,以致一个人迅快地掩到她背后之时,她还没有观察。   当然这个掩到云散花身后之人,身手高绝,没有半点声息,换言之,此人行动宛如鬼魁,本来就令人难以察觉。   云散花心灵中倏然生出警兆,迅即回头瞥看。   可是已经太迟了,因为她已被背后之人,点住了穴道。是以刚刚看见那个相貌清秀的中年人之时,业已浑身瘫软,被那人抱住。   这个中年人动作之快,令人难以置信。只眨眼之间,云散花发现自己已经是在一丛树木之内。   对方让她仰卧地上,然后单足跪在她身边,俯首瞧看。   他那张清秀端正的面庞上,泛起得意自傲的笑容。   云散花一点也不怕他作进一步的行动,她只渴望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何要这样偷袭她?   以他的武功造诣,就算是公平决战,她知道也不是他的敌手。   那中年人看了一阵,才道:“你已认不得我了么?”   云散花不能言动,自然无从答覆,但她讶惑的目光,却已等如答覆了对方。   那中年人又道:“我就是魏平阳,咱们以前见过面,只不过被时我是以僧人面目出现的。”   云散花心头一震,忖道:“这人果然厉害,可惜我没听杜希言的劝告,若然我有丹凤针在身,他岂能奈何得我?”   魏平阳潇洒地笑一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伸手轻捏她的玉额,又道:“如果你丹凤针在身,我就不会问你下手了。”   他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虽然行为很轻薄,但却有一种别人所无的风流倜傥的味道,使人不会生出反感。   云散花叹口气,眼中射出绝望的光芒。   魏平阳惊讶起来,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道:“你可以讲话了,但不要叫喊,此地离那寺已颇远,同时我已制住孙玉麟,加上一个峨嵋派的青年,尽够杜希言忙上一阵了。”   云散花惊道:“你已杀死孙玉麟和黄秋枫么?”   魏平阳道:“还没有,因为如果下了毒手,社希言便全无牵挂,会马上来找我。”   他又控捏她的面庞,道:‘你刚才为何显得很绝望?”   云散花道:‘你这种人我知道得很清楚,虽然你在吻我,但马上就会杀掉我。总之,你是那种专做与表面动作相反之事的人。”   魏平阳惊讶地低声喝采道:“要得要得,你真是我的知己,这回我当真不会杀死你啦!”   云散花道:“你打算怎样做呢?”   魏平阳道:“待我去杀死杜希言,接着是李天祥等这些混蛋,然后才与你双宿双栖,你可愿意么?”   云散花道:“我只怕你会很快就对我发生厌倦,因为你正是那种人,任何兴趣,都很快就消失,所以我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不愿跟随你。”   魏平阳站起身,笑道:“你简直把我的为人看透了,但不要紧,我反而喜欢你,假如你是普普通通的女子,我也不会看中的。”   他拂一拂身上的灰尘树叶,然后道:‘我得赶去收拾杜希言了。”   云散花没做声,忖道:“他有丹凤针在手,你岂能收拾得了他?怕只怕社希言得胜之后,想不到我会被困此地,不来相救,我活活饿死……”   魏平阳仰天一笑,道:‘你的心意,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告诉你,你安心在此等候我就行啦!杜希言今日非死不可!”   云散花忍不住道:“为什么?”   魏平阳耸耸肩,道:“这道理很简单,是因为丹凤针在他手中之故,嘿!嘿!此针在你手中时,妙用无穷,但在他手中,情况就两样了。因为他的天罡绝艺,恰被此宝所克……”   云散花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见魏平阳转身走出,顷刻间已出了树丛。   她本想叫他回来,再说几句话。