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空刀 9   要知赵星霜身为落花宫主,就算肯为龙腾空甘废武功,可她若是有了什么意外,不但关系到落花宫的名声,更涉及到数百人的安危,而龙腾空也势必不肯她做如此牺牲。   最可敬是龙腾空明知苦恋无望,仍是宁可舍弃所有,一意陪着赵星霜隐居海南,这二十年来定是饱受相思煎熬,其种情之深更是远非旁人所能臆度。   叶风举杯倒茶,对着龙腾空恭敬奉上,“我敬前辈一杯!”   龙腾空哈哈大笑,与叶风尽皆干了杯中茶,“叶兄弟现在知道了——别说是雷怒杀友求荣,为人所不齿;就算所有人都骂你们大逆不道,有违礼教,我亦是决意支持你的。”   叶风对龙腾空深行一躬,眼望向祝嫣红,二人相视含笑。   毕竟比起龙腾空,他们的阻力要小得多,这一刻二人的心中再无滞碍,心想纵是有着天大的困难,也必是可以克服的。   龙腾空眼视沈千千,再是一声长叹,“千千,现在你应该知道龙大伯为何执意不让你去找叶兄弟了吧!”   沈千千的心中早是一片紊乱,刚才看到叶风对祝嫣红的如火情焰,心中尚在幻想若是他有一日能对自己如此,自己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不由暗下决心,心想只要精诚所至,或许总有日能感动他,哪怕与祝嫣红二女共侍一夫也未尝不可……   何曾想自己竟是如此苦命,就算叶风对她有心,她亦是与他无缘无份。一时心火上涌,再也抑制不住,捂面直朝山下冲去。   几人不虞沈千千失神若此,龙腾空连忙起身去追。   变故在此刻忽生,一道黑影从山道侧面直冲而起,在空中与龙腾空擦身而过。   砰然一声大响,那道黑影与龙腾空对了一掌,飘然落在山道上,傲然长笑,“这一掌是还给龙兄的。”   龙腾空落地踉跄几步,方才站稳身形,一道血丝从嘴角流下,眼望来人,恨声道,“水知寒!”   六、*六马仰秣 水龙音催神夺   水知寒悠然负手而立,却是以一人之力守住道口,一副有恃无恐瓮中捉鳖的神态,“龙兄不必心中不忿,若不是看在刀王与你兄弟情深,我决计不会让你上到忘心峰顶与他相会的。”   龙腾空不理水知寒的嘲讽,闭目运功,刀王伸手握住龙腾空的手,助他疗伤。   适才变生不测,加上众人全都失神于龙腾空所说的旧事中,这才让水知寒不知不觉地潜身暗伏于侧,趁龙腾空去追沈千千的空隙,一击奏功。   山道上人声鼎沸,陆续上来许多人,点将山、行云生、散万金、散复来等赫然在列,其余的想来俱是将军府的高手。另有一帮黑衣人,面色冷漠,眼目无神,行动快捷,看来应是枉死城的弟子。   上山的数人分占要点,对叶风等人完成合围之势。   水知寒的寒浸掌何等厉害,更是蓄势已久,而龙腾空匆忙应战,最多只使得出五六成的功力,硬拼之下,这一掌伤得甚重。此刻龙腾空只觉得一股寒气在经脉中来回游走,欲驱无门,就连助他行功的刀王亦分不得神,苦苦运功与这丝质地怪异的寒流相抗。   叶风尚是心不守舍,是以让将军府的人从容完成包围。   由此亦可见水知寒心计之深,仅凭一掌之力便牵制住三大高手。   最后踏上忘心峰顶的是一个青衣人,手中却是捉着沈千千。   那青衣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风,桀然怪笑道,“叶风你还没有死,很好、很好!”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就如同一把锈刀刮过瓷盘般的嘶嘶暗哑,语意中更是充满了一股怨毒之气,令人闻之不由心中起了一阵寒意。   来人正是江西枉死城主、黑道六大宗师中的历轻笙。   叶风对历轻笙犹如不见,只是眼视他怀中的沈千千,嘴上却是哈哈大笑,“历老鬼的刀伤好得倒是迅快,早知我那一刀砍得再重一些,让你多躺几天。”   历轻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我要是多躺几天,只怕你的沈大小姐的贞洁就难保了。”手上略松,一任沈千千在怀中挣扎扭动,若不是当着这许多手下人要维护宗师的身份,只怕早就动手相欺了。   沈千千神色凄然,双目隐含惧色,两手虽被历轻笙紧紧抓住,双腿犹在空中乱蹬。历轻笙竟是故意不封她身上穴道,由她挣扎以惑叶风心智。若不是沈千千被点住了哑穴,只怕早就是破口大骂了。   叶风怒视历轻笙,口中却是不紧不慢地对水知寒道,“水总管与此卑鄙之徒齐名,不知有何感想?”   水知寒眉头微皱,将军府实是不愿与落花宫为敌,但亦不能直斥历轻笙,伤了自家的锐气,当下呵呵一笑,“刚才龙兄不是说落花宫女子不能嫁于心爱之人么?