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空刀 2   绿衣少女亦是笑疼了肚子,一面拍着胸口一面娇声道,“笨蛋,沈大小姐当然是什么也不用怕了。”   秀才似是被绿衣少女的半嗔半怒弄得晕头转向,“为什么什么也不怕?”   绿衣少女眼波转处,看到秀才衣襟左下角绣得一个小小的“散”字,心念电转,反问道:“你可是江南第一大赌楼快活楼楼主散万金的那个宝贝公子散复来么?”   秀才再愣,“你怎么知道?”他似是突然变聪明了,“你又是谁?”   绿衣少女见自己一语言中,果然不枉临出门前死记硬背下来的江湖典故,心中大是得意,一根葱指点着自己的鼻尖,悠悠道,“你若是散复来,我当然就是沈千千了。”   二、*炊   祝嫣红在生火。   祝嫣红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样的事,她身为江南大儒祝仲宁的宝贝千金,从小便是衣食无忧,随众前呼,婢仆后拥。   可是现在,她却在厨房中为了这一灶怎么都点不燃的火而发着愁。   五剑山庄只剩下了盟主夫妇和八大护法,再加上新来一个叶风,他们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好汉,他们当然不会为了一顿饭而亲自下厨。   可是,并不是江湖上的人就不用吃饭,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像练成绝世武功般几日不饮不食的。所以,这十个好汉与一个闺秀的伙食只有让祝嫣红来负责了。   祝嫣红并不是不会做饭,相反她的女红烹饪都是相当有名的,有时心情好时甚至会亲自给雷怒做几样小菜,看着丈夫狼吞虎咽的样子,她会觉得很满足。   可是,她不会生火,她甚至不会切菜,那些都是下人提前做好的。她从来都是把做菜当做是一种艺术,而不是生活的必需。   你见过磨枪的将军吗?你见过研墨的画匠吗?   那么你也一定没有见过点柴生火的大家闺秀了。   她开始有点后悔昨天让几个忠心的婢女离开五剑山庄了,她甚至连从小带她长大的乳娘邓妈也没有留下。   她虽然不会丝毫武功,可她知道那一方黑黝黝的令牌代表什么,她不想让其它人陪她送死,更不想因此连累自己的父亲。   而她自己——既然嫁给了这样的丈夫,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雷怒叫她离开五剑山庄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时,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她当然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还是留下来了,她不懂什么江湖义气,可自幼饱读诗书的她知道什么是从一而终,什么是患难与共。   她只是让几个婢女将三岁的儿子小雷带回了娘家,而她自己,坚决地留了下来。   看到自己决定留下时丈夫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觉得她一点也没有后悔。   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所以她才更不能在此时离开!   祝嫣红将几捆柴禾堆在灶底,拭拭汗珠,擦着了火石,然后学着下人往火下吹气,一阵烟倒卷过来,熏得她的双眼生疼。   火还是又熄了,不知是烟熏的缘故还是什么,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一双白净秀气的手不容置疑地接过她手上的火石,轻轻擦着,点着了火摺……   叶风!   祝嫣红呆了一下,她没有想过叶风会在此时出现,她以为这个虽然年轻却早已名满天下的刀客是绝不会出现在厨房的。   可他就是出现在厨房里了。   祝嫣红呆呆地看着那个适才在风凛阁中威武的不可一世的身躯趴在地上,对着灶底缓缓地吹着气,火苗腾腾地燃起,越来越烈。   叶风直起身来,微微笑道,“记得我第一次生火造饭时,也是像你般手忙脚乱的。”   他知道自己的“手忙脚乱”?他看了很久了吗?刚才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岂不是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祝嫣红突然觉得脸红了,像是掩饰什么似的轻轻地问,“你也要生火做饭吗?”   叶风大笑,“你当我是不食烟火的神仙吗?不吃饭岂不是要饿死了。”   祝嫣红的脸更红了,“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在酒楼中……”   叶风淡然道,“我第一次生火做饭时才九岁,那不过是在一个荒野中,哪有什么酒楼。”   