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封炉赠宝   此时,在那“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之间的古道上,缓缓驰来一匹瘦马。   马瘦,人更瘦,马上人穿着一袭黄衫,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任由瘦马驮着他缓缓走去。   古道边有一间酒楼,楼中客人还不少。   这时有三个大汉正坐在靠窗边的一张桌旁,在低谈浅酌。   他们看到那一骑瘦马缓缓踱过,左首那虬髯大汉禁不住笑道:“许大哥,你看那一人一骑,马瘦、人更瘦得可怜……”   那被称为许大哥的答道:“戚二弟,你别看他人瘦,他可不是好惹的!”   虬髯大汉笑道:“他不好惹,我戚春雷也不好惹!”   那许大哥道:“二弟,休要卖狂,你戚春雷虽不好惹,我许大昌又岂是好惹之人?你知……”   戚春雷仍然不服地皱眉叫道:“我知道他是谁?他总是人,不会是天王老子!”   许大昌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含笑问道:“戚二弟,你知不知道‘十二金刚’?”   戚春雷连连点头,一挑拇指,目闪神光地答道:“当然知道,‘十二金刚’之中,虽然有邪有正,但论起武功造诣,却均是些傲视江湖,罕遇敌手的顶尖儿人物!”   许大昌点头笑道:“对了,我们这等整日刀头舔血,剑底惊魂,把脑袋拴在裤带上的江湖人,并不怕什么‘天王老子’!   但对‘十二金刚’,却谁都得顾忌三分!“   戚春雷恍然有悟地,神情一震,失声叫道:“许大哥,你……你是说方才那骑瘦马的奇瘦黄衫老者,就是‘十二金刚’中的‘瘦金刚’孙一尘?”   许大昌方一点头,他们邻桌上的一位年轻书生,突然站起身形,抱拳笑道:“三位仁兄,可许小弟移座同饮,以便请教厂这书生年龄仅约二十,身穿一件宝蓝儒衫,面如冠玉,相貌美得惊人,在英朗挺拔中,并深深流露出潇洒俊秀之致!   仅凭这份风神,已令人乐于结交,何况又是彬彬有礼地笑颜相向?   许大昌因身为三人之长,遂起立拱手笑道:“仁兄不弃,自然欢迎!小弟许大昌,这是我结盟二弟戚春雷,三弟樊振,请教仁兄怎么称谓?”   蓝衣书生招呼酒保把酒菜座位,一齐移过,含笑答道:“小弟姓朱,单名一个楠字。”   许大昌觉得这“朱楠”的姓名颇生,装束也不似武林中人,但那出群风采,却又极所罕见,遂一面斟酒相敬,一面问道:“朱兄适才曾称有事见教……”   朱楠摆手笑道:“许兄莫谦,小弟不是见教,只是求教,因我非江湖中人,却极愿与江湖人物交友,并渴爱见闻各种痛快淋漓的豪迈江湖事迹。”   戚春雷掀髯举杯,扬眉叫道:“朱兄有话,尽管请问,我弟兄是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朱楠举起杯来,与戚春雷相互饮干,微笑说道:“适才小弟听得戚兄提起‘十二金刚’,但不知这‘十二金刚’,都是些什么人物?”   戚春雷“哈哈”大笑说道:“这问题不难答复,所谓‘十二金刚’,就是业已在武林中成名甚久的‘病金刚焦建、瘦金刚孙一尘、矮金刚欧阳高、八臂金刚龙啸天、神力金刚孟邦、毒金刚申屠豹、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瞽目金刚阎亮、醉金刚方古骧’等十人,再加上新近才在江湖中走动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和‘玉金刚’司马玠两位。”   朱楠眼皮连眨,仿佛把戚春雷所说,一一记在心中,微轩双眉,又复问道:“这‘十二金刚’之中正邪如何分判?”   戚春雷正待答话,他三弟樊振,在一旁低声叫道:“二哥,你于评骘人物之间,说话要谨慎一点!”   戚春雷豪笑说道:“我是依照武林公论而言,并非个人私见,纵有‘十二金刚’之中人物,在这酒馆之内,我也不怕!”   朱楠举杯笑道:“戚兄豪放得很,请抒高论!”   戚春雷饮了一杯,摇头说道:“不是‘高论’,是‘公论’!   武林人物由于‘十二金刚’所行所为,公认‘玉金刚’司马玠、‘粉黛金刚’诸葛兰、‘醉金刚’方古骧三人为‘正’,‘瘦金刚’孙一尘、‘毒金刚’申屠豹、‘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四人为‘邪’,其余五人,则性情怪异,所为正邪,要看当时好恶而定。“   朱楠又道:“这‘十二金刚,之间的功力上下如何?”   许大昌一旁接道:“都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自然各有所长,但根据一般公论,似要以新出道的‘玉金刚’司马玠与成名最久的‘白发金刚’伏五娘,为强中强手!”   朱楠剑眉微挑,目注许大昌问道:“那‘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许大昌笑道:“诸葛兰比司马玠更晚,事迹不多,功力深浅,尚无定论!但毕竟是个年轻女子,不会太强,能够列名于‘十二金刚’之中,也就蛮不错了!”   朱楠“哦”了一声,眼珠微转说道:“那‘瘦金刚’孙一尘在此出现,又复那等策骑而去,不知为了何事?”   樊振笑道:“朱兄难道不晓得这‘怀五山’的‘百宝崖,头,今夜有桩武林盛事?”   朱楠问道:“什么武林盛事?尚请樊兄明教!”   樊振微笑说道:“朱兄大概不知武林中有位‘姜夫人’……”   话犹未了,朱楠即大出樊振意料地,点头接口说道:“我知道,那‘姜夫人’武功并不太高,但却擅于淬炼铸制各种精巧锋利的兵刃暗器!”   樊振向朱楠深深看了一眼,扬眉笑道:“朱兄既知姜夫人之名,便免我一番介述,这姜夫人一来年老思隐,二来厌烦于武林人物,纷纷向她请求代铸兵刃暗器等情,遂定于今夜,在所居‘怀玉山百宝崖’头,举行一场‘封炉赠宝大会’!”   朱楠赞道:“这名称相当新颖,但不知含意为何?”   樊振答道:“姜夫人从今夜,也就是她六十九岁的生辰开始,永远封炉,不再铸制任何刀剑暗器!但却愿把她生平珍爱的几件东西,极为公平地赠送今夜与会之人,故而命名为‘封炉赠宝’四字。”   朱楠问道:“樊兄可知姜夫人今夜准备赠人的,共有几件宝物?”   樊振想了一想,摇头答道:“详情不知,只听说有一件精巧暗器、一柄锋利匕首,和一张药方。”   朱楠听得一怔,皱眉问道:“仅仅三样物件,分赠与会诸人,能公平吗?”   樊振笑道:“据闻姜夫人定有考试方法,谁在她这考试中名列前茅,谁就会获得赠宝!”   朱楠一闪秋水双瞳,向许大昌、戚春雷、樊振三人,略为扫视,轩眉笑道:“这样说来,三位是打算前往‘百宝崖’头,参与考试的了。”   许大昌笑道:“本来确有此想,但如今我已改变初衷,却要劝阻我戚二弟、樊三弟,不必去趟这场浑水的了!”   朱楠凝目问道:“许兄是否为了那‘瘦金刚’孙一尘由此出现,才淡却雄心?”   许大昌点了点头,苦笑说道:“孙一尘多半是为了此事而来,这魔头倘若参与,姜夫人的几件宝物,抢也被他抢光,哪里还会落到别人手上?万一互相起了冲突,更复祸多福少……”   戚春雷怪吼一声,截口叫道:“大哥莫要如此说法,我们最多不存贪得之念,难道前去看看热闹,开开眼界,也不行吗?”   朱楠抚掌笑道:“对,我赞同戚兄之议!”   许大昌诧然问道:“朱兄莫非也见猎心喜?”   朱楠双眉一扬,含笑答道:“三位若肯携带,小弟颇愿附骥同行,以广见识!万一那位姜夫人所出考试题目之中,竟有诗词歌赋之类,说不定我还可以获得一件宝物呢!”   许大吕略一寻思,点头笑道:“好,朱兄既然有此雅兴,我等奉陪就是,如今天已黄昏,‘百宝崖’离此尚有一段路程,要去也该走了!”   朱楠笑道:“既承三位携带,无以为谢,这馆中酒菜,就由我作个小东道吧!”   说完,便即站起身形,抢往柜台付帐。   许大昌等也不谦逊,樊振乘此机会,压低语音叫道:“大哥,据小弟看来,这位朱兄……”   许大昌不等樊振再往下说,便自点了点头,悄悄说道:“真人不露相,这位朱兄,年岁尚轻,但却英华内敛,宝相外宣,定是出奇高手!我们且佯作未曾看破,听任他在适当时机,自行揭露便了!”   戚春雷、樊振二人,闻言点头,等朱楠结完酒帐,遂一同向山深之处走去。   人山未久,雁唳当空。   斜阳影中一行鸿雁,约有五六十只,排成“人”字队形飞来。   雁群飞得并不太高,但在那将飞近朱楠等人头顶上空之际,其中一只,突然敛翼下坠!   戚春雷“咦”了一声愕然自语说道:“怪事,既未听得弓弦之声,这只大雁,怎会凌空自……”   凌空自“坠”的最后一个“坠”字,尚未出口,“噗”地一声,又出了更惊人的怪事!   原来这只大雁,不像一般禽鸟的坠落情形,它是把头项伸得直直的,以嘴尖向下坠落!   “噗”地一声,嘴尖着地,但却啄石如粉,把整个长长颈项,都陷入地面之下!   换句话说,如今这只大雁,成了“拿大顶”的情状,双足朝天,身躯倒立,头颈则深埋地下!   饶是许大昌、戚春雷、樊振三人,久走江湖,阅历甚广,也从来不曾见过这等怪事!   戚春雷比较心直性急,首先怪叫说道:“这是一只什么怪雁?我到要好好看它一看!”   一面说话,一面大踏步地走近前去,便待伸手把那只大雁从地上取起!   朱楠眼珠一转,剑眉微挑,陡然沉声喝道:“戚兄,且慢!”   戚春雷闻声住手,方一愕然回头,朱楠含笑说道:“这件事儿,着实奇怪,我们应该研究研究!”   戚春雷苦笑说道:“我也是想研究,才打算取起雁儿,察看它究竟是怎样死的?”   朱楠目闪神光,摇头笑道:“我们不必研究大雁死因,却要研究它怎能垂头坠落,并能啄石如粉,把整个颈项都深陷地下?”   说完随手折根树枝,递向戚春雷道:“戚兄极为雄健,功力定强,请你用这树皮,向地面猛插一下试试!”   戚春雷接过树枝,凝劲一插,发现地面石土极硬,不过插入了六七寸的光景!   朱楠微微一笑,目光电扫四外,向许大昌扬眉叫道:“许兄看见了吧?一只死雁的颈项之上居然会凝聚了比戚兄如此雄健汉子的更强内力,你……你总该明白其中奥妙的了!”   他说许大昌应该明白,许大昌不禁愧然生惭,向朱楠拱手说道:“小弟愚蒙,尚乞朱兄明教!”   朱楠笑道:“简单得很,这是人为,也是故炫怪异,用意便在诱人对那只倒栽葱的陷地死雁,发生兴趣!”   许大昌等三人,听得似懂不懂,一齐以诧然目光,向朱楠凝视。   朱楠继续笑道:“既然发生兴趣,多半定要将雁儿取起,察看死因?故而据小弟推断,对方如此作为的目的所在,就是要我们以手触雁!”   许大昌恍然有悟地失声叫道:“要我们以手触雁,莫非雁上有毒?”   朱楠颔首说道:“许兄不妨试试!”   许大昌尚未伸手,他那位相当性急的结盟二弟戚春雷,业已探怀取出一根江湖人物经常随身携带的试毒银针,触向地上死雁。   果然不出朱楠所料,那根亮晶晶的试毒银针,才一与死雁相触,前半段针身,便立呈紫黑色泽!   戚春雷看得悚然心惊,知道若非朱楠看破危机,出声相阻,自己业已粗心大意地进入“枉死城”内!   朱楠微轩双眉,朗声笑道:“空中杀雁不难,难在要故示神奇,暗把内家真气,无形贯注于死雁颈间!由于这等举措,无法遥远施为,周围又别无可以藏身之处,故而小弟认为这位神秘人物,定必尚在我们左侧方七八丈外的那株参天古木以上,未曾离去!”   朱楠这样一说,许大昌、戚春雷、樊振等六道炯炯目光,便一齐盯向那株参天古木!   古木以上,一声冷哼,衣角微飘,分明有人意欲下树!   朱楠摇手叫道:“尊驾不必现身,我也猜得出你是什么人物厂树上人果然不动,似乎不相信朱楠有如此高明的推断能力?   朱楠宛如一株临风玉树,卓立斜阳影里,双眉微轩,朗然说道:“尊驾能向七丈高空,飞针毙雁,而针上毒力,又如此之强,更具相当高明的玄功真气,显然太不寻常,定是当世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树上人稳坐在参天古木的密集丛中,只垂下一角玄色长衫,随风微拂,默然不语。   朱楠笑道:“一流人物中,擅于用毒者不多。据我所断,尊驾大概是‘十二金刚’中的‘毒金刚’申屠豹,也就是适才在酒馆西窗下,独自饮酒的那位玄衣老人!”   许大昌、戚春雷、樊振等三人听得吸了一口冷气,那株参天古木之上,却飘下一声叹息!   朱楠冷笑一声,侃然说道:“我不单猜得出尊驾身份,并猜得出尊驾如此作为的原因,你多半为了戚春雷兄,把‘毒金刚’列为邪人,遂动了偏狭报复意念?”   树影中人,又发出幽幽一叹!   朱楠微抱双拳,扬眉叫道:“如今尊驾身份,暨寻仇原因既明,在下有一言请教!”   树上人冷冷答道:“说!”   朱楠满面湛然神光,朗朗说道:“尊驾倘若认为戚兄所持‘十二金刚’正邪之语欠当,即应悚然自悟,从此洁身明德,不难于武林公论中,恢复盛誉!倘若认为戚兄之语不当,亦可公然驳斥,只要情直言正,戚兄必会谢罪,断无桀骜不服,再加顶撞之理……”   许大昌听得暗暗点头,隐身于参天古木之上的那位“毒金刚”申屠豹,却仍默默不语。   朱楠继续说道:“即令尊驾心胸狭隘,认为‘邪人’之论,有所渎犯,必须加以报复,也应明面叫阵,以武林人物本份,凭借功力交锋,戚春雷兄纵或艺业不敌,死在你手,亦将毫无遗憾,瞑目九泉!”   戚春雷听至此处,虎目圆睁,一掀虬髯,“哈哈”大笑说道:“朱兄说得对,阁下如若赐教,戚某纵明知非敌,也愿以鸡肋,奉当尊拳,彼此拼死一搏!”   朱楠语音虽颇柔和,神情却颇严肃地,扬眉说道:“如今,尊驾名足以震人,艺足以胜人,却偏偏不行光明之路,专效鬼蜮之流,自炫神奇,夸张毒技!雁为义鸟,雄雌失偶以后,必致死亡,武林人不戒寻仇,最戒妄杀,那雁儿何辜……”   “毒金刚”申屠豹在参天古木的密叶丛中,“嘿嘿”怪笑地,接口说道:“小娃儿莫作酸腐之论,老夫又非无辜杀人,我杀只雁儿,算得什么?”   朱楠双眉一挑,高声叫道:“什么叫酸腐之论?慢说一只雁儿,便是一草、一木、一虫、一豸,也无非上应天心的可爱生物!武林人挟技行侠,匡国法之不逮,铲人世之不平,顺于道,无妨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堆骨如山,流血五步!逆于道,必当赎过以改,忏罪以诚,唾面白干批颊弗怒!至于缩步怜蚁,留饭爱鼠等仁心义念,更是每个人所应有的人性根本,倘蔑视公正仁义,专事暴酷杀戮,则枉称万物之灵,与虎豹豺狼,枭鹫鹰隼等禽兽何异?”   一席话儿,教训得树上那位“毒金刚”申屠豹,哑口无言,沉默片刻之后,方发出一连串的“嘿嘿”阴笑!   许大昌叹息一声说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那‘毒金刚’申屠豹恶孽极深,朱兄虽然义肝侠胆,苦口婆心,但仅凭一片正言,哪里能把申屠老魔,劝得彻底悔悟?”   语音略顿,转过面来,目注朱楠笑道:“故而小弟认为申屠豹屈于正义之下,必会恼羞成怒,索性逞凶!他是否假意用‘嘿嘿’阴笑,引诱朱兄分神,再暗以无形毒物相袭?”   朱楠连连颔首,微笑说道:“许兄相当高明,推断得丝毫不错!我深知老魔阴毒绝伦,一发笑声,必非善义,遂赶紧以内家罡气,化为无形气网,挡向当空,果然发觉申屠老魔于不动声色之中,洒来了无形毒粉!三位请看,距离我们身前三尺以外的那片草色,已全告枯黄了呢!”   就在许大昌、戚春雷、樊振等三人,注目惊心,暗呼侥幸之际,陡闻“当当”几声,从远方传来了悠然钟韵!朱楠向钟声来处,看了一眼,扬眉笑道:“是时候了,姜夫人的”封炉赠宝大会“将开,我们去赶赶这场热闹!”   他此时业已不再掩饰身有绝顶武功,语音了处,遂与许大昌一同展开轻功身法,扑奔“百宝崖”顶!   朱楠等人,刚刚驰去,申屠豹便飘身下树,一闪而逝。接着,那株参天古木的近梢头处,突又如坠叶轻飘,落下了两条人影。一个是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风神秀绝,年约二十三、四的青衫书生,一个是鹑衣百结的白发老年乞丐。   白发老丐一下树来,便自“呵呵”大笑。   青衫书生问道:“老人家笑些什么?”   白发者丐笑道:“一来,我们与‘毒金刚’申屠豹,同藏一树,那老毒物枉负盛名,却根本毫无所觉……”   青衫书生微微摇了摇头,接口说道:“这倒不是申屠豹枉负盛名,因为他既未想到我们比他来得更早,又未想到我们比他藏得更高,遂未曾对近树梢处的那一丛浓枝密叶,加以注意!何况……”   白发老丐向这青衫书生看了一眼,扬眉问道:“老弟何况什么?怎不说将下去?”   青衫书生一双星目之中,闪动着炯炯神光,含笑说道:“何况我们异常小心,除了互用‘龟息之法’,不出丝毫声息外,在下暗运‘无相神功’,把近树梢处,完全护住,使不受邪毒侵袭,也暂与诸人隔断!”   白发老丐“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慢说‘毒金刚’申屠豹,连那仿佛比申屠豹老毒物更厉害的朱楠,也自毫无发觉!”   青衫书生笑道:“这是老人家发笑原因之一,还有之二呢?”   白发老丐神情极为高兴地,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申屠豹老毒物一向凶狠毒辣,何等骄狂?今日竟被人骂得狗血淋头,恼羞成怒暗施毒技之下,又碰了一个大大钉子,当时若能饮酒,我老花子真要为之连浮三大白呢!”   青衫书生连连颔首,含笑说道:“那一篇‘剑道天心’的堂堂之论,着实高明,难怪把申屠老毒物,骂得无法还口!”   白发老丐笑嘻嘻地双翘拇指赞道:“那位朱楠老弟,真是可爱,胆识豪迈,风神高华,更有一身极上乘的武功,如今虽然声望未彰,据我老花子看来,他日必与老弟齐名,成为一时瑜亮的呢!”   青衫书生笑道:“老人家看走眼了!”   白发老丐闻言一愕,目注青衫书生诧声问道:“老弟此话怎讲?莫非你认为那朱楠的人品不美,胸襟不高,技艺不优,日后没有威震江湖之望?”   青衫书生微笑答道:“何必日后,人家如今便已威震江湖,与我齐名,也是‘十二金刚’人物!”   白发老丐骇然叫道:“老弟,你……你说什么?那朱楠也是‘十二金刚’之一?”   青衫书生“嗯”了一声,剑眉双扬,点头说道:“据我猜测,她定是位易钗而弁的巾帼英雄,也就是‘十二金刚’之中的‘粉黛金刚’诸葛兰!”   白发老丐先是满面惊容,但微合双目,略加思索之后,向青衫书生点头笑道:“司马老弟,你这位‘玉金刚’,果然心思细密,如今,我也觉得你所猜不错!”   原来这青衫书生便是曾被许大昌在酒店中,誉为“十二金刚”中,品正技高,出类拔萃的“玉金刚”司马玠!   司马玠谦笑说道:“老人家莫要捧我,你这‘风尘酒丐’熊华龙的名头,虽然不列‘十二金刚’,也还是足震八方四海!”   熊华龙笑道:“我这‘风尘酒丐’四字,算得什么?更不敢与你们被武林人物群推为泰山北斗的‘十二金刚’,相提并论!但我却有桩心愿……”   司马玠见他语音忽顿,含笑问道:“老人家有什么心愿,怎不说出?”   熊华龙呵呵笑道:“我这心愿是与‘醉金刚’方古骧互相结识,各倾佳酿百斤,一比酒量!”   司马玠笑道:“老人家这桩心愿,不难完成,在下若是见到‘醉金刚’方古骧时,一定转达此意……”   说至此处,忽又轩眉问道:“熊老人家,你是从何同意我所作猜测,认为朱楠就是‘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熊华龙目注远方笑道:“适才钟韵已鸣,姜夫人的‘封炉赠宝大会’将开,我们莫要错过这场热闹,还是一面走一面谈吧!”   司马玠点了点头,与那位“风尘酒丐”熊华龙,一同飘然举步。   熊华龙边行边自笑道:“一来,朱楠以内家罡气,化为无形气网,护住她本身,暨许大昌兄弟之举,显见武学极高,绝非常人所能及……”   司马玠微笑道:“确实高明,不愧‘粉黛金刚’四字!”   熊华龙从身边摸出一只扁扁酒壶,继续笑道:“二来,‘朱楠’二字,恰好是‘诸葛兰’的首尾两字谐音!”   司马玠笑道:“我也是由此启发,但这位姑娘易钗而弁之后,居然英气勃勃,不带丝毫脂粉娇态,着实难得!”   熊华龙举袖抹抹嘴唇,又复说道:“三来,许大昌在酒店之中,推崇老弟与‘白发金刚’伏五娘,为‘十二金刚’的强中强手之际,朱楠曾微露不服神色,曾向许大昌向了一句:‘那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司马玠神情一震,向熊华龙拱手笑道:“多谢老人家,你提醒我一桩大事!”   熊华龙侧顾司马玠讶然问道:“司马老弟,我提醒了你什么事儿?”   司马玠笑而不答,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两粒丹药,到崖边接点泉水化开,在脸上、颈上、和双手之上,仔细涂匀。   刹那之间,这位风神秀绝,潇洒无俦的“玉金刚”司马玠,业已变得面庞肌瘦,满脸病容,相当猥琐,根本不是适才模样!   熊华龙骇然问道:“司马老弟,你好端端的却运用‘易容药’,加上‘变形功’,隐去本来面目则甚?”   司马玠笑道:“那位粉黛金刚诸葛兰,人品虽端,但性情方面,显然极为高傲!”   熊华龙点头说道:“女孩儿家,多半性傲,何况她还是身怀上乘武功的绝代巾帼?”   司马玠微笑说道:“便因如此,诸葛兰在听了许大昌盛赞我和‘白发金刚’伏五娘,为‘十二金刚’的强中强手之后定会心中不服!”   熊华龙饮了一口酒儿,说道:“这是意料中事!”   司马玠笑道:“既然不服,诸葛兰必存争胜之心,今夜相逢,她找不着伏五娘的晦气,岂不是极可能会寻我一斗?”   熊华龙把两道目光,凝注司马玠的枯黄双颊之上,扬眉问道:“老弟不想斗她?”   司马玠扬眉朗笑说道:“我只会帮她,助她,或暗中欣赏她,哪里会想斗她?老人家应该记得戚春雷在酒店之中说过,武林人物由于‘十二金刚’所行所为,公认能称‘正派’者,只有‘粉黛金刚’诸葛兰、‘醉金刚’方古骧,和区区在下三个!倘若这三人以内,再起意义之争,岂不自消实力,更使群邪猖獗?”   熊华龙好生赞佩地,向司马玠点头笑道:“了不起,了不起,老弟如此英年,能有如此胸襟见识,真令我花子佩煞愧煞!无怪能被武林推为‘十二金刚’中的一枝独秀!”   司马玠连摇双手,谦谢说道:“老人家千万不要如此,这‘一枝独秀’四字,若是传人那位心高气傲的‘粉黛金刚’耳中,难免又生风波,我也将吃不消而兜着走呢!”   熊华龙失笑说道:“老弟既不欲露本来面目,让那诸葛兰一头,此去参与姜夫人的‘封炉赠宝’大会,却改用什么名字?”   司马玠略一寻思,含笑答道:“我也学学那位诸葛姑娘,采取原名首尾两字略加变化,叫做‘施玉介’吧!”   熊华龙点头一笑,忽然目光一注,双眉微剔地,诧声叫道:“老弟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司马玠顺着熊华龙注目之处看去,只见一条山溪之内,浮满了死鱼死虾,逐流而下,不禁皱眉说道:“申屠豹那厮,真正造孽,这种情况,定是他暗洒毒粉,被诸葛兰的”无形罡气“*散飘坠溪中,以致把无辜鱼虾毒死不少!”   熊华龙指着山溪说道:“这溪水流向前去,若是被人误饮,岂不……”   司马玠摇手笑道:“老人家不必忧虑,一来溪流若远,毒力自消!二来水面又有大量死鱼死虾,可使近处山民,见状知戒!但为防万一起见,我再牺牲两粒‘化毒丹’,投入溪中,便算有人误饮,也不妨事了!”   说完,果然取出两粒白色灵丹,投入溪水之内。   等这一位“风尘酒丐”,和一位“玉金刚”,赶到百宝崖头,姜夫人的“封炉赠宝大会”,恰好开始。   ********   今日,本是姜夫人的六十九岁生辰,但这白发飘逸的江湖女杰,却并未以甚丰盛酒宴,招待与会豪雄。   她所住之处,是“百宝崖”近崖头的一片广大石坪以上的几间茅屋。   姜夫人便在广大石坪之上,设下二、三十个座位,煮了几壶苦茶,与赴会群豪,互相茗话。   司马玠一上石坪,便对熊华龙悄悄说道:“熊老人家,我们找个不引入注目之处,随意落座好了。”   熊华龙点点头,向姜夫人遥遥把手一拱,便在一株古松之下的座位落座。   也不知这位“风尘酒丐”,是有意如此?或是无心巧合?   竟与化名“朱楠”的诸葛兰、许大昌等人,坐在邻近。   许大昌、戚春雷、樊振兄弟,认识这位“风尘酒丐”,赶紧起身招呼,并为诸葛兰引介说道:“朱兄,这位便是‘风尘酒丐’,熊华龙熊老人家!”   诸葛兰知道这“风尘酒丐”,人极风趣,在武林中齿德俱尊,遂也站起身形,抱拳笑道:“在下朱楠,久闻老人家侠名,今日识荆,实为幸事!”   熊华龙呵呵笑道:“朱老弟不必捧我,你那一席正言谠论,把‘毒金刚’申屠豹骂得抱头鼠窜,连此处都无脸前来,才是真正足以誉满江湖的快人快举!”   几句话儿,把诸葛兰听得瞪着两只黑白分明的俊眼,向熊华龙呆呆发怔!   熊华龙笑道:“朱老弟有所不知,我和这位施玉介老弟,比申屠豹到得更早,是藏在那株参天古木的近树顶处,故而才静静欣赏了朱老弟的那桩杰作!”   理由虽已解释清楚,但诸葛兰却玉颊飞红,把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对熊华龙、司马玠二人,着实盯了几眼!   确也难怪,以诸葛兰这等功力,当时居然不知树上另外藏的有人,叫她怎不心中惊诧?   司马玠弄不懂熊华龙为何如此?暗恨他随口多话惹事生非,遂赶紧岔开话头,向诸葛兰抱拳笑道:“朱兄,那申屠豹老毒物不曾来参与这姜夫人的‘封炉赠宝大会’吗?”   诸葛兰因对方是含笑相问,未便不答,只好点头说道:“申屠豹知道小弟在此,大概不好意思前来,‘十二金刚’中,只有那‘瘦金刚’孙一尘,正坐在姜夫人的身侧!”   说至此处,姜夫人端茶起立,咳嗽一声,目扫群雄,缓缓说道:“老婆子此次因年迈不堪劳累,立意永远封炉,决不再为己为人,铸制任何刀剑暗器,并将手边几件小巧之物,转赠武林友好……”   群豪听得不约而同地,起了一阵掌声!   这阵掌声,代表了他们对姜夫人封炉之举致贺,也代表了他们向姜夫人致谢赠宝之意。   姜夫人饮了一口茶儿,俟掌声停歇以后,又复微笑说道:“这‘封炉赠宝’之举,只是我老婆子的一点私衷,并未具帖相邀,根本谈不上‘大会’二字,谁知江湖人物,辗转传言,今夜竟仍有二十四位武林高朋,到了‘百宝崖’顶……”   司马玠趁着姜夫人发话之际,目光电扫全场,见除了主坐姜夫人,和两名青衣侍婢之外,赴会来宾,果是二十四位。   石坪上除了茶座,还陈列着一只巨大火炉,炉上有只铁鼎,但炉中无火,想是姜夫人平时炼剑炼药之用?   这时,姜夫人继续笑道:“老婆子不再涉足江湖,准备赠人之物,只有三样,粥少僧多之下,不得不于赠物之际,略加甄拔,在座宾朋,谁能秀迈群伦,谁就获得老婆子所赠之物……”   群豪又复报以一阵掌声!   姜夫人向炉上铁鼎,看了一眼,面含微笑说道:“我所出甄拔题目,有文有武,诸位不妨尽展所长,但今夜是我老婆子六十九岁生辰,也是我封炉归隐之日,诸位可以逞能夺宝,却不可以有意气相争的血腥场面……”   群豪一片默然,代表了对姜夫人所提不流血原则的无言遵守!   姜夫人转过面来,指着那位“瘦金刚”孙一尘,含笑说道:“今夜更感荣幸,竟有‘十二金刚’中的‘瘦金刚’孙大侠,宠降与会,孙大侠是当代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时一项文的甄拔,由我主试,两项武的甄拔,便烦请孙大侠的高明法眼,加以评断!”   瘦金刚孙一尘闻言,方自凶睛一闪,电射寒芒,姜夫人却又笑道:“但孙大侠若不嫌我老婆子赠人微物,太以粗贱,也复见猎心喜参与甄拔之际,自然便不敢再劳动他担任评判!”   司马玠向熊华龙悄悄笑道:“老人家听见了吗?这位姜夫人相当高明,她先把‘瘦金刚’孙一尘捧得高高,使这著名老魔,为颜面所拘,不好意思再恃技逞凶,横行霸道!”   熊华龙点头笑道:“姜夫人用心虽苦,但少时取出宝物,‘瘦金刚’孙一尘贪念必炽,恐怕顾不得什么武林身份?”   司马玠压低语音,扬眉说道:“他敢?这是公平竞技,人人均可参加,若是不顾身份,恃技胡行,恐怕不必等我们出手,那位自称‘朱楠’的‘粉黛金刚’诸葛兰,便不会容他猖獗!”   这时,姜夫人从主座之上,站起身形,缓步走到那巨炉铁鼎之前,伸手在鼎中取出一只径约三寸,人指粗细的精致金环,高高举起,向与会群雄,含笑问道:“诸位武林高朋,有谁认得我老婆子所铸自用,但生平仅仅用过一次的这件暗器?”   赴会群雄,无人答话,包括了“瘦金刚”孙一尘,和“粉黛金刚”诸葛兰在内。   这桩问题,本难答复,因此事不关武功,只是见识,姜夫人生平仅仅用过一次的独门暗器,自难有人能说出来历!   熊华龙见无人答话,便双眉微扬,打了一个“哈哈”。   姜夫人闻得笑声,目注熊华龙,点头叫道:“熊大侠游戏风尘,德高识广,大概认得出我这……”   熊华龙不等姜夫人再往下说,便自起立笑道:“老花子坐得稍远,又复老眼昏花,看不出是不是夫人昔日用来于岱顶降魔的‘红线金环’?”   姜夫人微笑说道:“熊大侠果然见识超人,你既然认出我这‘红线金环’,索性就请你一并代为说明它的构造用法好吗?”   熊华龙怪笑说道:“夫人怎么先考起我老花子来了?我哪里说得出这‘红线金环’妙用,只知道此环是以地煞之数七十二圈‘风磨铜丝’,色作金黄,却有三圈,色作朱赤,故而看将上去,这枚金环的环身中央,似乎镌有三根朱红细线……”   姜夫人接口笑道:“熊大侠解释得差不多了,我只要补充几句!”   说完目扫群雄,朗声又道:“这七十二圈‘风磨铜丝’,虽然看来极细,但却无坚不摧,略贯内家真力,便足断金入石,尤其所杂三根朱红细丝,更具奇毒,见血封喉,中人立死!”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回头看着那位“瘦金刚”孙一尘,含笑问道:“孙大侠,你对于老婆子的这只‘红线金环’,有无兴趣?”   孙一尘因姜夫人一口一声“孙大侠”,把自己捧为当代武林的泰山北斗,自然不得不略端身份,摇了摇头,狞笑说道:“我还真没兴趣,因为武功到了老夫这等火候,谈笑皆可却敌,业已不屑于使用暗器!”   诸葛兰听了孙一尘这番话儿,不禁嘴角微撇,哂然不屑地,冷哼一声!   孙一尘闻得哼声,双目凶光顿炽,恶狠狠地投注向诸葛兰所坐之处!   熊华龙悄向司马玠道:“司马老弟,好戏快开场了,这位诸葛兰姑娘,大概看不贯孙一尘的卖味骄狂之态,会发发‘金刚脾气’,给他一点颜色!”   姜夫人也看出孙一尘目中凶芒如电,已然杀气腾眉,遂赶紧把那只“红线金环”,向他递去,并含笑叫道:“孙大侠,你既对此毫无兴趣,老婆子便烦你以超然地位,主持甄拔,看看这只‘红线金环’,应该赠送哪位?”   孙一尘凶睛微转,接过“红线金环”,也不起身,仍然大咧咧地,坐在椅上,目光一扫群雄嘿嘿笑道:“来参加今夜盛会的,都是武林人,所谓‘甄拔’,自然离不开一个‘武’字!   老夫秉公而断,谁能在这只‘红线金环’上,表现出超迈群伦的精妙功力,姜夫人的这枚金环,便归他所有!“   孙一尘语音方话,立有一人,起立答道:“孙大侠,在下娄方,愿意当场献丑!”   孙一尘知道这娄方号称“妙手飞魔”,是个精于暗器手法的八闽剧寇,遂点头微笑道:“娄朋友,请表演吧!”   边自说话边自把那只“红线金环”,向娄方凌空抛过。   娄方接环在手,向孙一尘略一躬身,并对“红线金环”,看了两眼,觑准石坪边上的一株大树树干,扬手掷去。   金环出手,只是一道金虹,但飞到距离树干,约莫三尺之处,却突然一散!   一道金虹,散成数十个细细寒芒,宛如一蓬光雨,上下左右地,急漩乱飞,其中决无任何一圈寒芒,打中在树干之上。   直等无数寒芒,漫空飘闪,从各个不同角度,转折飞回,才一片“夺夺”连声,完全嵌入树杆!   娄方面有得色,纵到树前,把细细“风磨铜丝”‘一齐起下,仍然合成一只“红线金环”,交还给孙一尘,但那株大树,也就乱叶纷落,仿佛立告枯萎而死!   熊华龙低声叫道:“司老弟看见没有?那三根红细圈上所含毒力,果然厉害无比!”   司马玠方一点头,孙一尘已目扫群雄,扬眉说道:“适才娄朋友所表现的‘飞环散聚’手法,相当不弱,不知还有哪位自信能胜过他吗?”   孙一尘话音刚完,有个娇滴滴的女人口音,应声答道:“娄朋友飞环散聚的手法虽高,但却有两个缺点!”   发话之人,是个年约花信,姿容虽美,但却风情极荡的红衣少妇。   孙一尘目光略注,含笑问道:“是‘追魂伽女’戈姑娘吗?”   红衣少妇在座上起立,妙目流波,向孙一尘抱拳为礼,媚笑说道:“戈妙香参见孙老人家侠驾!”   孙一尘点了点头,目注戈妙香道:“戈姑娘不妨指出‘妙手飞魔’娄朋友的手法缺点何在?”   戈妙香仿佛交际手腕相当周到,在答话之前,先向“妙手飞魔”娄方,含笑看了一眼。   娄方笑道:“戈姑娘尽管批评,娄方恭聆芳教!”   戈妙香媚笑一声,扬眉说道:“娄朋友‘散环法’不错,聚环法稍差,因为那七十二圈‘风磨铜丝’,不是分七十二处,分布平均地嵌在树杆之上,大概只有五十八处光景,何况,每只铜圈的入木情况,也略嫌深浅不一!”   娄方闻言之下,不禁骇然,暗惊这“追魂伽女”戈妙香,好敏锐的目力!   孙一尘点头笑道:“戈姑娘的评论颇高,但武功之道,轻在能说,重在能做,你能改进娄朋友的缺点,照样做一遍吗?”   戈妙香嫣然一笑,目闪媚光答道:“戈妙香不必学步娄朋友适才所为,却愿以另一种手法,求教于各位高朋贵友!”   孙一尘含笑举起“红线金环”,戈妙香款摆腰肢,几个春风俏步,走到孙一尘身前,接过“红线金环”,便即向空一掷!   金环才一出手,便告漫空散飞,宛如在夜空之中,撒了一片金网,映着蟾辉月色,端的好看煞人!   七十二圈寒光先是飞向四外,几个漩回飘转之后,四外飞回,仍然整整齐齐地,自动合成一只金环,落在“追魂伽女”   戈妙香的手内!   孙一尘“哈哈”大笑,目注娄方问道:“娄朋友,你服是不服?”   娄方一来确实觉得戈妙香之技,高于自己,二又看出孙一尘似乎惑于美色?有点袒护这“追魂伽女”之意,遂极为识趣地一抱拳,应声答道:“戈姑娘绝艺惊人,娄方心服口服!”   