我看若是沈小姐委身下嫁历城主,倒也是件美事。”   历轻笙哈哈大笑,“最好将赵星霜一并娶过来,不然我还得叫她一声岳母岂不是太过无趣!”   龙腾空集气疗伤,耳目却仍是灵敏,闻言闷哼一声,全身一震。   叶风冷眼看去,知道水知寒与历轻笙故意激怒龙腾空,影响他运功疗伤。却不知对方为何不趁现在出手袭击,如今只凭他与刀王之力,纵是能勉强脱身,其余人也必无幸免。   水知寒亦是大笑道,“看来今日碎空刀叶风想护的还不只一朵花呢!”   叶风心中一动,对水知寒的计划已然明白。水知寒定是意欲全歼,所以才由得历轻笙侮辱沈千千,必要激起各人的血性,拼死相抗而不寻隙逃出。   当下叶风心中已有计议,望着历轻笙哈哈大笑,“却不知历老鬼还剩几个儿子来认继母?”   历轻笙大怒,他的三子历昭正是死于叶风之手,旧仇新恨涌将上来,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沈千千往空中抛去,腾身而起,双爪如钩,直向叶风抓来。   碎空刀瞬间出鞘,叶风身随刀走,腾空而起与历轻笙硬拼一记。   叮叮叮叮几声脆响,历轻笙十指乱弹,指气纵横,尽皆击在碎空刀上。   二人势尽,各自翻回原处。   沈千千人在空中一声轻叱,落花宫成名暗器飞叶流花刚刚握在手中,却忽觉得一股阴力此时方才撞中手肘穴道,再也把持不住满手的暗器,身体一软,从半空落下,重又被历轻笙接在手中。   众人心中暗暗惊悸,历轻笙的魔功果是非同小可,竟然能隔体凝力缓发,令人防不胜防。   叶风落地时却连退七八步方才稳住身形,碎空刀遥指历轻笙,恨声道,“历老鬼你倒是恢复得快。”   将军府与枉死城的人见此情景,不问而知自是历轻笙占了上风,俱都鼓掌打气。   历轻笙放声狂笑,状极得意,“上次你背着雷夫人,这次我抱着沈小姐,倒真是公平得很。”   祝嫣红道,“雷怒呢?”   水知寒含笑道,“若不取得叶风的项上人头,雷盟主无颜相见夫人。”   水知寒此话极是阴损,更是暗示叶风与祝嫣红有了苟且之事。饶是以叶风的灵变,虽是与祝嫣红仍是清清白白,亦是无言以对。   龙腾空的声音隆然响起,“雷怒杀友降敌,人所不齿,只怕将天下人的首级都放在他面前,亦是无颜相对。”   叶风转头看去,龙腾空已然功运圆满,睁开双目,终于放下了一番心事。   水知寒却是望向刀王,“今日之事不知刀王做何立场?”   刀王大喝一声,“我说了十日后必给总管一个交待,总管竟然如此信不过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水知寒轻声道,“碎空刀一向诡计迭出,我只是怕刀王有失,特来接应。”   刀王毫不买帐,“总管趁着人多势众,既是暗算龙兄在先,又是挟着沈姑娘在手,我自看不惯,若是要杀叶风,先问过我刀王吧!”   水知寒皱眉道,“我与龙兄的过节暂且揭过不提,将军府与碎空刀却是势不两立,再加上历城主的杀子大恨,就算我对叶兄有惜才之意,但若是就此收手,手下亦必然不服。刀王可知我苦衷?”   刀王沉声道,“将军府若是公平与叶风一战,我绝计不会插手。可视目前形势,分明便是持众凌寡,我便是第一个不服。”   水知寒抚掌大笑道,“刀王快人快语,如此便可一言而决。我既然好不容易才将碎空刀逼入绝地,总要有个交待,这便与叶风公平一战,若是他能击败我,我立刻下山,从此只要叶风不找上将军府,我们便绝不去沾惹他,你看可好?”   刀王顿时语塞,水知寒此话合情合理,更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要求公平一战,若再是出言反驳反失风度。   心头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水知寒的毒计,若是自己与龙腾空叶风合力突围,天下谁能抵得住?是以水知寒先用言语挤兑住自己,宁可与叶风单打独斗,就算叶风能胜过他也必是强弩之末,再想要突围也是有心无力了。   可是以江湖规矩而论,在水知寒这番说辞下,叶风无论如何亦是不能怯战不出的。   水知寒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叶风能敌得住他吗?   刀王心念电转,已有定计,此法双方各有利弊,亦只有先耗去水知寒与历轻笙这两大高手的战力,己方才有可能全体突围……   由此可见水知寒亦来了不久,不知道叶风与祝嫣红已是情深难解,不然叶风为了祝嫣红,必也不肯独自杀出重围。   