但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吃惊的设做声,敢情使对方忘记点住自己哑穴。这么一来,她起码尚有发出声音的自由。   在寺内的社希言,正因发现孙玉麟遭遇暗算而十分困惑和忙碌,当他起初发现孙玉麟穴道受制之时,曾经马上施展最快的身法,四下查搜敌踪。   其时魏平阳正与云散花说话,距寺甚远,是以杜希言自然找不到敌人的影子。因此,他后来就专心救治孙玉麟,用种种手法,想把孙玉麟的穴道解开。可是六指鬼王的嫡传心法,不比等闲,在武学上独树一帜,是以社希言虽然曾在天罡堡内,博阅各种武林秘要,仍然感到无计可施。   他不久便又发现那黄秋枫也是被人另行点厂穴道,情形与孙玉麟一模一样。这等情形之下,使他晓得魏平阳已经潜入此寺,是他做的手脚无疑。   他忙了一会,仍然无功,不禁叹一口气,站起身伸个懒腰。   这刻他乃是在一间禅房之内,孙黄二人,皆被他移到房中的床上。   窗外突然有人道:“先生何故叹息不已?”   此人口气平和而斯文,杜希言转眼望去,但见门外数尺处的台阶边缘,站着一个清秀文雅的中年人。   杜希言第一个念头是:“此人必是魏平阳无疑。”转念中又忖道:“恐怕不对吧,魏平阳那得如此斯文?”接着再想道:“这可也说不定,他假扮僧人,在少林寺混了十几二十年,也不曾露出马脚,可见得此人很会装腔作势。”   他本来见过锡杖大师,但觉与此人的面貌轮廓,毫无相似之点,一时之间,当真难下判断。   那人斯斯文文地笑一下,又道:‘先生的面色变化甚剧,只不知是何缘故?”   杜希言道:“我……我没什么……”   他忽地恍然大悟,怒声道:‘你就是魏平阳,是也不是?”   那中年人反问道:“先生何以作此猜测?”   杜希言定一定心神,道:“因为你的行径,大异常人。其次谦虚过甚,口口声声称我为‘先生’,而又不问我姓名,只关心我心情变化。因此,除了魏平阳之外,再也不会是别的人了。”   他的分析,诚然尚可加以反驳,但对方似乎不想再罗唆下去,当即轩眉一笑,道:“猜得好,本人正是魏平阳。”   杜希言细细打量他,一面走出房外。   他的步履坚定,面色严肃,使人猜测不出他会不会突然出手,因此,连魏平阳那么老练狡诈之人,也不敢托大,迅即退到院中。   杜希言道:“魏平阳,你来得正好。你可愿意晓得我见到你之时的感想么?”   魏平阳飘逸地耸耸肩,道:“愿意得很,请说吧!”   杜希言道:“以你的外型,参以你隐秘毒辣的行径和手段,一块儿想,果然是一代魔头的派头!”   魏平阳道:“这是你过奖啦!其实我比起年训弟,还差得远啦!   杜希言摇摇头,道:“不,他终究是年纪轻,火候未足,所以眼中还有邪恶的光芒闪动。但你已完全收敛,谁也瞧不出你是天下间第一恶人!   魏平阳这时才泛起得意的笑容,道:“唉!你评论精辟之极,冲着你这一点,我杀价之时,尽量叫你少受点罪就是了。”   社希言眉头一皱,道:“你这话难道不嫌有点夸大么?”   魏平阳道:‘你若是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本人唯有以事实来证明了。”   杜希言胸中涌不起杀机,因为他本拟从此隐遁,不再过问魏平阳之事,好在少林寺已知这魏平阳的秘密,因此,虽然魏平阳是该寺三大高手之一,但是少林方丈大师出马,加上武当派的青宿名家,定然不成问题。   他既起不了杀机,则出手之时,气势方面已输了一筹,是无可置疑之事。这一点他自己当然晓得。   魏平阳掣出兵器,乃是一支四尺长,金光夺目的“鬼手”,此是极厉害的外门兵刃,也是鬼王一派的标记。   他踏前两步,冷冷道:“杜希言,你亮剑吧!”   杜希言道:“我不想动手,假如你肯把解开穴道之法见告,在下为他们解穴之后,马上退出江湖。”   魏平阳断然道:“不行!我非取你性命不可广杜希言道:“你不一定能赢我呀!   魏平阳道:“多说无益,我自有我的把握。”   社希言已感觉到对方凌厉森杀的气势,益发强大,心知如若不掣剑.而被他完全抢制了机先的话,那时可能连十招都走不满,就得丧命。   