孙一尘偏头目注姜夫人道:“姜夫人,看来你这只‘红线金环’,大概要送给戈姑娘了!”   熊华龙闻言,眉头一皱,对司马玠悄然叫道:“司马老弟,赶紧出手……”   司马玠笑道:“出手则甚,我又不用暗器?”   熊华龙道:“老弟虽不用暗器,也不能使这‘红线金环’,落人戈妙香的手内!因为这‘追魂伽女’,异常荡淫毒凶,她若获得这厉害暗器,不知将多杀多少人?多造多少孽!”   司马玠听熊华龙这样说法,剑眉微轩,正待发话,却见那位姜夫人,向孙一尘含笑说道:“戈姑娘之技,确已惊人,但今日老婆子赠宝之举,首重公平,孙大侠何妨再问问各位高朋中,有没有格外惊人之艺?”   姜夫人这样一说,孙一尘自然不便把那“红线金环”,立即裁定送给戈妙香,只好目扫群雄,冷问道:“有没有哪位自认胜过那戈姑娘……”   一语方出,已有人朗声答道:“有!”   戈妙香本来几乎已欲将那“红线金环”,套上自己手腕,如今听了这个“有”字,不禁银牙微咬,向语声发处,投过一瞥!   她这一瞥眼光,原本含蕴着无穷愤恨仇毒,脸上神色,也颇阴森冷酷!但却在刹那之间,把愤恨眼光,和阴森神色,全化作满面春风笑意!   为什么?因为开口答这“有”字之人,是“粉黛金刚”诸葛兰!   不太难看的女人,扮成男人,便已相当漂亮,何况诸葛兰。   是位落雁沉鱼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丽?   她易钗而弁之下,那份美、那份秀、那份朗、那份潇洒、那份俊逸,委实看煞夷光,妒煞卫玠,足令任何女子,为之神迷心醉,一见生情,何况这位“追魂伽女”戈妙香,更是风流无比的欲海荡妇?   戈妙香一见诸葛兰傲然卓立的风韵器宇,立时怒念全消,连手中“红线金环”,也忘了交还孙一尘,只把两道水汪汪的眼球,死盯在诸葛兰的脸庞上!   孙一尘目光微注,便看出这答话的蓝衫秀士,正是适才对自己冷哼之人!   他自嘴角间,浮起一丝狞笑,向诸葛兰冷冷问道:“娃儿报名,你也会用暗器吗?”   “娃儿”两字,已显老气横秋,“你也会用暗器吗”一语之中,更是充分流露出对诸葛兰的轻视不屑意味!   诸葛兰暂时忍气,不去理他,只是眉扬答道:“我叫朱楠,一向不用暗器!”   这句答话,听得孙一尘为之一怔,眉头微皱,又向诸葛兰问道:“你说一向不用暗器,怎又自信能强过戈姑娘呢?”   诸葛兰答道:“你方才说谁能在这只‘红线金环’之上,表现出超越群伦的精妙武功,谁就是金环得主,又没有规定非比暗器发放手法不可!”   孙一尘被顶撞得无法答话,心中更气地狞笑问道:“这样说来,你并不精于发放暗器之道,只是擅于收取……”   诸葛兰不等孙一尘话完,便即接口说道:“不必,我既不愿发,也不愿收!”   孙一尘越发惊奇,注目问道:“不发不收,你却如何表现功力?”   诸葛兰异常爽朗干脆地,应声答道:“挨!”   司马玠听的出神,忍不住抚掌赞道:“好爽脆的答复,‘粉黛金刚’,委实可爱……”   他是在出神忘形之下,这句话儿,遂忘了压低语音!   诸葛兰秀眉微扬,螓首略偏,向这位形相颇为猥琐的“玉金刚”司马玠瞪了一眼!   熊华龙暗中在桌下伸过脚去,把司马玠轻轻碰了一下。   司马玠这才警觉自己忘形失言,不禁脸上一红,耳根一热!   孙一尘听了那个“挨”字,凶心顿起,目光冷注诸葛兰,阴恻恻地问道:“朱楠,你挨什么?你挨得起‘红线金环’?”   诸葛兰哂然答道:“我若挨不起这‘红线金环’,还会想要这‘红线金环’吗?”   孙一尘目闪厉芒,向那位手持‘红线金环“,两道似水目光,仍盯在诸葛兰身上的”追魂伽女“戈妙香,沉声叫道:”戈姑娘!“   一声断喝把戈妙香从神迷心荡中喝醒,玉颊微红地,向孙一尘陪笑说道:“孙老人家,有何吩咐?”   孙—尘道:“这姓朱的娃儿,自诩钢筋铁骨,能挨‘红线金环’,戈姑娘不防尽力施为,掂掂他到底有多少份量?”   戈妙香闻言之下,心中好生为难!   因若不出手,或出手有所保留,自然瞒不过孙一尘,会使这位难缠惹的“瘦金刚”心中不悦!   若是认真出手,则慢说那三枚“赤红毒圈”,见血必死,就是其余六十九枚‘风磨铜圈’,也无坚不摧,自己怎忍心把朱楠这样一位风流绝代的美男子,俏英雄,毙于“红线金环”   之下?   就在“追魂伽女”戈妙香深感为难之下,来了解围之人!   所谓“解围之人”就是诸葛兰自己!   原来孙一尘命令戈妙香出手的话儿刚完,诸葛兰已向他连摇双手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要由戈姑娘出手!女孩儿家纵或手法灵巧,真力毕竟稍弱,我纵挨得起时,又有什么光采?”   戈妙香心内一宽,孙一尘又对诸葛兰冷笑问道:“你觉得由谁出手,才有光采?”   诸葛兰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你!今日会场之中,大概只有你这威震武林的‘瘦金刚’出手,才可充份发挥‘红线金环’的威力,也才可考验得出我是否有金身不坏之能!”   一番话儿,震惊四座,“瘦金刚”孙一尘更是发出一阵诧怒交进的冷笑!   笑毕,孙一尘面罩寒霜,厉声喝道:“戈姑娘,拿来!”   戈妙香无可奈何,只好抛过“红线金环”,但心中却为诸葛兰捏了一把冷汗!   眼看“红线金环”所化金虹风到,孙一尘并不伸手去接,倏然双眉一挑,挥掌凌空劈出!   掌风到处,硬把一道粗粗金虹,震成七十二道细细金光,挟着摄人心魂的“嘘嘘”锐啸之声,向诸葛兰密罩而落!   金光威势,足足笼罩了丈许方圆,任是诸葛兰身法再快,她也不及躲闪!   戈妙香正自心中一酸,却见诸葛兰宝相外宣,神仪内凝地,面含微笑,巍立如山,仿佛对当空罩落的七十二道金光,完全视如无物?   金光落处,只起了“铮铮铮”三声轻微脆响,然后便一齐收敛!   诸葛兰更漂亮了,因为她那件宝蓝儒衫之上,竟粘挂着精光闪闪的六十九枚细细“风磨铜圈”,绝似绣上了不少美丽花样,!   她缓缓伸手,一枚一枚地,从身上摘下六十九枚‘风磨铜圈’,合成一只金环,并低头向地下三小堆朱红碎粉看了一眼,抬首微扬,对姜夫人含笑叫道:“三枚毒环既碎,夫人万孽皆消!在下以这点施为,权充薄礼,敬祝夫人生辰愉快,百寿康宁!至于所剩六十九枚”风磨铜囤“朱楠却腆颜拜登嘉贶,留待日后,为夫人造福江湖的了!”   说完,把那只“红线”已无的“金环”,徐徐套上右腕!   一片掌声,如雷响起,其中包括了面含微笑舶姜夫人,却不包括那惊的目瞪口呆,气得全身发抖的“瘦金刚”孙一尘在内!   鼓掌赞好之人中,有两人鼓得最是起劲!   一个是对朱楠醉心的“追魂伽女”戈妙香,一个是对诸葛兰倾心的“玉金刚”司马玠!   “瘦金刚”孙一尘如今是怒又怒不得,走又走不得,只得面色微赤,带着满怀惊羞,默然坐下。   羞的是自己盛名之下,当着这多武林人物,居然出乖露丑!   惊的是这朱楠是何来历?年岁轻轻,竟具这高武功?练有“护身罡气”,并到了敛放如意的地步!   孙一尘羞容未褪,惊心未定之间,姜夫人又走到铁鼎之旁,取出一柄长才尺二,色若烂银的匕首,向群雄含笑说道:“这柄匕首,是我精心淬炼之物,钢质火候,无不上乘,纵然比不上前古‘鱼肠’,但水斩蛟螭,陆杀狮象,截金断玉,吹毛折发等等,也不会逊色多少!”   说至此处,仍复笑顾孙一尘道:“孙大侠,你对这柄匕首,有无兴趣?”   孙一尘尚未答话,诸葛兰已自朗声笑道:“姜夫人,你这句话儿,多问的了,方才孙大侠已然说过,武功到了他这等火候,谈笑皆可却敌,哪里会看得上这柄小小匕首,而降尊纡贵地,与其他人物,较量争夺?”   孙一尘气得怪叫一声,接口说道:“谁说我看不上?我偏要参与较技,争夺这柄匕首!”   “瘦金刚”一说参与较技,全场人物,个个鸦雀无声!   诸葛兰笑道:“孙大侠这一自贬身份,欲献绝艺,声威服众,无人敢与竞争,看来这柄匕首,是你的了?”   孙一尘咬牙说道:“别人不敢,你大概敢?”   诸葛兰双眉略挑,目闪神光笑道:“孙大侠适才不是叫我小娃儿吗?常言道:”初生之犊不畏虎‘,我就犯犯虎威,敬以鸡肋,一当尊拳如何?“   孙一尘勃然起身,姜夫人摇手笑道:“孙大侠暂息雷霆,老婆子想把原定秩序,略为更动一下!”   孙一尘愕然问道:“更动什么?”   姜夫人笑道:“孙大侠是成名俊杰,这位朱楠老弟,也是秀出豪雄,你们较技一事,定然精彩绝伦,应该移作今日盛会的压轴好戏!”   孙一尘本是功力极高的内家好手,如今也觉自己过于激怒,气躁神浮,现在不是与强敌拼斗之际,遂吸了一口长气平静下来,徐归原座,向姜夫人含笑说道:“我明白了,夫人要把另外一项文的甄拔,提前举行,孙一尘敬如尊命!”   司马玠看在眼中,向熊华龙悄悄笑道:“熊老人家,这‘瘦金刚’孙一尘分明嗔念大动,气机已现,如今竟能天君又朗,释躁静矜,足见修为甚深,名非虚得,少时真要代那位诸葛姑娘,留神掠阵,莫令有了差错!”   这时,姜夫人命人送给所有赴会群雄每人一份纸笔。   群雄方自莫明其妙,姜夫人已从那只铁鼎之中,取出一个小小信封,向群雄含笑说道:“这信封之中,是张极验药方,功能疗伤祛毒,对于济世活人,大有效用!如今老婆子出一简单对联,请各位随意作对,不书姓名,汇投鼎中,由老婆子审校出意义最佳,文词最工的一位,便以这药方相赠!”   说完,取过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了“剑道”两字,向群雄略一展视,朗声笑道:“这‘剑道’二宇,便是上联,诸位请随意作对,自行投向铜鼎以内!”   熊华龙笑向司马玠道:“司马老弟,这张药方儿,功能疗伤、祛毒,有益于济世活人,你要不要加以争取?”   司马玠笑道:“这与毒辣暗器不同,我当然想要,但却未必对得工稳,要到手呢?”   熊华龙取出酒壶,饮了一口笑道:“以老弟经天纬地之才,对于这区区二字‘联语’,无非牛刀小试……”   话犹未了,司马玠已提笔写了两个字儿,折叠起来,走向铜鼎。   等他走到鼎边,诸葛兰也已到达。   司马玠退后一步,让诸葛兰先把所作对联,投人铜鼎之内!   他虽彬彬有礼,诸葛兰却仍神色冷然,向司马玠白了一眼!   熊华龙看在眼中,暗暗好笑,等司马玠归座以后,向他低声叫道:“司马老弟,你知不知道那位‘粉黛金刚’,为何对你白眼相加,不垂青眼?”   司马玠摸摸自己的面颊,苦笑答道:“大概是嫌我这副猥琐样儿,长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熊华龙摇头笑道:“不对,堂堂侠女,怎会以貌取人?我觉得她定是听你适才失神喊出‘粉黛金刚’四字,知道被你看破行藏,有点不大高兴!”   司马玠脸上微红,皱眉说道:“我承认适才失态,老人家认为此事应如何补救?”   熊华龙想了一想,摇头笑道:“凡事越描越黑,不必设法补救,我们且见机行事便了,最多老弟索性揭明身份。让她看看‘玉金刚’极为英挺俊美,绝非猥琐讨厌的本来面目就是!”   司马玠对他瞪了一眼,剑眉双蹙,正要发话,熊华龙手指铜鼎,怪笑说道:“老弟,姜夫人已开始审核鼎中,应答联语,且看老弟能否中选?以及那张济世活人的药方儿,究竟由何人所得?”   司马玠默然看去,见姜夫人从鼎中取出两张纸儿,向群雄笑道:“天下事奇巧万分,应答联语中,有两份联语,完全相同,意义文词,更复佳绝,老婆子决定以此论元,请落空诸位,莫要介意才好!”   场中响起一片掌声,表示与会群雄,信任姜夫人所作审核,必然公允!   姜夫人慢慢打开手中两张纸儿,只见纸上书法,一系“瘦金”,一系“章草”,写的全是“天心”二字!   熊华龙喜道:“司马老弟,我认得那‘章草体’的‘天心’二字,是你所书,但‘瘦金体’的‘天心’二字,却不知是谁……”   他的语音未了,姜夫人业已含笑说道:“以‘天心’,对‘剑道,,不单字面工整文词典雅,意义更十分高隽!虽精’剑道‘,莫悖’天心‘,这正是武林人物,于血腥江湖中,济世救人的立身正旨!请问诸位高明,老婆子以此论元,选得可公正吗?”   场中群雄,答以一片如雷掌声!   姜夫人满面欣慰地,扬眉笑道:“如今,我请以‘天心’应答的两位高明,站起身来,接受老婆子的微薄之赠!”   场中缓缓站起两人,一个是化名“施玉介”的“玉金刚”   司马玠,一个是化名“朱楠”的“粉黛金刚”诸葛兰。   熊华龙突然“哈哈”大笑地,高声叫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这事委实妙到极处也巧到极处,真是—段足以流传百世的武林佳话!”   诸葛兰似乎觉得“二人同心”暨“武林佳话”等语,有点刺耳,又向这位“风尘酒丐”,投过一瞥白眼!   姜夫人因已知道诸葛兰的化名,遂仅向司马玠问道:“这位老弟尊姓大名?”   司马玠抱拳笑道:“在下姓施,小字玉介。”   姜夫人笑道:“施老弟既与朱楠老弟答案相同,老婆子想把这张药方,再抄一份……”   司马玠连摇双手,截断姜夫人的话头说道:“不必不必,朱兄才思敏捷,答案先成,也比我先投入鼎内,这张药方,让给朱兄……”   诸葛兰双眉一挑,冷笑说道:“我不承情,谁要你让?”   司马玠知道女孩儿家情性,多半娇纵,既已对于自己不满,此时再陪小心,也是徒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地,轩眉笑道:“朱兄不要我让,可敢和我赌吗?”   诸葛兰怎会对他示弱?接口问道:“怎样赌法?”   司马玠指着“瘦金刚”孙一尘,向诸葛兰含笑问道:“少时,朱兄不是要和这位‘瘦金刚’孙一尘,互相较技,争夺姜夫人的那柄罕世匕首吗?”   诸葛兰点头说道:“不错,此事与你何干?”   司马玠笑道:“我们便以此事,作为打赌如何?倘若朱兄胜得此阵,这张药方便归你所有,否则,便归我所有!”   诸葛兰以豪气凌云的高傲神色,向“瘦金刚”孙一尘投过不屑一瞥,颔首答道:“我接受这种赌法……”   语音略顿,向姜夫人抱拳笑道:“不知夫人对于此事……”   姜夫人接口笑道:“这张药方儿,已是朱施两位老弟共有之物,你们有权对它作任何安排,不必再征询我老婆子意见的了厂诸葛兰见大会主人,已不表示意见,遂目光微注那位”瘦金刚“孙一尘,轩眉叫道:”孙大侠,你打算如何赐教?如今该唱唱我们这出压轴戏了!“   孙一尘双目目光微扬,凝注空中,好似不曾听见诸葛兰叫阵之语,竟未予置答!   熊华龙悄向司马玠道:“司马老弟,你认为这‘瘦金刚’孙一尘,是在耍甚花样?他为何不答理诸姑娘的叫阵之语?”   司马玠略为寻思,低声答道:“我觉得孙一尘似乎心神旁鹜,也许是正有人运用‘蚁语传声’功力,在对他耳边,悄悄说话?”   熊华龙同意司马玠这种见解,瞿然说道:“老弟看法高明,若照这样说来,孙一尘居然还有党羽在侧……”   司马玠接口笑道:“故而,我们要特别为那位‘粉黛金刚’,留神掠阵,千万莫使她中了孙一尘的什么阴谋毒计!”   这时,诸葛兰因见孙一尘对自己未加答理,不禁秀眉双挑,又复叫道:“孙大侠,你听见我的话吗?怎的……”   话方至此,那位“瘦金刚”孙一尘突然收回凝注空中的目光,斜睨着诸葛兰,纵声“哈哈”大笑!   诸葛兰被他笑得有点莫明其妙起来,皱眉问道:“你这样笑法,究竟为了什么?”   孙一尘笑声倏收,换了一声仿佛含蕴有无穷感慨的悠长叹息!   叹罢,他方目注诸葛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江湖代有英雄出,各领风云数十年!孙一尘老矣,我何必还与你这样秀发有为的老弟台,起甚争强斗胜之念?”   这几句话儿,说得不像是位恶名卓著的老魔头,竟像是一位颇爱奖掖后进而又胸襟旷达的前辈仁侠!   熊华龙低叫一声,诧道:“奇怪,孙一尘这杀人不眨眼的老魔头,居然悟道……”   司马玠冷笑接道:“不然,语气虽颇谦和,目光仍极阴鸷,我认为这位‘瘦金刚’,是在‘笑里藏刀’!”   熊华龙道:“笑已显然,刀却安在?”   司马玠笑道:“不到图穷,怎会匕现?我们不必胡猜,且看下去!”   诸葛兰听完话后,也觉大出意外地,目注孙一尘,愕然问道:“孙大侠,照你这样讲来,莫非不愿意和我动手!”   孙一尘表面上笑嘻嘻,实际上阴恻侧地,摇了摇头,扬眉答道:“争胜是一回事,切磋则又是一回事,今夜风萍聚合,定有前缘,我愿意与朱老弟留下百招纪念!”   诸葛兰道:“百招以后呢?”   孙一尘怪笑道:“以后我另有安排,但斗满百招再说……”   说至此处,把语音略为提高,目中精芒如电地,凝注在诸葛兰身上,朗声叫道:“朱楠老弟,你年岁虽轻,身负绝艺,是当代武林中,秀迈群伦的祥麟威风,仙露明珠!孙一尘对你,决不敢倚老卖老,老弟留神,我要先进手了!”   语音未落,掌影业已漫天,“腾蛟舞风”、“起陆龙蛇”、“虎扑鹰扬”等三绝招回环并发,不但变化神奇,所挟掌风,更是呼呼生啸,凄厉无匹!   熊华龙饮了一口酒儿,吐舌笑道:“乖乖,这位‘瘦金刚’,真是嘴甜心辣,一开始便下绝情,幸亏对手是功力比他只高不弱的‘粉黛金刚’,换了我老花子时,就这起手三招便可能弄得灰头土脸地,吃不消而兜着走了!”   说话之间,孙一尘是三招连着三招,再加上三招,一共攻出了九招奇幻掌法!   诸葛兰则倚仗着灵妙身法,一味飘闪躲避。   熊华龙诧道:“诸葛姑娘怎么只守不攻?”   司马玠笑道:“这就是侠义人物的吃亏之处,她听了孙一尘方才所说的冠冕堂皇之语,可能起了敬老心情,不好意思在一开始时,便锋芒毕露地,*人太甚?”   熊华龙皱眉说道:“这样不吃了亏吗?”   司马玠点头说道:“岂仅吃亏,简直吃亏太甚!因为双方功力强弱,本就相去极微,诸葛姑娘心中,一存礼敬,必失先机,等到她觉出不对,拼力挽回,由落后转为平衡,由平衡发动反击之际,百招之数,便告差不多了!”   熊华龙目注场中,看出司马玠判断之语,确实丝毫不错!   瘦金刚孙一尘招招都是进手猛攻,每一招都攻得极凶极厉!   诸葛兰起手几招,确实心存礼让,但后来却连想礼让都不行,身形已被孙一尘的翻飞掌影密密罩住!   她秀眉双蹙,要想反击,但对方掌法诡厉,压力太强,一时之下,实难夺回先机,只好闪展腾挪,等待机会!   转眼间,已有六七十招,诸葛兰情况虽已略见好转,却仍尚未能取得平衡局面!   整个会场之上,鸦雀无声,所有赴会群雄,全自聚精会神地、欣赏这场罕见恶斗!   诸葛兰好胜心切,虽然自保无虑,却不甘就此终场!   她拼冒奇险,对于孙一尘一招“浪拍悬崖”,不予接架,竟反向对方攻出一招“推山填海”!   孙一尘因另有打算,不肯与她硬拼,只得收招闪身,避过来势!   诸葛兰取得平衡,立即抢攻,不再是先前那等一味防守!   诸葛兰在抢攻,孙一尘也不退,这二三十个回合,才是这两位金刚的真打实斗!   掌影幕天,掌风如海,宛若狂涛四卷,威势慑人!   观战群雄中,有功力稍差者,竟站不稳脚,只好自行识趣地避向远处。   司马玠与熊华龙均是上乘法眼,自然看出两位“金刚”   中,仍属“粉黛金刚”略高半筹,换句话说,也就是诸葛兰适才由落后转为平衡,如今又由于衡渐趋领先局面!   翻翻掌影之中,突然响起诸葛兰的朗脆语音叫道:“孙大侠好凌厉的掌法,常言道:”货卖识家‘,你再接接我这’小诸天降魔九式‘!“   熊华龙听了“小诸天降魔九式”之名,不禁失笑说道:“女孩儿家,毕竟好胜!诸葛姑娘大概要把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了?”   司马玠摇头笑道:“这‘小诸天降魔九式’,虽是威力极强的佛门绝学,但孙一尘却未必会容许诸葛姑娘施展!”   果然,诸葛兰语音刚了,尚未施为,孙一尘便虚晃一掌,闪身跳出圈外,和颜悦色地,向诸葛兰摇手笑道:“朱老弟,百招已满,我有事要当众交代,你那‘小诸天降魔九式’,只好保留,且俟异日相遇,再续今宵缘会便了!”   诸葛兰无可奈何,只得目注孙一尘,皱眉问道:“孙大侠,你有何事要当众交代?”   孙一尘先向司马玠看了一眼,然后转对诸葛兰道:“朱老弟,你刚才是不是与那位施老弟打了赌,若能赢得匕首,那药方儿也便归你所得?”   诸葛兰弄不懂孙一尘问话之意,点头答道:“不错,正是如此!”   孙一尘目中奇光电闪,扬眉笑道:“好,我如今甘心认败,这柄匕首,就算是朱老弟赢得!”   第二章 三足碧蜍   鼎鼎大名的“瘦金刚”孙一尘竟肯甘心认败?委实大出场中所有群雄意料,包括冷静旁观,对于孙一尘一举一动,均细加分析的熊华龙、司马玠在内。   熊华龙与司马玠方自对看一眼,孙一尘又向诸葛兰含笑叫道:“朱老弟,如今‘金环、匕首、药方’等三件宝物,为你一人所得,真是足以流传江湖,成为佳话的了!”说至此处,转过身去,目注姜夫人道:“姜夫人,那柄匕首,已是朱楠老弟之物,你且借给我赏鉴一下!”   一来孙一尘态度甚佳,不便拒绝,二来姜夫人又觉得“瘦金刚”三字,威望颇高,不至于下流无耻地借看赏鉴为名,来个夺宝遁走!   故而,孙一尘才一提出要求,姜夫人便连连点头地,接口笑道:“孙大侠既要赏鉴,老婆子当然遵命!”   边自说话,边自走到鼎边,把那柄长约尺二,色若烂银的匕首取出,向孙一尘双手递去。   熊华龙悄向司马玠道:“老弟小心,准备拦截,孙一尘这老魔头莫非动了下流无耻之念,想来个劫宝而遁?”   司马玠皱眉说道:“大概不会,倘若如此,‘瘦金刚’三字,必为人所不耻,他怎样在江湖再混?”   他虽然这样判断,但两道冷锐眼神,却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瘦金刚”孙一尘的一切动作!   只见孙一尘接过匕首,略加拂拭,并屈指轻轻弹了两声,点头赞道:“好锋芒,好宝物,姜夫人真不愧是当今宇内的第一铸剑能手!可惜你从此封炉……”语音微顿,目注诸葛兰,朗声叫道:“朱老弟,今夜姜夫人的三宗武林异宝,为你一人所得,虽属传誉江湖的佳话,但也必大为招忌!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弟务宜好好小心保存,慎防江湖鬼蜮!”   这番话儿,又是仁人长者劝勉之词,其中绝未含有任何阴毒意味!   诸葛兰有口难骂笑脸人,只好抱拳笑道:“多谢孙大侠明教,在下绝不会令这三件宝物,落人江湖败类手内!”   孙一尘笑道:“好,老夫言尽,就此告辞,朱老弟善自珍重!”   说到“善自珍重”,那柄匕首,脱手而出,化为一道银光,向诸葛兰足边掷到!   若是意存暗算,自然掷往脸面胸腹,如今是掷向足边,诸葛兰遂知孙一尘此举,只在试试自己胆量,不会存甚恶念。   心念打定,巍立如山,对于那道银光,视若无觉,根本不予理会。   “铮”然脆响,火石四飞,那柄匕首插入诸葛兰身旁山石,深没及柄,果未伤着她半点皮肉!   孙一尘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人品,好武功,好胆识!   这真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可惜……“   “可惜”二字才出,人已凌空飞起,化为一片黄影,飘下了“百宝崖”头!   这位“瘦金刚”一走,所留给群雄的,只是纷纷猜忖他在“可惜”二字以后的未完话儿,究属何意?   诸葛兰也觉孙一尘做张做致,必有阴毒花样!   如今,竟未耍花样地,就此走去,倒大出诸葛兰的意料之外!   她正自目送“瘦金刚”孙一尘背影,心中一片迷惘之际,姜夫人业已走到她的身边,低头去拔那柄深没石中的匕首!   司马玠直至此时,灵机方动,急忙大声喝道:“姜夫人,那柄匕首之上,可能染有剧毒,你千万碰它不得!”   一语虽足惊人,但出口却略略嫌迟,姜夫人的右手五指,已自握住匕柄!   匕柄才一触手,一丝麻意,便告沿臂直上。   姜夫人是位大大行家,自知不妙,牙关咬处,电挥左掌,凝足功力,硬把自己的一只右臂,齐肘生生截断!   姜夫人右臂才断,司马玠已以一粒“解毒灵丹”,喂向她的口内,并立即出手如风,在姜夫人肩上连点三指,暂时截断了通心血脉!   这手法,用得及时,一来可防止姜夫人失血过多,二来更防止万一姜夫人截臂稍迟,仍有余毒,越过手肘,窜向脏腑!   诸葛兰大为吃惊,一面取出身带灵药,为姜夫人敷药,一面皱眉说道:“奇怪,孙一尘是‘瘦金刚’,不是‘毒金刚’,他这借观匕首,电疾淬毒的下流阴谋,到好像是申屠豹的惯用技俩?”   司马玠点头笑道:“朱兄猜得有理,小弟认为申屠豹定与孙一尘同来,只因曾遭朱兄正义之斥,不好意思出面,才与孙一尘,一在明处,一在暗处,合力有所图谋!孙一尘于匕首柄上,所淬剧毒,威力既强,又复无形无色,定是那‘毒金刚’孙屠豹,事先交给他的!”   诸葛兰对于司马玠所扮施玉介,似乎仍存介意,扬眉问道:“你是从何看出匕首柄上有毒,而作如此推测?”   司马玠笑道:“朱兄,你适才向‘瘦金刚’孙一尘叫阵之际,他是否失神未闻,并未立时答你问话?”   诸葛兰点了点头,司马玠又复笑道:“像孙一尘那等功力,那等骄狂之人,决不会未听见朱兄叫阵之语,并怯于立即作答,故而,小弟断定他当时失神之故,可能是正有潜伏党羽,在向他耳边,暗送‘蚁语传声’……”   诸葛兰想不同意司马玠的见解,但终于被他说服,“嗯”   了一声说道:“你这推断,有点道理!”   司马玠是聆音察理,鉴貌辨色的玲珑剔透人物,他早就看出诸葛兰所扮朱楠,对自己略存戒意,遂把语音神情,均放得十分和霭地含笑说道:“一来,常言道:‘物以类聚’,申屠豹与孙一尘同属凶邪人物,臭味相投!二来申屠豹既在‘怀玉山’中出现,则这种贪鄙凶人,怎会不意存觊觎地来参与姜夫人这‘封炉赠宝大会’……”   姜夫人经司马玠、诸葛兰一个服以解毒灵药,一个为敷伤止血之后,已告无恙,苦笑一声,摇头叹道:“今夜大概是我命中大厄,以致前两日便常觉眼跳心惊!如今仅断一臂,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诸葛兰不等姜夫人说完,便自轩眉叫道:“姜夫人,你且宽怀养伤,我立即追杀孙一尘、申屠豹这两个无耻老贼,为你报仇雪恨!若让他们能活过一年,我就不叫粉……”   “粉黛金刚”的第一个“粉”字才出,这位“粉黛金刚”,便自知失言,玉颊一红,身形闪处,化为一线蓝光,飞向“百宝崖”下!   姜夫人叹息一声,目送诸葛兰的美妙背影,怅然说道:“粉什么呢?这位朱楠老弟,英武中隐含妩媚,似是易钗而弁,女扮男装?她更身怀罕世内家绝艺,莫非就是‘粉黛金刚’诸葛兰吧?”   司马玠颔首笑道:“老婆婆猜得不错,‘瘦金刚’孙一尘业已不弱,再加上有个穷凶极恶的‘毒金刚’申屠豹,和他狼狈为奸,诸葛姑娘纵令身怀绝学,此去也险阻必多!在下就此告辞,我要与熊老人家赶去暗暗为诸葛姑娘,打个接应!”   姜夫人点头说道:“事不疑迟,老弟赶快前去,但还有一件东西,你要带走!”   说至此处,从鼎中取出张药方儿,递向司马玠道:“这张药方儿,烦老弟转致诸葛姑娘,至于那柄匕首,因尚须消毒,可请她月后便道来取!”   司马玠点了点头,接过药方,便与“风尘酒丐”熊华龙二人,向姜夫人告别,匆匆赶去,为那位“粉黛金刚”诸葛兰暗打接应!   ********   “粉黛金刚”诸葛兰因姜夫人无端遭祸,断去—臂,心中委实愤恨异常,意欲立即追寻“瘦金刚”孙一尘,“毒金刚”   申屠豹这两个万恶魔头,为姜夫人报仇雪恨!   但她纵下“百宝崖”后,仅越过一座峰头,便双眉皱锁,止步卓立。   第一种原因是迷惑,第二种原因是惆怅。   迷惑的是自己虽要迫寻“瘦金刚”孙一尘,和“毒金刚”   申屠豹,但茫茫海宇,莽莽江湖,却到哪里去寻?哪里去找?   惆怅的是自己在参与姜夫人这“封炉赠宝”大会之后,除了获得赠宝以外,心扉也添了一个影子!   这影子不是女人,是男人,就是化名施玉介,和她同以“天心”对“剑道”的“玉金刚”司马玠!   诸葛兰觉得奇怪,自己一向心中毫无男女之念,游侠江湖以来,不知会过多少英俊男子?从来也未留有丝毫印象。   但这施玉介除了身材挺拔,英姿勃勃以外,容貌颇为猥琐,连寻常女子,都未必肯对他垂青,自己起初还对他有点讨厌,如今怎会深印心扉,撇他不开?放他不下?   诸葛兰越想越不服气,倚壁而立,微阖双睛,执意要把施玉介忘掉!   谁知才阖双睛,施玉介的影子不单未淡,反而更浓,仿佛站在面前,向诸葛兰微微含笑?   诸葛兰自然而然地,耳根热了起来,玉颊红了起来,芳心之中,也莫明其妙的乱了起来!   她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心潮不静,幸亏这现象不是发生在片刻之前,否则难免败在“瘦金刚”孙一尘的百招以内,或是中了他的恶毒暗算!   诸葛兰想得面红耳赤,心中并极为烦乱之际,目中却瞥见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股白烟,在一片峭壁之下,间歇性的,连续升起数次。   诸葛兰目光瞥处,心中好生奇怪!   因为时已深夜,不应再有炊烟,而炊烟亦应袅袅上升,不会中有间歇的时腾时辍。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这东西既非炊烟,又复非云非雾,却是何物?   诸葛兰好奇心起,立即闪动身形,向那白烟腾处的峭壁之下驰去。   她人在高处,看那峭壁甚近,其实足有里许距离,中间并隔了一道深壑。   六七丈的涧壑,难不住这位身怀绝艺的“粉黛金刚”,诸葛兰轻拧柳腰,一式“俊鹘穿云”,转化“神龙渡海”,便自到达对岸。   诸葛兰目中又有所见,耳中亦有所闻,甚至于连鼻中亦有所嗅!   目中所见的,是又有两团白烟,连续升起。   耳中所闻的,是一种颇似沉酣鼻息的“呼呼”怪声。   鼻中所嗅的,是随风飘来的一股酒香,但酒香之中,又杂右—种淡谈奇异腥味!   由于距离接近,诸葛兰看出那白烟不是成股,而是成团,并似从峭壁之下,喷射而起?她根据所见,再加上嗅得酒香之中所杂的淡淡腥味,不禁心中一惊,暗忖:难道这峭壁之下,是出了什么罕见蛇虫?或奇异毒物?   诸葛兰既起此念,不敢大意,遂先在鼻孔中,抹了一些上好避毒药粉,然后再转到上风方向,向峭壁悄悄掩去。   果然,她所料丝毫不错,那片峭壁之下,正有一只奇异毒物!   这东西全身碧绿,形若蛤蟆,但却仅有三足,一足在前,两足在后,那只前足是当胸挺生,看去比两只后足,还要粗壮有力。   怪物身躯,足有磨盘大小,两片阔腮,偶一掀动之间,便有成团白烟,向上喷起。   诸葛兰人在壁顶,看出这只怪物双目凶光,正一瞬不瞬的凝注壁下,大口之中,并时有馋涎流出。她悄悄略换位置,顺着怪物目光所注之处看去,只见峭壁之下,有一深黑洞穴,洞口方圆数尺。   类似沉酣鼻息的“呼呼”怪声和酒香,均从洞中传出。   呼声依然,但酒香却因接近之故,异常浓冽,诸葛兰生平几乎还没有饮过这等美酒。   诸葛兰看清情状,心中遂作了一种忖度。她忖度的是有人醉卧洞中,怪物遂被酒香鼾声引起,只不知有何顾忌?尚未进洞逞凶而已。   诸葛兰是义侠心肠,既已发现这种情况,自然是救人第一!   要想救人,必先诛怪,问题只在于对这全身碧绿的三尺奇巨蛤蟆,究应如何下手?   诸葛兰看出这只怪物,除了那只前爪坚硬如钢,仿佛颇具威力之外,最厉害的便是阔腮之中,所喷毒气。   因为白烟沿壁上升,所过之处,壁上绿苔,均已呈现枯黄颜色!   怪物既具奇毒,若是近前行诛,自有相当凶险!如今,自己既已高踞壁顶,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居高临下,施展暗器,把这只看似奇毒异常的怪物杀死!   “粉黛金刚”诸葛兰生性光明,一向不用暗器,但此时身边倒有相当厉害的合用物,便是刚自“百宝崖”上,获得姜夫人所赠的那只“红线金环”。   诸葛兰心意既定,遂从右腕之上,悄悄摘下那只新得“金环”。   这时那只三足奇巨蛤蟆,似已情急不耐,后足轻轻一蹬,便向壁下洞口,纵近少许。诸葛兰看出怪毒物,慢说被它冲进洞去,就是对洞中喷上几口毒气,洞中人也绝无生理!故而她一见怪物有所行动,不禁心头大急,“金环”立即出手。   她因这怪物形状奇特,从来罕见,生恐将“金环”分散以后,威力减弱,无法致其死命!遂在出手之际,不分而合,把六十九圈“风磨铜丝”,所合成的那枚金环凝足内家真力,向那三足奇巨蛤蟆的脑门打去!   那三足奇巨蛤蟆,为酒香所诱,全神贯注洞中,怎想得到奇祸从天而降?   诸葛兰发环手法自是奇准,加上怪物又不及闪避抗拒,便在脑门之上,挨个正着!“风磨铜丝”,本已无坚不摧,再加上诸葛兰所凝内家真力,便是一块“金刚石”,也将被生生击碎!   只见金光一落,“波”然巨响起处,漫空血雨立飞!   这只三足奇巨蛤蟆,形象虽颇凶恶,却颇为脆弱,并不禁打!   金环落处,不单把怪物的脑门打裂,连它全身也都尽化血雨,爆散消失!大蓬血雨散后,适才怪物所踞之处,只留下两件东西。   一件是深嵌地下石中的那枚“风磨铜环”。   另一件则是怪物那只前爪,想是怪物死时负痛,五只爪尖,均深深抓入石中!   诸葛兰见怪物全身尽爆单是这前爪未消,不禁有些诧异!   就在她诧异之间,一条人影,突自峭壁下的洞穴之中,电闪而出!   这人是个灰衫斑发老人,身材颇为滑稽,又矮又胖,宛若肉球,醉眼乜斜,全身上下,仍不断散发那奇香酒气!   他出现以后,瞥见满地血雨,和竖立石上的那只怪物前爪,不禁神色懊丧,连连顿足叹气!   诸葛兰见状大愕,飘身从壁顶纵下。   那又矮又胖的斑发老者,似知杀怪之人,是在壁顶,故并不惊奇,只向诸葛兰看了两眼,皱眉说道:“老弟台,常言道得好:”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你何必多管这场闲事?“   诸葛兰苦笑说道:“游侠江湖,本为打抱不平,济救民物,老人家醉卧洞中,怪物凶踞洞外,在下既然遇见,怎能袖手不理?”   矮胖老人叹道:“老弟不知内情,确也难怪,只是这样一来,却把我一番心血,付诸流水!”   诸葛兰愕然道:“老人家此话怎讲?”   矮胖老人说道:“那只怪物,名叫‘三足碧蜍’,腹有‘丹元’,若能生擒活捉,将其‘丹元’*出,可以炼成专解各种剧毒,起死回生的武林圣药!但此物极为性烈,只一受伤,自知难活之下,必将全身爆散,不令它那珍贵‘丹元”落入敌手!