当下刀王点头道,“总管既是如此说,我决无异议。”心中却想好了若是叶风不敌水知寒,自己再寻机出手。   水知寒转头望向叶风,仍是一副胸有成竹不紧不慢的样子,“叶兄可准备好了吗?”   叶风眼中神光一闪,正欲上前迎战,龙腾空接口道,“水知寒你也好意思向小辈挑战?且让我来接你的寒浸掌。”   水知寒漠然道,“龙兄此举可是代表落花宫向将军府宣战吗?”   龙腾空大笑,“水总管说笑了,以将军府的仗势欺人,若是想与落花宫开战,还用得着找这样下三滥的借口吗?”   叶风等人听龙腾空骂得意态淋漓,心中俱都是无比痛快。   水知寒面容一冷,“龙兄这些年来寄人篱下,变得只会讨口头上的便宜了吗?”   龙腾空哈哈大笑,龙行虎步,越众而出,双掌当胸而立,意态豪迈至极,咄声大喝,“炙阳腾空,冷月寒浸,忘心峰顶,水龙长吟!我们若再是这般婆婆妈妈,岂不徒让小辈笑话了?”   水知寒眼中神光一闪,语中犹是一团和气,“龙兄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幸好我刚才那一掌志在阻截,尚未出全力。”   龙腾空豪然大笑,“水知寒就是水知寒,达观通透!如此敌手,世所难求,水总管尽管痛下杀手,我早已是等不及了!”   龙腾空这些年来隐居流水轩,心智恬定,自甘淡泊。此时方遇到可以一拼的敌手,不由重振当年壮志,气势凌压而来,豪情盖天!   水知寒岂是易与之辈,眼见龙腾空声势惊人,身边手下眼露惊容,虎目一睁,也是放声大笑,“好一个水龙长吟!如此水某便恭敬不若从命了!”   龙腾空也不多言,大喝一声,沉腰坐马,一掌击出。   腾空掌源自少林一派,掌力刚猛。但经龙腾空多年苦修,去芜存精,化繁为简,七十二招腾空掌法脱胎换骨,实是至刚至阳的名震天下的内家功夫。   这一掌的冲天掌势倒还罢了,可怖的是掌力中带着一股高温热气,犹若炎阳烈日般,将军府靠前站立的人均抵不住那股席卷而来的热浪,纷纷后退。   水知寒举掌一扬,竟然隔空将那石桌上的一杯清茶吸入手中,力透掌间,石杯粉碎。寒浸掌力运至十成,那杯中之茶冲杯而出,化为一道水箭,直刺龙腾空的双目,口中犹道,“水某先敬一杯,以舒龙兄二十年的郁气!”   水箭在空中蓦然一滞,在水知寒的至寒掌力催逼下,竟然凝水成冰,化为一支冰剑,转刺向龙腾空击来的右掌。   神乎其技,莫过于此!   龙腾空右掌忽收忽放,左掌一式“行云从容”从侧面击向那支冰剑。   水知寒长笑一声,身形一侧,冰剑变向再挑向龙腾空的肩头,左掌已与龙腾空左掌接实。   砰然一震,二人各自退开二步,再猱身斗在一处。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但见龙腾空身形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掌力更是威猛无伦,一丈见方的范围内尽被其笼罩住,气势惊人;而水知寒身形灵动,冰剑变化诸多,巧妙横生,贴身寻隙,每每从不可能的地方刺出,攻敌之所必救。   将军府的人何曾想过以寒浸掌法成名的水知寒竟然以茶水化剑,使出如此精巧的剑法,不由均是彩声雷动。   斗至酣处,却见那支冰剑越来越短,长剑变为短剑,短剑化做匕首,竟然是抵不住龙腾空掌中的热浪,正在一点点融化。   将军府的人终于哑然无声,水知寒身为将军府总管多年,加上近年来明将军深居简出,实已是将军府的第一号实权人物。以往出手不多却从未败过,可这一次,莫非水知寒会败给龙腾空吗?   只有历轻笙脸色不变,频频点头,有悟于心。   这二大高手的决战,旁观者均是受益匪浅。   刀王与叶风均是暗皱眉头,水知寒以掌成名,却是用剑法便堪堪敌住龙腾空,若是弃短扬长伺机发出他那名动天下的寒浸掌,却又是如何了局?   龙腾空却是心中暗暗叫苦,他本已受到水知寒刚才偷袭重创,虽是及时压下伤势,但斗得久了,终是内力不济。而水知寒不与他硬拼,一味缠身游斗,正是要引发他的伤势,待得自己成强弩之末,方会一举强攻。   而眼见冰剑越缩越短,知道待其化尽,贴身而斗,便是水知寒的寒浸掌满势而出的时候。   而此刻势成骑虎,若是就此停手认输,一世英名倒还罢了,却如何对得起落入敌手的沈千千、相知数年的刀王、一见投缘的叶风……   龙腾空眼角略扫,望见沈千千关切的眼光、刀王一脸的紧张,再看到叶风满目的担心,祝嫣然惊现的忧容……   他自知这一生为情所困,早已是生无可恋,若是能拼着一死救下心爱之人的女儿沈千千,再能让叶风与祝嫣红有情人终成眷属,心愿已足……   想到此处,不由将心一横,就算自己死在水知寒的手下,亦要让其再无余威!   