他毫不迟疑,迅即掣出月魄剑。   但见精芒划空,寒气侵面。社希言不暇深思,挥剑招架。   魏平阳胸有成竹,这一出手,马上使出全力,一派进手招数。他的身法,快逾掣电,真是鬼魁一般,在杜希言的四方八面,环攻不休。   单单是这等情势,杜希言已不易应付。因为魏平阳不但武功精深绝伦,兼且夺得了主动之势。   反看社希言,既没有斗志,已失了先手。只论真正武功,他就不易平反败局了。更何况他怀中的丹凤针,对他练成的“天罡绝艺”,有相克之性。时间略久,他受克制的弱点就会呈露出来。   杜希言竭力抵御,但脚下禁不住一步步后退。   一直退到台阶边,他仍然禁不住后退之势,只好倒退着踏上石阶。   他登上第三级石阶时,已经得到居高临下之势。这一天然上的优势,使他略略稳住了阵脚。   魏平阳继续仰攻,分毫不让,口中发出嘿嘿的冷笑声。   杜希言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武功,实在精深超妙之极一可是他那阵冷笑声,却激起了他的愤怒。因此,他的斗志陡然涌起,塞满了胸臆间,气势随之而暴盛,抵消了对方的森森杀机。   他大喝一声,手中之剑一连使出“日重轮势”“通玄势”和“玲球势”三招,但见剑光潮涌,精芒电射,眩人眼目。   魏平阳居然被他冲退了五六步,两下又在平地上争锋。其实这正是魏平阳所希冀的,第一点,他情愿对方施展全力,冲落院中,使自己不要再继续仰攻。第二点,他希望对方出全力之时,丹凤针忽生妙效,使他的武功受克而露出致命的破绽。   他们在院中激斗了二十招,杜希言果然在招式之中,忽露破绽。   魏平阳河等高明,右手的鬼手边住了对方的剑势,左手已深入剑影中,施以恶毒的一击。   他这一记虽未完全得手,但指尖已拂过对方胸际,杜希言但觉阴风透体,四肢冷得几乎麻木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跃退五步,魏平阳没有马上迫上去,因为他想观察一下,这一记阴风指力,对杜希言做成何种损害。   杜希言的表情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双手持剑,作出想把宝剑拗断之状。魏平阳虽然老练奸猾无比,这么一来,却也不禁怔住了,怎样也测不透杜希言为何要把宝剑拗折?   说也奇怪,杜希言忽然中止了拗剑的动作,道:“魏平阳,你敢是确信今日,必能取我性命么?   魏平阳道:“不错!   社希言道:“那么你把解穴之法告诉我,我凭你解穴的手法,就能参悟出击败你的方法。”   魏平阳心中一万个不信,但他终是老谋深算之人,是以不肯轻率作答,仍然想了一会,才说道:“岂有此理!   杜希言傲然道:“你如果不信,那就说出解穴之法。”   魏平阳下了决心,道:“好,你在‘不容’‘太乙’‘外陵’三穴上,推拿敲拍,即可见效。”   社希言退后两步,道:‘戏也不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但姑且算是真的,暂时不去管它。另外有一件事,谅必你也希望知道的。”   魏平阳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已提聚真力,蓄势待发,他估计过这回的一击,定可将对方立毙于当下。   因此,他特地再与对方说话,一来他果然想听听那是一件什么事。二来他出手的时机,将选择在对方完全意料不到之时。也就是说,他打算让对方讲到紧要关头之际,认定他不致于出手,但他偏在这刻出手。   此是老谋深算之人,最稳妥的做法,一百次也不会有一次失手。   只听杜希言道:刚才我想把此剑拗断,你当已看见了,是也不是?”   魏平阳道:“看见了,那是什么意思?”   杜希言道:“我已挨了你一记阴风指力,感到气机雍滞,一时之间,似是失去了任何抵抗之力,你可知道?”   魏平阳道:“此是本门指力股强之处,我如何可不知。”   