“   诸葛兰微带歉意地目注矮胖老人问道:“此物既然如此性烈,又怎样才可生擒?”   矮胖老人答道:“这‘三足碧蜍’,最嗜美酒,却又一饮便醉!我特地费尽苦心,搜来两坛难得的‘猴儿酒’,藏在洞内,它只一进洞,必会畅饮醉倒,听我摆布!”   诸葛兰看出这矮胖老人的一双乜斜醉眼之中,隐蕴*人精芒,知是武林高手,遂皱眉问道:“既然这只‘三足碧蜍’,有如此价值,老人家怎不在我出手之前,及时喝止!”   矮胖老人愧然叹道:“这是定数,委实不能错怪老弟,只能怪我自己!”   诸葛兰闻言愕然,那矮胖老人摇厂摇头,失笑说道:“那怪物虽然嗜饮,我却更爱杯中之物,面对‘猴儿美酒’,久等怪物不来,在酒香诱人之下,我竟熬不住,自己先尝一些!因酒味太过香醇,一尝以后,弄得我无法自制,遂把那本是准备灌醉‘三足碧蜍’的两大坛‘猴儿美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诸葛兰听得忍俊不禁地,失笑说道:“我明白了,老人家是用计不成,反而灌醉了自己!”   矮胖老人苦笑说道:“老夫生平嗜酒,从未醉过,因那‘猴儿酒’后劲极强,两坛之量,又有四五十斤之多,遂使我得尝生平第一次的大醉滋味!但……”   诸葛兰道:“但些什么?老人家似乎话有未尽?”   矮胖老人叹道:“老夫是从昨夜醉起,一直醉到适才,方被怪物自震‘丹元’的爆声惊醒,在这一场大醉之后,误了我两件大事。”   诸葛兰扬眉问道:“在下鲁莽出手,杀死怪物,只是误了老人家一件大事,还有一件,是什么呢?”   矮胖老人答道:“耽误了我去参与一次武林盛会!”   诸葛兰眼珠一转,又复问道:“是不是姜夫人在‘百宝崖’土,所举行的‘封炉赠宝大会’?”   矮胖老人点头答道:“正是此会,但老夫参与‘封炉赠宝大会;之意,不在夺宝却在救人!”   诸葛兰莫明其妙,瞠目问道:“救人?老人家此语怎解?”   矮胖老人双目之中,神光微闪说道:“因为我知道‘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也要参与此会,这两个恶煞凶神一到,与会群雄,必然遭殃,甚至连姜老婆婆也可能遭遇不测!我和她多年至交,特地赶来照拂,谁知竟贪饮醉倒……”   诸葛兰听至此处,接口笑道:“老人家放心,姜夫人确实中了申屠豹和孙一尘的无耻毒手,但性命无恙,只断了一臂而巳!”   矮胖老人闻言一震,目注诸葛兰道:“老弟,你曾经参与姜夫人所邀请的那场‘封炉赠宝大会’?”   诸葛兰指着深嵌地下石中的那只“风磨金环”,含笑说道:“老人家既是姜夫人多年至友,定然认识这只‘红线金环’,在下若未参与‘封炉赠宝大会’,此环从何而得?”   矮胖老人起初确未注意到嵌在石中的那只“金环”,闻言之下,目光立注,口中并“咦”了一声!   诸葛兰看出他面有疑色,扬眉问道:“老人家惊疑什么,你觉得有何不对?”   矮胖老人的两道炯炯目光,仍盯在那只“风磨金环”之上,皱眉说道:“这只‘金环’虽似姜夫人昔年故物,但上面却缺少了一点东西!”   诸葛兰微笑说道:“老人家是说那三圈‘淬毒红线’吗?   在下因觉争胜武林,首重功力,施展暗器,已属从权,不宜于暗器上,再复淬毒!故而在得环之时,当着姜夫人及与会群雄,业已把那三圈‘淬毒红线’毁掉!“   矮胖老人闻言,抚掌赞道:“老弟光明磊落,胸襟可佩……”   至此处见诸葛兰正自缓步上前意欲拾取“金环”,遂急忙喝道:“老弟稍待,这只环儿,如今尚沾手不得!”   诸葛兰及时缩手,目注矮胖老人问道:“老人家为何阻止,是不是生怕环上沾有‘三足碧蜍’毒汁?”   矮胖老人点头笑道:“当然,‘三足碧蜍’便是被这金环,击裂头脑,无法再活,才愤怒得自爆‘丹元’,环上岂会不被毒汁沾满?”   诸葛兰秀眉微蹙,叹息说道:“照老人家如此说法,这只由六十九圈‘风磨铜丝’,所合成的精妙金环,今后竟不能再用,成为废物的了!”   矮胖老人连摇双手,含笑说道:“不然,这只金环只是暂时不可沾手,等环上毒汁阴干以后不仅可以再用反而越发奇妙……”   诸葛兰双目之中,神光一闪,扬眉叫道:“老人家,你忘记了,这环上本来就有三圈‘淬毒红丝’,尚且被我毁去,我怎肯再用这带毒暗器?”   矮胖老人向诸葛兰投过一瞥赞许眼色,双翘拇指,“哈哈”   笑道:“老弟心地光明,固足令人钦佩,但这环上剧毒,却与其他剧毒,大不相同!”   诸葛兰愕然问道:“怎么不同?”   矮胖老人答道:“环上毒汁,等阴干以后,便可沾手,不见血不会发生作用,对于普通人,虽毒力绝伦,但对于已中其他毒力,生命危殆之人,却反会以毒攻毒,发生解救妙用!”   诸葛兰“哦”了二声,矮胖老人又复笑道:“换句话说,老弟这只金环,以后可分作六十九次使用,每次只消用一圈‘风磨铜丝’,割开中毒人皮肤,再向液中旋转一周,多半便可挽救下一条性命!”   诸葛兰闻言之下,大喜说道:“这样说来,一只‘风磨金环’,竟可救得六十九条性命,真成了无价之宝!”   矮胖老人笑道:“老弟若是不信我的话,不妨随意挑个机会,试验试验,好在‘风磨铜丝’共有六十九圈之多,便平白用掉几圈,也无所谓。”   诸葛兰看出矮胖老人的双眼之中,神光极正,遂也含笑说道:“老人家说哪里话,在下对于老人家这种有益生灵的渊博高明指教,哪有不信之理?”语音至此略顿,又向矮胖老人全身上下,略一打量,轩眉问道:“老人家身具异相,又复性嗜美酒,莫非就是‘十二金刚’中的‘醉金刚’方古骧方大侠吗?”   矮胖老人点了点头,微笑答道:“老弟眼力真好,老夫正是方古骧,我虽有‘醉金刚’之号,生平尚未醉过!想不到这次贪饮了两坛‘猴儿酒’,竟致一醉如泥,耽误大事,否则,姜夫人也不会被‘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等,害得断去一臂!“   说至此处,目注诸葛兰笑道:“我们谈了半天,尚未请教老弟怎么称谓?”   诸葛兰虽知“醉金刚‘方古骧是正派大侠,仍不肯吐露真实身份,含笑答道:”在下姓朱,单名一个楠字。“   方古骧笑道:“朱老弟如此英年,又是初出江湖,竟能在申屠豹、孙一尘等手下,争得这‘风磨金环’,真是难得!但不知姜夫人意欲赠人的另外一柄匕首,和一张奇验药方,落人何人之手?”   诸葛兰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说道:“这三件东西,都……   都归我一人所得!“   方古骧大感惊奇地诧声叫道:“朱老弟,你独得三宝的过程,定极精彩,能不能说来给我听听?”   诸葛兰见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酒瓶,送向口中,不禁失笑说道:“方老人家,你宿醉方醒,怎么又要饮酒?”   方古骧笑道:“这叫‘还魂酒’,不能不喝一些,何况朱老弟争胜群豪,独得三宝的这桩故事,又定是极好的下酒妙物!”   诸葛兰觉得这位‘醉金刚’颇有趣味,遂觅块洁净山石坐下,把自己参与“封炉赠宝大会”经过,向方古骧叙述一遍。   方古骧听得津津有味,等诸葛兰把经过讲完,他又把瓶中酒儿,喝得瓶底朝天,点滴不剩!   诸葛兰目注石上金环,含笑问道:“这环上所沾的‘三足碧蜍丹元’,要多少时间,才可干透?”   方古骧举起衣袖,拭去唇边的淋漓酒渍,怪笑答道:“要一天时间,但朱老弟不会白等,我还可送你一件奇妙兵刃!”   诸葛兰略感惊奇,扬眉说道:“方老人家,你要送我什么兵刃?”   方古骧指着紧紧抓入石中,矗立地上的那只“碧蜍”前爪,微笑说道:“就是这只‘碧蜍前爪’,等到环上丹元,完全阴干,这爪上皮肉,也完全化去,只剩下森森白骨!”   诸葛兰笑道:“照这五只爪尖,深抓入石的情况看来,纵然只剩白骨,也必极为锐利!”   方古骧摇头说道:“皮烂肉干,筋络也化,爪尖深抓人石,无法取出,老弟所能利用的只是一根锤形腿骨而已!”   诸葛兰听他这样说法,讶然问道:“既无爪尖,区区一根腿骨。却有何用?”   方古骧道:“老弟莫要轻视了这根腿骨,它无物不毁,无坚不摧,纵然把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力,练到十二成火候,也禁不住此骨猛力一击!”   诸葛兰眉峰一蹙,自语说道:“糟糕,要等一天……”   方古骧接口问道:“老弟何以不耐?莫非你另外有急事?”   诸葛兰银牙暗咬,恨声说道:“我是恨透了‘毒金刚’申屠豹和‘瘦金刚’孙一尘的卑鄙无耻,狠毒下流,要想追寻他们,为姜夫人报那断臂之仇!”   方古骧“哦”了一声,笑道:“朱老弟是怕在此耽误了一天时间,便无法寻得这两个魔头?”   诸葛兰目闪神光,颔首说道:“江湖莽莽,尘海茫茫……”   方古骧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笑呵呵地,摇手叫道:“朱老弟放心,耽误一天无妨,包在我老酒鬼身上,准替你找到申屠豹、孙一尘这两个魔头就是!”   诸葛兰闻言大喜,妙目流波地,向方古骧看了一眼,扬眉问道:“方老人家,你知道这两个魔头的巢穴所在吗?”   方古骧举起酒瓶嗅了一嗅,但因瓶中酒尽,只得无可奈何地,揣向怀中,缓缓说道:“申屠豹、孙一尘两个老魔,并无固定巢穴,但我根据目前事实,加以推断,认为他们的踪迹所在,不出二处!”   诸葛兰眉峰一展,急急问道:“这两处是什么地方,敬请方老人家明教!”   方古骧怪笑说道:“一处是这‘怀玉山’深处的‘骷髅洞’,那另一处是‘幕阜山’中的‘迷魂谷’!”   诸葛兰道:“申屠豹和孙一尘这两个老怪,要去这‘骷髅洞’‘迷魂谷’则甚?”   方古骧含笑答道:“因为‘骷髅洞’中所住的‘骷髅老怪’魏三奇,是申屠豹、孙一尘的多年至交,他们既到‘怀玉山’,不会不去探望。”   诸葛兰诧声问道:“这‘骷髅老怪’魏三奇,既与申屠豹、孙一尘等,是一丘之貉,却怎的未起贪心,去参加‘封炉赠宝大会’?”   方古骧笑道:“老弟问得有理,因为魏三奇获得一种邪经,苦炼之下,走火入魔,两条腿儿,有点行动不便!”   诸葛兰点了点头,扬眉问道:“那‘幕阜山’的‘迷魂谷’呢?是谁之居?又和申屠豹、孙一尘等,有何关系?”   方古骧道:“朱老弟记得曾在‘封炉赠宝大会’之上,与你争夺‘红线金环’的‘追魂伽女’戈妙香吗?‘幕阜山迷魂谷’,就是她的巢穴!”   诸葛兰颇表惊奇地,皱眉问道:“据我看来,戈妙香与孙一尘并非素识……”   方古骧接口笑道:“老弟有所不知,孙一尘生平有寡人之疾,戈妙香又是出了名的荡妇淫娃,以前不识便罢,如今既已认识,孙一尘怎会不想尝点甜头?戈妙香也必会乐得布施,拉拢这位‘瘦金刚’,借张自己声势!”   诸葛兰听得方古骧谈起男女之事,不禁玉颊微红,岔开话头,向这位“醉金刚”,皱眉问道:“方老人家既知申屠豹、孙一尘可能前去‘骷髅洞’,和‘迷魂谷’,定必也知道这两个地方,是怎么走法?”   方古骧摇手笑道:“朱老弟不必细问,我陪你同去走走。”   诸葛兰闻言大喜,向方古骧抱拳称谢说道:“多谢老人家,只是劳累老人家长途跋涉,在下未免过意不……”   方古骧“呵呵”一笑,截断诸葛兰的话头说道:“朱老弟千万莫要如此说法,一来我与姜夫人,也是多年至交,帮你为她复仇,是理所当然之事,二来……”   说到二来两字,突然停口不语,只是咧着一张嘴儿,向诸葛兰不住怪笑。   诸葛兰觉得他笑得有点怪异,不禁秀眉微轩,目注方古骧道:“方老人家,二来怎样?你为何不说下去?”   方古骧咂咂嘴唇笑道:“二来我不会白跑,这一路之间,朱老弟少不得要请我痛痛快快地,大喝几顿好酒吧!”   诸葛兰失笑说道:“奉请老人家喝酒,还不简单,只望老人家莫要喝得像这次的镇日醉卧,误了事儿才好!”   方古骧笑道:“朱老弟怎的轻视我酒量起来,你忘了我说过这是生平第一醉吗?”   诸葛兰微笑说道:“常言道:‘酒逢知己干杯少’,老人家既有杜康之嗜,可曾遇见过杯中强敌?”   方古骧摇头答道:“没有,但我知道有个江湖人物,酒量极好,若是有缘相遇,非和他拼个高低不可!”   诸葛兰眼珠一动,扬眉问道:“方老人家,你所说酒量极好的江湖人物,是不是‘风尘酒丐’熊华龙?”   方古骧点头答道:“正是,朱老弟认识他吗?可不可以设法替我们拉拢一场不醉不休之会?”   诸葛兰微摇螓首,含笑答道:“我不认识熊老化子,但这位‘风尘酒丐’,也是姜夫人‘封炉赠宝大会’的座上之客。”   方古骧双眼一瞪,搓手叹道:“可惜,可惜,想不到这两坛‘猴儿酒’,竟耽误我三件大事!”   这一老一少,两位武林奇侠,谈得颇为投机,不知不觉间,夜过天明,已到了第二日的卯牌时分。   诸葛兰目光偶瞥,看见“三足碧蜍”的那只前爪,业已皮肉尽化,变成了一根长约尺半的锤形白骨。   她虽听方古骧说明这根“白骨锤”,威力异常凌厉,但未经亲手试验,心中总略觉不信!   故而,她一见骨上皮肉已朽,便举步上前,拾将起来,向一块斗大山石随手击去。   诸葛兰并未凝贯多强真力,却听得“砰”然巨响起处,那个斗大山石,居然应手立碎!   方古骧呵呵一笑,扬眉叫道:“朱老弟,我的话儿如何?   这根‘三足碧蜍’身上的‘金钢骨’,是否比任何‘钢锤’,都来得厉害多多?你若以内家柔劲施为,并有‘存皮朽骨’之妙,是专打一切横练的好兵刃呢!“   诸葛兰经过试验,证明威力,确对这根“白骨锤”甚为喜爱,遂一面收入囊中,一面向方古骧笑道:“方老人家,这根碧蜍爪骨上的皮肉既化,那环上‘丹元’,想也干透了吧?”   方古骧走到近前,细看几眼!方伸手把嵌入石内的那只“风磨铜环”取起,微笑说道:“想是此处山风甚大,故而把环上‘丹元’,提前阴干,老弟拿去看看,与你未发出时,是否略有异样?”   说完,便把那只沾有碧蜍“丹元”汁液的“风磨铜环”递过。   诸葛兰接过一看,看出嵌在石内的小半环,色泽依旧,但露出地面的大半环上,却多了一种非经凝神细看,不易发现的淡淡绿色!   她指着这大半金环,向方古骧轩眉问道:“方老人家,这环上淡绿色泽,是否‘碧蜍’丹元所化?”   方古骧点头笑道:“正是,那小半环上,本来也复沾有,却因尚未阴干之下,便自嵌入石中,致将环上‘丹元’汁液磨去。”   诸葛兰从金环之上,取下一圈细如人发的“风磨铜丝‘,目注方古骧道:”方老人家,这风磨铜丝太细,所沾’碧蜍丹元‘汁液,又不完整,只用一圈,便足以解毒救人吗?“   方古骧微笑答道:“那‘碧蜍丹元’灵效极为神异,对付一般毒力,仅用一圈,便已足够,万一遇上力量特强的罕世剧毒,最多连用两圈,也决无不解的了!”   诸葛兰取了二三十圈“风磨铜丝”递向方古骧,嫣然笑道:“此物既具解毒奇效,老人家不妨也在身边带上一些,以供济世活人之用!”   方古骧也不客气,取了十圈“风磨铜丝”,把其余的退还诸葛兰,怪笑说道:“多谢老弟,我取十圈已够,老弟即若自己用不完时,还可留来赠送其他志同道合的武林好友!”   诸葛兰收起这只还胜五十九圈“风磨铜丝”的金环,向方古骧叫道:“方老人家,‘白骨锤’已得,‘丹元’汁液已干,我们如今可以前往‘骷髅洞’找那‘骷髅老怪’魏三奇了!”   方古骧点头说道:“我们走吧,那‘骷髅洞’离此不近,并在绝涧之下,路途颇不好走呢!”   语音一了,这两位武林奇侠,便立即展开身法,向“怀玉山”深处赶去。   途中,方古骧似是存有试探诸葛兰功力之意,跑得电掣星驰,用出了内家极上乘的“千里户庭”身法!   诸葛兰相当慧黠,懂得方古骧之意,遂既不争先,也不落后,始终和这位“醉金刚”方古骧,跑了个并肩齐步。   连翻过几座山头,饶是方古骧展尽“千里户庭”身法,仍未能把诸葛兰抛下分毫。   方古骧长叹一声,止步笑道:“一代英雄让少年,朱老弟竟具如此身手,若非有特殊原因,我真会以为你就是‘玉金刚’司马玠呢!”   诸葛兰听得一怔,目注方古骧,扬眉问道:“方老人家,是什么特殊原因,你竟肯定我不会是‘玉金刚’司马玠的化身?”   方古骧微笑答道:“因为我与那位‘五金刚’司马劲,见过几面。”   诸葛兰“哦”了一声,接口问道:“这位‘玉金刚’,究竟是何等人物?”   方古骧笑道:“名若其人,风神如玉……”   诸葛兰摇手说道:“我不是问他的貌相,是问他的文才武功?”   方古骧一翘左手拇指,扬眉答道:“武则胸罗万有,文则学究天人,否则,四海八荒的武林人物,也不会把这位出道未久的司马老弟,推为‘十二金刚’中的强中强手!”   诸葛兰听得双眉连轩,目闪金芒,脸上也流露出异样神色!   方古骧看他一眼,含笑问道:“朱老弟,你大概颇想结识这位‘玉金刚’了,他日若有机缘,我替你们引见引见!”   诸葛兰冷笑一声,摇头说道:“我不想结识他,却想斗斗他……”   方古骧愕然一惊,皱眉说道:“朱老弟要斗他则甚?莫非你……你与这位‘玉金刚’司马玠,竟有什么过节?”   诸葛兰随手折下崖边一段松枝,轩眉答道:“我与他无甚过节,只是想看看这位‘十二金刚’中的强中强手,究竟能强到什么地方?”   说完,屈指一弹,松枝破空飞出,“夺”然深深钉入两三丈外的石壁之内!   方古骧见诸葛兰无意中又显露了一手神功,不禁“哈哈”   大笑说道:“老弟太意气了,你与‘玉金刚’司马玠,真所谓当世武林中的祥麟威风仙露明珠,应该彼此相亲相爱,订为至交才对,怎么可以……”   诸葛兰不等方古骧说完,便自冷哼接道:“他是‘十二金刚’中的强中强手,我……我哪里高攀得上?”   方古骧笑道:“朱老弟莫要生气,所谓‘十二金刚’,又非定额,只要人才辈出,何方增加为‘十三金刚’‘十四金刚’?   即令名额不能增减,我这‘醉金刚’也可自愿退出,由朱老弟补缺继任。“   诸葛兰目注方古骧,带笑问道:“方老人家,你要让位给我吗?我算是什么‘金刚’?”   方古骧看出诸葛兰生性极傲,不肯服人,遂微笑说道:“据我看来,老弟的人品武功,不单不在司马玠之下,也凌驾于其他‘十一金刚’,干脆我就送你一个外号,叫做‘盖金刚’吧!”   诸葛兰忍俊不禁地,失笑说道:“方老人家,你真会损人,这‘盖金刚’三字,太狂太傲,若一流传,我必然成为众矢之的斗争对象!”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如电,向四外一扫,扬眉笑道:“方老人家,你为何不再施展‘千里户庭身法’,于此止步,莫非快到骷髅洞了?”   方古骧点了点头,伸手指着左前方一道雾郁云涌的山涧说道:“那‘骷髅老怪’魏三奇所居的‘骷髅洞’,就在这深涧之下!”   诸葛兰向深涧略一注目,微笑问道:“既到地头,怎不下去?老人家是否打算谋定而动?”   方古骧点头笑道:“申屠豹、孙一尘这两个老怪若是不在‘骷髅洞’中,自然没有问题,万一均在,再加上魏三奇师徒为助,对方实力颇强,我们应该先决定动手策略!”   诸葛兰秀眉一挑,目闪神光语道:“我们且假设两个老怪均在,方老人家请应付魏三奇师徒,把申屠豹和孙一尘,留给我来应付好吗?”   方古骧颔首笑道:“老弟委实傲得可爱,你若能独自胜得申屠豹、孙一尘两个老怪,便名副其实地,足够‘盖金刚’了……”   诸葛兰接口说道:“老人家以为我斗不过他们?”   方古骧摇手笑道:“老酒鬼绝无此念,我这一双醉眼,尚称识人,只望老弟‘惧敌之心不可无,娇敌之心不可有’,动手时尽量谨慎,防范对方于真实武功不敌时,无孔不入的下流手段就是!”   诸葛兰悚然受教,点头说道:“老人家金玉良言,诸……   朱楠受益匪浅,我知道申屠豹、孙一尘名非幸得,只是想斗斗他们,决不敢存甚狂妄骄敌之念!“   方古骧见了诸葛兰的说话神情,扬眉笑道:“老弟慧根极深,修为又高,只要灵明一朗,不为任何嗔念所迷,任何诡恶,皆不足惧,我们下涧去吧!”   说完,当先缓步,引领着诸葛兰向那如云雾旋涌的山涧走去。   才一进入雾影,诸葛兰便瞥见涧边石上,摆着三只相当狰狞可怖的骷髅头骨。   她指着这三具骷髅头骨,向方古骧问道:“方老人家,这些骷髅头骨,是否魏三奇老怪标记,用来吓阻一般山民猎户,不许轻易下涧?”   方古骧一面与诸葛兰同穿云雾,在悬崖绝壁间,驰下深涧,一面笑道:“正是,倘若有人不买帐时,于第二次再见骷髅之际,必生凶险怪异!”   诸葛兰闻言,秀眉一挑,目光四扫地寻找骷髅踪迹。   方古骧含笑叫道:“老弟不必找了,依我估计,要快到涧底之际,才会再度有所发现!”   果然,他们下降了三十来丈以后,在近涧底处的一片墨黑峭壁之上,又发现了一具骷髅。   这具骷髅与先前不同,先前摆在涧边石上的,只是头骨部份,这次嵌在壁间的,却是整副骨骼!   诸葛兰向方古骧轩眉笑道:“方老人家,我们走近一些好吗?我要看看凭一具九泉朽骨,能作些什么古怪?”   方古骧见诸葛兰说话之际,向自己暗施眼色,知他已有提防,遂点头一笑,未加拦阻。   诸葛兰缓步走去,距离那片墨黑色峭壁,尚有六七尺时,突见两蓬黑色细芒,从壁间骷髅掌心,疾射而出!   这种袭击,本极突然,但诸葛兰获得方古骧的警告在先,遂早就有了准备!   所谓准备,就是诸葛兰暗运玄功,在身外布起了“无形罡气”!   两蓬乌金细芒,才一射向诸葛兰身前,便被“无形罡气”   消灭得无影无踪!   这种“无形罡气”,极耗真元,诸葛兰先声夺人之下,知道对方心胆已寒,遂收去“罡气”,目注墨黑峭壁,含笑叱道:“打算暗箭伤人的无耻东西,替我滚下来吧!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穿了一身黑色骷髅衣,藏在墨黑峭壁的人形洞穴之中,装神弄鬼?”   诸葛兰话音落处,一个奇瘦无比的黑衣人,果从壁上纵落。   离开墨黑背景,使人看得分明,这人是穿了一件连头包没的紧身黑衣,衣上并用嶙粉等物,绘出了整副骷髅骨架。   黑衣人相当识趣,知道诸葛兰、方古骧均是绝顶高手,遂一抱双拳,朗声问道:“两位似非无意下涧,不知是否见访家师……”   方古骧不等他再往下说,便即接口答道:“我们正是特地来找‘骷髅老怪’魏三奇,你是否他门下弟子?”   黑衣人躬身答道:“在下谢复,请教老人家等,怎样称谓?   才好转禀家师,出洞迎接。“   方古骧道:“谢朋友去告诉你师傅,就说昔日天池旧友,有事相访便可。”   谢复已从诸葛兰身上,识得厉害,哪里还敢啰嗦,赶紧喏喏连声,进入涧底壁下一个深黑洞穴之内。   诸葛兰嘴角一撇,目注方古骧晒然说道:“其徒如此,其师可知……”   方古骧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其徒如此,其师不然,‘骷髅老怪魏三奇’,得了一部邪经,虽然苦练之下,真气略岔,两条腿儿,有点行动不便,但功力相当诡辣高明,可能不在申屠豹、孙一尘……”   话犹未了,“骷髅洞”中,业已传出一阵“嘿嘿”怪笑,并有个苍老语音说道:“我魏三奇昔日天池旧识,这又是哪一位呢?”   方古骧悄向诸葛兰含笑说道:“老弟,你听见魏三奇‘又是哪一位’之语吗?足见申屠豹、孙一尘业已来过,只不知走了没有?”   诸葛兰方一点头,一个瘦小枯干的黑衣老人,已白手拄双杖,由谢复陪同,从“骷髅洞”中走出。   这位“骷髅老怪”,名符其实,长得真如一具活骷髅般,仿佛只剩下张人皮,包贴在骨骼之上。   他一见方古骧,不禁失声叫道:“方兄,想不到竟会是你?   我在这‘寒风涧骷髅洞’中,寂寞已久,居然突告热闹起来,有‘十二金刚’中的绝顶人物,接连光降!“   方古骧明知故问地怪笑说道:“除我以外,还有谁来?”   魏三奇闻言一怔,竟未立即答话。   方古骧目光炯如电射地,凝注在这“骷髅老怪”魏三奇的脸上,沉声问道:“魏老怪物,你怎么吞吞吐吐?我问你除我之外,还有谁来,是不是‘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这两个?”   魏三奇点了点头,皱眉说道:“不错,方兄既然提起他们两个,大概不是为我而来。”   方古骧怪笑说道:“你莫管我为着谁来,只请告诉我申屠豹和孙一尘两个老怪物,是否还在‘骷髅洞’?”   魏三奇这回却毫不迟疑地,摇头答道:“没有,他们来虽来过,却立即辞别,我因寂寞已久,再三强留,都留不住。”   方古骧偏过头去,向诸葛兰含笑叫道:“朱老弟,这魏老怪物人虽不太正派,但却有桩好处,就是从来不说谎话,申屠豹、孙一尘,既未在此勾留,我们还是早点赶去‘幕阜山迷魂谷’吧!”   诸葛兰点头同意,方古骧遂向魏三奇略一抱拳,怪笑说道:“魏老怪物,我们就此告别!”   魏三奇不等方古骧话完,便即皱眉叫道:“不行,你们这些老朋友们,不能如此吊我胃口,一个个老远跑宋,又一个个拔腿便走。”   方古骧怪笑道:“我身有要事……”   魏三奇腋下夹杖,左手微摆,截断了方古骧的话头,扬眉笑道:“有事不如有酒,方兄是今之刘伶阮籍,难道不知‘万事不如杯在手’吗?”   一个“酒”字,听得方古骧喉头连动,咽下了两口馋涎,目注魏三奇道:“魏老怪物,你有什么好酒?”   魏三奇怪笑答道:“好酒多呢,我幽居寂寞,以此解闷,有三十年的‘女儿红’,四十年的‘茅台’,五十年的汾州‘竹叶青’!”   方古骧听得简直馋涎欲滴,向诸葛兰陪笑问道:“朱老弟,你说我们是立即赶往‘幕阜山’?还是先在……在此叨扰魏老怪物两杯酒儿再走?”   诸葛兰一来因自己若未遇见方古骧,根本不知申屠豹、孙一尘下落,二来又见了他酒瘾大发的这副馋相,遂含笑说道:“方老人家在此先过过瘾吧,我若要立时就走,你不恨死我吗?”   方古骧“哈哈”一笑,轩眉赞道:“朱老弟,你真是懂得情趣之人……”   语音略顿,转对魏三奇叫道:“魏老怪物,你听见没有?   我们决定在此扰你一杯,你把那些‘女儿红’‘茅台’‘竹叶青’等,统统拿出来吧!“   魏三奇也颇为高兴,向他徒儿谢复,含笑说道:“复儿,你去拿酒,并把那两只‘盘龙白玉杯’,和我的‘骷髅杯’一齐拿来!”谢复躬身领命,走进“骷髅洞”内。   方古骧遂为魏三奇、诸葛兰二人引介,并向魏三奇“呵呵”笑道:“魏老怪物,你莫看这位朱楠老弟,年岁轻轻,但一身功力,却极为惊人,我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做‘盖金刚’呢!”   诸葛兰闻言逊谢,魏三奇则点头说道:“我一见便知朱老弟宝相外宣,英华内敛,是当代武林中的芝兰麟凤!但不知你们两位,要找申屠豹、孙一尘,究竟为了何事?”   这时,谢复已搬出杯盘酒菜等物,陈设在“骷髅洞”外的一张天然石桌之上。   诸葛兰与方古骧,用的是上好白玉雕镂的“盘龙酒杯”,魏三奇用的则根本是一具从天灵开洞的骷髅头骨!   诸葛兰因魏三奇的那只“骷髅杯”太以特别,不禁向他多看几眼!   酒共三种,三人恰好各嗜其一。   诸葛兰饮的是比较轻淡和平的“女儿红”,魏三奇饮的是烈酒“茅台”,方古骧饮的则是比较最年久香醇,“山西汾州”   的“竹叶青”酒。   方古骧因酒味极佳,甚为高兴,三杯落肚之后,遂把自己与诸葛兰,要找寻申屠豹、孙一尘的缘由,毫不隐讳地,向魏三奇细说一遍。   魏三奇听完经过,皱眉说道:“这种举措,不太光明,申屠豹、孙一尘虽然是我老友,此次前来,又送我一只极为珍贵的‘骷髅杯’,我也无法昧着良心,代他们有所辩护!”   方古骧一举手中“盘龙白玉杯”,狂笑叫道:“魏老怪物,我素知你虽属左道旁门,但尚有一根直肠,和几分侠气,来来来,我老醉鬼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魏三奇向方古骧看了一眼,失笑说道:“方兄休耍花样,你哪里是敬我,无非是借词喝酒而已!”   说完,一举“骷髅杯”与方古骧互相饮尽。   诸葛兰秀眉微挑,含笑叫道:“魏老人家,在下有一事请教!”   魏三奇笑道:“朱老弟有甚话儿,尽管直说,魏三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三奇摩搓着手中那只“骷髅杯”,面含微笑地缓缓说道:“这只‘骷髅杯’,又名‘骷髅壶’,是用人的‘骷髅头骨’所作……”   魏三奇笑道:“这‘珍贵’二字,是专门对我而言,若对旁人来说,确如朱老弟之论,只是‘别致’而已。”   诸葛兰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莫非是与魏老人家的‘骷髅……’外号,有关联吗?”   魏三奇摇头答道:“与我‘骷髅老怪’的外号,并无什么关联!只因这具‘骷髅头骨’,是我一个素极痛恨之人的六阳魁首!”   方古骧“哦”了一声,怪笑说道:“原来是申屠豹、孙一尘这两个老怪,替你报仇,并把你仇人首级,作成‘骷髅酒壶’送你!”   魏三奇听出方古骧在这几句话儿之中,蕴有讥讽之意,遂苦笑说道:“方兄,不是我要别人替我报仇,只因我习炼‘九幽真解’时,把气用岔,两腿行动不便,遂懒得万水千山,寻仇雪恨!申屠豹与孙一尘大概也知我此憾,才特意杀人留头,制成‘骷髅壶’送我!”   方古骧皱眉说道:“魏老怪物,那‘九幽真解’,既把你害得苦了,你还……”   魏三奇不等方古骧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岔气僵腿之事,是真解习练时,我自行不慎所致,但如今已得真髓,发现这册‘九幽真解’上所载武功,威力颇不弱呢!”   诸葛兰笑道:“魏老人家,你把‘九幽真解’中所载绝学,表演一种,给我们开开眼界好吗?”   魏三奇向方古骧看了一眼,逊谢说道:“不单方兄是‘十二金刚’中的大大行家,连朱老弟也是武功盖世的人中麟凤,我……我虽略有所得,也……也不敢在江前卖水!”   方古骧饮了半杯“竹叶青”,怪笑说道:“魏老怪物幽居甚久,气质有点进化,竟懂得谦虚起来?其实武功之道,谁又能绝对盖过谁去?我倒和朱老弟有同样意愿,想看你表演上两手功夫,作为下酒之物!”   魏三奇因“骷髅‘中已空,遂又加满了”茅台“美酒,含笑说道:”既然方兄也是这样说法,我就略为施展一手’九幽寒宫掌力‘,以求教高明便了!“   说完,便自凝聚气劲,欲待施为。   方古骧向魏三奇脸上,略一注目,忽然摇手叫道:“魏老怪物且慢,我……我有话要问你!”   魏三奇道:“方兄有何指教?”   方古骧指着他手中所执的“骷髅壶”,双目神光电闪,轩眉问道:“你这仇人,住在何处?”   魏三奇应声答道:“是住在四川岷山,一来间关万里,二来蜀道多艰,我才未去寻仇,方兄突然问此则甚?”   方古骧继续问道:“你这仇人,有何特征?”   魏三奇愕然不解,目注方古骧道:“特征?方兄此语是……”   方古骧双眉一扬,“哈哈”笑道:“假如投有特征,你怎么知道这具骷髅头骨,是你所恨深仇的六阳魁首?”   魏三奇被问得一怔,皱眉说道:“这……这……这是申屠豹和孙一尘,专门为我送来的……”   方古骧哼了一声,哂然说道:“他们难道不能随意在无数荒坟中,挖个骷髅骗你?”   魏三奇想不到方古骧竟有如此说法,不禁眉头深皱,苦笑叫道:“方兄,骗人要有目的,申屠豹和孙一尘老远跑来,骗我则甚?”   方古骧好似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我正在研究,这两个阴刁毒辣的老怪物,为何跑来骗你?”   魏三奇诧声叫道:“方兄,你能确定他们是骗我吗?”   方古骧点头答道:“大概可以确定,我来问你,你既说你这仇人,住在‘四川岷山’,是不是昔年与你互结深怨的‘白鹿仙翁’莫大寿?”   魏三奇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不错,这些当年旧事,瞒不了方兄!”   方古骧问道:“申屠豹和孙一尘,说是在何时何地,杀了莫大寿呢?”   魏三奇答道:“他们说是在今年三月,特意为我去往‘岷山’寻仇,在‘白鹿潭’边,把莫大寿杀死!”   方古骧“唔”了一声,把杯中酒儿饮干,双眉高挑,纵声狂笑!   魏三奇讶然注目,向方古骧问道:“方兄狂笑则甚,是我有甚话儿说错了吗?”   方古骧嘴角一撇,哂然笑道:“我于十天之前,尚在‘鄱阳湖’畔,见过‘白鹿仙翁’莫大寿,你却说他于三月中,便被申屠豹、孙一尘杀死,岂非天大笑话?”   这几句话儿,把这位“骷髅老怪”魏三奇,听得目瞪口呆,满面惊异神色!   方古骧又饮了半杯香醇无比的“竹叶青”汾酒,目注魏三奇,怪笑说道:“魏老怪物,你如今大概知道我适才所说可以确定他们是骗你的原因了吧!”   魏三奇脸色如冰,皱眉不语!   方古骧道:“魏老怪物,你在想些什么?”   魏三奇牙关一咬,恨恨答道:“方兄既于十天之前,曾在‘鄱阳湖’畔,见过‘白鹿仙翁’莫大寿,则申屠豹、孙一尘随便挖了个死人骷髅,前来骗我,已是千真万确,我如今是在揣测他们如此做法,目的何在?”   方古骧正欲答言,诸葛兰一旁笑道:“依我看来,目的不外有二!”   魏三奇向诸葛兰举杯敬酒,陪笑说道:“朱老弟请抒高论,魏三奇洗耳恭听!”   诸葛兰伸出左手食指,扬眉笑道:“第一个目的,可能性较小,就是申屠豹与孙一尘无中生有,用假莫大寿的‘骷髅头骨’对你欺骗的目的,是在讨你欢心,博你高兴!”   魏三奇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可能确实太小,因为我幽居古洞,与世无争,对于申屠豹孙一尘毫无利害关系,他们根本不必挖空心思,编造谎言来取悦于我……”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诸葛兰道:“朱老弟,他们的另一目的……”   诸葛兰不等魏三奇说完,便即接口笑道:“另一项目的说来恐怕不太好听。”   魏三奇笑道:“朱老弟但说不妨!”   诸葛兰道:“另一项目的,恐怕是动你脑筋?”   魏三奇闻言一愕,皱眉说道:“动我脑筋?我如今业已穷得像具半截活骷髅般,既无财又无势,还有甚脑筋可动?”   诸葛兰举起“盘龙白玉杯”来啜了一口“女儿红”,微笑说道:“魏老人家,你难道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语?”   魏三奇目中精芒电闪,瞿然问道:“朱老弟此语何意?莫非你认为申屠豹和孙一尘,觊觎我的‘九幽真解’?”   诸葛兰颔首笑道:“刚才的可能不大,如今的可能不小……”   魏三奇接口说道:“他们若觊觎我的‘九幽真解’,无非镜中摘花,水中捞月,只是一场幻梦!”   