再斗数招,水知寒成竹在胸,发出一记虚招,直刺龙腾空的胸膛,料想其无论如何必得闪避,便让已短至二寸的冰剑化去,以水点击其脸目,使出寒浸掌欺身博击……   谁料想酣战中忽然瞧见龙腾空双眸神光一闪,现过一丝痛烈决断之色,心知不妙。但见龙腾空对自己的发招不闪不避,反而主动迎上冰剑,趁冰剑入体一滞间的功夫,右掌含着残余的几十年精修内力全势击出……   水知寒脸上惊容乍现,却如何来得及变招。   幸好他身经百战,应变迅快,临时勉强将身形一侧,避开要害,但龙腾空来势何等迅捷,更是含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勇。水知寒眼睁睁见着龙腾空的右掌结结实实地拍在自己右肩上,大叫一声,往后飞退……   众人齐声惊呼,刀王与叶风一左一右扶住龙腾空,但见冰剑深入胸腔,瞬间已为热血化为无形,但上面附着水知寒霸道的内力,不仅已震断了龙腾空的心脉,更将整个胸膛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龙腾空却是哈哈大笑,一任血水从胸前伤口中汩汩喷出,“水知寒,我要你这一生也忘不了我这一掌!”   水知寒亦是连吐几大口鲜血,惨白的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龙兄舍生成仁,水某决不敢轻言相忘!”   龙腾空那一掌含着几十年精纯的内力,自是非同小可。水知寒虽是避过了心腹要害,但右肩遭此重创,几乎全废,心知自己数月之内再也不能与人动手。   龙腾空再是大笑数声,忽然僵住,双目怒睁,气息全无。   穹隆山上,忘心峰顶,一代英雄,就此陨命!   第八章:*点绛唇*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後,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袖。   一、*大好头颅,不过一刀碎之   山风怒号,云蒸雾涌。   穹隆山忘心峰顶上,水知寒与龙腾空这两大高手一场剧斗,竟是一死一伤之惨烈之局。   叶风胸口起伏,虎目蕴泪,与龙腾空虽只是初见,但见他坦荡磊落,谦然大度,一派前辈风范。更是为他数十年无改的痴情所动,心中早与他肝胆相照,认做是生平知己。   原本叶风今日乍闻巨变,得知雷怒未死,自己与祝嫣红的一切均化做泛泛泡影,更是绝难容于世情,早是黯然神伤,心灰若死。幸得龙腾空及时出言支持,更是将自身际遇直言相告,才重令叶风鼓起余勇,紧守斗志。   而此刻叶风亲眼见到龙腾空惨死当场,虽是与水知寒公平一战,但若不是水知寒偷袭在先,无形间耗去了龙腾空的战力,这一战的胜负尚在未知。   叶风心中一口怨愤之气再也按捺不住,仰天悲啸一声,双眸射出寒光,罩定历轻笙,“历老鬼,可敢与我决一死战吗?”   历轻笙面色不变,“叶风小儿死到临头还是这么嘴硬,我就让你速行一步,好赶上龙老头一起作伴,哈哈!”   刀王按住叶风的手,目光冷峻,“这一战关系重大,千万莫要急燥!”   叶风深吸一口气,将汹涌的心绪平复下来,这一战不但关系到自身的荣誉生死,更是关系到祝嫣红与沈千千的安危。   历轻笙将沈千千交与身边枉死城弟子,随手封住她穴道,“小美人莫怕,待我杀了你的小情郎后再与你亲热。”   叶风看向水知寒,朗声问道,“若是我胜了,水总管能保证沈姑娘的安全吗?”   叶风此语大有深意,要知将军府与枉死城的结盟亦是权宜之计,双方各怀异志,现在水知寒伤在龙腾空手下,将军府众人无首,若是历轻笙趁机显示实力,服慑众人,保不定日后又是将军府的心腹之患。   何况水知寒目前重伤,既不能强压历轻笙,亦不好示弱于众,这个问题实是不好回答。   历轻笙哈哈大笑,“想不到龙老儿一死,叶小儿便乱了方寸!如此大言不惭,妄言击败我,何异痴人说梦。”   叶风不理历轻笙,仍是望向水知寒,“若是我杀了历老鬼,水总管能不能保证他手下弟子不侵犯沈姑娘?”   将军府与枉死城的众人听得叶风如此放言,俱是大声聒噪,为历轻笙助威,显是没有人看好叶风。   水知寒正在运功疗伤,明知不应开口说话,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叶风出言挑拨。何况他亦绝不信叶风能击败历轻笙,当下强压下伤势,涩声答道,“沈姑娘为历城主所擒,我对此并无权过问。但历城主一代豪雄,自不会与小姑娘为难。”   