杜希言道:“当此之时,我心中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只有等死而已。谁知突然发生了两件事,使我得到生机。可是假如您不让我有喘息之机,我还是没有办法。”   魏平阳感到大奇,因为在那一刹那间,居然会发生两件事,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当下道:“那是两件什么事?”   杜希言道:“第一件是我忽然恢复了精力,可以略为抵拒你的反击。可是如果有再多一点时间,自然更妥。”   魏平阳冷冷道:“你现下不是已得到了么?”   杜希言道:“是的,这是我怀中丹凤针的妙用。不过,如果再与你拼下去,这枚丹凤针,又会发挥奇异的力量,使我在某一招失手,被你所乘,”   魏平阳道:“究竟你要说明什么呢?”口中说时,心里思忖道:“原来他也晓得丹凤针与天罡绝艺相克的奥妙。”   杜希言道:“你认为十拿九稳之故,无疑是因为得知丹凤针在我身上。这一点证诸你及时向孙玉麟见施以暗算,可知你曾在暗中窥伺……”   魏平阳运:“我只要听下面的话……”   社希言道:“别急。别急、你瞧。”   他以手指指点对方身后的方向,显然是在屋顶上。   魏平阳头也不回,冷冷道:“若是有人赶到,叫他们说句话来听听……”   话声未歇,一股森杀凌厉的气势,已涌出去,罩住杜希言。换言之,若然后面真的有人,还须开口出声,他才相信。不然的话,他根本不加理会,便要全力向社希言出手了。   突然间一声朗朗佛号,传将过来。余音线绕,生似此寺之中,有无数僧人在应和一般。   这等威仪气派,真是叫人作梦也想不到。   魏平阳仍是头不回,刷地一跃,落在斜对面的墙边。他身形落地之时,已掉转身躯,变成以背靠墙,面向佛号来路及杜希言等。   他目光一转,但见对面屋顶,站着一排四个僧人。   这四名僧人,两名年纪甚老,两名尚属中年,但都具有赫赫威仪,气度出众。   魏平阳当然认得这些僧人,敢情两名老僧之中,其一霜眉拂颊,面目慈祥,但亦有一股慑人的威仪。他就是少林寺当今方文天慈大师。   这位天慈大师不但道高德重,天下武林莫不敬仰。论起武功,自从十五岁出道以来,战无不胜,久已名震武林,公推为天下第一高手。目下在少林寺中千余僧侣,虽然不乏天资颖悟之士,可是没有一个不是感到这位方文的武功,实是深不可测的。   即使名列三大高手之一的魏平阳,亦对这位天慈大师,感到无法测度,这正是何以他多年来,都不敢兴风作浪之故。   在天慈大师身边,就是另一位高手天机大师,乃是天慈大师的师弟。   其余两位中年大和尚,便是少林护法高手,一个法号“日照”,另一个法号“日惹”,但有万夫不当之勇。   天慈大师道:“锡杖,这是你本来面目么?”   魏平阳没有开口,游目四顾,但见另外三间屋顶,并没有别的人现身。   虽然如此,魏平阳的心情仍然没有轻松一点。   日照和尚洪声道:“锡杖,方文大师的话,你听到没有?”   魏平阳迟疑了一下,才道:“听见了。”   天机大师接口道:‘那么你亲口告诉我们,你现下呈露的,可是本来面目?”   这时连杜希言也感到这轻谈的一问之中,似乎蕴含着深奥的玄机。   魏平阳沉吟一下,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的话乃是向天机大师发的,似乎他不敢与天慈大师对答。   不过天机大师也够人瞧的,他虽然高高瘦瘦,面色黝黑,可是另具一种智慧的气度,那对锐利明亮的眼睛,好像能够看透别人的心似的。   天机大师徐徐道:   “本座闭关多年,虽然与你见面甚少,但印象却颇为深刻。因此之故,对于你现下这副面目,是真是假,颇感兴趣。”   魏平阳听了之后,发现仍然不得要领,但他没有追问下去,仰天一笑,道:“本人居然能使方文大师,以及天机大师联袂赶来,总算是很被你们瞧得起了。”   日慧和尚突然插口道:“锡杖,你别忘了咱们方文大师,慈悲度世,菩萨心腹,因是之故,才会特地破例开关,亲自赶来。”   