方古骧见他手中还执着那只“骷髅壶”,不禁失笑叫道:“魏老怪物,这‘骷髅头骨’既非‘白鹿仙翁’莫大寿所有,则对你来说,又毫无珍贵之处了!”   魏三奇一举手中骷髅,便欲往地下摔去!   方古骧摇手笑道:“魏老怪物莫要乱发脾气,你刚才不是说要表演‘九幽寒冰掌’力,让我和朱老弟开开眼界吗?何妨就利用这具骷髅头骨,施展施展?”   魏三奇点头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略为献丑,请方兄与朱老弟,不吝高明指正!”   说完,转面对侍立身边的徒儿谢复叫道:“复儿,你把这只‘骷髅壶’,放置距离我丈五左右之处,壶中要盛满‘茅台’美酒!”   谢复躬身领命,把那只“骷髅壶”,放到距魏三奇一丈四五的一块平石之上。   在谢复摆置“骷髅壶”之际,方古骧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诸葛兰悄然问道:“朱老弟,你当真是想欣赏魏三奇老怪的九幽寒冰掌吗?”   诸葛兰秀眉微轩,也以传音密语传道:“我哪里会有欣赏他什么‘九幽寒冰掌’的兴趣?只是想看看魏三奇老怪,是否业已身中奇毒,无法提聚真气?”   方古骧笑道:“老弟的想法,竟与我不谋而合,你是否认为申屠豹在那只‘骷髅壶’中,下了无形毒物?”   诸葛兰点头笑道:“那是自然,魏三奇以为是仇人头骨,势必用来饮酒解恨,他若中毒死去,那‘九幽真解’,岂不便为申屠豹、孙一尘等两个老怪所得?”   他们密语至此,目光瞥处,见那“骷髅老怪”魏三奇,业已双睛微阖,提聚玄功!   蓦然间魏三奇双目一睁,但并未有甚神奇功力施出,只是目光萎顿已极地,从嘴角间浮起一丝凄惨苦笑!   方古骧动作如电,一指疾伸,便把魏三奇当胸点倒!   谢复在旁,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意图抢救,诸葛兰却向他摇手笑道:“你放心,方老人家不是想害你师傅,是阻止毒力蔓延,要救你师傅一命!”   这是,方古骧业已取出一圈“风磨铜丝”,把魏三奇左腕,略微割破,用铜丝转了一周,使丝上阴干的“三足碧蜍丹元汁液”,化入他血液之内!   这种解毒之法,太以罕见,使谢复看得满心惊疑。   他自知一身功力,比起方古骧、诸葛兰来,相差太远,不敢莽撞,只是诧声问道:“方……方老人家,你……你用这金环……”   方古骧微笑说道:“老弟不必惊急,我这金环之上,淬有特殊圣药,才用来化人你师傅血液之中,祛解他所中剧毒!”   说至此处,为魏三奇略诊脉息,知道碧蜍丹元,果具神效,魏三奇所中奇毒已解,这才一掌轻落,把这位骷髅老怪的穴道拍开。   魏三奇也不知方古骧为何用“风磨铜丝”把自己左腕割破?双眉深皱,目注方古骧道:“方兄,你……你这是……”   方古骧暂时也不加解释,反向魏三奇问道:“魏老怪物,你方才不是要表演‘九幽寒冰掌’吗?怎又吝于施为?”   魏三奇苦笑答道:“我发现我突然身中奇毒,根本无法提聚真气内力,性命也危在顷刻!”   方古骧笑道:“你知不知毒从何来?”   魏三奇方一摇头,忽似有所醒悟,指着那具骷髅头骨,失声说道:“我……我明白了,这种奇毒,是……是藏在那只‘骷髅壶’内!”   诸葛兰一旁笑道:“对了,老人家以为这是仇人头骨,定必用来饮酒泄恨,终于中毒遭祸,那册‘九幽真解’,便成为申屠豹、孙一尘的囊中之物了!”   魏三奇牙关一咬,摇头叹道:“多年老友的竟会如此害我,这种世道之心,有多可怕?我……我死得太不甘……”   方古骧不等这位“骷髅老怪”话完,便自“哈哈”一笑,接口说道:“魏老怪物,你不要怕死,常言道:‘好人不长寿,歹人祸害一千年’,你虽非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却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你死不了的……”   魏三奇叹息一声,颓然说道:“方兄不必对我安慰,我知道我最多只能再活上片刻光阴,当世武林之中,有谁能解得了‘毒金刚’申屠豹的毒门暗器?”   诸葛兰微微一笑,扬眉叫道:“魏老人家莫要悲观,你所中奇毒早解,我们还等着看你表演‘九幽寒冰掌’呢!”   魏三奇因知“毒金刚”申屠豹的用毒之能,盖世无双,遂不信自己所中奇毒已解!   但略一体察之下,竟觉适才发现的中毒奇异迹象,确似已告消除!   方古骧见了他的惊异神情,怪笑叫道:“魏老怪物,赶快施展你的‘九幽寒冰掌’吧,我保险你业已内力能提,真气能聚!”   魏三奇姑妄试之,右掌微扬,向一丈四五以外的那具“骷髅壶”,凌空击去!   一股奇寒劲气,宛如浪卷涛翻,“呼”然出手!   石上“骷髅壶”,应掌裂成五六碎块,看得方古骧、诸葛兰双双鼓掌,由衷喝彩!   相距一丈四五,击碎一具骷髅头骨,并不足奇,奇就奇在骷髅头骨碎裂成五六块后,其中所盛的茅台酒,竟已变成了一块奇香四溢的晶莹酒水,并丝毫皆未毁损!   方古骧饮了一杯“竹叶青”,点头赞道:“魏老怪物确非昔日吴下阿蒙,你这九幽寒冰掌,威力极强,轻重劲头,也拿捏得朽皮存骨恰到好处!”   魏三奇发现自己奇毒果祛,功力已复,不禁惊喜万分地,向方古骧抱拳问道:“方兄,你方才以金环割腕之举,竟……   竟是施展奇妙手段,为我解毒?“   方古骧这才把风磨铜丝上沾“碧蜍丹元”的解毒妙用向魏三奇解释一遍。   他们正在说话,诸葛兰忽一倾听,压低语音向方古骧皱眉叫道:“方老人家,涧上似有动静?莫非是申屠豹、孙一尘这两个老怪,转来观看魏老人家的中毒情况?”   魏三奇牙关略挫,恨声说道:“一定是这两个心狠手辣的无耻老怪,方兄与朱老弟,暂请回避一下,我要充分欣赏这两位多年老友,狰狞面目!”   诸葛兰秀眉双轩,目闪精芒悄向方古骧道:“方老人家,这才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我们且到‘骷髅洞’,略为回避,但这次却千万莫要让这两个万恶老怪溜了!”   方古骧点头一笑,与诸葛兰双双闪身藏向骷髅洞中。   这时,洞上业已极为清晰的传下有人纵落之声。   方古骧目光一转,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魏三奇耳边叫道:“魏老怪物,赶快命徒儿,把石桌上的酒莱,以及骷髅碎壶、茅台酒冰收去,以免露出破绽!”   魏三奇立加嘱咐,命谢复收去各物,并从洞中取出一具长方形的铜匣,放在石桌上。   片刻过后,两条人影,如烟而坠!   不出所料,来人正是“十二金刚”中的“毒金刚”申屠豹和“瘦金刚”孙一尘。   魏三奇此时斜倚石桌,愁眉苦脸,装出一副勉强支持的萎顿神色!   申屠豹先与孙一尘交换了一瞥得意眼色,然后佯作关切地,向魏三奇诧然问道:“魏兄,你……你怎么了?”   魏三奇呻吟不答,谢复苦着脸儿说道:“启禀两位师伯,我师傅饮了几杯酒儿之后,不知怎样的突然身感不适,好像是生了什么重病?”   申屠豹目中微闪厉芒,与孙一尘二人,同向魏三奇的身边走去。   魏三奇仿佛缓过一口气来,双目微睁向申屠豹、孙一尘低声问道:“申屠兄、孙兄,你们怎么去而复转?”   申屠豹阴恻恻地怪笑答道:“多年老友,未忍遽离,才特意和孙兄再来看你一看!”   魏三奇点头一叹,苦笑说道:“我知道你们定会转来,才特意准备好了东西,在洞外等待!”   申屠豹闻言一愕,目注魏魏三奇道:“魏兄,你……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定会转来?“   魏三奇道:“因为……我们老朋友嘛……”   孙一尘站在一旁,接口道:“魏兄你说你准备好了东西之语,却是何意?”   魏三奇向这位瘦金刚看了一眼,好似感慨无穷地叹息一声,答道:“我大概寿元已尽,运数当终,好端端的竟生起奇疾,不仅真气难聚,内力难提,脏腑间更五内如焚,不能支持太久!”   若是真正老友,闻得魏三奇这等伤心之语,定必异常关切,立谋有所解救!   这位奇瘦无比全身剩下皮包骨头的“瘦金刚”孙一尘,却只淡淡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孙兄活了这大一把年纪,死亦何憾,你应该看得淡些!”   魏三奇心中恨得咬牙,表面上同意孙一尘所言,点头说道:“我活了这大把年纪,又是身存残疾之人,委实死亦无憾,但在无憾之中,却仍有两桩憾事!”   第三章 玉面金刚   申屠豹阴恻恻地“嘿嘿”怪笑说道:“哪两桩憾事?魏兄不妨说来听听!”   魏三奇微阉双目,仿佛勉强以多年修为,抑制体内毒力,过了一会,缓缓说道:“第一桩憾事是我这徒儿谢复,他姿质鲁钝,太不成材,我不愿把我所得的那册武林秘籍‘九幽真解’遗留给他!”   申屠豹微笑扬眉,目闪精芒说道:“关于这桩憾事,我觉得极易弥补,但不知魏兄的另一件憾事,又是什么?”   魏三奇抬手在胸腹间,表情痛苦,皱眉说道:“我这次所得怪病,有点像是中毒,但不知毒从何来?这就是我另一憾事!”   孙—尘道:“魏兄你说了半天,只是自抒感慨,却尚未说明为我们准备了什么东西?”   魏三奇不等孙一尘说完,便即伸手把放在石桌上的长方形铜匣打开。匣中所放,是本小书,封面上写著四个古朴隶字,“九幽真解”。   申屠豹孙一尘两个老怪,见了这册武林秘籍,不禁均从脸上流露出艳羡贪婪神色!   魏三奇让他们看清匣内之物后,又把铜匣盖好,苦笑说道:“这就是我为申屠兄,孙兄所准备的东西,徒儿既不成材,我只好把我这唯一珍藏留赠老友,故而,渴盼二兄能大驾光临,再来看我一次!”   孙一尘向申屠豹怪笑说道:“申屠兄,看来我们真算福缘不浅,果然思念魏兄,不舍就此分离地再度前来探望!”   申屠豹狞笑一声,目闪厉芒说道:“魏兄既然老友情深,留赠异宝,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生受这册‘九幽真解’。”边自说话,边自毫不客气地,伸手去取石桌上所放铜匣。   藏在骷髅洞口,静作壁上观的诸葛兰,见状之下,向“醉金刚”方古骧悄悄说道:“方老人家,难道那‘骷髅老怪’魏三奇,当真想把‘九幽真解’,送给申屠豹、孙一尘这两老怪?”   方古骧摇了摇头,悄声答道:“绝不可能,老弟且静静旁观,包管你对于世故人情,暨江湖阅历,有所增进!”   他们密语至此,果见魏三奇伸手拦住申屠豹取那铜匣之举,扬眉叫道:“申屠兄,你……你不能平白拿走这册‘九幽真解’!”   申屠豹诧声道:“你自己说要送给我们,难道还有什么交换条件?”   魏三奇苦笑一声,蹙眉说道:“不是有什么交换条件,我只是想把两桩憾事,一并解决,免得九泉含恨!”   孙一尘道:“此话怎讲?”   魏三奇叹道:“申屠兄是精于用毒的‘当今毒圣’,我希望他能为我仔细诊断,告诉我为何好端端地竟会中毒?让我死得明白一点,不作胡涂鬼,岂非两桩憾事,一并解决了吗?”   孙一尘“哦”了一声,狞笑说道:“原来如此,魏兄的这桩要求,申屠兄大概可以慨然应允!”   说完,转对申屠豹道:“申屠兄……”   申屠豹不等孙一尘再往下说,便对魏三奇道:“魏兄既想作个明白鬼,却也不难,你先把:九幽真解‘给我!”   魏三奇略一迟疑,竟取起内盛“九幽真解”铜匣,递向申屠豹道:“当然可以,这册武林秘籍,既欲赠送二兄,则早给晚给还不一样?”   申屠豹把那铜匣,揣人怀中,满面狞笑地目注魏三奇道:“魏三奇,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那只‘骷髅壶’吗?”   诸葛兰悄然叹道:“方老人家请看,‘九幽真解’才一到手,‘魏兄,的称呼,立刻变成’魏三奇‘,申屠豹这张丑恶脸庞,变得多快?”   方古骧笑道:“我如今虽还摸不透魏三奇是何打算?但根据情势看来,申屠豹和孙一尘今日不但占不到便宜,并会吃点大亏,上点大当!”   这时,又听得魏三奇向申屠豹说道:“当然记得,我用那只‘骷髅壶’喝酒,便如亲手杀死‘白鹿仙翁’莫大寿般,委实快意已极!说句由衷之言,我若不是感谢二兄这赠壶盛德,也不会把‘九幽真解’特意留赠的了!”   申屠豹嘴角一撇,阴笑说道:“魏三奇,你且慢感谢,你知不知道那只‘骷髅壶’,有个特别名称?”   魏三奇“哦”了一声,向申屠豹问道:“什么特别名称?”   申屠豹狞笑答道:“叫做‘催命壶’……”   “催命壶”三字,才一出口,魏三奇便身躯微颤,从目中射出炯炯神光,盯在申屠豹的脸上,失声问道:“申屠兄,你……你此话怎讲?难道竟是你在‘骷髅壶’中,下了奇毒?”   申屠豹扬眉说道:“对不起,魏三奇,你如今纵令毒发死去,也该是个明白鬼了!”   魏三奇叹息一声,转过头去,向孙一尘叫道:“孙兄,你来说句公道话,我和这位‘毒金刚’申屠兄,是多年深交,他怎么可以……”   话犹未了,申屠豹怪笑接道:“魏三奇,你若要孙一尘兄主持公道,简直对牛弹琴!因为下毒虽然是我,主谋却是他呢!   “我和孙一尘兄,这次前来‘怀玉山’,意欲参与‘封炉赠宝大会’,夺取姜老太婆的几件宝物,谁知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朱楠小儿身上,受了挫折!这才觉得功力略嫌不够,应该另觅蹊径,更上层楼……”   魏三奇听至此处,仿佛有所悟会地,接口问道:“于是,你们就把脑筋动到我的‘九幽真解’之上?”   申屠豹指着孙一尘,扬眉说道:“这是孙兄的主意,他认为到了我们这样年龄,想从正常途径,增强功力,委实太难,除非能觅得什么可以速成的武功秘籍……”   魏三奇道:“这样说来,你们是有意夺书,无心访旧?”   孙一尘阴恻恻地,冷然说道:“魏三奇,你就认命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教你藏有那册‘九幽真解’呢?”   魏三奇苦笑问道:“那具当作酒壶酒杯使用,内蕴奇毒的人头骷髅……”   孙一尘越发得意地轩眉狂笑道:“这也是我的杰作,申屠兄认为你这老怪,相当精明,若想使你在不知不觉中,身中剧毒,恐怕不太容易,我便突然想到你与‘白鹿仙翁’莫大寿,所结深仇,遂在路旁乱坟中,随意挖了一个骷髅,略加整理,由申屠兄淬了独门奇毒,伪称为莫大寿的人头,送来给你!”   魏三奇见一切情事,均如方古骧等预料,不禁把这两位昔年老友,恨入骨髓!   躲在“骷髅洞”口的诸葛兰,也听得向方古骧悄悄说道:“方老人家,你看这魏老人家,倒也有趣,他竟套得申屠豹、孙一尘这两个刁猾老魔,一五一十地,完全自吐供状!   方古骧以传音密语,悄然笑道:“这是由于魏三奇先把那匣‘九幽真解’,交给申屠豹之故,否则,他们便不会这等肆无顾忌!”   诸葛兰悄声道:“那‘九幽真解’,已被申屠豹揣入怀中,少时怎样取回?我们绝不能听凭这册邪派武功秘籍,落人凶人手内,贻害扛湖,为虎添翼!”   方古骧正待发话,忽见魏三奇向申屠豹苦笑叫道:“申屠兄,如今你们心愿已偿,‘九幽真解’已得,可以替我把剧毒解消了吧?”   申屠豹连连摇头,狞笑说道:“不行,一来你这老儿,功力不俗,若是变脸寻仇,难免纠缠多事!二来我‘毒金刚’申屠豹生平只有下毒之举,决无解毒之事!”   魏三奇见自己所作要求,又被拒绝,只得颓然一叹,挥手说道:“好,你们两位走吧,让我静静死去!”   申屠豹狞笑一声,摇头说道:“我们不走,我们要看到你全身化血,才会放心!”   谢复怒啸一声,欲向申屠豹扑去,却被魏三奇伸手拦住!   孙一尘站在一旁,目中凶芒如电地盯在谢复脸上,冷冷说道:“你不要急,等你师傅死后,自然送你一并上路,你以为‘瘦金刚’和‘毒金刚’会有甚慈悲之念,留下你吗?”   孙一尘的话音方落,“骷髅洞”口突然也传来一声冷笑,有人以清朗语音说道:“狠心无耻的老怪物们,莫要作甚清秋大梦!魏老人家师徒,运数未终,一个也死不了!”   申屠豹与孙一尘循声望去,不禁齐吃一惊!   原来诸葛兰追至此处,业已忍不住心头恶气,从“骷髅洞”口,现身走出。   申屠豹与孙一尘,认出诸葛兰,也认出诸葛兰身后的矮胖老人,正是“醉金刚”方古骧!   一个诸葛兰已使申屠豹、孙一尘相当头痛,何况再加上一位名震武林的“醉金刚”?   故而申屠豹一见诸葛兰等现身,便向孙一尘叫道:“孙兄,‘九幽真解’已得,我们快走吧,等上一年半载后,再和这些老鬼小鬼算帐!”   孙一尘与申屠豹是同样心思,闻言之下,两人互一点头,飘身便退!   诸葛兰哪里肯听任他们携宝逃走,正自一声清叱,纵身便追!   谁知魏三奇竟坐起身形,向诸葛兰扬掌劈去!   罡风怒啸,劲气如涛,并隐挟彻骨奇寒,端的极具威势!   诸葛兰万想不到这位被自己以金环去毒,救了性命的“骷髅老怪”,竟会冷不防地对自己加以袭击?   奇寒!劲风凌空卷到,诸葛兰只好中止追赶申屠豹、孙一尘等之举,卓立如山,翻掌硬接!   两股内家劲力,当空互接之下,巨震立起“轰”然一响,尘飞如雾,连四外的石笋古松,都被震折不少!   由于“粉黛金刚”与“骷髅老怪”的功力深浅,恰好平衡,故而谁也不曾在这一掌硬接之下,受甚伤害。   但诸葛兰虽未受伤,却极震怒,妙目拢威地,向魏三奇扬眉喝道:“魏三奇,你……你……”   方古骧不等渚葛兰继续向魏三奇喝斥,便自接口笑道:“朱老弟不要责怪老怪物,或许他是另有隐衷。”   魏三奇也忙向诸葛兰陪笑叫道:“朱老弟,你且看看那太过狡诈狠毒的申屠豹、孙一尘两个老怪,有何报应结果!”   这时,申屠豹与孙一尘两个老怪,业已轻登巧纵地,逃到距离涧底,约莫廿丈之处!   蓦然间有人以真气传音,从涧上传来一声厉喝道:“申屠兄,你赶快把怀中所揣的铜匣丢掉,那不是‘九幽真解’,可能是一匣强力炸药!”   申屠豹已知“骷髅老怪”魏三奇,未曾中毒,故而深信涧上传音之言,立即伸手入怀,把那只铜匣取出!   但铜匣虽已取出,申屠豹忽又想起魏三奇曾先把铜匣打开,给自己看过,匣中确实盛的是册“九幽真解”!   这位“毒金刚”回想至此,又有点舍不得把业已到手的铜匣丢去。   就在他微一迟疑之间,匣中爆音已起!   孙一尘在突闻涧上人传音告警之下,便凝足内家罡气,防范突变!   如今,既见申屠豹舍不得丢弃铜匣,又听得铜匣中微起爆音,不禁急急叫道:“申屠兄赶快撒手!”   一面发话,一面把数十年修为的内家罡气,聚成尺许方圆,使其威力分外加强,向申屠豹右手之中,所持铜匣劈去!   孙一尘的应变虽快,却仍嫌慢了一步!   砰然巨响起处,铜匣自行爆裂!   假如这只铜匣,仍在申屠豹的怀中,则不单“毒金刚”要分尸惨死,连在他身旁的“瘦金刚”孙一尘,也将难逃劫数!   此刻所遭殃的,只是申屠豹的那只右掌!   铜匣一爆,右掌全被震碎,恰巧孙一尘全力施为的那片内家罡气,立即飞到,把无数碎铜和横飞血肉,一齐震得落往涧下!   常言道:“十指连心”,申屠貌整只右掌,惨被炸碎之下,任凭他怎样凶悍,也不禁疼得厉啸一声,晕晕欲坠!   孙一尘连扶带抱地,托住申屠豹,拼命施展轻功,翻登涧上遁去。   方古骧目注诸葛兰,含笑说道:“朱老弟,你看见了吗?   魏老怪物若不加以拦阻,听凭你追上申屠豹,互相缠斗起来,炸药一爆之下,极可能连你也受到伤损!“   诸葛兰一声不响,妙目凝光,盯在魏三奇的脸上,目光中仍有疑诧之色!   魏三奇笑道:“朱老弟,你好像还有什么疑问?”   诸葛兰点头答道:“我还有两项疑问,第一项是你在铜匣中暗盛炸药,并作成‘九幽真解’模样,显非仓卒所为,怎会早就有此准备?”   魏三奇怪笑一声,目注诸葛兰道:“朱老弟问得有理,我目那册‘九幽真解’之中,除了少数功力,尚可研练外,其余所载,不是研练方法过于阴毒残忍,便是研练结果可能反害自身,委实不宜流传江湖,遂在读完记下以后,立即毁去!”   诸葛兰颇表赞许地,扬眉笑道:“这是菩萨心肠,也是老人家练功不慎,双腿成僵的痛苦觉悟!”   魏三奇叹道:“我因出身左道旁门,深知一干凶邪恶煞,只要获悉有甚异宝秘籍,多会不择手段地,务求攫为已有,对于‘九幽真解’,也可能会发生此类情事!”   方古骧怪笑说道:“于是,你这老怪物,便用强烈炸药,作了一册假的‘九幽真解’,藏在铜匣之中,准备使向你夺宝之人,大上恶当!”   魏三奇赧然点头。   诸葛兰恍然笑道:“怪不得魏老人家曾有申屠豹、孙一尘倘若觊觎九幽真解,无非镜中摘花,水中捞月,只是一场‘幻梦’之语。”   魏三奇又向诸葛兰注目问道:“朱老弟,你还有一项疑问,又是什么?”   诸葛兰道:“魏老人家既是防我追上申屠豹,同受炸伤的善意阻止,为何竟打得极重,那一掌似出全力?”   魏三奇“哦”了一声,含笑说道:“这是我的江湖经验,朱老弟应该记下!”   诸葛兰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魏三奇笑道:“老弟正欲追敌,忽然受阻,又愤于我是冷不防的暗袭,则翻掌接架之际,纵非全力施为,最少也将凝聚到十一成劲力左右?”   诸葛兰点头说道:“老人家想得有理,事实上确也如此!”   魏三奇含笑说道:“老弟请想,连‘十二金刚’中的‘毒金刚’和‘瘦金刚’,都见你害怕,望影飞逃,我这‘骷髅老怪’,更哪里是你对手?那一掌若不全力施为,你愤然回击之下,我能吃得消,受得住吗?”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怪笑说道:“即令如此,朱老弟一掌反击,仍把我震得气血激荡,脏腑翻动,从而悟出邪派功力,毕竟仍非正派名门的绝艺神功之敌!”   诸葛兰见他这样说法,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玉颊一红,赧然笑道:“魏老人家,你可不能怪我,委实由于你那一掌,威势太强,我若不全力施为,只怕接不住呢?”   方古骧笑道:“你们这一老一少,不必再说客套话了,最可惜的是此次功败垂成,不知是谁破坏提醒,竟使申屠豹和孙一尘这两个老怪,逃出劫数!”   魏三奇冷笑说道:“他们的狗命虽然侥幸保存,但‘毒金刚’申屠豹老贼,毕竟毁去了一只右掌!”   方古骧点了点头,扬眉笑道:“申屠老魔,在匕首之上淬毒,害得姜夫人断了一臂,如今却毁去一掌,也算是眼前报应……”   诸葛兰在一旁扬眉冷笑说道:“我认为这种报应不够,这两个老贼,太过下流狠毒,不能留着他们,贻害江湖,非加以追杀不可!”   方古骧从身边取出自己业已喝空的那只扁扁酒瓶,命谢复持去,灌满“竹叶青”美酒,并向诸葛兰皱眉说道:“我也觉得申屠豹、孙一尘这两个老贼,太以凶毒,其罪当诛!但他们已成再度惊弓之鸟,冥冥鸿飞以下,踪踪恐怕不易找了?”   诸葛兰秀眉双蹙,想一想说道:“不知在涧上提醒申屠豹。   抛去铜匣之人是谁?倘若晓得他的身份,便有迹象可找!“   方古骧闻言之下,偏过头去,目注魏三奇道:“魏老怪物,你在未归隐前,与各派人物,交往颇广,可听得出涧上那语音煞尾,有若狼嗥,显然性极粗暴之人,是哪一个吗?”   魏三奇怪笑一声,点头答道:“方兄,你问对人了,我觉得那种语音,并不陌生,颇像两个魔头,但因他只说了一句话,遂拿不准究是哪个?”   诸葛兰闻言大喜,向魏三奇急问道:“魏老人家请讲,你心中所猜疑的,是哪两个魔头?”   魏三奇缓缓答道:“一个是‘铁岭狼人’……”   方古骧听得“铁岭狼人”四字,便自接口问道:“就是那十指锐甲,均淬奇毒,昔年曾当众生剐过十人心肝的万俟恶吗?”   魏三奇颔首说道:“正是此人,这‘铁岭狼人’万俟恶,与‘毒金刚’申屠豹的交情,相当不错!”   诸葛兰道:“另外一人,又是谁呢?”   魏三奇道:“另外一人,也是‘十二金刚’之一,方兄难道未见过他?”   方古骧摇头说道:“我镇日笑傲烟云,与杜康为伍,虽被武林好事者流,推为‘醉金刚’,其实对其余那些‘金刚’,并不完全认识!”   魏三奇听得方古骧这样说法,便扬眉说道:“那涧上人用真气所传语音,有点与‘风流金刚’伏少陵相似!”   诸葛兰秀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伏少陵?是不是‘白发金刚’伏五娘的儿子?”   魏三奇点头说道:“正是!”   诸葛兰想起在山脚酒肆中所闻评论,又向魏三奇问道:“魏老人家,那‘白发金刚’,是否特别厉害?”   魏三奇正色答道:“仅以‘风流金刚’伏少陵而言,武功便高于‘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等,他那母亲白发金刚‘伏五娘,在’十二金刚‘中,成名最久,更是厉害!据江湖人言,当世好手之内,只有宛若浊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金刚‘司马玠,才可和’白发金刚‘颉颃……”   话至此处,似觉失言,向方古骚略一抱拳,含笑叫道:“方兄请多多原谅,魏三奇向朱老弟所说的,是一般江湖人物论调,并不一定说完全正确,也不是我这‘骷髅老怪’的自己见解!”   方古骧见谢复业已把“竹叶青”酒灌满,遂接过酒壶,饮了一口,怪笑说道:“魏老怪物,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承认我在清醒未醉之际,不是那凶狠得像个夜叉婆的‘白发金刚’对手,但喝得酩酊大醉,神智迷糊之下,却仍可和她斗个三五百合!”   魏三奇陪笑说道:“是……是……小弟久知方兄是特殊怪杰,每有一份酒意,便能助一分神威……”   方古骧接口又道:“我虽不行,但能斗‘白发金刚’伏五娘者,却决不止‘玉金刚’司马玠一位!”   魏三奇愕然问道:“这是小弟太过孤陋寡闻了,最近武林中,又出了什么特殊高手?”   方古骧指着诸葛兰,哈哈大笑道:“魏老怪物,常言道:‘眼前有佛,何必灵山’,你竟忘了这位朱老弟吗?申屠豹、孙一尘这两个老魔,望影而逃,足见厉害,我称他为‘盖金刚’呢!”   诸葛兰赧然笑道:“方老人家莫要打趣我了,我们且去找那‘风流金刚’伏少陵吧!”   * * * * * *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首唐代诗人杜牧的名句,是有人曼声高吟,从一间脂腻粉香,珠围翠绕的密室之中传出。既称“脂腻粉香,珠围翠绕”,则这间密室,定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对了,这是一所“金谷园”妓院中,名妓绿珠的款客香巢。   “绿珠”,是一年约二十,相当美俏的绿衣佳人,如今正坐在一位白衣书生身边,亲自执壶侑酒。   那白衣书生年约三十上下,相貌相当英挺,在这“金谷园”中,只知道他是一位挥金如土的翩翩阔少,有谁知道他是当代武林中,杀人不眨眼的著名恶煞凶星,“风流金刚”伏少陵呢?   伏少陵左手揽着绿珠的纤细柳腰,右手执盏倾杯,神采飞扬,饮得好不高兴!   但他吟声甫歇,绿珠即立即斟了三大杯酒,摆在他的面前,娇笑叫道:“伏相公,我要罚你酒了!”   伏少陵笑道:“罚酒无妨,我要听听你是怎样巧立名目?”   绿珠嫣然一笑,媚声说道:“伏相公所吟诗儿,与眼前光景不符,难道还不该罚吗?”   伏少陵把搂住她的那只左手,在绿珠腰间,紧了一紧,扬眉问道:“怎么与眼前光景不符?”   绿珠吃吃笑道:“伏相公会错意了,我不是说你所吟的第二句……”   伏少陵道:“你说的是第几句?”   绿珠笑道:“我说的,第一句和第四句,伏相公千金挥手,怎说是‘落魄江湖’?你如今潇洒多情,更怎当得上‘薄幸’二字?”   伏少陵居然被绿珠问住,双眉一扬,“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我认罚,但得有条件交换!”   绿珠笑问道:“什么交换条件?”   伏少陵道:“我喝了这三杯罚酒,你可得唱支符合眼前光景的曲儿,给我听听!”   绿珠秋波流转,盈盈一笑,端起酒杯,向伏少陵唇边送到。   伏少陵便在绿珠这荡魄眼波,勾魂眉语之下,把那三杯罚酒饮尽。   绿珠放下酒杯,取过一只琵琶,慢拔丝弦,曼声唱道:“恨眉醉眼,甚轻轻觑着,神魂迷乱。常记那曲,小曲栏干西畔,鬓云松,罗袜划。丁香笑吐娇无限。语软声低,道我何曾惯?云雨未谐,早被东风吹散。闷损人,天不管。”   伏少陵听得抚掌赞道:“这阕秦少游的‘曲子’,果是眼前光景,仙音法曲,足见慧心,刚才你要罚我三杯,如今我却要敬你三杯,喝完酒儿之后,你就该鬓云松,罚袜划,丁香笑吐娇无限,语软声低,道我何曾惯了!”   绿珠满面娇羞,风情无限地向伏少陵轻轻一啐!   伏少陵色授魂飞,“哈哈”大笑,又斟了三杯酒儿,自行一一饮尽。   正在此时,一阵吟声从窗外飘进,吟的是:“落魄江湖载酒行,风流何物眼中轻,蜉蝣一觉少陵梦,空负金刚不坏名……”   这人也妙,他只把杜牧这首名诗,略改数语,便充分流露出对“风流金刚”伏少陵的挑衅意味!   伏少陵本是醇酒美人,满腹绮思,但听了这首诗后,那些绮思酒意,顿告消失。绿珠见他神色忽变,诧声问道:“伏相公,你……”   伏少陵从怀中取出一绽金子,放在桌上,向绿珠皱眉说道:“非常抱歉,我有事要走,明后日再来补偿这场忽被东风吹散的未谐云雨梦吧!”   语音才落,略一长身,已化为一道白光,穿窗而去。   伏少陵虽已来过两次,成为熟客,却未显露精擅武功的江湖身份,如今这一猝然施为,不禁把位娇弱名妓绿珠,吓得花容失色,瘫在椅上。   绿珠室外,是座占地不大,但布置得相当精致的小小花园。   就在花园池心的太湖石上,卓立着一条俊挺白衣人影。   伏少陵才一纵出窗外,那白衣人影,却飘然凌空飞起,越过花园高墙!   他不单飘身逸去,口中并仍微吟,吟的仍是:“落魄江湖载酒行,风流何物眼中轻,蜉蝣一觉少陵梦,空负金刚不坏名……”   伏少陵哪里忍得下这种讥嘲挑战,真气提处,身化长虹,追出墙外!   那白衣人身法居然快极,伏少陵刚刚越过高墙,发现对方已在十来丈外!   一个跑,一个追,饶令“风流金刚”伏少陵,凝足功力,展尽脚程,也无法把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   伏少陵起初气盛,越追越觉心寒!他暗忖此人到底是何来历?竟有这高轻功?他……他究竟想把自己诱往何处……念犹未毕,前行白衣人步下已停。   眼前是一片废堞荒城,但那长满衰草的城墙,却也有数丈高下!   白衣人未见任何动作,便如凭虚御风,凌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在城墙之上。   像伏少陵这等名列“十二金刚”的武林一流高手,要想跃起四五丈高下,并不甚难。   但若既不蹲身伏腰,又不抖臂作势,只是平步蹑空,凌虚数丈却连伏少陵也差了几分火候!   伏少陵心中虽惊,却也更奇,他双眉剔处,一式“长箭穿云”,跟踪飞上城头,决心纵涉险境,也非看看这白衣人究竟是何来历?   白衣人听得伏少陵跟踪上城声息,遂极为安详地,缓缓转过身来。   对方这一转身,伏少陵不禁略感意外!   因为一路行来,伏少陵从对方英挺俊拔的背影之上,看出这身着白色儒衫的神秘客,不单是个年轻人,并必定是个绝不比自己逊色的风流俊品人物!   谁知这一转身之下,所料竟然大谬,对方背影、身材,虽极俊拔,但那张面孔,却颇为平凡,甚至可说是有点猥琐!   那白衣人目光凝注伏少陵,扬眉问道:“尊驾乱掷黄金,买醉金谷,委实真好兴趣,又有这好一身武功,想必就是名震江湖的,风流金刚‘伏少陵了?”   伏少陵自然不必隐瞒,点头说道:“在下正是伏少陵,尊驾怎么称谓?”   白衣人极为简单地随声答道:“施玉介!”   原来这位身材俊挺,相貌猥琐的白衣人,便是化名为“施玉介”的“玉金刚”司马玠!   伏少陵听了“施玉介”之名,不禁愕然!暗忖当世武林之内,正邪各振的好手高人中,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他看不透对方来历之下,只得抱拳问道:“施朋友像是特意找我?”   司马玠点头答道:“不错!”   伏少陵又自问道:“找我何事?”   司马玠道:“伏朋友是住在‘庐山阴阳谷’内?”   伏少陵向对方看了一眼,颔首说道:“施朋友说得虽对,却略嫌笼统,我是住在‘庐山阴阳’谷中的‘阳谷’之内!”   司马玠继续问道:“阴谷之中,住的是谁?”   伏少陵道:“是我母亲!”   司马玠“哦”了一声,目闪神光说道:“就是被当世武林人物,目为‘活夜叉’,专门爱吃生人心肝的‘白发金刚’伏五娘!”   伏少陵不以为忤,笑了一笑说道:“不错,我母亲确有此嗜,但不知施朋友探听我母子的居处则甚?”   司马玠忽然把神色放得极为和霭地,向伏少陵抱拳一揖,含笑说道:“伏朋友,在下有一事相求!”   伏少陵怔了一怔,目注司马玠道:“尊驾先请说出是何事儿?伏少陵才可决定能否应允?”   司马玠微笑说道:“简单得很,在下是想奉烦伏朋友,暂莫风流,和我同走一趟‘庐山阴谷’!”   伏少陵诧道:“你……你要找我母亲?”   司马玠点头答道:“正是,在下对‘白发金刚’,心仪已久,此次恰好获得一桩秘讯,特请伏朋友引领前去‘庐山’阴谷驰报,并遂瞻仰之愿!”   伏少陵道:“什么秘讯?施朋友可以先告诉我吗?”   司马玠想了一想,向伏少陵颔首说道:“可以,但我要先提起三位武林人物,看伏朋友是否知晓?”   伏少陵道:“哪三个人?”   司马劲屈指说道:“熊华龙、方古骧、诸葛兰。”   伏少陵应声答道:“知道,知道,前一个是‘风尘酒丐’后两个是与我齐名的‘十二金刚’中的‘醉金刚’,和‘粉黛金刚’!”   司马玠道:“这三人功力如何?”   伏少陵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我均未会过,但既获盛名,必有实学,不至于完全浪得虚誉!”   司马玠轩眉一笑,又复问道:“若是这三人联手,力量如何?”   伏少陵道:“那当然够坚强,够厉害了……”   话方至此,忽有所悟,目中厉芒电闪地,向司马玠问道:“施朋友何以这样说法?莫非那熊华龙、方古骧、诸葛兰等三人,竟欲前去‘庐山阴谷’,对我母亲,有甚图谋吗?”   