刀王终于将眼光从龙腾空的尸身上移开,冷然道,“若是叶风胜了仍有人伤害沈姑娘,我刀王发誓天涯海角亦要此人的性命!”   众人静声,刀王此语一出,试问谁能没有顾忌。   沈千千虽是穴道被制,口不能言,但见到叶风与刀王一意维护自己,仍是止不住泪水涟涟而落。   历轻笙眼见己方气势减弱,怪笑连声,“叶风你既将后事都准备好了,还不快来送死?”   叶风大笑,“我早已发招,历老鬼你还懵然不觉吗?”   此言一出,刀王鼓掌,水知寒凛然,众人静默。   历轻笙一呆,方知叶风如此作势实是战略上的神来之笔,不但化去水知寒击败龙腾空的余威,更是增强必胜的信心;加上自己不久前刚为碎空刀所伤,心理上已是输了一筹。高手对战,攻心为上,看来叶风此人实是不可小觑。   历轻笙再不多言,越众而出,沉势运功,原本并不肥胖的身体蓦然膨胀起来,一身青衣无风自动,如波浪般起伏。   虽是光天白日下,在场众人亦无不感觉到一种森森鬼气扑面而来。   叶风长吸一口气,将诸般心事驱出胸中。一个箭步以凛傲之势跨出,手中碎空刀擎天高举,似缓似急、似放似收,先在空中略微一凝,骤然加速迎风斩至!   刀王心中大定,这一招正是他忘心七式中的第二式“兜天”,但见到叶风掌中的碎空刀如持泰岳般的凝重,如拂羽衣般的轻柔,已是掌握到这一招的精髓。   历轻笙目露异光,双手一扬,揉身而上,竟是以攻对攻。   但听得呜呜怪声不绝如缕,如狼嗥鬼泣般令人听之悸然。   刀王定睛看去,原来历轻笙每个指头上俱戴着一个硕大的红色指环,想是指环中空,迎风而发出怪响,竟是将其“揪神哭”的音慑之术藏于爪影掌风中传送而出。   那指环红得通透、红得发艳,令人想到的就只是一大滩一大滩的鲜血……   原来历轻笙上次受挫于叶风,便是缘自轻敌之下全力使出“揪神哭”与“照魂大法”,而此等慑魂之术必要全心施术,乃至不能尽力展开武功,谁料叶风心志坚定全不受惑,反而趁机故布迷阵,装做心神为音所慑,引历轻笙发招,方才寻隙重创了他。   经那一役,历轻笙早已收起对叶风的轻视之心,是以此刻一上来便是尽出全力,使出压箱底的绝活。   那指环经过精心打造,其音各异,且不同的方向、速度、角度、风力下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若金石、若风啸、若磬鼓、若裂帛,一时偌大个忘心峰顶上只闻得鬼哭神嚎,悸人心魄;阴风阵阵,令人恍觉坠入了地狱冥府里,陷身于百世轮回中……   而历轻笙对这些异响却是置若罔闻,何况他再不用分神使出揪神哭等音慑之术,一时将名为“风雷天动”的爪功发挥的淋漓尽致。   几十招下来,就只见漫天枯瘦的爪影将叶风围在其中,碎空刀的雪亮刀光偶尔一现,便蓦然隐去。   刀王紧皱眉头,看着叶风只能苦苦防御,有时明明有机会出刀扳成平手,却是时机一晃即逝,转眼间又困在历轻笙的重重爪影中,真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将军府与枉死城众人却都看出历轻笙大占上风,但在历轻笙全力催动的魔功下,更是听得那指环发出令人心浮气躁、烦闷欲呕的声响,心头俱是一片森然寒凉,连打气喝彩的兴致也没有了。   叶风的武功来于天地自然之道,纯走精神一路。这几日再得刀王点拨,又是新习了忘心七式,武功已然大进,此刻就算与刀王相较亦是不遑多让,和历轻笙亦不无一拼之力。   他知道历轻笙成名多年,心中早就认定碎空刀绝不是其对手,上次苏州城外只是失手于骄狂。是以刚才先与历轻笙硬拼半招时故意示弱,亦是惑敌之计。   可是今日叶风先是惊悉雷怒尚在,心神大乱;再是目睹龙腾空的惨死,激起了内心的血性。何况他本性非是无情之人,所以此刻虽是手中忘心七式的招法已渐渐娴熟,却如何能投入那忘心忘情的心法中去。   再加上惊变之余,在历轻笙的指环魔音的催动下,心中百念丛生,灵神失守,武功更是大打折扣,发挥不出平日的五成,一时竟被历轻笙攻得险象环生。   历轻笙本是成名数载的武道宗师,若是不能尽快拿下一个后生小辈,虽胜亦是面上无光,是以出手更急,务求在数招内击毙叶风,以报杀子大仇。   叶风出道以来,遇到的全是武功高明之人,武功在几经波折后方趋大成,余力绵长,后劲十足。是以虽是渐呈败象,仍是毫不慌乱,有几次更是全凭本能的应变堪堪逃过历轻笙的杀招。   历轻笙身在局中,如何不知叶风的心魔正胜,一边加急攻势,一边放声调笑,“叶小儿还不速速就死,龙老头都等不及你了……”   叶风心志坚忍,闻言丝毫不为所动,但脑中仍是禁不住回想起龙腾空的音容笑貌……   心念电转下,龙腾空的寥寥数语重又在耳边回响起,想到他与落花宫主原是一对人人羡艳的江湖爱侣,却是因落花宫的武功限制而咫尺天涯,只能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自解心结。