祝嫣红的心轻轻一颤,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叶风笑道,“明日我们便去苏州城最大的酒楼中大吃一餐,也免得夫人亲自下厨。”   祝嫣红点点头,“你怎么会来这里?”   叶风潇洒地一笑,“夫人是问我为何来五剑山庄还是问我为何要来厨房呢?”   祝嫣红一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她的脸更红了。   见了祝嫣红的表情,叶风像是解释什么一样连忙道,“其实我来厨房是看看山庄的饮食,现在将军的人马随时可到,要防止敌人在饮水食物中下毒。”   雷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叶大侠说得不错,我确是疏忽了这一点,明将军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自有精于下毒之人。以后井水中要养活鱼,食物都应吃活物……”   不知怎地,乍然听到丈夫的声音,祝嫣红的心头一震,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涌上来,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满室的炊烟悄悄地将她团团围住,刹那间好似什么也看不清了。   三、*局   沈千千在笑。   看着散复来一脸惊愕呆呆看着自己的样子,她无法忍住自己的笑容。   身影倩倩,笑容浅浅!   她知道自己很好看,笑得时候就更好看了。   她笑着听水儿一路数落着散复来这个“呆子”。   于是她就想到了另一个“呆子”——那个让她千里迢迢从海南落花宫赶到江南,又急急忙忙地从杭州赶到苏州,为了能再见上一面的“呆子。”   于是她笑得更甜了。   那快活楼为江南第一大赌楼,每日均有四方赌客来此豪赌。   楼主散万金为人爽勇仗义,人如其名,又嗜好巨赌,一掷万金而面不改色,沈千千早有所闻,只道其子必是一个仰仗父威的纨绔子弟,却没料到散复来是这般胆小怕事之人。   散复来倒也不是一个迂腐的秀才,初见沈千千时的拘谨渐已无存,一路上咬文嚼字、引经据典,沈千千虽是有时听得大皱眉头,却也觉得有趣。   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气闷。不多时来到苏州城外,见前面果是有大群官兵封道盘查。   散复来越行越是脚软,压低声音道,“不瞒沈姑娘,我实是身怀巨款,若是按照这些官兵抽税的惯例,只怕就是要缴几千两银子,那也罢了,最怕这些官兵见财忘义,将我杀人灭口毁尸消迹,沈姑娘既是有办法,好歹救我一救。”说到最后,连声音也在发抖了。   沈千千有意逗他,“公子这么说不怕我先来个见财忘义、杀人灭口吗?”   散复来一呆,似是才想到这一点,讪讪道,“我见姑娘如此清丽绝俗,温婉柔弱,想必不是恶人吧!”   沈千千听他直夸自己的美貌,更是用上了对自己绝不相称的“温婉柔弱”,心中得意,“放心吧,到时让你见见本小姐的手段。”   果然有一个官兵前来盘查,沈千千从怀中拿出一块事物对那小兵亮了一下,“快快通报你们长官来迎接本小姐,不然耽误了本小姐的大事要你好看。”   那官兵见沈千千一副有恃无恐大有来头的样子,不敢怠慢,飞速通报。   散复来本是以为要硬闯关卡,早是心中忐忑,只是在玉人面前不敢直承胆怯。这下才知道沈千千原是另有法宝,方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问道,“那是什么?”   水儿解释道,“昔日皇室宗亲武明王来我落花宫,与宫主相交莫逆,亲赐‘龙影玉’,此玉天下共有五块,是皇上老儿分赐五位亲王的信物,可比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这些小小的官兵见到了只怕会来叩头赔罪呢。”   散复来大喜,“沈姑娘为何不早说,害得我这一路上提心吊胆。”   沈千千哈哈大笑,“要不怎么能显得出本小姐的手段。”   果然那官兵中的长官一路赔礼,将三人直送入苏州城中。   进了城的散复来气势大不相同,力邀二女去府中作客。   沈千千道,“我们本是来苏州城中找人的,下次再去你那里吧。”   散复来一拍胸口,“在这苏州城中那有我找不到的人,沈姑娘尽可放心,先到我府中小坐片刻,找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沈千千笑道,“只怕你的面子没有那么大,请不到人家来。”   散复来哼声道,“什么人能有这么大架子?”   水儿以指按唇,嘘声道,“散公子好象变了个人呢,看来地头蛇就是不一样。”   散复来面上一红,分辨道,“我是说那人至少应该来拜见沈姑娘才对,怎么能让沈姑娘去找上门去,真是有失礼数。”   沈千千心中一动,想到那个“呆子”似有情似无情,从来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可恶——自己千里迢迢来苏州,且看他要如何面对自己?