司马劲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对了,一位‘风尘酒丐’,加上一位‘醉金刚’,和一位‘粉黛金刚’,他们要联手施为,恶斗‘白发金刚’,大闹‘庐山阴谷’!”   伏少陵双眼—瞪,凶芒如电说道:“师出当有名,何况我母亲‘白发金刚’,相当难缠难惹,又不是省油灯,他们为……为什么呢?”   司马玠含笑说道:“详情难以尽悉,据我所知,他们是要去,庐山阴阳谷‘找人,而且找的是你,因你不在,便自然而然地,找到令堂大人’白发金刚‘头上。”   伏少陵越发惊奇地诧声问道:“河水不犯井水,他们找我则甚?”   司马玠答道:“因为‘粉黛金刚’诸葛兰主持正义,痛恨‘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在‘封炉赠宝大会’以上,用卑鄙阴谋,害得姜夫人于垂老封炉之际,断了一臂……”   伏少陵“哦”了一声,扬眉说道:“有这等事?我尚毫不知情。”   司马玠看他一眼,微笑说道:“伏朋友风流放浪,在‘金谷园’中,征歌选色,倚翠偎红,哪里还会注意到‘怀玉山百宝崖’头的刀光剑影?”   伏少陵脸上略略一红,目注司马玠道:“诸葛兰痛恨申屠豹孙一尘之事,与我何涉?”   司马玠道:“诸葛兰一路追杀,申屠豹、孙一尘一路逃窜……”   伏少陵不等司马玠往下再说,便接口愕然答道:“那位‘粉黛金刚’诸葛兰能有这么厉害?连申屠豹、孙一尘两人联手,都怕了她?”   司马玠含笑说道:“乌鸦怎当凤凰爪,申屠豹孙一尘,不单对诸葛兰心惊胆慑,望影飞逃,听说申屠豹的一只右掌,并业已毁掉!”   伏少陵眉梢连动,目闪异彩说道:“诸葛兰若是真有这般厉害,我倒要设法斗她一斗!”   司马玠摇头笑道:“伏朋友不必设法,如今那位诸葛姑娘,业已找上‘庐山’,要斗你呢!”   伏少陵道:“施朋友,你还未说明,那诸葛兰追杀申屠豹孙一尘之事,怎会缠夹到我的头上呢?”   司马玠道:“详情不知,据说申屠豹本已难逃劫数,因有人援救,才仅废一掌逃去!诸葛兰与方古骧略作研商,认为多半是伏朋友救了申屠豹、和孙一尘,把他们藏在‘庐山阴阳谷’内!”   伏少陵听至此处,恍然顿悟,向司马玠点头笑道:“多谢施朋友告此秘讯,否则我母子纵然不怕诸葛兰等,但茫然无备之下,骤遭奇袭,总也有点惹厌!”   说至此处,忽然目光一闪,看着司马玠道:“施朋友,你我一向风萍不识,突然如此关垂,有没有什么……”   司马玠知晓伏少陵是在询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条件需求?   遂笑了一笑,接口说道:“一来伏朋友母子,名震江湖,若能就此结识,颇沾光彩;二来伏朋友倘欲对我有所酬赠,我也厚着脸皮想向你讨上一件东西!”   伏少陵道:“施朋友想要什么东西?请先说出,让我斟酌斟酌,譬如说,你若要我的项上人头?伏少陵便无法遵命!”   司马玠摇头笑道:“伏朋友太过言重,我不会要你的项上人头,所想要的,不过是几块石块,和几根草儿!”   伏少陵眼珠微转,扬眉问道:“我明白了,施朋友大概想要‘庐山阴阳谷’中特产的,乌风草‘,和’火云石‘?”   司马玠颔首笑道:“不错,伏朋友肯否割爱?”   伏少陵道:“‘乌风草’产自‘阳谷’,我可作主,奉赠施朋友十茎,‘火云石’则产自‘阴谷’,要向我母亲讨去!但施朋友既有通报秘讯之劳,我母亲大概也决无吝而不与之理!”   司马玠一抱双拳,称谢笑道:“多谢伏朋友,诸葛兰等,可能已去‘庐山’,我们赶紧走吧!”   伏少陵点了点头,于是这位“风流金刚”,和那位尚未露出本来面目的“玉金刚”,遂展开轻功身法,驰奔“庐山”而去。   * * * * * * * *   司马玠这突然来找伏少陵之举,蕴有深意:因为他与“风尘酒丐”熊华龙,追下“百宝崖”头之后,因略迟片刻,已得知诸葛兰与方古骧结伴同往“庐山”,要到“阴阳谷”中,追杀申屠豹、孙一尘,并斗斗伏五娘、伏少陵母子!   司马劲深知伏少陵还好斗,伏五娘却功力老辣,太以难斗,何况对方又大占地利,‘阴阳谷’中,定有十分凶险!“   他正为诸葛兰大大担忧,准备随后驰援,熊华龙却怪笑说道:“司马老弟,这才叫‘说着曹*,曹*便到’,你看那走进‘金谷园’妓院,油头粉面的白衣书生,不正是‘风流金刚’伏少陵吗?”   司马劲灵机一动,向熊华龙扬眉笑道:“老人家,我有计了,诸葛姑娘的‘庐山阴阳谷’之行,包管可以安然无恙!”   熊华龙取出酒葫芦来,饮了两口,翻着眼皮,怪笑问道:“老弟计将安出?”   司马玠笑道:“我们来个两路分兵,彼此略作小别……”   熊华龙不等司马玠话完,便自接口叫道:“老弟别卖关子,你到底要派件什么美妙差事,给我老花子呢?”   司马玠剑眉微轩,含笑说道:“我要请老人家单独前往‘庐山阴阳谷’,为诸姑娘,和方大侠打个接应!”   熊华龙苦笑一声,目注司马玠道:“司马老弟,老花子这几套三脚猫,四门斗的玩意儿,对付起一般武林人物,虽还绰绰有余,但却惹那‘白发金刚’伏五娘,那位夜叉婆恼起火来,说不定会挖出我的心肝,作为下酒小菜……”   司马玠听得哑然失笑,扬眉问道:“老人家怕被伏五娘生剐心肝,不敢去‘庐山阴阳谷’吗?”   熊华龙被他这么一问,又有点激起傲性,不甘过份示弱地苦笑答道:“常言道:‘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我老花子这大一把年纪,对生死二字,看得甚轻,有甚不敢去呢?”   司马玠笑道:“老人家敢去就好……”   话犹未毕,熊华龙便接口叫道:“司马老弟,我去便去,只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何不去‘庐山阴阳谷’,你又有什么任务?”   司马玠目光一闪,微笑说道:“人生难得是偷闲!又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我见这‘金谷园’是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绝妙去处,也想进去逛逛!”   熊华龙起初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地向司马玠的肩上,重重一拍,怪笑说道:“司马老弟,真有你的,我明白你这相当高明的‘风流’用意!”   司马玠笑道:“虽然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但‘老尚风流是寿征’也是脍炙人口之语!故而假如老人家不愿去‘阴阳谷’,我们就来个对换,由你进‘金谷园’吧!”   熊华龙连摇双手,怪笑说道:“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催君骨髓枯!我老花子宁愿去到‘阴阳谷’中,被‘白发金刚’嚼食心肝,也不愿进入‘金谷园’内,被那些红粉骷髅,吸尽骨髓……”   语音至此一顿,饮了两口酒,怪笑又道:“何况‘风流金刚’伏少陵那一身功力,相当高明,大概也只有你司马老弟,才可以使他服服贴贴,听凭利用!换了我老花子,多半办不到呢!”   司马玠俊目之中,闪烁智慧光芒,扬眉叫道:“老人家既然明白我的意思,应该知道‘庐山阴阳谷’中,纵是剑树刀山,也将化为康庄大道!”   熊华龙揣起酒瓶,点头说道:“不错,我此去可说是毫无凶险,但在我未曾赶到‘庐山阴阳谷’前,诸葛姑娘,与方古骧老儿,却凶险甚大!”   司马玠对于诸葛兰极为关心,目注熊华龙道:“老人家既知利害,路上请莫要耽延,走得快些,等我赶到‘庐山’,再请你和方古骧老人家,尽醉三日,一较酒量!”   熊华龙呵呵笑道:“我知道老弟是关怀那位‘粉黛金刚’诸葛姑娘,生怕她在‘白发金刚’伏五娘的手下,吃了苦头!   这桩佳话,老花子必为尽力,促其实现,但等‘粉黛金刚’,成为你的‘粉黛夫人’之际,那顿喜酒,可至少要请我喝上三大缸呢!“   司马玠见他只是唠叨打趣,却不动身,遂一扬右掌,佯怒叫道:“老人家,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走,莫非想尝尝我‘金刚掌’的滋味?”   熊华龙“哈哈”大笑,摇手说道:“慢来,慢来,老花子的鸡肋,不足当‘金刚’尊拳,老弟的‘金刚掌’,还是留到‘金谷园’中去,拍散野鸳鸯,惊破巫山梦吧,我们‘阴阳谷’见!”   话完,身形闪处,果然施展绝顶轻功,飞驰而去。   司马玠目送这位“风尘酒丐”,身形消失之后,才白衣微飘,进了金谷园妓院。他是眼高于顶的少年英侠,自然不屑与那些俗粉庸脂的卖笑神女,打甚交道。   他只是选择有灯光闪烁,人语喧哗之处,找寻“风流金刚”伏少陵的踪迹!   找到后花园中的“绿珠”香闺窗下,听得伏少陵高吟杜牧之的“落魄江湖载酒行”名诗,而被绿珠罚酒。   司马劲灵机一动,遂把杜牧名诗,改为“落魄江湖载酒行,风流何物眼中轻,蜉蝣一觉少陵梦,空负金刚不坏名”吟出,传声入窗,向伏少陵示意挑衅!   这一来,果然如熊华龙的“拍散野鸳鸯,惊破巫山梦”之语,使伏少陵不暇再享受风流,一怒穿窗追出。   * * * * * * *   如今,已有三拨武林好手,赶赴“庐山”。   第一拨,是“粉黛金刚”诸葛兰、“醉金刚”方古骧。   第二拨,是“风尘酒丐”熊华龙。   第三拨,是“玉金刚”司马玠,“风流金刚”伏少陵。   再加上原来就住在“庐山阴阳谷”中的“白发金刚”伏五娘,共有“五大金刚”,一大“酒丐”,同会“庐山”,必定热闹异常,把这“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名山搅得天翻地覆!   热闹,虽然好看,凶险,却是难度!   所谓“凶险”,自然是属于第一拨人物,诸葛兰、方古骧所专有!   诸葛兰一离开“骷髅涧”,便向方古骧扬眉叫道:“方老人家,你知不知道那‘风流金刚’伏少陵住在何处?”   方古骧道:“听说‘风流金刚’伏少陵与他母亲‘白发金刚’伏五娘,是住在‘庐山阴阳谷’内,伏五娘住在‘阴谷’,伏少陵住在‘阳谷’!”   诸葛兰听得略觉愕然,扬眉问道:“这‘阴阳谷’究竟是一座山谷?还是两座山谷?”   方古骧笑道:“说它是一固可,说它是二也没什么不对。   因为此谷人口是一,却被一片峭拔十来丈的‘阴阳壁’,把山谷中分为二!“   诸葛兰“哦”了一声,方古骧向她注目问道:“朱老弟,你当真要去‘庐山阴阳谷’,找那‘风流金刚’伏少陵吗?”   诸葛兰妙目双翻,神光炯炯答道:“为什么不去找呢?难道方老人家认为应该把申屠豹、孙一尘就此放过?抑或不相信‘骷髅老怪’魏三奇所作判断?”   方古骧含笑说道:“魏三奇判断的不止一人,还有一个‘铁岭狼人’万俟恶呢?”   诸葛兰秀眉微挑,反问方古骧道:“方老人家,宇内山岳之中,以铁岭为名的峰峦极多,你知不知道‘铁岭狼人’万俟恶,是住在哪座‘铁岭’?”   方古骧道:“所谓‘铁岭’,是指关外‘长白山’的‘铁岭’,但万俟恶只是生于斯,却未长于斯,他一向四海飘流,行踪无定!”   诸葛兰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这就对了,‘铁岭狼人’万俟恶既然居无定所,则我们不去找那‘风流金刚’伏少陵,却找谁呢?”   方古骧辩她不过,只好顺从诸葛兰之意,怪笑说道:“好,朱老弟,我们就如你心愿,走趟”庐山阴阳谷“,斗斗‘白发金刚’伏五娘,但……”   诸葛兰见自己心思,被方古骧识破,不禁玉颊一红,接口笑道:“老人家,你但些什么,怎不爽快说出?我辈江湖游侠,讲究的便是锄强歼恶,助弱扶倾,就算我想斗斗那使武林中人人头痛,闻名胆慑的:白发金刚‘伏五娘,也不是什么坏事!”   方古骧取出在“骷髅洞”中所灌的“竹叶青”美酒,喝了两口,“哈哈”笑道:“朱老弟有此雄心,当然不是坏事,我老酒鬼也亟愿奉陪前去,刚才的未了之语,只是要你从我一项劝告!”   诸葛兰向方古骧看了一眼,含笑问道:“老人家有何金言?   尽管指教!“   方古骧举袖拭去唇边的淋漓酒渍,又凑向鼻间,嗅了一嗅,方自摇了摇头,怪笑说道:“并非金言,仅系俗语,我要向朱老弟所进忠言,就是‘不可轻敌’四字!因为‘白发金刚’伏五娘久享盛名,必非虚传,我们深入她巢穴之中,除了‘天时’以外,‘地利、人和’亦皆不利于我,朱老弟虽是人中麟风,对手那老妖婆的一举一动,务须慎加注意,万不可掉以轻心的呢!”   诸葛兰闻言之下,并未激动傲气,竟向方古骧抱拳一揖,称谢笑道:“多谢老人家语重心长,加以训教,在下谨记弗忘,此去‘庐山阴阳谷’,必以老人家马首是瞻,决不狂妄。”   方古骧原本担心诸葛兰锋芒太露,傲气*人,如今见她竟能虚心受教,自然极为高兴!   以这一位“粉黛金刚”,一位“醉金刚”的绝世脚程,便是千里关山,也自不难飞渡!   但到“庐山”容易,找起“阴阳谷”来却有一点困难!   由于武林人中,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位有“活夜叉”之称的“白发金刚”伏五娘,故而“庐山阴阳谷”中,几乎从无江湖人踪,成了武林禁地!   方古骧虽然略微听说过“阴阳谷”的景况,却因未曾来过,也不知这座极为神秘,极为幽森恐怖的山谷,究竟在庐山何处?   方古骧与诸葛兰正自登峰越岭,渡涧下壑,辛苦找寻之际,突然嗅得一阵奇异香味,从一片竹林深处传出!   “方老人家,这是什么香味,是不是林中有人烧狗?”   方古骧嗅了一嗅,扬眉说道:“不是,这种味道比狗肉稍腥,但其中还杂有酒香,只是酒质却平常得很。”   诸葛兰嫣然笑道:“我们寻找‘阴阳谷’之事,好在也不急于一时,老人家食指若动,不妨进入竹林,扰他一顿!”   她的语音刚落,竹林中突然响起个苍老语音,“嘿嘿”怪笑说道:“你倒说得轻松,就算你们食指大动,我老人家还不一定肯以异味请客的呢?”诸葛兰与方古骧听得对方这种说法,遂交换了一瞥眼色,双双穿林走进。   林中,火光熊熊,火上吊着一只剥去皮毛的狗状之物,正在烧烤!   火边所坐之人,则是一个双目皆盲的灰衣老叟。   这灰衣老叟右手执着一根马竿,左手执着一只酒葫芦,向诸葛兰、方古骧双翻白眼扬眉叫道:“你们居然进来,究竟是凭些什么?想令我请客吃肉!”   诸葛兰何等目力,一看便知这灰衣老者,虽然双眼均盲,但坐在火边气宇沉雄,巍如山岳,显是武林高手!   方古骧“呵呵”笑道:“你问得对,我们既然入林,自有所恃,据我嗅觉,你那葫芦中所盛酒儿,似乎不太佳妙?”   灰衣老者点了点头,微叹说道:“你的嗅觉不错,这是寻常村醪,如此说来,你们有好酒了?”   诸葛兰接口笑道:“我们身边带有陈达百年的真正山西汾州杏花村的‘竹叶青’酒!”   灰衣老者大喜说道:“快点给我尝尝,若是真正百年汾酒,我便也请你们,吃点烤肉异味!”   方古骧向那火上所烤的狗形之物,看了一眼,摇头说道:“你这异味烤肉,我们并不一定想吃,但分你半壶百年汾酒,倒还不会吝惜就是!”   一面说话,一面取出酒壶递过,含笑又道:“你自己倒吧,但却只可倒一半,要留一半给我自己解解馋瘾!”   谁知那双眼俱盲的灰衣老者,竟自摇手说道:“不行,我生平决不轻受人恩,你若不吃我的烤肉,我就不喝你的酒!”   诸葛兰闻言之下,暗暗点头,觉得武林人物的可爱之处,便在于这种特有气质!   方古骧江湖经验老到,他在一见盲目灰衣老者之后,早巳胸有成竹,闻言,含笑说道:“尊驾既也嗜饮杯中之物,便放心倒吧,彼此均是武林人,我决不让你轻受人恩就是!”   盲目灰衣老者略一皱眉,点头说道:“好,你这人相当不俗,我就领受你这半壶‘百年汾酒’。”   说完,把他自己酒葫芦中的寻常村醪倒去,接过方古骧手中的酒壶,才一揭开壶盖便嗅到了四溢香醇酒气,“呀”了一声叫道:“朋友果未虚言,这是极为难得的真正百年汾酒!”   说完,边自倒酒,边自翻着两只白果眼,向方古骧怪笑叫道:“朋友,光棍眼中,莫揉砂子,你说老实话吧!你们请我喝酒,却不吃我的烤肉,究竟想打我老瞎子什么主意?”   方古骧笑道:“你把我们当做乡巴佬吗?你烤的是只狼,不是狗,狗肉我们还可一快朵颐,狼肉却不敢领教!”   诸葛兰闻言,方知火上那被烤得香气扑鼻的狗形之物,竟是只狼?   难怪肉香比狗肉略腥,幸亏方古骧早就看出,未肯领受,否则,自己若一尝试,咽下喉头,非把肠胃都呕得翻将过来不可!   盲目老头笑道:“你虽然识货,可惜太迂,狼肉有什么关系?在入口之际,确比狗肉略腥,但嚼到后来,却有一种猪牛羊狗等肉均无的特别奇香异味……”   语音略顿,取过一只瓦钵,继续怪笑说道:“何况我老瞎子还准备了半坛极好的‘蒜泥老虎酱’,既足解腥,又足佐味,我劝你们还是大着胆儿,尝上一些!世间只听说豺狼吃人,人若偶尔吃一上两只豺狼,也不算是什么过份之事。”   诸葛兰忘了对方是个瞎子,竟向他连摇双手,苦笑答道:“盛情心领,你自己请吧!”   盲目老者不再客气,在烤狼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蘸些蒜酱,送入口中大嚼,并饮了一口方古骧所赠的“百年汾酒”。   舔着嘴唇,狂笑说道:“用‘烤狼肉’蘸‘蒜泥老虎酱’,饮‘百年汾酒’,委实可算是人间绝……”   他这“人间绝味”的最后一个“味”字,尚未出口,便顿住语音,侧顾方古骧道:“朋友,你说出你不使我轻受人恩的办法好吗?否则,这‘百年汾酒’虽香,我老瞎子总觉得其中似蕴有穿肠毒药,不能安心受用!”   方古骧笑道:“我向你打听一件事儿,你只要告诉了我,便非无功受禄了!”   盲目老者眉头一皱,苦笑说道:“这样当然甚好,但你所打听的事,我不一定准能知晓呢……”   方古骧接口说道:“你放心,你准知道,我猜出你对于这‘庐山’地势,极为熟悉!”   盲目老者诧道:“你是怎么猜出的呢?”   方古骧失笑说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因为你是盲人,若非地形极熟,纵令身怀绝艺,也未必仅凭一根马竿,便能游遍这到处都是危崖削壁的奇险‘庐山’!”   盲目老者连连点头,怪笑说道:“你的心思甚细,猜得对了,我对于这座:庐山‘之中的一峰一壑,一松一石,均……”   语音至此顿住,向方古骧扬眉问道:“你既这样说法,莫非是有所找寻,向我问路?”   方古骧道:“正是,我对‘庐山’,昔日游踪未遍,这位朱老弟,更是初来,故而找不着那幽僻所在!”   盲目老者笑道:“这事好办,你们要找的是什么地方?”   诸葛兰一旁答道:“阴阳谷!”   这“阴阳谷”三字把位盲目老者,听得神情一愕,眉头双蹙!   诸葛兰见状,嘴角微撇,哂然笑道:“老人家吹了半天,说什么对于‘庐山’的一峰一壑,一松一石,均极熟悉,难道竟单单不知这‘阴阳谷’吗?”   盲目老者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不是不知……”   诸葛兰接口笑道:“老人家既然知晓,便请指点途径!”   盲目老者问道:“你们为什么定要去‘阴阳谷’呢?”   诸葛兰笑道:“我们有没有回答老人家这问题的必要?”   盲目老者神色肃然地,缓缓说道:“你们还是回答的好,否则,我宁愿略损小节,白喝你们半壶‘百年汾酒’,也不愿把你们两个,送入‘阴阳谷’中,身遭惨死!”   诸葛兰微微一笑,轩眉说道:“老人家,我要修正你一项意见,‘阴阳谷’并非‘鬼门关’,只不过在谷中住了‘白发金刚’伏五娘,和‘风流金刚’伏少陵母子而已!”   盲目老者闻言,侧顾诸葛兰道:“听你这样说法,你们竟不惧怕伏五娘和伏少陵吗?”   诸葛兰冷笑一声,接口答道:“老人家多此一问,我们若是对这两个凶邪人物,有所惧怯,伺必还向你有所打听地,想去‘阴阳谷’呢?”   盲目老者把两只白果眼一翻,缓缓放下了手中所捧的酒葫芦。   诸葛兰不知他放下酒葫芦之意,仍自含笑说道:“老人家尽管放心,指点路途,我们纵在‘阴阳谷’中遭遇不测,惨被‘白发金刚’伏五娘,嚼食心肝,也不会对老人家有所怨恨就是!”   盲目老者眉梢挑处,一招“并悬日月”,双掌齐发,分向诸葛兰、方古骧当胸击出!   他不是实掌硬打,是隔空遥击,但掌风“呼”然生啸,来势极强,显出这盲目老者,是一等一的内家高手!   方古骧对于此人来历,早就有所猜测,故而挥掌接架之际,毫未怠慢,凝足了十成左右功力!   诸葛兰则一来自视极高,未曾把这盲目老者,看在眼中,二来又看出对方虽然发掌,似无恶意?故而只以七成功力应接!   三人掌风一接,方古骧巍然不动,所凝十成左右功力,恰好与盲目老者,成了铢两悉称的秋色平分局面。   诸葛兰则因只以七成功力应接,未免稍形逊色,被震得拿桩不稳,退了两步!   盲目老者“哈哈”大笑说道:“抱歉,抱歉,我这是善意性的狂妄之举,想试试二位功力!”   语音微顿,指着方古骧道:“你这位仁兄,相当高明,确实具有前去‘阴阳谷’的资格!但那位老弟却……”   诸葛兰俊脸一红,扬眉接口叫道:“老人家,你以为我不行吗?”   盲目老者笑道:“老弟,不是我扫你兴头,我虽从你清亮语音之中,听出你资质极美,是朵盖世难觅的武林奇葩,但毕竟火候尚弱……”   诸葛兰听得苦笑连声,截断那盲目老者的话题说道:“老人家,你弄错了,刚才我是看出你并无恶意,又未看出你是一流高人,生恐在真气反震之下,误伤了你,故而才用了七成左右真力!”   这几句话儿,把位盲目老者,听得又复翻白眼!   他双眉紧皱,以一种不太相信的语气,向诸葛兰问道:“老弟,你说你刚才接我一掌之际,仅仅凝聚了七分功力?”   诸葛兰笑道:“七成左右,换句话说,纵令比七成稍强,也决不到八成就是……”   说至此处,见盲目老者满面不信神色,遂又微笑叫道:“老人家若是不信,何妨再试?这次我以十成功力,接你一掌!”   最后一个“掌”字才出,盲目老者动作快如石火电光地双掌齐推,掌风挟着慑魂怪啸,排空卷到!   他发难虽快,诸葛兰应变也疾,她心高气傲,为了颜面关系,这回果然以十成功力,硬接来势!   劲力一合,气卷如涛!   这回,诸葛兰半丝未动,那位盲目老者的所着灰衫,却一阵强烈飘拂,连身形也微微摇晃!   诸葛兰急忙敛去功力,含笑叫道:“老人家试得如何?在下是否还不至于太不成材?”   盲目老者双眉深蹙,不言不动,仿佛进入了沉思状态。   方古骧笑道:“尊驾想些什么?”   盲目老者冷冷说道:“仁兄一身酒气,又有那好美酒随身,更复功力极高,多半是名震武林的‘醉金刚’方古骧吧?”   方古骧看了盲目老者一眼,含笑赞道:“双目有了残缺之人,果然心思较常人细密,在下正是老醉鬼方古骧,尊驾猜得对了!”   盲目老者指着诸葛兰,苦笑说道:“他是谁呢?年岁轻轻,功力如此高明,音清而刚,人定长得十分英俊漂亮,莫非是‘五金刚’司马玠吗?”   诸葛兰最不服气“玉金刚”司马玠被江湖人物誉为“十二金刚”中的强中强手!   但她偏偏到处都听见些赞誉司马玠之语!   故而,盲目老者的语音才了,诸葛兰便自冷笑一声,剔眉说道:“哼,又是‘玉金刚’司马玠,他算个什么东西?”   盲目老者一怔,方古骧急忙含笑说道:“这位老弟姓朱,单名一个‘楠’字,虽然并非‘十二金刚’中人物,一身功力,却卓越非凡,我送了他个外号,叫做‘盖金刚’呢!”   盲目老者“哦”了一声,向诸葛兰含笑叫道:“朱老弟,你猜不猜得出我第二度试你功力之际,为何用偷袭举措,极为快捷地猝然出掌?”   诸葛兰略一寻思,摇头说道:“在下未能领略老人家此举之意,莫非老人家除了考验我的内功火候以外,还试验我的应变能力?”   盲目老者笑道:“老弟答对一半,因为这种猝然出掌,是‘风流金刚’伏少陵的一贯伤人手法!”   诸葛兰恍然笑道:“老人家准备指点路径,认为我和方老人家,可以去‘阴阳谷’了?”   盲目老者点头笑道:“以方兄这般身份,暨朱老弟这等身手,若去‘阳谷’,自然毫无问题,但若前去‘阴谷’,却仍须特别谨慎!”   诸葛兰听懂盲目老者的言外之意,秀眉微轩,目厉寒光说道:“老人家此语之意,是说那住在‘庐山阴谷’之中的‘白发金刚’伏五娘,特别厉害?”   盲目老者笑道:“朱老弟,假如你方才接我第二掌时,确是凝聚了十成功力,则比起‘百发金刚’伏五娘来,至少还要弱了一筹!”   诸葛兰妙目中精芒连闪,从脸上流露出不服神色!   盲目老者虽然目无所见,却仍可从诸葛兰默然无语之上,猜出她的心情,微微一笑又道:“朱老弟,年轻人——尤其是像你这等身负绝艺的年轻人,自然难免心高气傲!但你应该相信我生平不惯虚言,更没有为那‘白发金刚’伏五娘吹嘘捧场的必要!”   诸葛兰心中仍是不服,但表面上却不得不接受盲目老者的一番好意,扬眉笑道:“多谢老人家指点,老人家是否可以……”   她本来想说“老人家是否可以说出‘阴阳谷’的路径走法?”但一转念间,觉得尚未向这盲目老者,请教姓名称号,似乎有点失礼。   故而,诸葛兰顿住语音,歉然一笑,向方古骧叫道:“方老人家,我们直到现在,尚未请教这位老人家的姓名称谓,真是失礼得很!”   方古骧摇了头,怪笑说道:“用不着问,我猜得出!”   盲目老者笑道:“方兄真能……”   方古骧喝了一口酒儿,“呵呵”笑道:“阎兄,你看不见我,却能猜出我是谁?我看得见你,若不能猜出你是谁?则这一对眼睛珠儿,不是白长了吗?”   一个“阎”字启迪了诸葛兰的灵机,向盲目老者,重复打量几眼,朗声问道:“莫非这位老人家,也是‘十二金刚’之一?”   方古骧怪笑答道:“对于,他就是‘十二金刚’中的‘瞽目金刚’阎亮,朱老弟不妨想想,除了他外,哪里还有功力如此高明的瞎子?”   诸葛兰知道这“瞽目金刚”阎亮是介乎正邪之间的性情怪僻人物,生平行事完全视一时好恶而定!   这次凑巧相逢,送了他半壶“百年汾酒”,居然已套上交情,站在自己一面!   想至此处,诸葛兰心中忖道:“反正哄死了人,又不偿命,何不索性向这武林怪人,多奉承上几句?”   主意一定,也不管对方看得见与否?便向“瞽目金刚”阎亮一抱双拳,含笑叫道:“阎老人家,‘瞽目金刚’四字,威震乾坤,朱楠久已钦敬,今日竟机缘巧合,得瞻风采,委实三生有幸!”   阎亮竟似知道诸葛兰在向他抱拳行礼,遂也自拱了拱手,怪笑说道:“朱老弟,你为何言不由衷?”   诸葛兰一怔,目光凝注在阎亮身上,皱眉问道:“阎老人家,你……你何出此言?”   阎亮笑道:“我是指老弟所说的‘得瞻风采,三生有幸’之语,朱老弟不妨想想,老瞎子两只白果眼,一把瘦骨头,哪里谈得上什么‘风采’?你见了我这副德行,又复何‘幸’之有?”   诸葛兰俊脸一红,忙加解释说道:“‘风采’二字,并非专指容貌美丑而言,有人美而俗,有人丑而雅,阎老人家坐如钟,行如龙,苍松古月……”   阎亮连摇双手,苦笑叫道:“够了,够了,朱老弟万莫再酸,你若再这样酸将下去,非让我把适才领受方兄的那几口‘百年汾酒’,都呕出来,奉还你们不可!”   诸葛兰被这位‘瞽目金刚’,抢白得霞飞双颊!   她在俊脸以上,添了妩媚透顶的两片红霞之事,阎亮无法看见,方古骧却看了个清清楚楚,目闪神光,欲言又止,只在嘴角间,挂上了一丝会心微笑!   阎亮又复笑道:“朱老弟,我懂得你的一片苦心,你不必再向我奉承,老瞎子情性极怪,我既接受了方兄所赠的那半壶百年汾酒,业已和你们交定朋友,只不过我另外要去找个仇人,无法陪你们同往‘阴阳谷’了!”   诸葛兰问道:“阎老人家,你要找的仇人是谁?”   阎亮答道:“铁……”   “铁”字才出,立即住口摇头,怪笑说道:“我不说了,我无暇帮你们,你们也不必想要帮我!我这仇人,虽然并非俗手,相当厉害,但老瞎子仍有充份自信,可以把他打发得了!”   诸葛兰苦笑叫道:“阎老人家,你既不肯说出你要找的仇人姓名,便请把前往‘阴阳谷’的路径,指点给我们吧!”   阎亮点了点头,遂用手中马竿,在地上把“阴阳谷”的地形走法,画了个图形,向方古骧诸葛兰详加讲解。   诸葛兰见阎亮虽然双目皆盲,但所画图形,却整整齐齐,一笔不乱,不禁好生佩服,知道无论有任何天生缺陷,只要能痛下苦功,都可设法弥补!   阎亮画完图形,并加讲解过后,怪笑说道:“方兄与朱老弟此去,对于‘白发金刚’伏五娘,务须特别当心,我们就此告别,异日有缘再图后会!”   话了便又从那只烤狼身上,撕下一条腿来,边自大嚼,边自飘然走去。   诸葛兰目送阎亮背影,等这位“瞽目金刚”的身形消失后,忽然双眉愁皱,脸上一片茫然!   方古骧见她这种神色,诧声问道:“朱老弟,你为何突然流露出茫然神色?”   诸葛兰眉头不展地叹息一声说道:“方老人家,你既久走江湖,总应该懂得相人风鉴之术!”   方古骧取出所剩的半壶“汾酒”,喝了一口,目注诸葛兰,微笑道:“朱老弟,我不懂你为何突然要与我研究风鉴之术?”   诸葛兰道:“我觉得那位‘瞽目金刚’阎亮的印堂之间,有点发暗,似乎不是吉兆?”   方古骧略一寻思,点头说道:“不错,阎老瞎子果然印堂发暗,但他一身功力,相当深厚,还不至于有甚重大危险,何况他临行之时,并表示有充分自信,可以把他那仇人,打发得了吗?”   诸葛兰略一摇头,微叹说道:“我的看法不同,我认为这位‘瞽目金刚’阎老人家,不论功力再怎高明,毕竟双目皆盲,有了重大弱点……”   方古骧接口笑道:“阎老瞎子的双目虽盲,但却耳力特聪,可以弥补不足!”   诸葛兰道:“不行,弥补不了,对于一种东西,无法以耳代目!”   方古骧目注诸葛兰,扬眉问道:“朱老弟,你所指的是什么东西?”   诸葛兰应声答道:“毒!对于有些无形剧毒,连用目力细看,都未必看得出来,若凭耳力去听,哪里能够听出迹象,善加防御?”   第四章 粉黛金刚   诸葛兰目光微闪,不答反问地道:“那位‘瞽目金刚’阎老人家此去则甚?”   方古骧道:“他说要去寻仇!”   诸葛兰秀眉一挑,含笑说道:“他要寻的仇人是谁?老人家猜得出吗?”   方古骧听出诸葛兰的语意,“咦”了一声,向她注目问道:“朱老弟,听你之言,莫非你能猜出阎老瞎子的仇人是谁?”   诸葛兰指着火上那只烤狼,微笑说道:“方老人家,我先问你一桩问题,你认为那位阎老人家究竟是否嗜食狼肉?”   方古骧想了一想,皱眉道:“这话有点难说,其中似乎矛盾?阎老瞎子若不嗜食狼肉,他却啃了几口,若是嗜食狼肉,他又怎舍得抛弃了这多美味,仅携一腿而去?”   诸葛兰笑道:“依我看来狼肉又腥又臭,决没有狗肉好吃,阎老人家之所以烤狼食肉,无非解恨而已!”   方古骧失声说道:“解恨?朱老弟是认为阎老瞎子的仇人与”狼“有关?”   诸葛兰道:“我再问老人家一桩问题,方才我问阎老人家的仇人是谁?他说了一个什么字儿,便即倏然住口?”   方古骧自然记得阎亮所说之语,应声答道:“他说的是个‘铁’字!”   诸葛兰从一双妙目之内,闪射出智慧光芒,扬眉笑道:“方老人家,我们若把那个‘铁’字和这只烤狼,加以联想,能不能推断阎老人家的仇人,就是‘狼岭狼人’万俟恶呢?”   方古骧听得先是一怔,旋即连连点头,狂笑说道:“猜得好,猜得好,我要为朱老弟的灵心慧思,浮一大白!”   说完,打开酒壶,“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   诸葛兰道:“那‘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等两位老怪,若为‘风流金刚’伏少陵所救,藏在‘阴阳谷’中还好,若为‘铁岭狼人’万俟恶所救,则阎老人家前去寻仇,岂非多半会被申屠豹施毒暗算,惨遭不测!”   方古骧皱眉说道:“那我们怎么办呢?是否中止:阴阳谷,之行,赶去援救阎老瞎子?他这盲目之人,若是遇上‘毒金刚’申屠豹,委实凶多吉少!”   诸葛兰叹道:“我们虽有此心,但却无此力,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那‘铁岭狼人’万俟恶现在何处?”   方古骧也知“瞽目金刚”阎亮已走远,无处追寻,只好苦笑说道:“但愿申屠豹、孙一尘未与万俟恶在一处,我们且去‘阴阳谷’,见伏五娘、伏少陵母子,便可把这桩谜底揭开了!”   诸葛兰连连点头,两人遂离开这片小林,寻往“阴阳谷”。   有了“瞽目金刚”阎亮所绘地图,他们自然毫无困难的找到了“阴阳谷”。   方古骧深知“白发金刚”伏五娘十分厉害难缠,不愿有失江湖礼数,遂在“阴阳谷”口,略凝真气叫道:“谷内哪位朋友当值?请禀告‘风流金刚’伏少陵一声,就说有江湖远客,前来拜会!”   语音才落,“阴阳谷”内,闪出一人。   这是一个青衫老者,青惨惨的一张马脸,吊客眉,绿豆眼,鹰钩鼻,蔑片嘴,那副貌相,令人一望而知,是个阴损刁恶之辈!   青衫老者出谷之时,扬头阔步,神色极傲,但目光才一瞥见方古骧、诸葛兰二人,便似吃了一惊,把那副骄狂神色,收敛不少!   此类人物,在性格方面,虽极阴损刁滑,但在眼力方面,却多半颇为识人!   他所以吃惊之故,并非认出方古骧“醉金刚”的身份,而是看出诸葛兰的高华气度,太以不同流俗!   青衫老者看出对方的气宇非凡,立即收敛傲色,抱拳笑道:“两位要见敝上,可否先赐份拜帖?或是见告称谓?”   方古骧摇头说道:“拜帖没有,你就说我方古骧……”   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方古骧”三字才出,那青衫老者便再度改容,接口笑道:“老人家就是名满武林的‘醉金刚’吗?”   方古骧笑道:“醉金刚不算什么,不过与你主人‘风流金刚’,平起平坐,齐名而已,这位朱楠老弟,才了不起,他叫做‘盖金刚’呢!”   “盖金刚”之号,使“十二金刚”之中人物听来,委实颇为扎耳!   但这青衫老者,却不敢多问,只向诸葛兰又复看了一眼。   方古骧扬眉笑道:“你已知道我们的名号身份,可以向你主人通报了!”   青衫老者眼球一转,躬身笑道:“方大侠与朱大侠请进谷吧,进谷后,有两条道路,你们请走左面那条,行约数丈,自然有人接待!”   方古骧皱眉问道:“往左边走?左边不是通往‘阴谷’的吗?”   青衫老者才一点头,方古骧便摇头说道:“你弄错了,我们是要去往‘阳谷’,找那‘风流金刚’伏少陵!”   青衫老者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少主人不在谷中,老主人却在,母子不分,阴阳同谷,难道以方大侠,朱大侠两位这等身份,还不敢去见我老主人吗?”   