再思及自己与祝嫣红的境地,黯然神伤……   历轻笙眼见叶风神色凄切,招法散乱,更是运足十成魔功,攻势更如狂风暴雨般披洒而至……   叶风于此刻生死交关下,自知再难敌得数招,心神摇荡下,脑海中诸念翻腾。   ——儿时血泪家仇、少年的报仇大计、苦练武功的艰辛、纵情江湖的豪情……   历轻笙招法又变,左掌气度雄浑,右爪指力纵横,眼露绿火,嗫唇长吟,“揪神哭”与“照魂大法”再度施展,指环在十指上旋转不休,凄厉的啸声不绝入耳……   ——雪纷飞的慈祥亲切,刀王的殷殷期望,沈千千的如花俏面,龙腾空的语重心长……   历轻笙的身形冲天而起,青衣遮日,鬼影冲天,犹若恶魔再世……   ——眼角间最后掠过祝嫣红的面容,柔若春水,沁若夏冰,郁若秋红,暖若冬阳……   历轻笙已如一只大鹰般凌空扑击而下,掌力吞吐,十指如钩……   ——“忘情入情其实仅是一线之隔。如不能忘,不若投身以入……” 龙腾空的那句话蓦然送入耳中,犹若故人重临……   历轻笙怪喝一声,十只指环脱手而出,竟是分袭叶风十处大穴,漫天爪影忽只化为二只,一只剖向胸腹,一只抓向面门……   祝嫣红的惊叫犹若从天穹云深处悠悠传来……   叶风身在惨烈战局中,仍是不由全身震荡!   这几日与祝嫣红相处,虽是修习忘情大法,但心中何曾有半分忘情,却反因强迫自己忘情而怀着那一分的不休不甘,投入得更是彻底、更是痛烈。   那些相处的零星片段如海潮般涌卷而至,与她执手互看,与她相视一笑,与她并肩眺望,与她灵犀相通……   既然有过了那段时光,日后的艰难险阻算得了什么?世人的唾弃辱骂算得了什么?相思的惆怅憔悴算得了什么?   此刻的生死一线又算得了什么?   那一刻,叶风蓦然悟通了龙腾空的话!   反正这几日相处过来,与她早是轻蔑过凡尘世俗,奋身过离经叛道!   反正这一路生死过来,与她早已踏践过明灭剑火,迸溅过雪亮刀光!   若不能忘情于刀,何不陷情于刀!   十只指环携着悸人心魄的呜呜声响旋空而至,枯瘦的魔爪带着撕心裂肺的沛然内劲狂涌而至……   那么红艳欲落的指环,仿佛是来自冥府鬼灵默吟的恶咒!   那么阴浓胜墨的爪影,仿佛是渗着黄泉冰冻千古的冷冽!   而在这一刻,而就在这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刹那,碎空刀终于破空而出!   那么凛傲兀立如泼墨线条般的刀意……   那么狂猛奔腾如沸烫长河般的刀气……   那么简练明洁如诗之平仄般的刀风……   那么璀璨绚丽如匹练银河般的刀光……   刀意行空,刀气横空,刀风掠空,刀光碎空!   天地,亦为之一黯!   众人呆呆地看着那妙到毫颠的一刀如天马行空般在空中一划而过,再无影踪。   历轻笙大叫一声,触电般退出战团,就此静立不动!   十只指环中的九只被分为齐齐整整的两半,叮当落下。   叶风杵刀于地,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垂首不语。   他的胸前衣襟全碎,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中,嵌着一枚暗红如血的指环!   谁胜?谁负?   那一刀到底出手了么?那一刀到底命中了么?   谁也不知道,整个忘心峰顶静闻针落!   叶风身体轻轻摇晃几下,终于站稳,缓缓抬起头来,竟已是满面泪痕,口中犹是喃喃道,“大好头颅,不过是一刀碎之!”   与此同时,历轻笙仰面朝天重重倒下。   他的面门上,一道纵横直下的浅红色刀痕由浅至淡、由淡转浓、由浓再深、由深终裂,汩汩血水仿若流泉般喷涌而出!   二、*忘心之风   静!   没有人能相信六大宗师中武功最为诡秘的枉死城主历轻笙竟会败给碎空刀叶风。   而且,不是败退,是败亡!   叶风身体轻震,嵌在胸口的指环蓦然飞出,落地叮咚有声。   叶风捂胸、剧咳,连吐出好几口鲜血。祝嫣红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扶住他。   但见叶风面若淡金,呼吸急促,胸前的伤口流出的尽是黑血!   历轻笙临死前拼力一击,亦几乎击溃了叶风。   幸好,他还活着!   枉死城的人马这才骚动起来,几人冲上前去查看历轻笙的尸身,更多的人则是手执各式兵刃朝叶风冲来,场面混乱不堪!   “住手!”刀王执刀上前,神威凛凛地一声大喝。   