会不会亲身来见?   当下沈千千道,“也好,反正天色尚早,你便请我吃早点吧。”   散复来大喜,“不若我们便去家父所开的快活楼。”   沈千千大是意动,“母亲是从不让我去赌楼的,去江南第一大赌楼见识一下是最好不过了。”   水儿惊叫一声,“小姐,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沈千千大咧咧地道,“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莫非散公子会说吗?”   散复来连声道,“我怎么敢说,再说沈姑娘只是去尝尝我快活楼的早点,又不是去赌。”   那快活楼共分四层,一层是大堂赌厅华地厅,二层是迎接一般大赌客的丽人堂,三层是专让豪门贵客参赌的仰天阁,四楼则是供豪客专事休息的澄雨馆。   三人坐在四楼澄雨馆,凭栏临窗,远远望去,晨雾中的苏州城尽现眼底,天下驰名的名园秀林氲氤若梦,美不胜收。   散复来先是给二女一番介绍,再令人加茶添水,端来无数小吃精点,排了满满一桌子,力尽地主之谊,殷勤备致。   沈千千赶了一夜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顾不上参观早想一睹的赌楼,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想着终于来到苏州内,与那个“呆子”即刻可见,不由芳心乱跳。   散复来举杯道,“这是苏州虎跑泉所冲的上等龙井,小生且以茶代酒敬二位姑娘一杯,以表谢意。”   沈千千心有所思,漫不经心地与水儿散复来碰杯,一饮而尽,“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散复来又问道,“姑娘要见的人在什么地方,可给我一件信物,我亲自送到那人面前,领他来见姑娘,如此可好?”   沈千千随口答道,“他若见了我的‘龙影玉’,自然就知道是我来了,介时就麻烦散公子了。”   散复来问道,“姑娘可有把握让他亲自来吗?”   沈千千心中微颤,直到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占有什么位置,他知道自己来了苏州是立即放下手边的事前来相会还是置之不理?她对自己实在是没有一点把握……   心下一横,既来到了这江南第一赌楼,好歹就狠狠赌一把。嘴上兀自强硬道,“他要是敢不来,我就打烂他的……嘻嘻。”   散复来拍手大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沈千千奇道,“你放心什么?”   散复来面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我既然给叶风设下这个相思局,他若是不来岂不是有负我的一片苦心?”   沈千千大惊,拍桌而起,却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   “咣当”一声,水儿已是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沈千千一声娇喝,手探入怀内,去取落花宫名震天下的独门暗器飞叶流花。   散复来动了,这个看起来似是不通一点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秀才这一出手疾若闪电,手上的筷子沿着沈千千的脸到肩到手,从迎香、承泣、肩井、曲池、三焦、虎口一路点将下来,快得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沈千千的手刚刚碰到飞叶流花,便再也无力寸进。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对自己满怀惊艳、一脸胆小怕事的散复来是何等一个高手!   好毒的一个相思局!   沈千千已来不及回想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故,心上涌起一阵澈骨的寒意,自己莫不是要害了叶风吗?   一刀碎空,相思也空!   叶风啊叶风,你可知道如何解这个局吗?   四、*破*   雷怒与叶风并肩默默走在五剑山庄的花园小径上,均是一语不发。   叶风适才被雷怒碰见与祝嫣然在一起,虽是心下坦荡,却也有些不自然。   雷怒看着一朵花从枝头上慢慢飘落,终于开口道,“叶兄仗义相助,雷某心中甚是感激。”   叶风见雷怒并未将适才的事放在心上,心下释然。他本是洒脱之人,当下朗朗笑道,“盟主不用多礼,江湖上谁不知道叶风最喜欢做的就是与明将军作对的事。”   雷怒缓缓问道,“叶兄可愿让我知道其中缘由吗?”   叶风面上掠过一丝痛苦,苦笑道,“非是不想让盟主知道,实是不愿回忆。”   雷怒点点头,“我可不是怀疑你,只是这一次五剑盟与将军相比实力悬殊,我心中实是没有一丝把握,不想让叶兄亦陪我陷此绝境。”   