这几句话儿之中,激将意味甚浓!   诸葛兰首先秀眉双剔,目注方古骥道:“方老人家,‘庐山阴谷’四字,吓得倒寻常的江湖道,却吓不倒我们,伏少陵既不在谷中,我们就去找那‘白发金刚’五娘吧!”   方古骧从诸葛兰被“瞽目金刚”阎亮抢白得颊泛红霞一事之上,看破她是易钗而弁,女扮男装,只不过由于英挺绝伦,才不带丝毫脂粉气息!   再从她那身绝世武功,加以研判,方古骧猜出了其中奥妙,“朱楠”者,“粉黛金刚”诸葛兰也!   但诸葛兰既未揭开本来面目,方古骧也未便揭破,仍然一口一声朱老弟,佯作不知内幕。   根据他的江湖经验,认为诸葛兰的武功虽高,但比起“白发金刚”伏五娘来,多半还稍差一筹。   故而,对于诸葛兰要他同进“庐山阴谷”,去斗“白发金刚”伏五娘之语,方古骧并末应声作答。   诸葛兰毕竟有点女孩儿家的骄纵性情,她见方古骧未即答话,竟略含不悦地挑眉说道:“这也难怪,‘白发金刚’之号,委实震慑武林。这样好吧,方老人家请在此饮酒,由我独自进这‘庐山阴谷’便了!”   换了旁人,方古骧可能在听了这几句话儿之后,相当生气,但他既已知道诸葛兰是位娇纵女侠,只好不计较,“哈哈”   —笑道:“朱老弟,你这几句话,说得太重了吧,简直把我老醉鬼,骂得半文不值!”   诸葛兰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但话儿出口之后,立时发现对方古骧太过失敬!   方古骧这一反问,诸葛兰无语可答,只好从一双妙目之中,流注歉然神色,向方古骧盈盈一笑!   美人一笑,魅力无穷!   虽然诸葛兰尚未恢复女装,方古骧又非倜偿风流的少年子弟,但仍在她这歉然一笑之下,立即六脉平和,把一切不悦情绪,都化为乌有!   方古骧向诸葛兰那张娇美绝伦的羞红面颊,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好了,我的诸……老弟,我陪你走趟‘阴谷’,会会那位‘白发金刚’……”   诸葛兰不等方古骧话完,便向他抱拳为礼,深深一揖笑道:“多谢老人家,在下方才口不择言,深自惭愧,好在老人家宏量如海……”   方古骧“呵呵”笑道:“好了,朱老弟不要骂我就好,高帽子却不必戴,我们进谷去吧!”   那相貌阴刁的青衫老者,闻言赶紧退立道旁,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肃客人谷。   一进谷口,诸葛兰目光注处,果然发现这座山谷,是被一片高峭绝壁中分,隔成了左右两谷。   方古骧指着那片陡峭如砥的石壁,微笑说道:“传闻果然不差,这就是一分阴阳的‘阴阳壁’,我们向左走吧!”   诸葛兰边自左行,边自低声叫道:“方老人家,伏少陵究竟是当真不在‘阳谷’?还是饰词推托?”   方古骧略一寻思,扬眉答道:“大概是有事外出,不会饰词推托,因为这般凶邪,自视颇高,我们虽未必把他看在眼中,他也未必把我们看在眼内!”   诸葛兰听得傲气又动,目光电闪,鼻中冷冷“哼”了一声!   方古骧见伏,心中忽发奇想!   他认为诸葛兰大概出道以来,一帆风顺,才养成骄纵习气,倘若能在这“庐山阴谷”之中,略受小挫,未尝不对她颇有益处!   念动之间,瞥见前面一道石壁,挡住去路。   诸葛兰“咦”了一声,侧顾方古骧道:“方老人家,那青衣老者,不是说我们左行数丈,便有人接待的吗?”   方古骧伸手向前一指,含笑说道:“朱老弟请看,这不是等于有人接待?”   原来就在诸葛兰与方古骧说话之间,那道本来完整的石壁之上,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门户。   诸葛兰嘴角微撇,哂然说道:“那‘白发金刚’伏五娘,在当世武林之中,名头颇大,怎么还这样故弄玄虚,显得小家子气?何况一两重隐现门户,更根本无甚希罕?”   方古骧笑了一笑,未曾答话。   走过这道石壁,又是一道石壁,石壁上也自然而然地,现出一个门户。   连过七道石壁,诸葛兰脸上,已呈现了一片不耐神色!   方古骧生恐她过于激怒,灵明失朗,容易发生意外,遂向她低声说道:“朱老弟,你不必心生震怒,也不要轻视了这七道石壁!……”   话犹未了,诸葛兰已把双眉一挑,目注方古骧,接口问道:“方老人家,莫非你还以为这七道石壁之中,竟藏有什么奥妙?”   方古骧笑道:“不是奥妙,是噜嗦!老弟请想,壁上门户,既然隐现由人,则我们若与对方翻脸,意欲退走之际,岂不是便成了重重障碍吗?”   诸葛兰闻言,秀眉双轩,纵声狂笑。   方古骧被她笑得莫明其妙,向诸葛兰看了两眼,诧然问道:“朱老弟,你……你为何如此发笑?莫非我老醉鬼说错什么话了?”   诸葛兰目闪神光,朗声答道:“我们与‘白发金刚’伏五娘,薰莸异趣,气味不投,互相翻脸,本在意中,但老人家‘意欲退走’之语,却说得不太对了!”   方古骧讶道:“说得不对?我们难道不走,从此长住这‘庐山阴谷’之中?”   诸葛兰嫣然一笑,扬眉说道:“走是当然要走,但却不是‘退走’,另外有两种走法!”   方古骧笑道:“老弟请抒高论,我老醉鬼愿闻其详?”   诸葛兰道:“第一种走法是‘白发金刚’伏五娘亲身送客,以极隆重的江湖礼节,把我们恭恭敬敬地送出‘庐山阴谷’!”   方古骧心知“白发金刚”伏五娘狂傲无匹,诸葛兰的这种想法,根本就不可能付诸实现!   诸葛兰“咳嗽”一声,继续笑道:“第二种走法,便是索性扫平这‘庐山阴谷’,双双扬长而去!”   方古骧听出诸葛兰的说话语声,略略有异,不禁愕然问道:“朱老弟,你……你是在施展‘传音人密’功力?”   诸葛兰点头笑道:“正是,老人家猜得一点不错,我传音之意,是要‘白发金刚’伏五娘听得,早点与我们见见真章……”   语音方了,一阵“哈哈”狂笑,突然响起!   这阵狂笑,起初笑声不大,但越来越洪,越来越高,最后竟震得山壁摇动,威势好猛烈!   诸葛兰虽知这是“白发金刚”伏五娘,有意示威,却也颇为佩服对方的真气弥沛!   方古骧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还是朱老弟有办法,居然把这位相当难见的‘白发金刚’*出来了!”   这时狂笑之声已收,换了个老婆子的语音,遥遥传来,叫道:“朱楠,我老婆子要送你一个外号!”   诸葛兰略提真气,扬声答道:“不必劳神,方老人家业已送过我‘盖金刚’三字!”   老妪语音,怪笑说道:“他送他的,我送我的,各人看法不同!你是人非佛,怎盖‘金刚’?但胆量却真不小,我要送你的是‘大胆金刚’四字!”   方古骧听得“白发金刚”伏五娘要送给诸葛兰“大胆金刚”四字,不禁暗笑,觉得这位诸葛姑娘,一身竟获“粉黛金刚”“盖金刚”“大胆金刚”三外号,委实是当代武林中的第一巾帼侠女!   诸葛兰听完“白发金刚”伏五娘之语,秀眉双轩,朗声叫道:“伏老婆婆,你既称我为‘大胆金刚’,便希望你不要作‘小胆金刚’,赶紧彼此见面,交待交待!”   伏五娘闻言,又是一阵“嘿嘿”怪笑!   笑声中,横亘在诸葛兰方古骧面前的一道石壁之上,又起变化!   这次,不是在石壁上现出门户,是石壁中分为二,向两边山腹,缓缓缩进!   方古骧看在眼内,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诸葛兰耳边,悄悄说道:“朱老弟看见了吗?伏五娘伏少陵母子,久居此谷,悉心营建之下,必然深获地利,机关重重!我们虽不惧敌,亦不可轻敌,对于一切事物,都应该谨慎一点!”   诸葛兰点了点头,表示领会。   石壁中分之后,眼前谷势,突然开朗!   一片石坪之上,建造了一座极为华丽的宫殿,周围琪草瑶花,流泉飞瀑,景色颇称美好!   殿前一张盘龙金椅之上,巍然坐着一位白发婆婆,八名宫装侍女,分立左右。   诸葛兰目光一扫,倏然止步,不肯走近殿前。   “白发金刚”伏五娘怪笑叫道:“大胆金刚怎不向前?你的胆小了吗?”   诸葛兰略一撇嘴,扬眉答道:“我既然接受你的‘大胆金刚’赠号,怎会胆小?只是你自己狂妄尊大,有失江湖人物的待客礼数,连个座位,均未设置,才使我不屑向前!”   伏五娘“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好犀利的词锋,此处原为你们设有座位,因你们人未登阶,不曾现出而已!”   说完,把手一扬,便见两椅一几,从地下冉冉升起。   诸葛兰见状,知道方古骧所猜不错,“白发金刚”伏五娘委实在此盘据太久,整个“庐山阴谷”中,大概均密布相当厉害精巧的各种机关消息!   伏五娘目注方古骧、诸葛兰,见他们仍无举动,不禁讶然问道:“座位已设,你们怎么还不登阶?”   方古骧尚未答话,诸葛兰业已应声答道:“光设座位不够,撇开我朱楠不谈,这位‘醉金刚’方老人家,便是与你平起平坐的齐名人物,加上来此是客,你就这等大模大样,巍然高坐地作主人吗?”   诸葛兰处处责以江湖大义,词锋咄咄,着实迫人!   伏五娘被她责询得无辞以对,只好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从她那张“盘龙金椅”之中,缓缓站起!   诸葛兰秀眉双轩,向方古骧含笑叫道:“方老人家,这位出名难缠难惹的‘庐山阴谷主人’,居然站起来了!我们上阶就座,和她谈谈去吧!”   方古骧点了点头,与诸葛兰缓步登阶。   但他一面举步,一面却以“蚁语传音”功力,向诸葛兰悄然说道:“朱老弟,你在言语上,占了伏老婆子的太多便宜,虽然颇挫凶锋,但她双目之中,煞气腾射,显已对你恨极!少时如若翻脸动手,老弟要特别警惕一点!”   方古骧在进谷之时,尚有能使诸葛兰于此略受小挫,对她未始无益之念,但如今面对强敌,却仍然谆谆嘱咐,怕她轻敌大意,有所饬损!   诸葛兰听了方古骧对自己所作的耳边密语,并未答话,只是面含微笑,点了点头。   他们入座之后,伏五娘想是既已破例以客礼接待来人,索性略敛狂傲之气,向方古骧怪笑说道:“醉金刚驾到,不可无酒相款……”   语音略顿,侧顾身傍侍立的一名宫装少女说道:“秋菊,把我窑中陈酒,取一坛来,请这位‘醉金刚’方大侠品尝品尝!”   方古骧听得有酒,不禁咽了一口馋涎,怪笑说道:“不必品尝,在这气候绝佳的‘庐山阴谷’中窑藏陈年美酒,定是好,的!”   伏五娘目光中隐含威棱,从一双深陷目眶中电射而出,略扫诸葛兰、方古骧二人扬眉问道:“十余年间‘庐山阴谷’中,从无外客,几乎与世相绝!两位此次前来……”   方古骧不等伏五娘话完,便自接口说道:“我与朱老弟,此次来到‘阴阳谷’,本是想向令郎伏少陵老弟,探询一事!”   这时,酒已取到,秋菊开樽献客,果然是奇香四溢的佳酿!   伏五娘道:“你们所要探询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方古骧迫不及待,先干了两杯美酒,然后才舔舔嘴唇,把找寻“风流金刚”伏少陵,查询申屠豹孙一尘二人下落之事,向伏五娘说了一遍。   伏五娘听完诧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去‘阳谷’,却来‘阴谷’?”   方古骧向诸葛兰看了一眼,诸葛兰秀眉双扬,朗声答道:“因为令郎出外,不在‘阳谷’,我遂就便拜访老婆婆,一瞻‘白发金刚’的震世丰采!”   在诸葛兰说来,这几句话儿,业已说得算是相当客气。   伏五娘伸手摸摸自己的满布皱纹面颊,目光如电地怪笑说道:“像我老婆子这把年纪,早已鸡皮鹤发,哪里还有什么震世丰采可言……”   说至此处,顿住话锋,向诸葛兰盯了一眼,继续笑道:“故而你这位‘大胆金刚’的来此之意,大概并非瞻仰我的震世丰采,只是想见识我的震世艺业?”   诸葛兰傲然一哂,扬眉问道:“老婆婆,你究竟有多高艺业?竟敢自诩为‘震世’二字!”   伏五娘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你若问我的艺业高度,我的答复,极为简单,只有七个字儿!”   诸葛兰诧然问道:“哪七个字?”   伏五娘冷冷答道:“自出道来无敌手!”   这七个字儿,着实说得充满了狂傲*人的自诩意味!方古骧不去理她,只是一口一杯,拼命大喝伏五娘用来待客的陈年美酒!   诸葛兰怒极而笑,秀眉微扬,看着伏五娘,目光炯炯地叫道:“伏老婆婆,你以前认识我吗?”   伏五娘不懂诸葛兰的问话用意,怔了一怔,向她扬眉说道:“我们今日初见,以前怎会认识?”   诸葛兰淡淡笑道:“老婆婆是聪明人,如今应该懂得你以前为何‘自出道来无敌手’之故了吧?”   伏五娘目光一亮,阴笑说道:“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未遇见你?”   诸葛兰目闪神光,眉腾傲气地点头说道:“对了,山中……”   她本来想说“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但话到口边,忽又咽住。   因为诸葛兰突然想起不宜引用这两句语,“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岂非把“醉金刚”方古骧也一并骂在其内!   故而,她顿住话头,改口说道:“对了,从今以后,你也许会把‘自出道来无敌手’的狂妄之语,自行取消!”   伏五娘声若夜枭地,狂声大笑说道:“但愿你这‘也许’二字,成为事实!”   诸葛兰道:“是不是事实,极为简单,彼此只消略为考较,岂非立见真章了吗?”   伏五娘侧顾万事不管,独自倾杯的方古骧叫道:“方大侠……”   方古骧连头都不抬地大笑说道:“老婆婆,你这窑藏陈酒,着实够味!”   伏五娘皱眉叫道:“方大侠等等再喝,我有话说。”   方古骧仍然胡扯地呵呵笑道:“老婆婆,是否要告诉我们有关申屠豹、孙一尘……”   伏五娘不等方古骧话完,便自摇手说道:“少陵有没有援救申屠豹、孙一尘?那是他自己的事,等他回来,你们可去问他,如今却须交代我们之间的过节!”   方古骧又复斟了一杯美酒,随口笑道:“老婆婆说笑了,我们之间,可说是风来水上,云度寒塘,哪里有甚过节?”   伏五娘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朱楠曾有‘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之意,他虽未说出口来,我也料想得到!”   方古骧笑道:“那有什么关系?这两句话儿,骂的是我你,捧的是他,我们这些连猴子都不如的东西,尚且恬然自若,你这称了王的猴子,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这位“醉金刚”,妙语如珠,滑稽突梯,倒把这位性如烈火的“白发金刚”伏五娘,弄得啼笑皆非,无法发作!   伏五娘智珠略转,收敛起眉间怒气,指着诸葛兰,淡淡笑道:“这位朱楠老弟,英姿秀发,是武林中轻易难见的旷代奇葩!今日相会,总算有缘,我想和他切磋切磋,彼此借石他山,或有助益。”   伏五娘说话如此宛转客气,委实是这“白发金刚”的生平罕有之事。   方古骧这次却不再胡扯,连连点头,微笑说道:“武林人物,过手切磋,是彼此有益之事,我代表朱楠老弟,接受老婆婆的这种建议就是!”   伏五娘本来是要交代过节,经方古骧一扯一搅,竟变成了彼此切磋。   两者之间的轻重程度,相差极多。凶险程度,自然也减低不少!   伏五娘阴笑说道:“方大侠既然代表朱老弟接受我这桩建议,我们就开始……”   方古骧忽然放下酒杯,摇手叫道:“不行,不行,我不甘心空自得了个‘醉金刚’的外号,结果竟连猴子都不如!”   伏五娘愕然问道:“方大侠此话怎讲?”   方古骧醉眼一斜,微笑答道:“简单得很,我想发愤图存,先向老婆婆这只称了王的猴子,请教几手猴拳猴脚!”   伏五娘笑道:“方大侠先要赐教?”   方古骧道:“对!赢了或是和了,我便心安理得地,作我的‘醉金刚’!若是输了,慢说向猴子大王称臣,就是叫我作更低级的东西,我也认命!”   伏五娘双目之中,厉芒电闪,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好……”   “好”字才出,便被诸葛兰的轩眉狂笑,打断话头。   原来诸葛兰已知方古骧提议由他先行与伏五娘较量之意,遂狂笑摇手接道:“方老人家请慢一步,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既先向伏老婆婆挑战,自然应该由我先行上阵!”   方古骧正觉自己的各种安排,均颇顺利,又自斟了一杯美酒饮下,面含得意微笑之际,忽闻诸葛兰此语,眉头顿蹙,向她看了一眼,苦笑问道:“朱老弟,你……你这是……”   诸葛兰也效法他适才语气,扬眉笑道:“简单得很,‘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我朱楠要斗便斗生龙活虎的‘白发金刚’,倘若乘伏老婆婆与你斗乏之际,再捡便宜,就算获胜,也胜得毫无趣味!”   一席话儿,听得位“白发金刚”伏五娘,白眼双翻,失声叫道:“直到今日,我才遇见了比我老婆子更为心高气傲之人,好好好,我要为你破例!”   诸葛兰莫明其妙地诧声问道:“破例?破什么例?”   伏五娘阴笑答道:“我老婆子有项不太文明的习惯,就是凡败在我手下之人,必被我开膛剖腹,生啖心肝……”   诸葛兰冷“哼”了一声,妙目中方射神光,伏五娘又自冷笑几声,继续说道:“但今日我却决定破例,对你只较艺业,不啖心肝,换句话说,我老婆子是相当欣赏你这位‘大胆金刚’的豪情傲骨!”   诸葛兰笑了一笑,目注伏五娘道:“老婆婆,听你语中之意,你仍颇自负,认为准能胜我?”   伏五娘笑道:“这不是自负不自负的问题,这是功力与火候的问题,你纵天赋奇姿……”   诸葛兰一剔双眉,怫然接道:“老婆婆不必多言,我们怎样比划?”   伏五娘冷笑说道:“丈有所短,尺有所长,每人都有每人独到的功夫,倘若正好遇上自己之弱,对方之强,则败者岂不败得不太甘服?”   诸葛兰点头说道:“你讲得不错,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好彼此碰运气了!”   伏五娘道:“不必碰运气,我们可以来场绝对公平的较量,务使双方能尽展所长,输得服贴为止!”   诸葛兰何等聪明?一听伏五娘之言,便已知她心意,扬眉问道:“老婆婆莫非是想把所有功力,都和我一一较量,逐项切磋?”   伏五娘道:“一来,我们不论谁败,必须败得心服!二来,我老婆子近十年来,委实没有适当对手,能令我尽兴活动,今日有此机会,也想过过瘾,朱老弟总不会对于我这建议,加以拒绝吧?”   诸葛兰秀眉微挑,点头说道:“好,朱楠敬如所命,我们第一阵较量什么功力?”   伏五娘微笑道:“常言道:‘主随客便’,朱老弟,你远来是客,这第一阵的题目,便由你来出吧!”   诸葛兰嘴角微撇,刚待哂然发话,伏五娘又自笑道:“老弟放心,这并不是使你占了我的便宜,而于傲骨有损,因为我们可以用‘梅花间竹’之法,第二阵便由我出题目了!”   诸葛兰听得伏五娘如此说法,这才点了点头,但目光瞥处,不觉一怔!   她瞥见“醉金刚”方古骧满面怫然神色,一杯一杯地,低着头儿,独自在饮闷酒!   诸葛兰既发现他如此神情,只好含笑问道:“方老人家,你……你怎么好像在生气了呢?”   方古骧怪眼一翻,冷冷说道:“我为什么不生气呢?你们一个倚老卖老,狂妄无伦,一个少年英发,傲骨绝世,双方只顾自己逞强争胜,却根本看不起我,把我老醉鬼当成窝囊废了!”   诸葛兰见他似乎当真生气,正想向她安慰几句,但伏五娘已自怪笑叫道:“方大侠不要生气,我不会让你闲着,关于我与朱楠老弟,较量一切功力之举,便请你作个证人,全权评判双方的强弱胜负如何?”   方古骧目光一亮,看着那位“白发金刚”伏五娘,怪笑问道:“全权评判?我与朱楠老弟同来,难道老婆婆不怕我对朱老弟加以左袒?”   伏五娘笑道:“方大侠是列名于‘十二金刚’中人,行为怎会如此卑鄙无耻!”   方古骧饮尽杯中美酒,冷“哼”一声说道:“老婆婆,你这就错了,申屠豹与孙一尘,均是名列‘十二金刚’中人,他们的行为便卑鄙万分,无耻之极!”   伏五娘对这“醉金刚”方古骧倒相当客气,微笑说道:“纵然他们卑鄙,方大侠也不会卑鄙,但不知方大侠肯不肯接受我这‘公证人’的邀请?”   方古骧眼珠一转,点头答道:“可以接受,但有条件!”   伏五娘不知他此语之意,诧然问道:“方大侠请讲,你有什么条件?”   方古骧盯着这位一向使当世武林人物闻名生畏的“白发金刚”,笑嘻嘻地说道:“条件简单得很,老婆婆的窖藏美酒不错,可否再替我弄一坛来?”   伏五娘闻言,不禁为之失笑,立即嘱咐侍女,再去取酒。   方古骧转过面来,向诸葛兰笑道:“朱老弟,我已经担任公证人的评判职位,如今你该出题目了!”   诸葛兰目注伏五娘道:“老婆婆请借文房四宝一用。”   伏五娘不明白她要文房四宝何用?但也只好命人把笔墨纸砚一齐取过。   诸葛兰分别把兵刃、拳脚、暗器、掌力、软、硬、轻、玄等功,每样写了一张字条,搓成大小如一的纸团儿,对方古骧扬眉叫道:“评判人请随意拈一个吧,我与伏老婆婆,就照你所拈名称,互相比较功力!”   方古骧看她一眼,摇头叹道:“朱老弟太傲气了,你竟连个先出题目的小小便宜,都不肯占!”   边自说话,边自伸手拈了一个纸团儿,展开看时,竟是“硬功”二字!   诸葛兰向伏五娘笑了一笑,轩眉叫道:“伏老婆婆,第一场是比较‘硬功’,你……”   伏五娘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接口笑道:“干脆我们谁也不出题目,把题目留给公证人来出吧!”   诸葛兰为方古骧斟了一杯酒儿,点头笑道:“方老人家听见没有?请你出个题目,让我和伏老婆婆比较硬功好吗?”   方古骧执杯沉吟,皱眉说道:“你们……”   “你们”二字才出,殿旁右壁之中,突然有语声传出说道:“启禀太君,谷口有客要见!”   伏五娘厉声叱道:“来人是谁?你为何不替我挡驾,难道不知我在此接见贵客……”   石壁中的语音答道:“来人是‘穷家帮’中长老,‘风尘酒丐’熊华龙,据说与老太君昔年有深交,故而属下虽然挡驾,对方仍非*着属下,代为通报不可!”   伏五娘眉头一蹙,厉声叱道:“我与熊老花子,昔日不过只有一二面之缘,谁和他有甚深交?你还是替我挡……”   “替我挡驾”的“驾”字尚未出口,方古骧忽在一旁怪笑说道:“不能挡驾,不能挡驾,老婆婆非要接见这熊老花子不可!”   伏五娘听得一怔,目注方古骧道:“方大侠,你这‘非要接见不可’之语,却怎样解释?”   方古骧右手擎杯,左手伸出三根手指,笑呵呵地,扬眉笑道:“至少有三点原因,老婆婆应该接见!”   伏五娘道:“方大侠请道其详!”   方古骧道:“第一、‘庐山阴阳谷’,尤其是‘阴谷’之中,向被当世武林各大门派列为最恐怖的凶险禁地,等闲谁敢轻来?这熊老花子既然非要见老婆婆不可,定有重要事情!”   伏五娘点头说道:“这倒说得有理,熊老花子决不会活得不耐烦地,无故前来,找我麻烦!”   方古骧指着他自己的鼻尖,怪笑又道:“第二、我方古骧的其他功力,或者稀松平淡,但拳风酒胆,却属盖世无双!只有这号称‘风尘酒丐’的熊老花子,是我心仪已久的杜康同嗜,杯前对手,可惜彼此莽荡风尘,无缘相见,今日碰此机会,正好结识,老婆婆若不接见,岂非又使我失诸交臂吗?”   伏五娘眉头略皱,对于方古骧这第二点理由,未置可否。   方古骧目光斜睨诸葛兰,接口说道:“我与朱楠老弟同来,虽然受命担任评判你们功力强弱的公证人,却由于立场关系,总有获致左袒失平之虞,若再有一位局外人同任此职,才觉方便……”   伏五娘听至此处,“哦”了一声问道:“方大侠是想叫那熊老花子,和你一同担任评判胜负的公证人职务?”   方古骧点头笑道:“这老花子来得正是时候,难道老婆婆对此竟有异议?”   伏五娘略一寻思,扬眉说道:“好,我对方大侠这三点理由,完全同意!”   说至此处,扭过头去,对殿旁山壁叫道:“谷口侍者,你开动洞穴,请‘风尘酒丐’熊老花子入谷,并对他说,我因有嘉宾在座,不克相迎。”   壁中语音,连连应是,跟着隐隐传来一阵“隆”然石响。   方古骧目注伏五娘,含笑问道:“伏老婆婆,你和朱老弟第一场的‘硬功’之较,是否等熊老花子到来,再……”   伏五娘接口答道:“既然要请这老花子,同任评判人,自然等他一等,好在谷口至此不远,转瞬间便可到了!”   这时诸葛兰却眉头微蹙,自语说道:“奇怪,这‘风尘酒丐’熊老花子,怎么也会凑巧来此?”   方古骧笑道:“朱老弟讨厌他吗?”   诸葛兰摇头答道:“熊老花子是前辈武林奇侠,人甚风趣,但和他在一起的一个名叫施玉介的少年,却有点讨厌!”   方古骧笑道:“那有什么关系,适才谷口侍者传报,并未提起施玉介,可见熊华龙是单独前来,朱老弟不是曾答应为我引介这老花子吗?”   诸葛兰微笑说道:“少时熊老花子一到,我必定介绍他和老人家,彼此一较酒量就是!”   话方至此,“隆隆”石响又作,横亘殿前谷径的那片石壁,中分为二,向两旁山腹缩进。   石壁一开,“风尘酒丐”熊华龙便昂然走来,缓步登阶。   诸葛兰、方古骧起立相迎。   伏五娘则仍大模大样地,只在盘龙金椅之上,略为欠身示意。   ‘熊华龙向伏五娘抱拳笑道:“老婆婆,我们昔日一别,十有余年,熊华龙风尘劳碌,玄鬓成霜,但老婆婆却精神矍铄,越发健壮!”   这位老花子把话儿说得相当客气,伏五娘也只好微笑说道:“流光如驶,年华早逝,彼此皆是一样,熊大侠请来入座,我老婆子还有事儿要麻烦你呢!”   说完把手儿一伸,又从地下升出一张座椅。   熊华龙边自入座边自把脸儿略偏,背着伏五娘,向诸葛兰略一以目示意。   诸葛兰懂得熊华龙这暗施眼色,是表示故意不与自己打招呼,要自己包涵之意!   她有此发现,不禁眉头略蹙,暗忖:“看来这位‘风尘酒丐’的前来‘庐山阴谷’,莫非还与自己有甚关系?”   熊华龙入座之后,便向伏五娘问道:“伏老婆婆,你方才说有事要交派我老花子……”   熊华龙方一点头,伏五娘便先指着诸葛兰,含笑说道:“这位老弟,姓朱名楠……”   熊华龙笑道:“我已在姜夫人的‘封炉赠宝大会’之上,见过朱老弟了,这位老弟,年岁虽轻却是人中之龙,一身功力,连‘瘦金刚’孙一尘,都败在他手下了呢!”   伏五娘指着方古骧,又复笑道:“这一位是谁,熊大侠更该认识了吧?”   熊华龙摇头笑道:“恕我眼拙……”   一语未毕,突从座位中跳了起来,目闪异芒,“呀”了一声叫道:“此老生具异相,莫非竟……竟是我老花子心仪已久的‘醉金刚’方大侠吗?”   方古骧看他一眼,抱拳笑道:“熊大侠请坐,你这‘风尘酒丐’,何尝不是令我方古骧渴欲谋面的理想酒友?”   诸葛兰笑道:“今日之事,倒是巧极,我与伏老婆婆比武,熊老人家与方老人家,比比酒量……”   熊华龙连摇双手,怪笑说道:“与‘醉金刚’方大侠一较酒量之举,虽是我老花子的生平第一大愿,但如今却不能付诸实行!”   诸葛兰诧然问道:“熊老人家此话怎讲?”   熊华龙脸色一正,应声答道:“一非其时,二非其地……”   诸葛兰听得这位“风尘酒丐”熊华龙的答话,不禁暗暗称奇。   熊华龙指着方古骧面前那只已空酒坛,怪笑一声,继续说道:“三来,方大侠业已先饮了一坛美酒,再若和我较量,岂非太不公平……”   说至此处,突然想起诸葛兰适才所说之语,面容一惊,目注诸葛兰道:“朱老弟刚才你说什么?你……你要与这位‘白发金刚’伏老婆婆比武?”   伏五娘坐在一旁,点头笑道:“不错,朱老弟不仅要与我较量各种功力,并还打算烦请熊大侠与方大侠共同担任评判胜负的公证人呢!”   话完又把此事经过,向熊华龙约略说了一遍。   熊华龙听完内情,点头笑道:“这是一桩足以轰动江湖的武林佳话,眼前无大将,花子充内行,我愿意与方大侠共同担任这项光荣任务!”   经过这一打岔,“白发金刚”伏五娘竟忘了询问“风尘酒丐”熊华龙的来此之意!   方古骧目光一转,向熊华龙笑道:“熊兄,根据适才拈阄,伏老婆婆与朱老弟的第一阵较量,属于‘硬功’,老婆婆要我代出题目……”   熊华龙接口笑道:“既然老婆婆有此委托,方兄便出题好了,无须再征询我的意见!”   方古骧目光一扫,指着殿宇左侧的一片平削山壁,向伏五娘问道:“老婆婆,这片山壁,像是硬度极高的花冈石?”   伏五娘点头答道:“方大侠看得不错,这种山石,着实极为坚硬!”   方古骧笑道:“凡事由易人难,第一阵的题目,我打算出得简单一点,就请老婆婆与朱老弟各凝聚真力,硬击山壁,由我与熊兄评定强弱便了!”   伏五娘不加反对,扬眉问道:“是用掌击?还是借物传力?”   方古骧成竹在胸,应声答道:“老婆婆少时还要与朱老弟互较掌力,故而在这第一阵‘硬功’较量之上,还是彼此随意取件东西,借以传劲,来得合适一点!”   伏五娘闻言,向身后侍立的少女之一,怪笑叫道:“秋菊你去取我的‘神鹫拐’来!”   方古骧乘着伏五娘命侍女取拐之际,暗以“蚁语传声”神功,向诸葛兰耳边,悄然说道:“朱老弟,先给这‘白发金刚’,来点下马威,你用那根‘碧蜍爪骨’!”   若非方古骧提醒,诸葛兰几乎忘了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柄威力极强,并罕世难得的“白骨锤”!   她听得耳边细语,并未答复,只是眉梢略挑,含笑点头,表示会意。   转瞬间,秋菊已将伏五娘的“神鹫拐”取来。   此拐约莫五尺长短,粗若儿臂,顶端并铸着一只特巨鹫头,估计重量,最少也在百五十斤以上。   那秋菊手捧“神鹫拐”,神色自若,足下仍颇轻灵,可见伏五娘的这几名侍女,也均身怀绝艺,决非泛泛之辈!   伏五娘接过“神鹫拐”,缓缓站起身形,目注诸葛兰道:“朱老弟,我们开始较量了吧,你用何物传劲?”   诸葛兰秀眉微轩,从所着儒衫之内,取出一根长约尺五的锤形白骨。   伏五娘看得一怔,愕然问道:“朱老弟,这是什么东西?”   诸葛兰用最简单的语句答道:“白骨锤!”   伏五娘听了“白骨锤”三字,不禁眉头一蹙!   因为白骨质脆,自己的“神鹫拐”则是百炼精钢所铸,坚硬无匹,两物相形之下,自己岂非占了便宜,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其实伏五娘看走了眼,她虽是久闯江湖,经验老到,却也万想不到诸葛兰手中的锤形白骨,竟会比她的“精钢神鹫拐”,威力格外凌厉!   但事已至此,伏五娘无法叫诸葛兰另取别物,她自己也无法另取兵刃,只得点了点头,勉强笑道:“朱老弟,以‘白骨锤’击壁,来和我比较‘硬功’,不免令我太过惭愧,你……   你几乎业已不战而屈的了!“   诸葛兰看了这位“白发金刚”一眼,扬眉笑道:“伏老婆婆,你休要小看了我这根‘白骨锤’,它的威力,未必输于你的‘神鹫拐’,老婆婆尽管施为,千万莫要存任何客气之念!”   伏五娘目闪神光,怪笑答道:“老弟放心,常言道:”当场不让父,举手不留情‘,我自一开始见你之时,便从未有过对你轻视之念!“   说至此处,两人业已走到那片峭壁之前。   方古骧与熊华龙两位评判人,也随在她们身后。   伏五娘止步卓立,侧顾诸葛兰道:“朱老弟,我们谁先出手?”   诸葛兰想了一想,含笑说道:“最好是不分先后,同时出手,老婆婆以为如何?”   伏五娘颔首说道:“好,朱老弟请作准备!”   诸葛兰微微一笑,轩眉答道:“老婆婆,你又看轻我了!   既具神功,念动即发,哪里还用得着作甚‘准备’?“   伏五娘被诸葛兰这份毫不领情的高傲态度,气得无话可对,只有厉笑!   方古骧深恐把这“白发金刚”,过于激怒,遂“哈哈”一笑说道:“伏老婆婆,朱老弟,你们不要这等惺惺相惜,该各展神功,让我们开开眼界了吧!”   伏五娘“哼”了一声,也不再向诸葛兰招呼,手中“神鹫拐”猛扬,便向那片平削山壁,“呼”声砸去!   诸葛兰早就注意对方动作,见状之下,“白骨锤”也自疾扬猛发,既未比伏五娘先发须臾,亦未落后片刻,两人果然是同时出手!   两声巨震,齐响当空,石雨星飞,火光电射!   那片平削山壁,也似有点摇摇晃晃,几乎要被震倒塌!   照说那些为数不下千百的纷飞石雨,都是些尖锐碎块,极易伤人!   但所有石雨,却未有半粒能飞越伏五娘和诸葛兰的头顶上空,均在她们身前三尺之处,如遇无形屏障,自行坠落!   转瞬间,石雨停飞,伏五娘与诸葛兰的身前,却整整齐齐地,各堆起一团石粉!   换句话说,这位“粉黛金刚”和“白发金刚”,在较量“硬功”之下,竟有意无意地又在“玄功”之上,彼此暗作较量!   这时,方古骧、熊华龙、伏五娘、诸葛兰等八道眼神,一齐凝注在山壁之上。   岩上,除了崩裂者外,出现了两个被击洞穴,这两个洞穴,深度均在一尺左右,但左面一个,穴底较锐,右面一个,穴底较钝!   显然,锐穴是伏五娘以“神鹫拐”所击,钝穴则是诸葛兰以“白骨锤”所击!   方古骧与熊华龙对看一眼,低声略作商量,由方古骧含笑说道:“这一场的‘硬功”较量,似乎是……“   伏五娘不等这位“醉金刚”说出他的评判结果,便自面色如霜地,摇手说道:“方大侠不必评判了,壁上石穴,既然深度相同,自然是以钝器所击者胜!”   诸葛兰笑道:“老婆婆不能如此说法,这是我在所持传劲之物上,占了便宜,假如……”   伏五娘冷然叫道:“朱老弟不必过谦,老婆子在第一阵上认败。我们拈阄再比第二阵吧!”   话完,身形闪处,一纵而回,伸手又在几上的纸团儿中,拈了一枚!   伏五娘心中,虽已羞怒万分,诸葛兰心中也暗呼“惭愧”!   因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诸葛兰心中明白,这“白发金刚”名不虚传,自己若不利用“碧蜍爪骨”的击??如粉特长,在第一阵上,已遭败绩!   依照诸葛兰的爽直豪迈性情,便想说明“碧蜍爪骨”来历,告知伏五娘,在这第一阵上,不能算自己取胜,最多不过是秋色平分局面。   但她秀眉奴扬,还未开口,却见方古骧在向自己暗施眼色!   