魏平阳做道:“住口,除了方文大师之外,谁敢自夸足以对付本人?”   他忽然显出气馁的样子,目光转到天机大师面上,道:“当然天机大师可以代管方丈大师之劳。但你们两位都在关内,我可没料到竟把你们两位都惊动了……”   社希言听得明白,敢情魏平阳在少林寺中,只忌惮这两位高僧。但以为他们既是闭关,大有余暇活动,是以才乘机下山出手。   此外,他也瞧出那日慧大和尚,与魏平阳交情不错,是以早先才插口提醒他,说是方丈慈悲度世等语,这些话之中,无疑必有玄机。   他不知道魏平阳身在局中,能不能会悟此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魏平阳这个魔头,今日居然尚有一线生机,问题就在他如何应付得法,而这一线生机,必定不是能够突围逃走,而是刚才所说的“玄机”中?   现在似乎已没他的事了,杜希言收起宝剑,跃上屋顶,俯视着这一幕的上演。   天慈天机两位大师,都不作声,静静地瞧着魏平阳。   魏平阳忽然感觉到,自从社希言一退出这个院落,马上就发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生似是有一张无形无声的“天罗地网”,撤将下来,把他罩在其中。不论他想往那个方向遁逃,都似乎逃不过天慈天机两大高手的截击。而且,最可怕的是他深心中,泛起了无力反抗的感觉。   这已是武道中至高无上的法门,那天慈天机两人,单单以本身的潜力,都能令对方失去了抗争的勇气。   魏平阳念头一转,突然仰天大笑,道:“本人今日能使方丈大师和无权大师,联手对付于我,真个是死亦无憾了。”   日照和尚道:“这话你已说过啦!”   魏平阳道:“但此一时也,现下他们两位,合力布下了天罗地网。倘若只有一位出手,只怕还是免不了要动动手,拼上几招。”   天机大师道:“锡权,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   魏平阳已于真万确地计算出无法力抗,当下丢掉那支“鬼手”,发出“呛啷”的声响。   他道:“我如果讲真话,你们只怕不信。”   魏平阳接言道:“这一副面目,不是真的。”   社希言听了一怔,付道:“奇了,这副面目,应该是真的才对啊!”   只听天机大师平静如常地道:“这样说来,本座竟是猜对了。”   魏乎阳耸耸肩,道:“可是你仍然猜不到我本来面目,会是怎么的一副样子。”   天机大师接口道:“怎会猜不到,你的真面目,就是在本寺中与大家相见的那一副。”   这话一出,不使杜希言发楞,连魏平阳也征了一下。   .他道:“你如何会作此想?”   天机大师泛起微笑,但那是慈祥和蔼而又亲切的笑容。这一刹那间,他那迫人的智慧的目光,生似也减少了大半锋芒。   他徐徐道:“你若不以本来面目,焉能瞒过本座双眼。可是,正因你在本寺多年,并未作伪,言行检点,作孽大受限制,所以今日尚有悔改的机会。”   魏平阳身躯一震,瞠目无语。   要知他在少林寺中,做了多年和尚,董染已久,对于许多道理,他不但已知,而已印入他的意识中了。只不过他不肯当真奉行而已。   现在天机大师的“悔改”两字,听起来简单,但在魏平阳却晓得包含意义甚多,不但能够活命,甚至还包括“向道成佛”的机会在内。   他突然间感觉到说不出的感动,一股温暖之流,泛滥在他心田。以致他突然间抛开了切身大问题,念头转到一些琐碎的日常往事上。例如同门中的师伯,多隼来给他的温情和敬重,以及同门内那种安宁括温的气氛等等……   他忽然跪下来,双膝在地上撞击出“咯”的一下响声。可见得他这一跪,亦大有讲究,显然是费了极大的气力。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一跪下,就等如改邪归正,真心皈佛。因此,他必须挣脱‘邢”方的束缚力量,这就是他下跪之际,为何须得使出气力了。   杜希言隐隐俗得此理,眼看魏平阳俯伏在地上,身体的形状,已表达出他心中的无尽“忏悔”。   