叶风淡淡道,“我从不做十拿九稳的事情,因为那毫无挑战性可言。”   雷怒沉思良久,“你可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叶风直言道,“盟主请指教。”   雷怒道,“第二道将军令给你截了下来,明将军必忍不下这口气,但这几日却又毫无动静,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叶风笑道,“此为明将军的高明处,却也是一个大大的破绽。”   雷怒奇道,“此话怎讲?”   叶风道,“明将军无非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支持盟主,到时候再一网打尽,立威于天下。可他忘了,江湖上血性男儿大有人在,若是众志成诚,同仇敌忾,只怕以将军的实力也未必能轻松应付得下来。”   雷怒叹道,“不瞒叶兄说,将军令一至,五剑联盟立刻土崩瓦解,我这才亲身体会到明将军在江湖上的威势,人人皆要避其锋芒。现在的五剑联盟名存实亡,我手上的全部实力也就是你所看到的了,这一仗何异于以卵击石。”   叶风道,“盟主可想过如何应变吗?”   雷怒道,“我现在心中很乱,既不想手下陪我送死,又不愿就此服膺于明将军,唯有静观其变,届时就算力战身死,也让世人知晓我雷怒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叶风悠然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盟主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法吗?”   雷怒一呆,“我若是带手下悄悄离开江南,虽是可保性命,可如此一来五剑联盟从此再也不能在江湖上抬起头来,虽生犹死,还不若轰轰烈烈地与将军硬撼一场。”   叶风笑道,“盟主过虑了,将军令从不虚发,若是盟主坚持到一月之期后,再悄然远遁,只要盟主一天不死,明将军的头便要大几分。”   雷怒想了想,点点头,“不过就凭我目前的实力,纵是加上叶公子,要撑过一月之期却亦是极难。何况明将军这么长时间也不发动,蓄势已久,若是出手必是雷霆一击。”   叶风道,“将军令一下,江湖上早已是大起波澜。盟主可知为何这么多天以来,除了我便再没有其他人来与盟主并肩抗敌吗?”   雷怒颓然道,“江湖上纵有血性男儿,但明知不敌,又何必来送死!”   叶风大笑,“盟主错了,那只是因为盟主还没有显示出与将军对抗的决心。”   雷怒一惊,若有所思,抬首看着叶风,“叶兄可有什么提议吗?”   叶风正容道,“将军布下了这个看似必死之局,便是要考验江湖上是否还有敢与之作对的人。要破此局必要出奇兵,以攻代守。否则以盟主这般抱残守缺、步步为营固是稳妥,但也让人觉得盟主全无对抗将军的机会,便是有意相助的人亦要三思而行了。”   雷怒耸然动容,“我应该怎么办?”   叶风手握碎空刀柄,“盟主应该让别人知道你不但不怕明将军,而且还要先发制人。”   雷怒沉思良久,才缓缓问道,“你可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自保都大成问题,如何能够先发制人?   叶风眼射精光,“五剑联盟现在就如被缠于茧中的蛹儿,动辄受制于人,却又不敢挣扎,只恐越缠越紧。将军实力虽是强大,却只能织就一张包围蛹儿的网,我们只要寻一点破茧而出,便从此化蝶而遁,天空海阔。”   雷怒犹豫道,“我们若是先出手,只怕惹怒了将军,立即便有临头大祸……”   叶风凛然道,“盟主若就这样等下去,最后还不是有临头大祸吗?”   雷怒拍拍头,“且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叶风心下暗叹,雷怒从小得势,再加上这几年来创下五剑联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人敢挡其锋。此刻突遇最大的危机,方才显出缺少百折不挠的信心与临敌的果敢,早已远非江湖传言中的那个敢作敢当、孤身潜入媚云教刺杀敌人的雷怒了……   一人匆匆行来,正是五剑联盟八大护法中的“追风剑”杜宁,“门外有人求见叶大侠,并且身怀海南落花宫沈千千沈大小姐的信物,经我等辨认,确是落花宫的‘龙影玉’。”   叶风一愣,“沈千千来了?”   雷怒眼望叶风哈哈大笑,“叶兄还不快去看看。”   江湖上有名的美女落花宫沈大小姐一缕芳心系在浪子叶风身上,早已在江湖上不成其为秘密,更是江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羡艳着有之,妒忌者有之,更是为好事之徒添油加醋说得极为不堪,只是当着沈千千与叶风的面自是谁也不敢提起。   叶风尴尬一笑,他只不过与沈千千有过一段的来往,何曾料到这个大小姐千里迢迢从海南找到了江南,美人恩重,虽是自己心中未尝对她有意,确也是有些感动。   