诸葛兰自然明白方古骧的眼色用意,暗忖身在魔巢,不宜过傲,自己既已听从方古骧耳边密语,用“碧蜍爪骨”,传劲较功,此时再加说明,也嫌有点矫狂过甚!   故而,她见方古骧向自己暗施眼色,遂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这时,伏五娘把所拈的纸团儿,递向熊华龙道:“熊大侠,请你看看,这第二阵是应该较量什么功力?”   熊华龙因知司马玠大援在后,有点故意拖延时间,先饮了两口酒儿,再展开纸团,只见纸上写的是“玄功”二字。   熊华龙把这字条,向伏五娘、诸葛兰略一展示,怪笑说道:“这一场是比较‘玄功’,伏老婆婆与朱老弟,打算怎样较量?”   伏五娘目光微注方古骧,冷然说道:“还是由评判人出题目……”   诸葛兰一旁闻言,摇手笑道:“不行,‘玄功’与‘硬功’不同,最好由当事人出题!适才徼幸,这次就麻烦老婆婆来想想花样如何?”   伏五娘也不客气,略一寻思,回身叫道:“抬‘炼丹炉’,并取一对‘鸳鸯钢胆’,带来应用!”   侍女们躬身应诺,立即抬来一只巨炉,在炉中燃起了火势极猛的熊熊烈火!   伏五娘命人把那对“鸳鸯钢胆”,放在烈火之中,转面对诸葛兰举杯狞笑说道:“朱老弟,我要敬你一杯,你知不知道我这向你敬酒之意?”   诸葛兰秀眉微扬,点头答道:“我知道,但我们今日约定较尽各种功力,一两桩的得失,似乎不算什么。”   她话虽然如此说法,却仍把手中酒杯微举,与伏五娘互饮。   伏五娘放下酒杯,狞声大笑说道:“朱老弟,你休把这一场‘硬功’之胜,看得不值什么,要知道近十年来,四海八荒的武林群雄,尚无任何一人,能在我手下,胜过一招半式!”   说话之时,目光电扫,射向方古骧、熊华龙二人,满面凶厉神色!   方古骧知这“白发金刚”一面狂傲遮羞一面借机讥诮,遂佯作不觉,只与熊华龙相对倾杯畅饮。   诸葛兰妙目微注,见炉中“鸳鸯钢胆”,业已烧红,遂向伏五娘含笑说道:“伏老婆婆,你打算在这第二阵的‘玄功’之上,和我比较什么,难道是‘火中取物’?”   伏五娘摇头说道:“倘若仅仅‘火中取物’,未免偏重‘外五行’功力方面,我们是内外兼修之人,似乎可以在‘火中取物’之上,再添‘改头换面’,即‘归本还原’花样,便可兼及‘内五行’了……”   说至此处,皮笑肉不笑地把嘴儿咧了一咧,又对诸葛兰扬眉问道:“但不知朱老弟嫌不嫌我这种比较花样,太过噜嗦一点?”   诸葛兰听得伏五娘如此一说,便知道是一场极为艰苦的较技,遂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老婆婆尽管安排,朱楠勉强学步,敬遵所命就是!”   伏五娘目注火炉,见炉中两枚“鸳鸯钢胆”,业已烧成赤红,便自怪笑说道:“我们可以开始了,这两枚‘鸳鸯钢胆’完全相同,朱老弟取哪一个?”   诸葛兰笑道:“既然相同,何须选择?我既站在右边,取右边的一个便了!”   话完,两人同时起立,走近炉边,卷起衣袖。   伏老婆婆的手臂,瘦瘪枯干,看来十分有劲,诸葛兰的手臂,则柔若无骨,白若凝脂,看来委实美到极处!   熊华龙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方古骧耳边,悄悄问道:“方兄,你知不知道这位朱楠老弟的真实来历?”   方古骧也以传音密语,悄然答道:“不太清楚,但我已看出她不是男儿汉,是位易钗而弁,心高气傲的巾帼英雄!或许就是新近崛起武林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熊华龙略一颔首,表示方古骧猜得不错!   这时,伏五娘与诸葛兰二人,业已把手臂伸人熊熊列火之中,各取一枚烧成赤红的“鸳鸯钢胆”,托在掌上!   那等赤红钢胆,与人皮肉接触之下,理应腾起青烟,滋滋作响才对!   但目前偏偏不然,那两枚赤红钢胆,在伏五娘和诸葛兰的掌上,仿佛变成了两枚冰球,丝毫未发出上述状况!   伏五娘目光凝注自己掌心,发生一声怪笑!   那枚赤红钢胆,好似遭受了无形压力,在伏五娘怪笑声中,突然化成一线精芒,向前飞射!   转瞬之间,一枚圆圆钢胆,业已变成一根长约七八尺的细细钢棍,其赤红色泽,也自褪去。   诸葛兰照样施为,外行人眼中看来,她仿佛与伏五娘做得一模一样,但在内行人的眼中看来,已知诸葛兰虽是举世秀出的武林奇葩,但在火候方面,仍比功行老到的“白发金刚”,弱了一些!   因为,一来,两根细细钢棍的长度方面,粗看一样,细看却是诸葛兰的手中钢棍,短了寸许!   二来,伏五娘手中钢棍,通体匀称,毫无异样,诸葛兰手中钢棍,则前七尺匀称异常,到了近梢盈尺之处,却突然细了一点!   这种现象,表示出诸葛兰的暗运玄运,“*球成棍”之举,在把钢棍*到七尺长短,便已力弱,勉强迫随对方之下,遂使近梢盈尺部位,略呈异状!   伏五娘则游刃有余,毫无捉襟见肘的支绌情况!   诸葛兰自知已败,颊上方觉一热,伏五娘又复怪笑叫道:“朱老弟,我们把这‘鸳鸯钢胆’,使它归本还原吧!”   语音才落,细细钢棍便即自动回卷,成了圈形!   伏五娘一搓一揉,把钢球表面,搓揉得又光又平,恢复了原来状态!   诸葛兰照样施为,在这后半段上,则并未有甚逊色!   伏五娘静看诸葛兰搓揉还原之后,向方古骧和熊华龙二人,扬眉问道:“方大侠、熊大侠,你们两位的评判怎样?对于这场‘火中取物’,并‘改头换面,归本还原’的玄功较量,是谁胜谁败?”   方古骧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朱老弟‘火中取物’,暨‘归本还原’的一首一尾之上,与老婆婆无甚差异,秋色平分!   但中间的‘改头换面’,却似见逊色!因为她展球成棍之际,比老婆婆短了寸许,而近棍梢处,也略现斧凿,不如老婆婆来得匀称!“   伏五娘笑了一笑,向诸葛兰问道:“朱老弟,你认为方大侠的评判如何?”   诸葛兰俊脸之上,又现出女孩儿家所无法避免时常出现的妩媚红晕,颔首答道:“方老人家说的是公公允允的持平之论,这第二阵‘玄功’之斗,朱楠甘心认败!”   伏五娘笑道:“一二两阵,彼此扯平,朱老弟请饮上几杯酒儿,略为歇息,再和我比斗第三阵吧!”   “白发金刚”伏五娘一向凶恶无比,今日对于诸葛兰的人品武功,起了怜才之念,方把神色放得这等和善!   但诸葛兰偏不领情,双眉一挑,朗声问道:“老婆婆此语何意?我为什么要略为歇息?”   伏五娘怪笑一声,缓缓说道:“那烧成赤红的‘鸳鸯钢胆’,持在手中太久,纵或抵御得法,得免烫伤,必已极耗内力……”   诸葛兰不等伏老婆婆话完,便自目闪神光,傲然接口说道:“我若耗力,老婆婆也是一样!假如老婆婆需要歇息,朱楠无妨先陪方熊两位老人家,饮上几杯,否则,我们还是继续较量便了!”   其实“白发金刚”伏五娘目光厉害,经验老到,估计得丝毫不错。   诸葛兰如今不单有点力乏,连右掌掌心,都因持那赤红铁胆过久,有点隐隐灼痛!   但这“粉黛金刚”,心高气傲,宁死不屈,她决不肯对于“白发金刚”伏五娘,有任何示弱言动!   故而,她边自傲然发话,边自又从几上纸团儿中,拈起一枚。   熊华龙接过诸葛兰所拈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兵刃”二字。   方古骧目光微瞥,眉头立蹙,因为兵刃较技,是场最凶险的硬仗,诸葛兰功力方面,本较伏五娘为弱,再处于目前不利情况之下,最多舍命硬拼,维持上个一二百招,非受伤损不可!   他心中焦急,偏又一时无计,只好暗在几下,把“风尘酒丐”熊华龙,踢了一脚,要熊华龙想个缓兵之策!   这时,伏五娘目注诸葛兰,连声怪笑说道:“朱老弟,你真做得令人可恨,也傲得令人可爱!”   诸葛兰冷冷答道:“若无几寸侠肠,三分傲骨,何以立足武林?老婆婆不必多言,赶紧亮兵刃吧!”   伏五娘道:“朱老弟用什么兵刃?你是否还用适才那柄‘白骨锤’?”   诸葛兰傲气又动,剔眉答道:“在下折枝束草,皆可当作兵刃,但老婆婆若对那柄‘白骨锤’,感觉兴趣,朱楠也愿从命!”   伏五娘目光电闪,怪笑说道:“好,我就请你仍用那柄‘白骨锤’……”   语音微顿,回头朗声叫道:“春兰、夏荷,你们去往‘藏宝殿’中,取我那根‘毒龙鞭’来!”   方古骧见自己要熊华龙思计,他却毫不理会,只顾饮酒,遂忍不住地又对他踢了一脚!   熊华龙迷着双眼,向方古骧笑眯眯地问道:“方兄,‘一醉解千愁’的上句是什么?我有些记不清了!”   方古骧见他那副不慌不忙,慢吞吞的样儿,遂没好气地答道:“‘三杯通大道’……”   熊华龙一面自行斟酒,一面摇头晃脑地怪笑连声说道:“对,对,‘三杯通大道’,只要再饮一杯,我的‘大道’自出!”   方古骧目光瞥处,见春兰、夏荷两个侍女,业已一个捧头,一个捧尾,把根粗如人臂,长达丈二,鳞甲闪闪的“毒龙鞭‘’取来,不禁怒道:”你还有甚‘大道’?大概只有一肚子‘大便’!“   诸葛兰听方古骧说得有趣,不禁“噗哧”一笑!   熊华龙把所斟满的那杯酒儿饮完,一本正经地朗声说道:“我的‘大道’多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之事,无所不通,诸子百家各书,无所不晓,并有前知慧觉……”   他狂吹至此,连“白发金刚”伏五娘都听得忍不住一旁笑道:“熊大侠竟有这多本领……”   熊华龙双目—翻,神气活现地笑道:“别的本领不谈,至少老婆婆对于我有‘前知慧觉’一事,是已经承认的了!”   这几句话儿,把伏五娘听得为之一怔,双眉略皱,讶声问道:“已经承认?熊大侠此话怎讲?”   熊华龙看着伏五娘,笑嘻嘻地答道:“我若非具有‘前知慧觉’,怎会知晓老婆婆与朱楠老弟,有较技之举,特地跑来‘庐山阴谷’,担任评判?”   伏五娘听出熊华龙的言外之意,“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我倒忘了请教熊大侠来我‘庐山阴谷’,是为了何事?”   熊华龙怪笑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桩事儿,委实对老婆婆关系太大!但我到此之后,便被老婆婆嘱为评判,目睹神功,叹为观止,几乎把这桩大事忘却!”   伏五娘皱眉说道:“究竟是什么事儿?我近年深居简出,几已不在江湖走动……”   熊华龙怪笑连声,扬眉说道:“此事虽非直接与老婆婆有关,却也关系极重,是令郎伏少陵老弟……”   伏五娘只此独子,自然关心,闻言之下,瞿然接口问道:“少陵怎样?熊大侠是在何处遇见他了?他……他有什么事儿?”   熊华龙笑嘻嘻地。扬眉说道:“星子县中,有家‘金谷园’妓院,院中有个颠倒众生的著名粉头,名叫‘绿珠’……”   伏五娘不等熊华龙话完,便即微笑说道:“我明白了,莫不是少陵又去这风花雪月处所,逢场作戏……”   熊华龙笑道:“不是逢场作戏,是醋海兴波,伏少陵与人家互争名妓绿珠,起了冲突!”   伏五娘不甚在意地,笑了一笑说道:“这是小事,熊大侠何必……”   她“何必大惊小怪”一语,尚未说出,熊华龙便双眼一翻,摇头说道:“不是小事,他们动了手呢!”   伏五娘失笑说道:“动手又有何妨?放眼四海八荒的武林人物之中,能有几人,是我儿少陵之敌?”   这几句话儿,说得着实太傲!   方古骧举杯自饮,未作理会,诸葛兰则眉腾英气,似乎又将对伏五娘不服讥刺!   熊华龙成竹在胸,饮了一口酒儿,点头说道:“老婆婆说得不错,令郎伏少陵老弟的‘迷神八式’,着实精微,他的对手,若是我老花子,连一式半式都吃不消呢!”   “风流金刚”伏少陵的“迷神八式”,是防身保命的撒手绝学,非遇特殊强敌,而势穷力蹙之际,决不施展!   故而,伏五娘一闻熊华龙口出此言,便即动容问道:“熊大侠,你说什么?我儿少陵与那和他争风吃醋之人动手,竟用出了‘迷神八式’?”   熊华龙笑道:“起初他们是‘金谷园’妓院之中斗起,一路向‘庐山’斗来,越斗越凶,越斗越热,大概在离此一两座峰头之处;伏少陵老弟才勃然震怒地,施展杀手!”   这位“风尘酒丐”所说的自然全是一片谎言,但在这谎言之中,却充分隐藏了暗示技巧!   他绝不说伏少陵落了败面,只说是双方由“星子县”斗起,却越斗离“庐山”越近,使伏五娘暗暗觉出伏少陵有难敌对方,回家乞援意味!   伏五娘眼珠一转,忽然起疑问道:“熊大侠,你对此事怎会这样清楚?难道你一路之间,都随在他们身后?”   熊华龙举杯微饮,怪笑答道:“对于这等罕世打斗,凡属武林人物,谁肯错过?老花子是从‘星子县’一路尾随,大饱眼福!”   伏五娘“哼”了一声,目光如电,盯在熊华龙身上,冷冷问道:“熊大侠,你既想大饱眼福,为何不继续偷看他们恶斗,却跑来我‘庐山阴谷’则甚?”   诸葛兰闻言,觉得这位“白发金刚”不仅功力奇高,连心思也极为细密!   熊华龙道:“我是受了令郎之托!”   伏五娘诧道:“少陵托你何事?”   熊华龙做作得十分*真,双翘拇指,怪笑说道:“令郎伏少陵老弟,着实名不虚得,老花子藏藏躲躲,业已极为小心,仍被他发现踪迹,他一见是我,便托我前来‘庐山阴谷’,向老婆婆传句话儿!”   伏五娘性极高傲,深恐伏少陵托熊华龙所传,是求援之语,未免脸色难堪。   但独子关心,又不便不问,只好以一种淡淡神情,随口问道:“熊大侠,少陵要你向我所传的是什么话儿?”   熊华龙道:“伏老弟要我代告老婆婆,他遇见罕世劲敌,正施展‘迷神八式’,搏杀对方,请老婆婆等他摘下对方人心。   带回谷中,给老婆婆下酒!“   话中又蕴机锋,使伏五娘既知伏少陵是遇上劲敌,力已难支,才向自己发出求援暗语!   越是这样暗示,伏五娘越是信以为真!   她本想立即驰援,但因与诸葛兰的决斗未毕,不好意思要求半途而废!   正在这位“白发金刚”有点左右为难之际,蓦然一声厉啸,隐隐传来!   熊华龙倾杯饮尽,怪笑说道:“他们居然越斗越近,老婆婆听得出么,这是不是伏少陵老弟的啸声?”   伏五娘仿佛内心一宽,点头笑道:“正是,但我自少陵所发啸声之中,听出他真力并未消耗太多,不像是遇见劲敌,业已经过连番恶斗光景?”   熊华龙方自暗骂这老妖婆着实厉害,蓦然又是一声清啸传来!   这啸声不似先前啸声尖厉,听去极为宏远!   但在内行人耳中,一听便和这另外发啸之人的内功修为,至少比伏少陵要高出一二成左右!   伏五娘刚刚心内略宽,一听了这第二声清啸之后,便又双眉紧皱!   因为她知道伏少陵若是与这发啸人为敌,多半将遭遇败绩!   她一面吃惊,一面向熊华龙问道:“熊大侠,你认不认识与少陵动手之人是谁?”   熊华龙摇了摇头,怪笑说道:“我从未见过此人,是个比伏少陵老弟更年轻更漂亮的小伙子!”   伏五娘“咦”了一声,自语说道:“年轻人中,哪里来的这强好手……”   一语未毕,诸葛兰已秀眉双剔地,在一旁接口说道:“常言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老婆婆不应该过于轻视年轻人呢!“   原来伏五娘无意中所说出的“年轻人”三字,又使这位心高气傲的“粉黛金刚”,有所激怒!   伏五娘看她一眼,方待扬眉,忽又压制盛气,向诸葛兰含笑说道:“朱老弟恕我失言,我应该想得到,既有朱老弟这等能与我互相颉颃的年轻好手,则另一位年轻人的功力,竟在我儿伏少陵之上,也不是什么怪事!”   诸葛兰想不到这位性如烈火,出名难缠的“白发金刚”伏五娘,今日竟这好说话?   对方既已认错,诸葛兰反到觉得无话可说。   方古骧看出伏五娘的委屈求全之意,知道时机稍纵即逝,遂放下酒杯,含笑叫道:“伏老婆婆,你与朱楠老弟的相互较技之举,是当世武林盛事,双方似应各自尽力准备,并多邀友好观战,才显隆重!”   伏五娘以为方古骧必有下文,谁知他的语音,却至止而顿。   她眉头略皱,只得颔首说道:“方大侠说得有理!”   方古骧笑道:“老婆婆既觉有理,我老醉鬼便有项建议。”   伏五娘猜不出他是何建议?急急问道:“方大侠有何建议,不妨说出来我们大家研究研究?”   方古骧指着几上那些写有各种功力名称的纸团儿,微笑说道:“我认为老婆婆与朱老弟既在‘硬功’和‘玄功’两阵之上,秋色平分,不如今日便到此为止,双方另约时地,互相准备充分,再作尽兴一搏!”   伏五娘所期待的,便是这项暂时停战建议,但她为了面子关系,并未率先答应,只是目注诸葛兰,淡淡问道:“朱老弟,你对于方大侠的这项建议,意下如何?”   诸葛兰看出伏五娘心急驰援爱子伏少陵,表面却佯作犹豫的矜持神态,颇想坚持续战,加以捉弄!   但因同时也看出方古骧、熊华龙的一片苦心,和关切神色,遂不忍辜负地点了点头,剑眉双轩,含笑说道:“好,朱楠敬如所命,请老婆婆指定时间,在下自当准时赴约,再度踵门求教!”   伏五娘见她未作刁难,心中一宽,目闪神光,摇手说道:“老弟不必再来‘庐山阴谷’,彼此既欲公公平平地,放手尽兴一搏,我便不能守在家中,占了地利便宜,关于时间、地点二者,仍请两位评判人方大侠、熊大侠代作决定便了!”   诸葛兰闻言,向方古骧和熊华龙看了一眼,扬眉笑道:“方老人家和熊老人家听见了吗?伏老婆婆要你们代定时间、地点。”   方古骧与熊华龙略一商议,由方古骧怪笑说道:“时间定在端阳前一日,地点定在‘黄山西海门’,不知伏老婆婆与朱老弟有无异议?”   伏五娘摇头说道:“我没有异议,宇内胜景,独爱‘黄山’,并正好趁着赴约之便,一游旧地!”   诸葛兰笑道:“我也赞成,因为我久闻‘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名,但对于这座以松奇古怪暨云海无边饮誉的名山,却还未曾游过!”   方古骧站起身形,向伏五娘抱拳笑道:“既然老婆婆与朱老弟,均已同意这端阳前一日‘黄山西海门’之约,我们便就此告辞……”   话方至此,熊华龙却怪叫一声说道:“不行,方兄我们不能这样就走!”   伏五娘一愕问道:“熊大侠尚有何事?”   熊华龙笑嘻嘻地,摇头晃脑说道:“常言道得好:‘皇帝不差饿兵’,我和方兄白作了一次‘判人’,尤其是我花子更曾受令郎之托,跑腿传话,老婆婆好意思不……”   语音至此顿住,不往下说,却把身边酒葫芦,解了下来,向伏五娘连晃两晃。   这时,又有“风流金刚”伏少陵的啸声,隐隐传来。   伏五娘虽心中焦急,却也拿这乘机敲诈的“风尘酒丐”,毫无办法,只好命侍女赶紧替熊华龙的酒葫芦,和方古骧酒瓶之内,灌满美酒。   熊华龙佩好酒葫芦后,这才心满意足,向伏五娘告辞作别。   第五章 误伤司马   “白发金刚”伏五娘苦笑说道:“诸位慢走,恕我失礼不送,我们于端阳前一日,在黄山西海门见!”   群侠别过“白发金刚”伏五娘,穿过那片能够自动开阖的石壁之后,熊华龙“哈哈”一笑,向诸葛兰道:“朱老弟,你知不知道……”   方古骧连连摇手,截断熊华龙的话头,向他压低语音悄然说道:“这‘庐山阴谷’之中到处均有‘传声照影’设备,熊兄不论有甚话儿,均请等出谷以后再说。”   熊华龙闻言默然,三人遂加紧脚步,向谷外走去。   出得“庐山阴谷‘,诸葛兰”咦“了一声说道:”伏五娘那副神情,分明是急于赶去援救伏少陵,她怎么还这样沉得住气,不与我们一同出谷?“   方古骧似乎酒瘾尚未过足,取出酒瓶,喝了一口,向诸葛兰怪笑说道:“这道理不难猜测,伏老婆子未曾匆匆由此出谷之故,定是另有秘径!”   诸葛兰目光微瞥,忽然手指右前方山壁,诧然叫道:“两位老人家请看,那是什么?”   方古骧与熊华龙注目看去,只见右前方一片翠绿石壁之上,竟嵌着一片奇巨深红树叶!   翠壁红叶,极易引人注意,但树叶绝不会自动嵌入石壁,显然是人有意所为!   诸葛兰身形微飘,纵将过去,把壁间树叶轻轻取下。   叶上果然有字,似是细物所划,划的是:“申屠豹、孙一尘于双剑峰侧之幽谷中,正欲害人,赶紧往救!”   诸葛兰看完叶上字迹,目光一亮,盯着熊华龙,扬眉问道:“熊老人家,姜夫人封炉赠宝大会以上,与你同坐一处的那位施玉介呢?”   熊华龙因从诸葛兰的神色之上,看不出她心中喜怒,遂笑嘻嘻地说道:“朱老弟何以突然问起他来,你觉得那位与你同以‘天心’对‘剑道’的施老弟的人品怎样?”   一语方出,熊华龙便知失言!   因为司马玠所捞施玉介,形容十分猥琐,自己为何还有“人品怎样”之问?   一提起施玉介来,诸葛兰果然印象不佳地,冷笑一声,剔眉说道:“这人鬼头鬼脑,仿佛心计多端,熊老人家对伏五娘所说,伏少陵所遇强敌,多半就是他吧?”   熊华龙认为“玉金刚”司马玠,和“粉黛金刚”诸葛兰,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武林侠侣,遂想从中拉拢,促成美事!   谁知诸葛兰情性高傲,闻得武林人物对“玉金刚”所作盛赞,心中已有不服!   在封炉赠宝大会之上,与司马玠所扮施玉介相遇时,又因一二小事,弄得彼此不太投缘!   如今熊华龙才一提“施玉介”之名,诸葛兰立刻给与“鬼头鬼脑,心计多端”的八字评语。   熊华龙又觉好笑,又觉有点不服气地,目注诸葛兰,皱眉说道:“朱老弟,那位施老弟并非鬼头鬼脑,而是一位智慧绝伦的少年奇侠!此次就算他运用策略,但对于朱老弟而言,总是一番好意,朱老弟应该……”   诸葛兰双眉一挑,冷然接道:“我应该怎么样?应该承他情吗?对不起,朱楠生平行事,下凭‘剑道’,上顺‘天心’,我不懂得什么奸诈!不爱用什么谋略!更向来看不惯那些藏头藏脑,鬼鬼祟祟之辈!”   熊华龙一番好意地,话犹未了,便碰了诸葛兰这么一个钉子,几乎弄得没有台阶可下。   他只好设法自找台阶,哈哈一笑说道:“我们不提施玉介了,如今且来研究这张‘红叶传书’,应不应该相信叶上所说,赶往‘双剑峰’呢?”   诸葛兰目光一闪,向熊华龙问道:“熊老人家,这张‘红叶传书’,是不是施玉介所留?”   熊华龙略一迟疑,诸葛兰又自轩眉说道:“是他所留,我便不去,不是他所留,我便前去!”   熊华龙笑道:“叶上字儿,是用尖细之物所划,难辨笔迹,我也弄不清楚是否施玉介所留……”   这位“风尘酒丐”,因抓住诸葛兰的语病,遂在话音略顿以后,又复笑嘻嘻地向诸葛兰说道:“朱老弟适才所说‘生平行事,下凭剑道,上顺天心’,则对于‘前去双剑峰’之举,似应只辨其当为不当为?不应再因‘红叶传书’人的身份而定行止!”   诸葛兰被熊华龙说得玉颊飞红,无辞可对!   方古骧见状,在一旁为她解围地含笑叫道:“朱老弟,你猜猜看,申屠豹和孙一尘,在‘双剑峰’倒是要害谁?”   诸葛兰苦笑答道:“这样没头没脑的事儿,叫我如何去猜?”   方古骧笑道:“并非没头没脑,只是朱老弟有时灵心慧思,有时却一片纯真,不肯多作盘算,你难道忘记那位面有晦色,印堂发暗的‘瞽目金刚’阎亮了吗?”   诸葛兰被方古骧一言提醒,恍然顿悟地“哎呀”一声说道:“照我们所见情况看来,申屠豹与孙一尘被救之事,似与风流金刚伏少陵无关?而是铁岭狼人万俟恶所为!”   方古骧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朱老弟的看法,与我完全一致!”   诸葛兰皱眉说道:“假如我先前所作假设,猜得不错,阎亮确系去向‘铁岭狼人’万俟恶寻仇,则这‘红叶留书’所云,在‘双剑峰’侧的被害之人,可能真是那位瞽目金刚的了!”   方古骧笑道:“我们去不去呢……”   诸葛兰应声答道:“去,当然去!刚才熊老人家教训得是,凡事只问其当为不当为,不能因私人意气,而误了侠行义举!   何况我们还正要追杀申屠豹与孙一尘这两个老贼,为姜夫人报仇雪恨?“   熊华龙见诸葛兰丝毫不以自己适才之言为忤,居然从善如流,不禁好生钦佩,暗赞她的侠女襟怀,委实磊落光明,不同流俗!   诸葛兰话完,便与熊华龙、方古骧二老,同往“双剑峰”   侧奔去。   才数丈诸葛兰忽又止步。   熊华龙讶道:“朱老弟,你……”   诸葛兰把两道湛如秋水的明朗目光,盯在这位“风尘酒丐”脸上,正色问道:“熊老人家,请你无须掩饰,照实直言,在和‘风流金刚’伏少陵,作对缠斗之人,究竟是不是施玉介?”   熊华龙被她单刀直入地,问得不便隐瞒,只好嘟着嘴儿,点头笑道:“不错,朱老弟猜得不错!”   诸葛兰皱眉说道:“我知道是他,故而我们似乎不应该全数去往‘双剑峰’,至少也该分出一人去帮帮施玉介吧?”   熊华龙颇出意料地咦了一声说道:“朱老弟不是对那位施玉介老弟,印象不太好吗?怎又突然对他关心起来?”   诸葛兰满面神光,含笑答道:“这不是印象问题,这是道义问题,施玉介来此动机是在助我,我怎能坐视他处于危厄之中?”   熊华龙笑道:“凭‘风流金刚’伏少陵那点本领,似乎还不至于对施玉介老弟……”   诸葛兰秀眉双皱,接口说道:“熊老人家难道忘记‘白发金刚’伏五娘也已出谷了吗?那老妖婆着实厉害,她母子合力之下怎不使孤掌难鸣的施玉介,遭遇难危困厄?”   熊华龙灵机忽动,微笑说道:“朱老弟说得有理,施玉介既来帮你,便由你去帮他,我和方兄则先去‘双剑峰’侧等你们,免得耽误事机,使那‘瞽目金刚’阎亮,送掉一条老命!”   诸葛兰虽然绝顶聪明,也未想到熊华龙此举,是含有玉成自己与“玉金刚‘司马玠互相结识之意!   故而她毫不迟疑地点头答道:“好,我们就这样分配,熊老人家可知施玉介如今是在何处与伏少陵拼斗?免得我再加找寻,延误事机!”   熊华龙伸手指着左前方一座高峰,含笑说道:“详细地点,我不知情,但大概总在那座高峰峰腰的林木茂密,或怪石森列之处?”   诸葛兰向方古骧、熊华龙略一挥手,扬眉叫道:“方老人家,熊老人家,你们先去‘双剑峰’吧,我们少时再见!”   说完,身形电闪,便即遵照熊华龙的指点,向右前方的高峰驰去。   方古骧与熊华龙也不再停留,赶往“双剑峰”,探察申屠豹、孙一尘所害之人,是否意料中的“瞽目金刚”阎亮?   *  *  *  *  *   司马玠编造了一套话儿,半真半假地,向伏少陵告密,并索取“乌风草”和“火云石”为酬,因谎话极圆,竟使伏少陵深为相信,一口允诺!   两人同奔“庐山”,有意无意地,又在脚程上较上了劲!   伏少陵被诱出“金谷园”时,猛追司马玠,竟未追及!   如今既然长途同行,伏少陵自不甘心弱于这姓名不见经传的“施玉介”,遂足下渐渐加速终于展尽脚程!   他要试试对方,究竟能有多快?并能有多久耐力?   司马玠看出伏少陵心意,微微一笑,既不争先,也不落后,无论伏少陵跑得怎样风驰电掣,并尽寻些悬崖峭壁等不易着足之处行走,他始终亦步亦趋,与对方保持个并肩齐进。   伏少陵展尽所能,未曾把司马玠抛下半步,不禁向他看了两眼,扬眉叫道:“施朋友,据我判断,你的施玉介三字,决非真实姓名!”   司马蚧自然不肯直言,含笑问道:“伏朋友何出此言?我要用假姓名骗你则甚?”   伏少陵道:“以施朋友这身功力,在当世武林中,必获盛誉!为何……”   司马玠不等伏少陵话完,便自接口笑道:“伏朋友认为我武功好吗?”   伏少陵扬眉说道:“管中窥豹,虽然只见一斑,但我仅从施朋友这身超卓轻功之上,便可旁推类及……”   司马玠连连摇手,微笑说道:“伏朋友完全错了!”   伏少陵闻言一怔,诧声问道:“我错在何处?”   司马玠笑道:“武功之道无他,只在‘勤修苦练’四字,在下自幼便居于‘昆仑’绝顶,每日挑水砍柴,上下千仞,十余年来,自然磨练出一身尚称不弱的轻身功力!至于其他方面,却比伏朋友差得远了!”   伏少陵向他看了两眼,双眉略挑,正待说话,司马玠又自笑道:“我到忘了,我还有一桩本领,倒也自视颇高……”   伏少陵急急问道:“什么本领?”   司马玠故作神秘地,摇头笑道:“伏朋友别急,等到了‘庐山阴阳谷’左近,我便施展我那桩拿手本领,向你请教!”   伏少陵生平自视颇高,目空四海,早就想和司马玠放手一搏!遂听得有点心痒难搔地道:“为什么要等到‘庐山阴阳谷’附近?我们如今难道不能先切磋切磋?”   司马玠笑道:“不行,因为越是在伏朋友对于当地地形,极力熟悉之处施行,才越能显出我这桩本领的威力!”   伏少陵无可奈何,只得苦笑说道:“好,施朋友请别忘了,在未进‘庐山阴阳谷’前我一定要请教请教,你这桩拿手本领!”   风驰电掣,一路奔行。伏少陵手指前方接口叫道:“施朋友看见没有,前面已是‘庐山’,你……”   司马玠道:“伏朋友有甚话儿,怎不直说下去?”   伏少陵双目之中,精芒微闪淡笑说道:“我是说‘庐山’已到,施朋友的另一桩本领,可以施展出来,让我开开眼界了吧?”   司马玠摇头笑道:“伏朋友莫急,且等到了‘阴阳谷’左近,你最熟悉的地方再说!”   伏少陵似已等得不太耐烦,指着周围的远峰近壑,狂笑说道:“伏某生长‘庐山’几乎无处不熟,施朋友尽管明言,你是打算对我施展什么本领,与地形生熟,有什么关系?”   司马玠笑道:“伏朋友既对‘庐山’极熟,可知何处嵯峨石块最多?”   伏少陵果然并不假思索地,应声答道:“就在‘阴阳谷’外左侧一座小峰头半腰之处,便有一片‘石林’,其间各种大小石块,多得数不清呢!”   司马玠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赶紧前去‘阴阳谷’吧!”   伏少陵无可奈何,只得率同司马玠,赶向阴阳谷,心中仍疑怀难释地,边行边向司马玠问道:“施朋友,你另一拿手本领,究竟是软硬轻功,还是兵刃暗器,怎会又与石块有关的呢?”   司马玠微笑说道:“怎会无关?我是打算用那些石块,略加安排,布置成一座阵法!”   伏少陵诧道:“布阵则甚?”   司马蚧笑道:“伏朋友既然自称文才武略无所不通,我便想布起一座阵法,把你困住!”   伏少陵听了怪叫一声,皱眉问道:“施朋友你说什么?你只凭一些石块,略为布置便能把我困住?”   司马玠嗯了一声,点头答道:“不单只凭一些石块,并还选择伏朋友最熟悉的地头……”   伏少陵不等司马玠话完,便自冷笑说道:“施朋友,青天白日之下,你怎么大说梦话?”   司马玠失笑说道:“伏朋友不要以为我是痴人说梦,我愿意和你打赌儿!”   伏少陵道:“打什么赌?怎样赌法?”   司马玠从身边摸出一粒比龙眼略大的墨绿珠儿,递向伏少陵道:“伏朋友拿去看看,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珠儿?”   伏少陵接将过去,反复一看,神色略惊,把珠儿交还司马玠,失声说道:“这好像是世所罕赌,能避一切蛇虫,并能避火的武林奇宝‘天蜈珠’呢!”   司马玠也暗佩这位“风流金刚”确有见识,点头含笑说法道:“伏朋友真有见识,只要你能不被我所布石阵困住,便算我输了东道,把这颗天蜈珠送你!”   伏少陵目光一亮,扬眉问道:“有何限制?”   司马玠答道:“限制虽有,却极简单,一不许用掌力震倒石块,乱了阵法,二不许用轻身功力,于石上通行,伏朋友若能凭借胸中所学的阴阳妙理,五行八卦方位,绕出阵中门户,便是赢了东道!”   伏少陵道:“好,我接受这桩赌约,假若是我输了,我愿意……”   司马玠挥手截断了伏少陵的话头,含笑说道:“伏朋友,你先不必提出赌注来,倘若是你输了,我愿和你算个总帐,无须零碎给付!”   伏少陵不懂他的语中含意,诧然问道:“施朋友,你这‘结算总帐’之语,却是怎解?”   司马玠笑道:“我心中有桩打算,打算今后每遇见伏朋友一次,便和你比较一桩功夫,等把两人的胸中所学,一齐比完再复总结胜负!”   伏少陵颇感兴趣地,抚掌笑道:“妙极,妙极,施朋友的这桩打算,着实有趣得很……”   说至此处,目注司马玠道:“双方既已协议,今日我若得胜,也不要你的‘天蜈珠’,留待将来总算!”   司马玠摇头笑道:“我和你不同,你是当世武林中的‘十二金刚’之一,在‘庐山阴阳谷’内,有家有业,我则青衫一袭,四海飘流……”   伏少陵不等司马玠话完,摆手笑道:“施朋友不必太谦,伏少陵不是有目无珠之辈,你以为我会与寻常武林人物,订此长期赌约?”   说话之间,业已到了“阴阳谷”口。   伏少陵指着左侧一座小峰,向司马玠含笑说道:“石林就在峰腰,施朋友请去布置阵法,我就在此处等你招呼便了!”   司马玠点了点头,身形闪处,独自飞登峰腰。   过了一段时间,他在峰腰现身,对伏少陵招手叫道:“好了,伏朋友,你可以来此人阵,开始我们之间的第一桩较技!”   伏少陵应声登峰,向司马玠点头说道:“施朋友,你在星子县的城墙之上,对我所说的话儿,丝毫不错!”   这句话儿,到把司马蚧说得一怔,目注伏少陵,愕然问道:“伏朋友,你所指的,是哪句话儿?”   伏少陵道:“施朋友不是曾说‘粉黛金刚’诸葛兰,‘醉金刚’方古骧,‘风尘酒丐’熊华龙等三人,要来‘庐山阴阳谷’,寻我母亲相斗吗?”   司马玠目光一亮,扬眉说道:“伏朋友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但你似乎并未进入‘阴阳谷’,却是怎样证实?”   伏少陵笑道:“我因关怀颇甚,遂在谷口询问轮值之人,得知施朋友所言,大致不差,只有细节略异!”   司马蚧问道:“什么细节?”   伏少陵道:“那位粉黛金刚诸葛兰没来,却来了位‘盖金刚’,正由方古骧、熊华龙充任评判,与我母亲相互较功!”   司马玠自然知道所谓“朱楠”就是“诸葛兰”只不知道为何这位巾帼奇英,怎又获得一个“盖金刚”外号?   他因深悉“白发金刚”伏五娘功力既高,性情更暴,不禁颇为诸葛兰悬忧,眉梢微皱向伏少陵问道:“令堂与朱楠的较量情形如何?伏朋友可知道吗?”   伏少陵笑了一笑,应声答道:“早呢,现在还谈不到什么情形,因为他们要把各种功力,一一较量完毕以后,才总结胜负!”   司马玠听了伏少陵这样说法,心中方始略宽!   伏少陵笑道:“我们暂时不必谈论我母亲和朱楠相互较功之事,还是让我先试试施朋友所布阵法,究竟有多玄妙?”   司马玠把他引到一大片乱石堆前,微笑说道:“这就是我所布小小阵法,伏朋友不妨先在阵外,把门户看清楚,再行入阵如何?”   伏少陵委实觉得司马玠有点吹虚太过。   他索性就着司马玠之语,把眼前大堆怪石,仔细看了两遍,方自微吃一惊,点头说道:“难怪施朋友如此自恃,这座阵法,虽仅利用此间乱石,临时堆成,却委实不同凡响!”   司马玠哦了一声说道:“伏朋友看出我所布的是什么阵法了吗?”   伏少陵双眉略皱,摇头说道:“一时看不出来,我只觉得既有点像‘八阵图’,又有点像‘鬼谷迷神大阵’,但严格说来,仿佛比以上两者所蕴的变化还要复杂一点!”   