众人应声止步,刀王几十年的余威,谁敢轻捋?   刀王双目紧盯水知寒,“水总管的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水知寒亦万万料不到叶风竟然能在公平决战中杀死历轻笙,听得刀王问起,方才勉强按下心悸,略微沉思片刻,沉声道,“叶风击败的只是历城主而已!”   刀王一怔,适才水知寒提议是由他出手与叶风公平一战,若是叶风能击败水知寒,将军府的人马立刻下山,从此不找叶风的麻烦。   而水知寒却是先对上了龙腾空,虽是叶风击毙了与水知寒齐名的历轻笙,但水知寒若要这般强词夺理,刀王亦是无法。   好个叶风,奋力推开祝嫣红,站稳身体,目光炯炯盯向水知寒,“既是如此,总管请下场再战。”   水知寒心中一寒,他自问已是全无战力,谁料想叶风击毙历轻笙后还是如此狠勇!   将军府中除了水知寒地位最高的点江山朗声道,“我愿代总管与叶风一战!”   此时,任谁都看得出叶风现在只是强弩之末,绝计抵不住将军五指中的食指点江山。   刀王脸罩寒霜,“好一个将军府,如此卑鄙的行径也敢在光天化日下说出吗?”   水知寒冷冷一笑,“事既至此,我与叶风之战就此作罢。可无名指无名死在碎空刀下,中指行云生亦遭断腕之痛,食指点江山心怀丧友之痛,要单独挑战碎空刀,在情在理,我亦是无法阻止。”   刀王豪然大笑,“那我要先挑上点江山,想来水总管也是无法阻止了?”   水知寒瞳孔骤然收缩,“刀王可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刀王大喝,“我们约好我与叶风公平一战以报明将军的一份人情,却不是在这种情形下趁人之危。”   水知寒漠然道,“看来刀王已决意维护叶风吗?”   刀王不语,不老刃已擎在手中,望着水知寒,重重点头。   水知寒眼神一冷,“好!将军府众人听着,谁杀了刀王,谁就可以接上无名的位置。”再望向那个看管沈千千的枉死城弟子,“刀王杀我一个人,便砍去落花宫大小姐的一只手指,手指砍完了砍脚趾,脚趾砍完了斩耳挖鼻……”   将军府的众人齐声应承,更有几人已跃跃欲试,若不是碍着刀王的威名,只怕早已冲了上来。   刀王大怒,“水知寒你还有高手风度吗?”   水知寒大笑,“有刀王毁诺在先,我还要什么风度?”   刀王心口如遭雷炙,他本是重应诺而轻生死之性情中人,此事说起来毕竟是自己理亏。但无论如何亦不能让叶风被将军府的人所害。   刀王一摆不老刃,心中已有计较,“我自会给将军一个交待,不过要想杀死我可不容易,却不知水总管能不能活到那一刻!”   水知寒亦是心中一凛,刀王若是不计生死全力来杀自己,只怕空有这许多将军府与枉死城的高手亦未必抵挡得住。   但水知寒久经大风大浪,如何会被刀王吓住,淡然道,“刀王你尽管试试,我保证你不能近我五步之内!”   刀王长吸一口气,眼望叶风与祝嫣红,但见叶风面上一片沉静,与祝嫣红双手紧握,四目对望,在此生死关头,二人全然放开一切,唯求能再多相聚片刻。   叶风感应到刀王的目光,抬目望来,淡淡一笑,“秦兄不必为我俩生死担心,只须放手杀敌,若是能拉上水知寒陪葬就是最好不过了。”   刀王听到叶风再叫自己一声秦兄,心头一酸,知道叶风早原谅他故意隐瞒雷怒未死之事,更是当他是兄弟,才不会出言求恳他卖友求生。   刀王刚见好友龙腾空之死,再睹叶祝二人的深情,胸中一份血性涌上,仰天哈哈大笑,“好好好!忘情大法竟然教出了至情之人!”转眼看向水知寒,“水知寒你尽管叫人来送死吧,看我刀下可否轻饶!”   水知寒眼见叶祝二人的神情,心中早明白了七八分,冷笑一声,发令道,“雷夫人务要活擒,送给雷盟主发落。”   祝嫣红听到水知寒叫自己名字,目光扫来,纤纤素手一翻,已将求思剑执在手上,嫣然一笑,“水先生不必如此,我必将随叶公子于地下,你若是有心,便将我的尸骨还给他吧!”   众人眼见祝嫣红双颊赤红,嘴角含笑,眉眼生春,妙目流韵,虽是面上一道丑恶的刀痕犹在,却仍是被初尝的爱情滋味浸润得清妍绝俗、不可方物……   更难得她身为女流,不通武功,看似孱弱娇小,但在刀枪面前娓娓轻言,视生死如无物,更是令人耸然动容。诸人一接上她翩翩飘来的目光,无不自惭形秽,俱都垂下头去。   叶风微微一笑,抬手拂开祝嫣红被风吹乱的秀发,再取下她手中的求思剑,望着峰下的万丈深渊,“我何忍让这些刀剑来碰你的冰肌玉骨,若是刀王力战不支,我们便跳下去可好?”   祝嫣红笑道,“你可要抱紧我,最好摔做一体,让他们连我们的遗骨也分不开!”   一阵山风劲袭而来,叶风身形一晃,终于紧紧拥住祝嫣红,放声大笑,“嫣红放心,我定会如这般抱紧你的。”   