杜宁含有深意地看了雷怒一眼,低声道,“甘七认得来送信使者是快活楼的人。”   五剑联盟的八大护法分别便是:“洪荒剑”江执峰;“擒天剑”关离星;“幻灭剑”刘通;“追风剑”杜宁;“流影剑”赵行远;“弄月剑”蔡荃智,“奔雷剑”方清平;“啸电剑”甘七,俱是五剑派中的掌教或长老级人物。   其中“啸电剑”甘七成名在苏州,对苏州的江湖人物极为熟悉,所以就算是快活楼一个送信的小喽罗,他也能一眼认出。   雷怒哦了一声,皱眉道,“像快活楼这样的大赌楼向来都是与官府暗中有来往,沈姑娘如何会与他们沾上联系?”   叶风对快活楼自是早有耳闻,“久闻快活楼为江南第一大赌楼,我早想见识一下了。”   雷怒道,“叶兄人单势孤,还是稳妥些好。”   叶风笑道,“谁说我人单势孤了,我们是整个五剑山庄拖家带口的十一人一并去。”   杜宁道,“我们都怀疑是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请叶大侠三思而行。”   叶风扬声大笑,“若是敌人的诡计,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去和将军斗一斗。”   杜宁看了一眼雷怒,犹豫道,“宴无好宴,只怕敌人是有备而来,要教我们来得归不得。”   叶风拍拍杜宁的肩膀,“杜兄这几日在做什么事吗?”   杜宁一呆,“这几天来整日提防,那还有闲心做什么事。”   叶风哈哈大笑,“杜兄想必嘴里与手里都淡出鸟来了,还不快随我去快活楼痛快一番。我们等的不就是与将军的人大干一场吗?”   杜宁恍然大悟,却还是目视雷怒,等他的意见。   雷怒终于放开心怀,“刚才见得嫣红下厨烧饭,我心也是不忍,这便去快活楼大吃一餐。若果真是鸿门宴,我们便闹他个天翻地覆。”   杜宁喜形于色,“我这便去通知其他兄弟。”   叶风叫住杜宁,“杜兄且慢,我还有一事相求。”   “叶大侠请说?”   叶风微笑道,“我便求你最好别再叫我什么大侠,我们于此时同患难,便都是兄弟。”   杜宁轰然应诺,转身去了。   雷怒看着杜宁的身影走远,胸中涌起昔日豪气,一掌重重拍在叶风肩上,“那你这小子还要叫我盟主吗?”   叶风哈哈大笑,毫无机心地硬受雷怒一掌,“好,我们两兄弟这便演一出江南赌楼大破将军的好戏!”   叶风与雷怒大步往厅中走去,忽有所觉,却没有回头。   他知道,在五剑山庄后花园的晨风中,一双清洌的双眸正在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五、*手   散万金是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平日和世上大多数老人也没有什么不同,说话慢条斯理,走路老态龙钟,甚至还有些罗罗嗦嗦,唠唠叨叨。   可是,当散万金坐到赌桌前时,他就不再像是一个老人,而像是一个统率三军的大将、运筹帷幄的谋臣,金榜题名的秀才、洞房花烛的新郎……   那一刻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般,须发皆张、目光炯炯、神采飞扬,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威慑与震撼。   他现在就坐在快活楼第三层仰天阁的那一方大大的赌桌边,所以他现在就给所有人以一种有若实质的威胁感!   所有的人见了此刻的他都是噤若寒蝉,生怕触怒了这个老人。   就连他的宝贝儿子散复来也不敢轻易招惹他,而是悄悄地站在散万金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脸上甚至是一副巴不得走得远远的样子。   只有三个人例外。   这三个人与散万金分坐在赌桌四面,桌中放着无数赌博的筹码,绝对可以让这个世界上最冷静的赌徒眼红心跳。   可这三个人都没有眼红,依然很冷静。   因为他们虽然坐在赌桌前,却绝不是在赌。   此时如果有人往赌桌上看一眼,那么首先看到的不是那一堆足可以买下整个快活楼的筹码,而一定是四双手。   第一双手是散万金的手,盘根错节,生满老茧,极富张力。   那是很有力感的一双手,乍眼看上去仿佛那不是一双手,而是一双可以从虎狼的胸中掏出心脏的利爪,将一团钢铁生生击碎的一柄大铁锤!   第二双手是一双可怖的手——手指粗短,青筋纠结,血管爆起,虎口极阔,仿佛这双手天生下来就是为了要握住什么凶器,然后插入到什么人的胸膛中!   看到这双手你首先便会想到,这应该是一双握着刀的手。   虽然,这双手上没有任何杂物!   第三双手是一双白昔、文气的手,指甲剪得很干净,边角上没有任何一点多余。   可是当这双手呈露在眼前时,人们的目光只能锁定在一个指头上……   食指——右手食指!   虽然,这是一双很漂亮很秀气的手,可总让人觉得这双手完美得近于邪异!   第四双手是一双修长的手,柔软而充盈着弹性。   