他高声道:“恭喜大师,成此无量功德!”   天慈大师道:“杜施主这趟入世,消除了一场浩劫,功德之大,非是我等出家之人,所能比拟。”   天机大师身形如行云流水一般,飘然移到杜希言身边,合什道:“老袖谨代表敞寺,向杜施主敬致谢忱。”   杜希言连忙深深躬身,还了一礼,道:‘叫、可岂敢当得大师的过奖。”   天机大师道:“好叫杜施主得知,锡杖犯了戒律,返寺之后,仍须议处,他所种之恶因,往后仍须亲自化解孽果,这不是别人能够代得他的。”   杜希言道:“佛门最重因果,这一点小可省得。”   天机大师道:“那么老袖等这就启程返寺,一切经过,敝寺自会分函转告有关各派,异日杜施主若是经过寒山,还望枉驾见临,敝寺自当竭诚欢迎。”   杜希言谢过之后,又遥向天慈大师行礼道别。   转   眼之间,这少林寺的四僧,带了魏平阳离开此地。杜希言赶快到房中,按魏平阳所说的方法,替孙玉麟黄秋枫解开穴道。孙黄二人回醒,听了这一番经过,都感到不知从何评论才好。   最后孙玉麟道:“这个消息,我们赶快去转告李真人吧!他们一定等急啦!”   孙黄一同走出寺门,杜希言露出如有所思的样子。   孙玉群觉得奇怪,问道:‘世兄怎么啦?”   杜希言道:“我忽然想到,云散花和凌九重,会不会结合为夫妇?”   孙玉麟虽然曾经恋慕过云散花,但一来他已和黄华订了终身,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孙玉麟都不能遗弃她。二来他一直是自制力极强之人,等闲不易从他面上,查看出任何表情。   黄秋枫却揪然色变,盯住社希言。   孙玉麟发觉了这情形,马上晓得这位青年英恢,也曾堕入云散花所布的情网中。他心中泛起一阵摘意,付道:“云散花真了不起,使得这许多男人,都为她牵肠挂肚。假如她嫁与凌九重,以凌九重的为人,将来多半不会幸福。如若嫁给黄秋枫,她必可得到一个温暖正常的家庭,看来我须得帮黄兄一点忙才行。”   他道:“云姑娘现下在什么地方?”   杜希言道:“我不知道,我正要找她。”   黄秋枫问道:“她已离开多久?”   杜希言道:“她把丹凤针还给我之后,就独自去了。现在我想把丹凤针还给她……,,他的话声相当响亮,使人疑是他故意提高声响的。   孙玉麟道:“假如她嫁给凌九重,这宗宝物,可别送给她。”他和杜希言并排而行,这时暗暗用手肘顶了杜希言一下,接着道:“杜兄,你须得去接余小双姑娘,我则去探黄华,都不能分身,不如把丹凤针交给黄兄,请他代劳,找到云姑娘。不过必须看准她不会嫁给凌九重之后,此宝方可交出。”   杜希言顿时会意,道:“此计甚妙,她万万想不到此宝是在黄兄手中,因此,她若然决不嫁给核九重,则可知她不是为了此宝而不嫁……”   他马上将丹凤针取出来,交给黄秋枫,道:“我们分三路走,若是我与孙兄这两路碰见她,就没法与她一同转往庐州,据我所知,凌九重中了暗算,尚在庐州,云散花必会前往.了却这一宗事情的,黄兄你可直赴庐州,或者能在路上碰见。”   黄秋枫当下取道向庐州行去,杜孙二人同行了一程,才始分手,临别之时,孙玉麟问道:“杜兄,你认为黄兄与云姑娘可有结果么?”   杜希言沉吟一下,道:“云散花刚才跟踪咱们之时,已把我们的话听去,我想,至少她深深感到我们都瞧不起凌九重,所以多半不会嫁给他,至于会不会嫁与黄兄,那就难说了。”   孙玉陕道:“我也是这么想,唉!人生遇合,莫非缘份,咱们也管不了这许多。不过云姑娘突然在后面跟踪咱们,却是很奇怪的事。”   杜希言道:“她一定曾被锡杖大师揭下,后来锡杖大师随同天慈返寺时,顺路去把她放了。”   孙王群道:“原来那时你已发现她的踪迹了,好吧!咱们就此别过,你杜兄与余姑娘的一盅喜酒,可别忘了通知小弟……”   杜希言笑一笑道:“小弟一定邀请孙兄,那时见面,大概就可以得知云散花和黄兄的结果……”   两人一笑揖别,各奔前路。不一会,两个人身影都已隐没在旷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