祝嫣红亦是紧紧抱住叶风,相聚数日来,这一刻方才是真正的肌肤相接,不禁心摇意荡,魂飞神驰,喃喃道,“我们跳下去时,必也会有这一场忘心之风……”   众、人、全、都、呆、住、了!   眼见叶风与祝嫣红在此乱军中意态从容,真情流露,执手相拥,毫不避他人眼光,这份孽情虽是有悖世俗,却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沈千千虽是穴道被制,但耳目依然灵便,刚才亲眼见从小看自己长大的龙腾空身死,此刻再见到叶祝二人的款款深情,早已忍不住哭成泪人,只觉得若是能和他二人同日而死,也不枉走入红尘这一遭……   刀王虎目中竟然也暗蕴泪光,不由放声长啸,以抒心志。   水知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无比的神色,一时竟不知道是否应该发令动手。   一声叹息,飘飘然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叹息声来得如此突然,来得如此轻柔,却又来得如此深慨,每个人就觉得有人在耳边吹了一口气般,有几个人不由都惊跳起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忘心峰顶上,正在刀王身后二丈处,背向众人,面临险崖,负手望天。   那是一道令人觉得突兀、矛盾的背影。   那道背影立在山崖的最边缘处,出现得那么无由,却又站立得那么自然;有种登高振臂统领三军的狂傲,亦似有种暗夜长灯独行千里的萧索……   忘心峰顶上,风起、地动、云深、雾锁,一切就像一幅仙人手执神来之笔绘下的图画,所有的拼死残杀、血雨腥风在这一刻都变得那般不真实,俱都化为无形。   而那道身影,却似嵌入了这泼墨写意的图画之中,与整个山岭景色浑然一体,无从分割。   劲冽的山风吹起他青白色的长袍、拂动他淡灰色的流苏,在乱风中流漫着、舞摆着,给人的感觉就若昂然立着一个神话中人,直欲随风羽化登仙,飞天而去……   但更令人惊诧莫名是,他那一头垂肩的长长黑发却丝毫不乱,似乎那狂啸着的山风只能吹动他的长袍,却不能将他那头黑发撼动半分!   刀王没有回头,但他已感觉到有人出现在他身后,脸现惊容。此人无声无息地从众人的虎视中突然出现,这份功力,这份神秘,天下还有谁能办到?   叶风因是侧面而立,眼角已扫见那道背影,不由心中一紧。   他认得这个背影正是那日在五剑山庄后花园中见到的神秘人,而此人的武功之高,就算是刀王只怕也不能敌!   将军府诸人一阵骚乱,早有几个伏身跪下。   水知寒倒吸一口凉气,声音亦是有些发颤了,拱手一揖,“水知寒拜见明将军!”   三、*敬你一杯血性豪情   明将军!   叶风心中一震,这个神秘人果然就是朝庭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湖上公认的第一高手明宗越,明大将军!   他对此人的身份虽是早有怀疑,此刻得水知寒的证实,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心神骤然失守下,新伤旧恨一并涌上,几乎再吐出一口血来。   明将军没有回头,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仍是端立山崖边,似乎已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云层翻滚、雾霭迷蒙的景色中……   水知寒颇有些迷惑地望着明将军的背影,许是负伤的缘故,忽觉得将军的身影越来越淡,直欲化为山风中、遁入无常间。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有一种突兀的感觉,明将军仿佛已溶入那片风景中,不分彼此。如音之余韵,如画之留白。   那道背影就像是一座已站立千年的雕像,百年前存在着,百年后也依然存在着……   整个忘心峰顶再无半分声响。   “留下沈千千,总管这就带人回京吧。”良久后,明将军似威严似平和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水知寒一愣,他的心中纵然对明将军的乍然出现有了千万种的猜想,也万万料不到明将军一开口就是让他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