指节是娇艳的粉红,指尖略显夸张得微微翘起,再加上手掌间那种淡淡的嫩黄色,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怦然心动,想用唇来亲吻……   这一定是一个女孩子的手,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可惜这第四双手的主人却在大叫,而且叫得一点也不像女孩子,“散万金,你快放了我,不然我让你的快活楼从此夷为平地,让你父子俩去捡破烂,哼,什么赌王,破烂王……”   这当然就是江湖人称“身影倩倩、笑容浅浅、素手纤纤、暗器千千”的沈千千。   只是被点了穴道的身影是僵硬的,更是欠奉半点笑容,虽然素手依然纤纤,但如果上面还有暗器的话,只怕散万金早已成了马蜂窝。   第二双手的主人皱了皱眉,第三双手的主人耸了耸肩。   散万金面容不变,“复来,叫人准备一些狗粪,只要再听到沈姑娘叫一声,就塞到她嘴里。”   散复来此刻就像一个最乖的孩子,无奈地看了沈千千一眼,“是。”   沈千千应声闭口,心中早是将散万金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一个声音朗然响起,“散复来,我和你赌一把,只要你能把狗粪拿上来,我就能塞到你的嘴里去。”   几个人的眼睛都亮了,叶风施施然地与雷怒并肩走了上来,身后是五剑山庄的八大护法和轻纱罩面的祝嫣红。   此时,一个快活楼的小厮方才赶到楼上,诚惶诚恐地通报道,“五剑联盟盟主雷大侠与碎空刀叶大侠到——”   六、*赌   叶风眼中像是根本看不见桌边旁人,来到沈千千的面前,一掌拍在沈千千的肩头,淡淡道,“沈姑娘一切都还好吗?”   沈千千觉得一直僵硬的脖子突然能动了,用力点点头,心中一酸,虽是努力要忍住,泪水却像断线的珍珠般从面上滑落下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叶风却是暗吃了一惊,他那一掌暗中运起七成的功力,却也只能解开沈千千上半身的穴道。只觉得沈千千内息中有一股阴寒之气,与江湖上的点穴手法俱不相同。   散万金大笑,“本来只想请来叶公子,却不料雷盟主也来了,看来今日的快活楼真是要好好快活一下。”   雷怒眼蕴杀机,“散楼主的待客之道就是把沈姑娘点上穴道么?”   叶风劲力暗吐,仍是无法撞开沈千千的穴道,按下心中震惊,“封穴的是何人?”   坐在东首边的那人举起右掌,竖起食指,漠然道,“是我!”   叶风抬眼望去,那是一个高瘦修长的人,长而狭的眼中精光闪闪,最惹眼的就是他右掌中那一支竖起的食指。   那支食指就像是在下一道恶毒的魔咒!   叶风微微一笑,“食指点江山!既然你来到此处,我亦就不必对散楼主容情了。”   听得叶风如此一说,雷怒与八护法俱是暗吃一惊,食指点江山既然公然为散万金的座上客,这已足以证明散万金投靠了明将军,这一次赴的果然是鸿门之宴。   明将军近几年发展势力,引入不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除总管水知寒与超级杀手鬼失惊外,另外最负盛名的是五个人,号称明将军的五支手指。   这五个手指分别是姆指凭天行、食指点江山、中指行云生、小指挑千愁,至于五指中最隐秘的无名指却是无人知道是什么人,只能以无名称之。   叶风像是并没有将点江山放在心上,眼光又掠上西首那个有着一双可怕手的人。   那是一个根本看不出多大年纪的人,脸色古铜,容貌木讷,身材瘦小,懒洋洋地斜靠在椅上,就像是在享受早晨的阳光。   可所有的人在一刹那都能感觉到,如果他站起身来,必是威猛慑人;如果他动起来,必是势不可挡。   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而且武功必还在食指点江山之上。   叶风瞳孔骤然收缩,与那人目光稍一接触,便蓦然涌上一种连他也说不清楚的情绪,就像那人是他天生的对头、天生的克星,却又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散万金大笑,“叶大侠可要好好亲近一下这位先生,他可是专程赶到苏州会你的。”   那人淡淡道,“叶小弟你好!”   叶风出人意料地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晚辈叶风,见过刀王!”   那人哈哈大笑,一张原本呆板的脸立刻因此一笑而变得无比生动,“好一个叶风,竟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叶风笑道,“刀王纵是隐忍锋芒,亦是袋中之利锥!”   刀王手抚长髯,“我本于十年前就已决意再不理世间诸事,专志武道,而这一次下山,便是要特意看看叶小弟的刀!”   刀、王!   这个看起来木讷,就像是一本沾满了尘土的书的人……   竟然,竟然就是被誉为“江湖只此一刀”的刀王秦空!   刀乃百兵之父,在江湖上用刀的人何止千万。   也许每一代的江湖都有一个刀王,就像每一代江湖都有剑王、枪王、鞭王……   可是在秦空之后,每个人都认定:以后再也不会有刀王。   刀王秦空刚刚成名时,江湖上使刀的人骤然多了一倍,可是一年后,江湖上再也很难找到使刀的人了。   因为再也不会有人能像刀王一样将“刀”这种兵器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刀对于刀王来说,就像是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四肢他的感觉一般自然……   当点苍长老吴宗留决定金盆洗手再不用刀时,有人问他为什么?   吴宗留想了良久,怅然回答了九个字:“因为我见了刀王的刀!”   而刀王秦空,此刻便赫然出现在苏州城中的快活楼上。   因为——他要看看叶风的刀!   叶风被誉为武林新一代中用刀的第一高手,“刀意行空,刀气横空,刀风掠空,刀光碎空”这十六个字实已道出碎空刀的精髓。   而刀王这一看,怕不是要看出一场百年难见的大战!   叶风的行为让在场所有的人不解,他解下腰畔的碎空刀,递到刀王的面前,“前辈请看。”   刀王的行为更是出人意料,他紧紧盯着尚未出鞘的碎空刀,呵呵而笑,“叶小弟误会了,我是要看你的刀,但却不是现在!”   叶风收刀,“刀王要什么时候看?”   刀王不语,眼视散万金。   散万金油然道,“我想请叶大侠与我赌一把。”   叶风失笑道,“开赌场的最忌沾赌,散老爷子毫不避讳,不怕我将你的快活楼赢过来吗?”   散万金哈哈大笑,“可惜今天的赌注不是快活楼。”   叶风双掌一拍,状极悠闲,“我输了会怎么样?”   刀王秦空大喝一声,“好!”   叶风朝秦空微微一笑,“若是不好岂不让前辈失望!”   秦空仰天长笑,“好!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等了这许多年,等得我的刀也快老了,叶风你可千万不要是我的‘失望’!”   要知自从叶风等人进来之后,先是看到沈千千被制,再是食指点江山傲然现身,最后竟是刀王亲自出马,先不算身为江南第一大赌楼楼主散万金的实力,这任何一人都足以给局中人以庞大的压力,而叶风到此时依然谈笑风生面不改容,这份定力已远非常人可比。   至少堂堂五剑联盟盟主雷怒不发一言,已是心生怯意了。   而叶风直接问散万金赌输了的赌注,自是猜出了赌赢的赌注便是带走沈千千。   是以刀王秦空才忍不住大声喝采。   散万金心中微凛,碎空刀叶风要比想像中的更难对付。   食指点江山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漠然,秦空则是豪气外露,再无初见时的藏拙!   散万金仍是一副笑容,“叶大侠若是赢了,我们自然将沈姑娘和其婢女交出来,并且保证解去穴道,不留任何后患。但叶大侠若是输了,刀王便要看你的刀了。”   叶风沉吟不语。   食指点江山喝道,“叶大侠要是怕了,这便请回五剑山庄,我等绝不阻拦。”   叶风道,“我有一事不解,可否问一下刀王?”   秦空呵呵而笑,“叶小弟请问,老夫知无不言。”   “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就算要留下我也未必不能,为何还要与我赌这一局?”   秦空大笑,“问得好!叶小弟可知这个赌局是老夫的意思。”   叶风奇道,“前辈这是为何?”   秦空傲然道,“叶小弟现在四面是敌,沈姑娘又落在旁人手中,我若是此时看你的刀,你必不服,再说刀王岂是愿意乘人之危的?”   叶风恍然大悟,笑道,“前辈高风高节,既然不愿此时观我的刀,可是看好我会赢这一局吗?”   秦空豪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这小子了。”   叶风此时心中再无顾忌,知道秦空应该是受人所托要与自己为难,大违这位隐居多年致力武道前辈的心意,是以才想出个这样一个点子,当下再鞠一躬,“待得此间事了,晚辈定然去忘心峰请教。”   秦空道,“我会在忘心峰等你三个月。不过你且莫太轻敌了,世事多变,谁知道我们下一次相会是什么时候。也许这局你输了我就不得不看看你的刀了。”   刀王秦空正是隐居在苏州西南六十里外、太湖边上穹隆山的忘心峰上。   叶风转过身来,“散楼主想怎么赌?”   散万金与食指点江山的面面相觑,脸色俱是极为难看,谁曾想请来个刀王秦空竟然会如此灭自家威风。   但刀王此次乃是将军府大总管水知寒亲自请出山来,更何况就凭刀王的威名,谁亦不敢得罪,只得强忍着。   散万金道,“我既然是开赌楼的,自然是无赌不精,可叶大侠未必精通各式赌法,所以我们就赌最简单的猜骰子。”   叶风笑道,“好,楼主快人快语,何人掷骰?”   食指点江山冷然道,“我!”   散万金悠然道,“若是二人同时猜,叶大侠自然是怀疑我们有什么联系做了什么手脚,是以只要叶大侠猜中骰子的点数,便是我们输了。”   雷怒等人都是一呆,这种赌法并不是太难了,而是太简单了。   猜骰子点数原是极难,一般都是三个骰子,猜中的概率不过十六分之一,但对于这等武学高手,自可听风辨器,听得骰子的落点。   叶风见食指点江山面含冷笑,知道此人既然叫点江山,自是指上功夫有独到的地方,这一赌无疑是赌自己能否听出他的手法,想到适才不能解开沈千千的穴道,此人的功夫定是自成一家。   但事到如今,已然是骑虎难下,便爽然道,“好,就这样定了!”   第三章:*解连环   ——奈重门静院,光景如昨。尽做它、别有留心,便不念当时,雨意初著。   一、*指:孤指敢将夸针巧   三个骰子静静摆在桌上,散万金用手一指,“请叶大侠检查。”   叶风不敢怠慢,虽是明知散万金自不会使出在骰子中灌铅灌水银等下乘手法,但他也需要熟悉骰子的特点。   要知骰子六面各刻有不同的点数,在叶风这样的高手眼中便已大是不同,由于有漆的地方骰眼被挖空,其重量自然是要少一些,每一面落在桌面上都有不同的声音。虽是相差极其细微,但总是有差别的。   而高手只要听清了骰子的落点,大致就可分出是何点朝下,从而判断出骰子正面上的点数。   叶风面色微变,果然骰中涂的不是一般的清漆,而是铁锈漆。   骰子用兽骨所制,自然是没有铁锈重,是以若是按平日的听法,便会完全听错。   涂铁锈漆的骰子不是没有,但却极为少见。如此可知对方应该是有备而来,于此小事上也绝不出差错,务求一举成功。   叶风喃喃道,“我上次赌骰子好象已是几年前了。”   散万金嘲笑道,“叶大侠可是要换种赌法吗?”   叶风摇头失笑道,“那我可否把令公子也加到赌注中来?”   散万金冷哼一声,再不敢说话。   叶风与将军对抗从来不择手段,要是惹怒了他先扔下一切不顾而去,再回过头来暗中对付自己,就算有刀王做保镖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雷怒等人眼见叶风纵是身处下风也不忘打击对手的锐气,俱是心中暗暗叫好。   沈千千见叶风嘴上调笑敌人,眉间却是蹙成一团,显是没有丝毫把握,心中替他着急,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若是依着平时的小性子,定是要叶风不管是否解得了自己的穴道,先强行带走自己了再说。   可现在一来水儿还在对方手上,二来若是叶风输了,就要面对刀王秦空,那可不是一件说笑的事。   半晌,叶风直起身来,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睛瞬也不瞬地盯住食指点江山,“请点兄掷骰吧!”   食指点江山一声大喝,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右手轻扬,“叮”得一声,三个骰子被他扫入右掌中的骰筒中,举手平肩,摇晃起来。   骰子在骰筒中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千千与祝嫣红从未见过人掷骰,尚不觉得什么,雷怒与八大护法这些精于赌技的老江湖却全是面色大变。   要知掷骰猜点全凭耳力,谁曾料到点江山手上功夫如此精妙,竟然不闻骰子与骰筒相撞的声音,这让人如何去猜?   叶风从刚才解沈千千的穴道时便已早知点江山的武技阴柔,此刻必是以一股柔力吸住骰子,令其与骰筒不发生碰撞。可知道归知道,要从这毫无声响的掷骰中猜出点数却是根本无从谈起,恐怕只有听天由命乱猜一气了。   散万金面呈得色,却也不由心惊,以自己这样浸淫赌术几十年的人也无法猜得骰子点数,更何况是叶风!   刀王秦空亦是大出意料,心下暗叹,看来与叶风这一仗今日已是不可避免。   这一赌,莫不是叶风有输无赢!   食指点江山一脸凝重,连换几种手法,那支仿佛有魔力的手指紧紧贴在骰筒上,或曲弹或轻移,忽然右掌一沉,骰筒已反扣在桌上,竟然仍是不发出一声响动。   点江山面色惨白,看来也是用尽全力。   静。   良久。   雷怒等人全被这种出神入化的摇骰手法所慑,又生怕影响了叶风的听觉,俱都不敢发出一声。   那支骰筒就像一个充满邪异灵气的宝塔,静静立在桌上。   点江山的手指一寸、一寸地从骰筒上慢慢移开,目光如刀般射向叶风,“叶大侠,请!”   二、*刀:宝刀缕切旋如割   能坐到仰天阁赌博的人,莫不是一方大豪,动辄就是万两白银的大赌注,是以仰天阁的气氛从来都是凝重的。   可仰天阁的气氛却从来没有凝重至此。   那张足有七尺见方厚实的檀木八仙桌上只留有一个暗黑色的骰筒,就似是一个黑色的符咒,若是揭开了这道符咒带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变数?   没有人敢把手放在这张桌上,那是怕防备有人故意用上乘内功借桌传力,影响骰子的点数。   如果骰筒一旦揭开,仰天阁会不会变成一个屠杀的战场?   如果叶风输了,他能不能敌得住成名四十年的刀王?   如果叶风伤在刀王手下,五剑联盟的人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快活楼?沈千千又怎么办?   所有的人屏息静气,望向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