司马玠暗吃一惊,心中忖道:伏少陵确实文通武达,相当厉害,居然把自己所布阵法的来历方面,一语道破,尚幸自己还在其中,加了颠倒阴阳,和五行迷踪手段,否则还真未必困得住他!   伏少陵话完之后,目注司马玠,扬眉叫道:“施朋友,你所布阵法虽高,我却仍愿试上一试!”   司马玠灵机一动,含笑说道:“伏朋友,我想和你临时再加桩协定好吗?”   伏少陵道:“什么协定?”   司马玠笑道:“请伏朋友人阵后准备穿行门户时,先行长啸一声,作为通知,我才好在阵外发动一切蕴藏变化,否则,可能困不住你这位高明透顶的‘风流金刚’?”   这几句话儿说得相当具有技巧,尤其是最后一语,更是有捧场、激将的双重意义!   伏少陵果然有点栩栩欲化地,得意扬眉说道:“好,我希望施朋友能尽量加强变化,好让我试试胸中的阴阳五行之举,究竟有无实用?”   语音方落,身形已飘,宛如一缕轻烟,射进司马玠所堆石阵之内。   司马玠双眉才展,伏少陵的一声长啸,已从阵中传出。   司马玠一面发动阵中各种变化,一面也发出一声长啸!   他是立意使这两声长啸,传人“阴阳谷”中,才好使“风尘酒丐”熊华龙,加以利用,于诸葛兰有所危厄之际,对伏五娘设法要挟!   故而,他移转两方主要巨石,使阵中门户,完全归于隐秘之后,立即赶往“阴阳谷”口!   司马玠是想乘着伏少陵被困阵中之际,多了解一些谷内较技情况!   但他尚未赶到“阴阳谷”口,却听得峰下有人走动,其中一人,并狞笑说道:“那厮虽是师傅平日惧怯的厉害仇人,但这次却定可仗着有大援之助把他置于死地的了!”   另外一人,也自狂笑连声,接口说道:“当然,瘦金刚孙一尘武功绝世,‘毒金刚’申屠豹毒技无双,何况那厮更有天生缺陷,是个瞎子,哪有不被师傅和两位前辈,诱到‘双剑峰’侧,埋骨幽谷之理?”   司马玠虽然尚不知两人之师,便是铁岭狼人万俟恶,和将要被害之人,便是“瞽目金刚”阎亮,但已听出这是一桩下流害人勾当,并牵涉有诸葛兰所亟欲追踪的申屠豹,孙一尘二人在内!   他注目看去,只见峰下闪出两名精壮汉子,向“双剑峰”   方面,匆匆驰去。   这时,司马玠不禁剑眉深锁!   因为,他既想主持阵法变化,困住“风流金刚”伏少陵,又想探听“阴阳谷”内的较技讯息,也想去往“双剑峰”侧仗义救人!   他这“玉金刚”本领通天,但也无法分身,把一人当作三人来用!   就在司马玠满腹愁思,走近“阴阳谷”口之际,已从谷内传声洞穴之中,听得“白发金刚”伏五娘高呼送客!   “送客”二字入耳,司马玠心内一亮,知道诸葛兰与伏五娘之间这段过节,已告揭过!   于是他灵机一动,以“红叶留书”,嵌在谷口山壁的极易触目之处,要诸葛兰等,赶去“双剑峰”侧救人,自己则回转峰腰,主持阵法变化,免得伏少陵提前冲出,又生枝节!   谁知等他回到峰腰之后,却见满地乱石,阵法已破,“风流金刚”伏少陵业告失去踪迹!   司马玠见状之下,不由发怔!   因为,他看出伏少陵风流贪欢以外,确实艺业甚高,腹笥极博!   自己所擅阵法,虽然妙化无方,但系临时用乱石布置,有许多神奇之处,无法发挥,并不一定准能把伏少陵困住!   不过,此阵门户,相当繁复,伏少陵弄清颠倒阴阳,和迷踪五行,脱身出困之际,至少也要半日时光才够。   如今,阵法已破,人踪杳然,怎不使司马玠惊疑万分?   尤其是伏少陵若是通晓门户变化,安然出阵,又怎会弄得这满地乱石?   自己事前曾与他约法两章,一不许用掌力震倒石块,二不许用轻功于石顶通行,必须以胸中所学的阴阳妙理,辨出门户才算获胜!   伏少陵人虽不正,但心高气傲,相当爱惜羽毛,他何至于自食其言,不畏贻笑地,无赖至此?   何况即令他被困无奈,并知自己离去,想乘机出阵,也会从石顶通行,不应似乎怒发如狂般,把石阵一齐震倒!   想至此处,司马玠灵机一动,恍然顿悟!   他猜出定是伏少陵适才所发啸声,把他母亲伏五娘引来!   一来那位白发金刚干素性如烈火!   二来伏五娘又不知自己与伏少陵所作约定,到此之后,见爱子被困阵中,势必勃然震怒,双掌连挥,把石阵完全击破!   刚刚想通究竟,突然听得有人极为轻灵地,纵落身后!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司马玠由对方身法轻灵的程度之上,觉出来人功力奇高,属于当世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他因刚刚想到“白发金刚”伏五娘身上,遂自然而然地,联想起身后来人,定必就是这位一跺脚能使江湖乱颤的白发金刚女魔头!   司马玠也闻人言,“白发金刚”是“十二金刚”中的强手!   凡属身怀绝学之辈,除去爱情、恩义等特殊原因以外,谁无傲骨?谁肯服人?   司马玠也久想找个机会,和“白发金刚”伏五娘,斗上一斗!   如今,既然认定身后来人,便是“白发金刚”,司马玠立时聚起自己最得意的“天罡掌力”,一式“覆雨翻云”,反掌拍出,口中并狂笑说道:“尊驾来得正好,请接我一掌!”   他一面发掌,一面回身,但目光才注之下,不禁心魂俱颤!   原来身后来人,不是貌若夜叉的“白发金刚”伏五娘,而是倾城绝代的“粉黛金刚”诸葛兰!   哪个英雄不爱花?哪个男儿不想家?司马玠对诸葛兰一见倾心,对她真有点魂牵梦萦!   好不容易,才得见面,自己却对这位心头爱宠,梦里情人,下了绝情毒手!   因为司马玠久知“白发金刚”厉害,企图先挫敌威,遂在这式覆雨翻云之上,不单用的是得意绝学“天罡掌”,并足凝聚了十成功力!   诸葛兰原是深恐司马玠所扮施玉介,独对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太以吃亏,一团好心地??来相助!   谁知自己刚刚落足,司马玠所扮施玉介,竞口称:“尊驾来得正好,请接我一掌!”   并招随声发,极为凌厉地,拍向自己!   诸葛兰莫明其妙,不禁火起,冷笑一声,秀眉双剔说道:“接你一掌,又待怎样?你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她也招随声发,一式“烘云托月”,双掌齐出,迎向司马玠的来势!   但诸葛兰是出于意外,仓卒间,不易凝聚全力,只用了九成左右功劲!   双掌互接之下,情况如何?   司马玠心头雪亮,知道诸葛兰的一双玉腕,多半要被自己生生撞折!   心念动处,双掌已告互接!   司马玠有无方法,保全诸葛兰,不使自己的心头爱宠梦里情人,蒙受伤损?   有!   不单有方法,而且这方法,并极简单,只消他临时散去所聚功力!   但对掌散功,不比悬崖勒马!   悬崖勒马之举,只要能勒住马头,便告安然!对掌散功之举,则纵能散去功力,仍有极大危险!   因为一方,受到极重内伤,甚至于丧失性命!   司马玠不是不懂得厉害,他仍然一咬钢牙,在与诸葛兰双掌相交之前,尽散了所凝功力!   这种举指,一半出于他贸然出手的愧咎襟怀,另一半则出于他对诸葛兰的深切爱意!   凡属坠入爱河之人,总把对方一切,看得比自己重要!   司马玠遂宁可使自己受伤,甚或丧命,也不愿使诸葛兰变成位折腕美人,令自己终生抱憾!   他的想法如此,诸葛兰却完全不同!   诸葛兰极为单纯,脑中一片空白,她只是发现司马玠所扮施玉介,对她发掌袭击,自然而然地,凝功接架而已!   她因对方那招“覆雨翻云”,罡风飒飒,来势太强,生恐自己所仓卒凝聚的真力,接架不住,竟紧咬银牙,拼竭所能,于双掌互接之下,又加了半成功劲!   这一来,司马玠可吃了大苦!   双方手掌一接,司马玠因功力已散,被震得脏腑翻腾,勉强想提起一口真气,护住胸头方寸!   谁知这口真气,尚未提起,诸葛兰最后所加的半成功力,又已袭来!   司马玠全失抗拒之下,这半成功劲威力,何啻千钧?司马玠真气一散,嗓眼一甜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口鲜血,恰好把有点发呆的诸葛兰,喷了一头一脸!   随着口喷鲜血之举,司马玠也告神智全昏,颓然倒地!   诸葛兰委实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面拭去脸上血渍,一面向司马玠所扮施玉介叫道:“施玉介,你怎么这不讲理?又复这样不济?”   可怜司马玠此时已三魂渺渺,七魄茫茫,命若悬丝,哪里还能回答诸葛兰的问话?   诸葛兰见他未曾答话,不禁秀眉微挑,伸手把仆倒在地的司马玠的身躯翻转。   这一翻转身躯,诸葛兰才大吃一惊!因为司马玠人已昏迷,口中鲜血,却仍不住外涌,分明业已脏腑重伤,性命危险!   诸葛兰此来,本是为了帮助司马玠,谁知却把他打成这般模样,心中自然过意不去。   虽然,她不懂司马玠所扮施玉介,为何要袭击自己?   为何如此不济?   但目前已顾不得再考虑这种疑问,唯一的目前急事,就是救人!   诸葛兰是大内行,她看出施玉介,委实受伤太重,决非寻常药物,可以保命!   故而,她毫不考虑地从怀中取出一粒朱红丹丸。   丹丸之中,是诸葛兰恩师特赠的一粒罕世圣药,“九转续命丹”,赠丹时,并曾一再谆谆嘱咐,此丹太以珍贵,只可作身受重伤,保命之用,不能随便用去!   如今,诸葛兰知道施玉介的伤势太重,遂捏碎蜡丸,把那粒“九转续命丹”,纳入司马玠的腹内,并寻来一些泉水,灌进他的口中!   灌水之际,免不了有些水儿,流在司马玠的面颊之上。   加上他满脸血渍,自然一片模糊,极为难看!   诸葛兰愧疚之余,遂取出自己所用丝巾,欲替司马玠把脸上血污拭净!   谁知不拭还好,这一拭之下,竟把诸葛兰拭了个目瞪口呆!   原来水加上鲜血,正把好司马玠的脸上易容药物,完全拭掉!   猥琐貌相,荡然无存,那副俊逸潇洒的英挺风神,却使诸葛兰为之眼前一亮!   诸葛兰“呀”了一声,暗自忖道:“怪不得自己早就暗觉这施玉介分明骨秀神清,英挺绝伦,偏偏面貌十分猥琐,似乎太不配称?原来他果然曾加易容,本来面目,却是如此俊美?”   爱美恶丑,人之常情,诸葛兰发现司马玠俊美无伦的本来面目以后,遂不自觉地。连看几眼。   越看越俊,越俊越看,终于把这位“粉黛金刚”诸葛兰,看得莫明其妙地,玉颊发烧,芳心微跳起来。   就在诸葛兰脸热心跳之际,“九转续命丹”的药力,业已散开。   枉死城中续侠命,鬼门关上绾英魂,司马玠呻吟一声,渐渐恢复知觉!   听了他这声呻吟,诸葛兰全身一松,紧压在心头的一方巨石,才告落地。   司马玠眼皮微动,缓睁双目。   他身躯被诸葛兰翻转以后,是仰卧地上,这一睁双目之下,首先入眼的,自然是诸葛兰的脸庞!   诸葛兰天姿国色,纵作男装,亦复秀逸绝世!   平时,她这张俏丽秀逸脸庞,若是看在司马玠的眼中,定使司马玠爱意平添,心神微醉!   但如今却情况不同,入目之下,竟把司马玠吓了一跳,如赌鬼魅!   原来诸葛兰只顾替司马玠擦拭脸上血污,竟忘了也擦擦脸儿。   她脸上,适才被司马玠喷了一口鲜血,自然狰狞若鬼,哪里还谈得上秀逸俏丽?   诸葛兰发现司马玠见了自己的惊讶之状,先是一愕,旋即恍然笑道:“施兄,我有事儿问你,你服我灵药之后,是否好些?能说话吗?”   司马玠一察自己的脏腑伤势,知道复原虽尚有待,性命却已无碍,遂低声说道:“朱兄有话,尽管请讲!”   诸葛兰又喂了他两粒益元丹药,皱眉问道:“施兄,小弟此来,是恐你面对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孤掌难鸣,太以吃紧,才请方古骧、熊华龙两位老人家先去‘双剑峰’,我则来此相助,施兄为何突以杀手相袭?”   司马玠俊脸一红,苦笑答道:“我哪里想得到朱兄会来?   只因听出身后来人,功力极高,以为是‘白发金刚’伏五娘,遂想和她拼上一掌!“   诸葛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桩误会,你把我当成了伏老婆子!”   司马玠苦笑说道:“这件事儿,委实咎在我太以粗心,尚请朱兄多加谅解,多加担待!”   他性命呼吸地,吃了这场大亏,还要认错,还要请人谅解,请人担待,不禁反而把诸葛兰窘得玉颊通红,作声不得!   司马玠见了诸葛兰的欲语又止神情,语音低弱地,含笑叫道:“朱兄,你……你……你……好像还有什么话儿想说,而又不便出口?”   诸葛兰见他问起,点头说道:“施兄,据我判断,你的一身功力,至少也将与我在仲伯之间,适才怎……怎会只互接一掌,便……便伤得这等严重?”   司马玠苦笑一声,未曾答话。   诸葛兰疑怀难释,不肯放松地,又自问道:“施兄,你怎不答话,莫非有……有什难言之隐?”   司马玠无可奈何,只好把语音放得极为柔和地,缓缓说道:“这是我自讨苦吃,我……我临时散去了所聚功力!”   诸葛兰吃惊叫道:“对掌散功,武林大忌,你怎么如此……”   诸葛兰一句“你怎么如此笨法”的“笨法”二字,尚未脱口,蓦然悟出对方此举之中,蕴藏着为了关怀自己,不惜自我牺牲的极高极厚情意!   她有所悟,自然感动已极,目注司马玠,含泪叫道:“施兄你……你太笨了,你‘对掌散功’则甚?因为你纵然将我震伤,也不至于伤得像你如今这等重法!”   仍然是怪他太笨,但这个“笨”字之中,却含有甚多其他意味!   司马玠是何等聪明人物?他自然能从诸葛兰的含泪目光之中,体会得出这种特殊意味!   好了,他有收获了,他觉得为了这点收获,慢说身负重伤,就是付出整条性命,作为代价,也算值得!   诸葛兰见他眉梢中虽仍含蕴着痛苦之色,嘴角上却已浮起傻笑,不禁叹息说道:“施兄,你脏腑重伤,适才险已魂游墟墓,怎……怎么还……还笑得出口?”   司马玠低声说道:“小弟自从在姜夫人的‘封炉赠宝大会’之上,得睹光霁,便对朱兄风采,极为仰慕,适才鲁莽出手,正恐得罪朱兄,朱兄居然海量相宽,叫我怎不高兴呢?”   诸葛兰觉得此人竟完全以自己之喜为喜,自己之忧为忧,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施兄情盛真挚,人又风趣,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司马玠闻言大喜,竟猛然从地上坐起,向诸葛兰扬眉叫道:“朱兄此话当真,像你这等灵心秀质的天上神仙,竟肯结交我这猥琐不堪的凡夫俗子吗?”   提起“猥琐”二字,诸葛兰略感不悦,指着司马玠的那张俊脸,目闪神光说道:“施兄,真人业已露相,你怎么还想掩饰,我方才替你擦拭脸上鲜血之际,竟将易容药物,一拼拭去,像你这等英挺俊朗的绝世风神,若再自称‘猥琐’,也太过欺人了吧?”   司马玠这才知道自己已露本相,不禁耳根一热,把张俊脸,胀得通红!   诸葛兰见状,以为是自己把话儿说得太重,遂想向司马玠安慰两句,含笑说道:“施兄……”   两字才出,司马玠竟摇头说道:“我不姓施!”   他如此说话之意,有两种原因:第一、自己的本来面目,既已露出,再用假姓名,也觉无味。   第二、诸葛兰已允订交,若不开诚布公,似也显得自己不够真挚!   司马玠立意虽好,但他哪里知道就这“我不姓施”四字,便又情海生波,引起了无穷烦恼!   诸葛兰一怔,目注司马玠道:“你不姓施?你不是叫做施玉介吗?”   司马玠笑道:“我并非叫做施玉介,正与你并非叫做朱楠,是同样道理!”   诸葛兰秀眉双挑,目注司马玠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叫朱楠?你知道我是谁吗?”   司马玠自认聪明绝顶,如今大概是以为心愿得遂,高兴得昏了头,竟未听出诸葛兰语气不对?不加深思,应声答道:“天上神仙,自有神仙韵致,我认为除了名满江湖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外,旁人不会再有如此风神根骨!”   话是两句好话,捧也捧得够味!   但因时机不对,这一记马屁,竟拍上马腿,发生了相反作用!   并不是诸葛兰不爱听司马玠对她姿容根骨的赞美之词。   因为适才她也曾赞美司马劲英挺俊朗,风神绝世,如今便不宜败露女孩儿家本相。   男人赞美女人,是天经地义,女人赞美男人,在当时的社会礼法之中,却太以罕见,诸葛兰刚刚作此忘加掩饰的由衷之语以后,便被司马玠揭破女儿本相,叫她怎不羞惭?并羞惭之极!   羞极之下,多半转怒,诸葛兰羞在心中,红在脸上,怒在眉尖,看了司马玠一眼,冷冷说道:“你够聪明,你猜对了,我正是诸葛兰,你又是什么东西?”   称呼方面,暨语气之上,最容易流露人的心情,诸葛兰先是亲亲热热的“施兄”,后是淡淡漠漠的“你”,如今竟索性变成了恼火森冷的“什么东西”四字!   可笑司马玠仍无警觉,含笑答道:“我这假名,属于东施效颦,朱楠就是诸葛兰,施玉介就是司马玠!”   刚才他的不投时机之语,业已在诸葛兰的情绪以上,点起了一把火儿。   如今这“司马玠”三字,却更如火上浇油!   诸葛兰本是坐在司马玠身旁,替他擦拭脸上血渍,并喂他服药,两人毫不避嫌的相依相偎。   等到司马玠揭破她本来面目,诸葛兰为了保持女孩儿家尊严,已把娇躯旁移,取了距离,不肯与司马玠坐得太过接近。   此时,司马玠一报姓名,诸葛兰更脸色铁青地霍然起立,向他抱拳叫道:“久仰,久仰,原来尊驾就是名震江湖的‘玉金刚’,又被称为‘十二金刚’之内的强中强手!”   司马玠这时才从意外惊喜的迷梦之中惊醒!   他不但听出诸葛兰语气不对,也看出这位“粉黛金刚”的神色有异!   司马玠既有惊觉,自然知道诸葛兰不悦情由,慌忙陪笑说道:“这都是武林中毫无见识之徒的信口胡言,我哪里能强得过诸葛姑娘……”   诸葛兰怒火已腾,哪里是片语可息?冷笑一声,接口说道:“口头谦逊,大可不必,我既然为‘十二金刚’之一,总得与你这位强中强手,见个真章!”   司马玠心神一震,骇然叫道:“诸葛姑娘,你说什么?方才你业已许我得附交末,如今怎……怎又要与我见……见甚真章?”   诸葛兰秀眉微挑,冷冷说道:“与施玉介订交可以,与名震乾坤的‘五金刚’司马玠订交,我却自惭形秽,有点不配!”   这个钉子,把司马玠碰得目瞪口呆,苦笑叫道:“诸葛姑娘……”   诸葛兰不容许他有所解释地,一摆玉手,剔眉接口说道:“你放心,诸葛兰不斗平阳虎,专斗大海蛟,我决不会乘着你刚受重伤之下,对你有所欺负……”   语音至此略顿,向司马玠看了一眼,又复说道:“方才,我喂你服了一粒我恩师所赠圣药‘九转续命丸’,故而你不仅性命无碍,连功力也决不会因此有所损耗,在你伤愈复原之日,就是‘粉黛金刚’与‘玉金刚’互见真章之时,我要见识你是怎样一位‘强中强手’?”   话完,不再理睬司马玠,顿足飘身,纵下小峰而去。   但诸葛兰虽然负气而去,却在驰出一段路儿之后,便即止步。   她止步之故,是觉得自己尽管日后可与司马玠互见真章,但如今这样离去,总有点不大妥当!   因为:一来不论自己是否承情?司马玠此次赶到庐山,其用意总是帮助自己!   二来,他此次受伤,原因在于“对掌散功”,又是对自己的极度关切表现。   三来,自己虽喂他吃了“九转续命丹”,但药力要到何时才能充分发挥?伤势要到何时才能痊愈?却是未可预料!   假如在司马玠药力未发。伤势未愈之际,又与伏少陵、伏五娘,或其他凶邪相遇,多半将惨遭劫数,岂非成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再想起自己与司马玠之间,毫无仇怨,只不过由于一般武林人物,都夸赞他是“十二金刚”中的“强中强手”,有些不服,想和他一较上下而已。   以司马玠本人而言,则分明是位英挺绝世,武学超群的少年侠士……   诸葛兰想到此处,把道理完全想通。   她认为自己日后尽可与司马玠争胜逞强,斗个天翻地覆,如今却决不应在危急之中,弃他而去。   主意一定,诸葛兰不单止步,并即回身。   她回身之举,自然是后悔适才的孟浪离去,愿意重回司马玠身边,对他照顾。   人的心理,异常微妙!   女孩子的心理,更是微妙得不可思议!   诸葛兰的这种心中后悔,并以行动表示的认罪举止,是在她单独思忖,无人同处时,才会流露。   假如有第三人在侧,她为了面子关系,为了保持女孩儿家的高傲自尊,宁可错误到底,也将绝不回头!   司马玠对于诸葛兰,早已爱得心痴神醉,魂梦相思,若见她回头,自必喜心翻倒,赔尽小心,这“玉金刚”与“粉黛金刚”,岂不即将水到渠成,有结为羡煞旁人的武林剑侣之望?   但,情天易生变,好事偏多磨!   当诸葛兰带着一份羞,二分愧,三分自己也莫明其妙的“怦怦”心跳,回到峰腰乱石前时……   “羞”消失了,“愧”没有了,“怦怦心跳”却越发加强,终于变成了满腹惊奇诧异!   因为乱石依然,“金刚”不在,司马玠竟失去踪迹!   诸葛兰适才曾为司马玠细察脉象,知道他脏腑间伤势极重,几将生命不保!   纵令师傅“九转续命丹”的效验如神,司马玠最少也将调养上三五日后,才有复原之望!   如今重伤未痊,真气难聚,内力难提,身法难于利落之际,对这高山峰,怎样自行上下?   既然无法上下,司马玠的失踪之事,多半是被别人掳去。   判断虽然如此,诸葛兰却不肯罢休!   所谓不肯罢休,便是她要追寻司马玠的踪迹。   目前,追踪之策,只有两策,一策是“叫”,一策是“找”。   叫……叫不应,任凭诸葛兰喊破喉咙,依然是空山寂寂!   找……找不到,任凭诸葛兰把这座山峰上下,完全找遍,依然是松石幽幽!   这位“粉黛金刚”,性格刚强无比,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肯干休,立意非把司马玠找到不可!   诸葛兰寻块干净大石,独坐沉思,吸了一口长气。   她这是先要静下心神,等天君安定,灵明活泼后,再复决定策略!   不管什么策略,原则却只是一个“找”字。   找,可分远近,近处业已寻遍,只有再向远处去找。   诸葛兰定下心神,细一寻思,觉得目前不能顾虑得太多太远,只能暂把“庐山”作为搜寻范围。   “庐山”虽也万壑千峰,但自己所知的著名凶邪巢穴,却只有二处。   一处是“白发金刚”伏五娘母子所居的“阴阳谷”。   另一处是“铁岭狼人”万俟恶,与“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等,临时盘据的“双剑峰”。   在这两处中,加以选择,诸葛兰非常容易的便选中了“双剑峰”。   因为若是再去“阴阳谷”,只有找寻司马玠的唯一作用。   若是前去“双剑峰”,则至少作用有三:一是找寻司马玠……   二是策应方古骧、熊华龙……   三是处置申屠豹、孙一尘,申张武林正义,为姜夫人冤枉断臂之事,惩凶雪恨……   何况即令找不着司马玠,也可告以详情,和方古骧、熊华龙互相研究。   诸葛兰念头打定,从石上站起身形,扑奔“双剑峰”而去。   ************************************   “双剑峰”侧幽谷以内的武林仇斗,却演变得十分惨烈!   果然,诸葛兰初遇“瞽目金刚”阎亮之际,从那只烤狼身上,所作推测,竟极为准确,丝毫不错!   阎亮果是寻仇,而他所寻仇人,也果是诸葛兰所料的“铁岭狼人”万俟恶!   论起关系,“铁岭狼人”万俟恶,还是“瞽目金刚”阎亮的师弟。   只因阎亮获得一册武林秘籍,万俟恶不知师兄于参悟后本欲相传,竟起了攘夺之念!?   他只知功力不如阎亮,遂起暗算之心,以石灰粉洒瞎阎亮双目!   阎亮痛极而遁,万俟恶细搜阎亮居处,遂把那册武林秘籍搜去。   谁知那秘籍竟分上下两册,万俟恶所夺,只是上册,下册却在阎亮身边。   阎亮盲目以后,越发专心,练成绝技,博得“瞽目金刚”   美号。   当然,他忘不了瞽目之仇,时时留心着“铁岭狼人”万俟恶的踪迹!   万俟恶因仅得秘籍之半,又是上册,武功无法大成,也在处心积虑地,想再从阎亮手中,夺得秘籍下册。   这次,阎亮获得讯息,万俟恶暂居“庐山双剑峰”侧的幽谷之中。   他既闻此讯,自然心急寻仇。   但这桩讯息,却是“铁岭狼人”万俟恶故意派人泄漏给阎亮知晓!   泄讯之举,志在诱敌,想把阎亮诱入谷中,*取下册秘籍,再加杀戮,以绝后患!   并不是铁岭狼人自觉武功精进,敢与阎亮一拼,而是有所仗恃!   所谓“仗恃”,自然是如今与万俟恶沆瀣一气的申屠豹、孙一尘。   万俟恶认为阎亮功力再高,总是一个瞎子,只要有“毒金刚”申屠豹一人,便足致其死命!   不过杀人还在其次,首重夺取秘籍,万俟恶遂请申屠豹控制毒量,只可使阎亮受制,而不可使其立即死亡。   阎亮自与方古骧诸葛兰别后,便往“双剑峰”行去。   他对“庐山”地势,熟悉已极,故虽双目均盲,仍毫不为峰峦涧壑所苦!   到了“双剑峰”侧的幽谷口外,阎亮止住脚步,朗声问道:“谷内有人在吗?”   这句话儿,阎亮是明知故问。   因为在他刚到幽谷口外之际,已凭双耳特聪,听出有两人站在谷外,见了自己一到,脚下曾悄悄后退,并低声互作密语。   阎亮佯为不觉,面向无人之处问话,实则已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人身上。   他认为“铁岭狼人”万俟恶暂时在此盘据,,则谷外桩卡,多半便是万俟恶的门人弟子!   阎亮眼瞎心灵,猜得一点不错。   谷外的两条大汉,正是“铁岭狼人”万俟恶门下四狼之二的“白眼狼”刘惕,“青面狼”王杰。   刘惕知这位“瞽目金刚”,盛名之下,必极厉害,见他现身,立即一拉王杰,飘退数步。   王杰却有点不服,压低语音说道:“这厮功力再高,也只是个瞎子,我们何必怕他?师兄,你往那边,我在这边,给他来个见机行事,分头合击!”   他们因功力不够,无法施展“蚁语传音”,只是附耳密语。   这种附耳密语,常人虽不可闻,但却被具有特聪耳力的“瞽目金刚”阎亮,听了个清清楚楚。   阎亮话完,刘惕业已绕往另外一面,却由胆量较大的“青面狼”王杰,应声答道:“谷中有人,但不知尊驾是谁?又复要找哪一个呢?”   阎亮怪笑说道:“你还不配问我身份,我要找的是‘铁岭狼人’万俟恶……”   话方至此,阎亮业已听得身后刘惕的拔剑之声,而面前所立的王杰,也似有了动作!   他双眉挑处,语音微顿,右手马竿一扬,刺向“青面狼”   王杰,左手则以“弹指神通”隔空点穴,向背后反弹手出一指!   王杰只见阎亮手儿一动,尚未看清他是要动手则甚之际,已被马竿梢头,点中肋下!   刘惕因在背后,更连任何动作,均未看见,便被阎亮反手弹指,制了穴道!   阎亮一举制住二人,便向面前地上所躺的“青面狼”王杰问道:“你们是谁?是不是‘铁岭狼人’万俟恶的弟子?”   王杰不敢不答,点头说道:“正是,我叫‘青面狼’王杰,在你背后的,是我二师兄‘白眼狼’刘惕!”   阎亮继续问道:“你师傅‘铁岭狼人’万俟恶呢?是否现在谷内?”   王杰因万俟恶正与申屠豹、孙一尘在谷内饮酒,命自己和刘惕在谷口守卫,若见“瞽目金刚”阎亮到来,便即通报!   如今,自己于未及通报之下,便被阎亮制住,究竟应该答以实话?抑或以谎言搪塞一阵?   他因有此考虑,以致答话略迟。   阎亮冷笑一声,马竿再扬,竟点了这“青面狼”王杰的胸前死穴!   王杰惨呼一声,五官一挤,立告毙死!   阎亮转过身来,冷然喝道:“刘惕……”   刘惕早已吓得心胆俱裂,不等阎亮发问,便自颤声说道:“老人家,你……你不必动怒,我……我照实说……我……   我……我师傅正在谷内饮酒!“   阎亮心思极细,闻言之下,立即问道:“万俟恶在饮酒?   他……他是与谁对饮?“   刘惕方想照实直言,灵机一动之下,改口说道:“没有与谁对饮,我师傅是独自饮酒!”   阎亮冷笑一声,手中马竿又动,点向刘惕胸前!   刘惕以为他又要处死自己,吓得大叫说道:“老人家别……别,我说实话,我师傅是和……”   阎亮也是艺高人胆大,刘惕已将吐实,他却不愿再问,马竿落处,点开对方被制穴道,冷笑说道:“你不必说实话了,任凭你师傅有甚朋友为助,我也不怕!”   说至此处,用马竿梢头,在刘惕身上,挑了一挑,沉声喝道:“起来,别再脓包,替我带路!”   刘惕见对方不再追问,自然也乐得不说,遂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来。   阎亮用马竿顶住他后心“死穴”,厉声喝道:“走,带我进谷,去找你师傅,千万莫耍花样,否则我只要手中略一用劲,你便将惨被贯胸而死!”   刘惕起初还存侥幸逃脱之想,如今却知无法行险,应声答道:“老人家放心,我……我会耍甚花样……”   其实阎亮若就此*问,刘惕于心胆皆裂之下,必会尽吐实情!   而阎亮若知有“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与”铁岭狼人“万俟恶互相勾结,必会特别小心,不致有丝毫疏虞大意!   进谷两经转折,谷势渐开。   这时“铁岭狼人”万俟恶正与申屠豹、孙一尘坐在一座洞府以外的平石之上,谈笑饮酒。   他两位弟子,“铁爪狼”范吾,“秃尾狼”阙德,则随侍在旁,为万俟恶、申屠豹、孙一尘等添菜添酒。   刘惕引着阎亮,刚从谷径转折处出现,万俟恶便悚然一惊,悄声叫道:“申屠兄和孙兄注意,阎亮来了!”   孙一尘冷笑说道:“万俟兄放心,有我们呢,区区一个瞎子,有何值得为他大惊小怪之处?”   双方距离尚远,但这两句并不太高的低声对话,业已听在阎亮耳内!   可惜他虽已听出与万俟恶一同饮酒之人,一个复姓申屠,一个姓孙,却仍未曾想到是与自己齐名,同列“十二金刚”的申屠豹和孙一尘身上!   他只是停住脚步,厉声叫道:“万俟恶,你大概想不到会在这‘庐山双剑峰’侧,遇见我吧?”   万俟恶一来成竹在胸,二来恃有申屠豹、孙一尘大援在侧,遂发出狼嗥似的笑声答道:“师兄……”   阎亮一声断喝,沉着脸儿说道:“你还有脸叫我‘师兄’?   我不接受你这种称呼!“   万俟恶因与阎亮相距离约一丈七八,故而不甚惧怕,怪笑说道:“何必呢?师兄,小弟这些年来,对师兄委实是朝思暮想,魂梦为萦……”   阎亮喝道:“你说你朝思暮想,魂梦为萦之语,可能是实情,但不是想我,只是想那下半册武林秘籍而已!”   万俟恶打了一个“哈哈”,用他那宛若狼嗥般的笑声,点头说道:“知我者,师兄也……”   这两句直承弑逆的狂妾,激怒了“臀目金刚”,阎亮早就料准了万俟恶所立方位,肩头一晃,电疾扑来!   万俟恶因知阎亮厉害,并对自己恨极,早就存有戒心,见他这一进扑,赶紧向左闪去。   他左面站的是“瘦金刚”孙一尘,万俟恶便托庇大援,闪向孙一尘的身后。   阎亮的双耳听觉,何等敏捷?他刚一纵身飞扑之际,便听出万俟恶已向左躲闪!   他佯作不觉,仍然扑向万俟恶适才所立空位!   但到了相当距离,去势忽顿,左手马竿点地,身形凌空右飞,右掌猛挥,一招“手挥五弦”,便对万俟恶当胸拍出!   方位、距离算得丝毫不错,但因孙一尘在万俟恶的身前,这一掌便变成对孙一尘当胸猛击!   万俟恶惧怕阎亮,不敢接招,孙一尘却没有这种顾忌,翻手硬接一掌!   双掌合处,砰然大震。   “瘦金刚”孙一尘纹风未动,傲立依然,“瞽目金刚”阎亮的身形,却被震得凌空退出数尺!   从这种迹象看来,似乎是阎亮的功力内劲,略逊于孙一尘?   其实不然!   阎亮是误把对手当作了“铁岭狼人”万俟恶,认为不堪一击,只用了九成劲力!   孙一尘则蕴势以待,全力施为,自然占了很大便宜。阎亮被对方一掌震退,方知不对,于脚尖点地后,怒发蓬飞,厉声问道:“尊驾是谁?竟敢为万俟恶,出头插横?”   孙一尘傲然不答,只报以一阵“嘿嘿”冷笑!   阎亮被他笑得心头火起,把两只白果眼,猛然一翻,扬眉说道:“尊驾不要以为有什么大了不起,你再接我瞎子一掌!”   语落,人腾,这次竟把马竿插入地上,双掌齐伸,向孙一尘虎扑而去。   两人相距不远。对于这种猝然猛扑,极难闪开。   何况,“瘦金刚”孙一尘适才占了便宜,正自耀武扬威之下,也不甘对阎亮闪避示弱!   于是,阎亮一扑,孙一尘一迎,两人便再度硬接一掌!   劲气四溢,尘土狂飞之下,有了和上次对掌的相反结果!   这次“瞽目金刚”阎亮屹立如山,“瘦金刚”孙一尘却被震得身形一晃,退后两步!   因为这次阎亮是誓雪前耻,全力施为,孙一尘却因适才之胜,有了骄敌之意!   孙一尘略受小挫之下,勃然震怒,立即怒啸一声,猱身进击,与阎亮拳脚齐飞,斗在一处!   这两位全是当代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功力火候,相去不远,自然斗得龙腾虎跃,好看煞人!   阎亮虽然双目齐盲,但这多年来,他已练就以耳代目的特殊听觉,如今遇上孙一尘这强对手,居然仍能守得严,攻得狠,使“手眼身法”方面,半丝不乱。   但他一面动手,一面仍不免暗自惊心!   因为除了当前强敌之外,“铁岭狼人”万俟恶,与他弟子尚伺在侧,不知会对自己施展什么恶毒下流手段。   假如自己在功力方面,稳居上风,则对于任何阴谋,均易于从容应付!   如今,强敌当前,心肠一向阴毒的“铁岭狼人”万俟恶,又潜伏在侧,岂非大大不妙?   阎亮略加分析,觉得周围情况,对自己太以不利,并可能是万俟恶故意所布陷阱!   他既有警觉,遂有意无意地,认准来路,把身形遂渐移向谷口!   孙一尘何等凶狡?立即看出阎亮心意,一剔双眉,狞笑说道:“申屠兄,该下手了,这老瞎子已有知难而退之意!”   “毒金刚”申屠豹此时右手已被炸断,只剩下一只左手,并早已准备好了毒粉备用。   孙一尘这一招呼,申屠豹左手扬处,一蓬黄色毒粉,便向阎亮当头撒去!   假如是飞刀飞镖,或钉箭等物,挟有破空之声,阎亮自可仗恃双耳特聪,闻声趋避!   这种毒粉,洒时毫无声息,阎亮既双目难赌,便告无法闪躲!   他听得孙一尘出声招呼同党下手、便知不妙,并苦于不知对方的下手方法,而无从凝功防范!   唯一的方法是“走”,自己孤掌难鸣,再不快走,一条老命,非在此断送不可!   阎亮念头一定,方待腾身,申屠豹所洒出的那蓬黄色毒粉,业已到了他的面前!   阎亮鼻中嗅得一丝奇腥,神智立昏,手下自慢!   孙一尘趁势进攻,略一伸手,便把阎亮轻轻易易地,点了穴道。   等到阎亮于昏昏沉沉中,渐复神智之后,只听得万俟恶等在身旁狂饮欢乐之声!   他试出穴道被制,全身乏力,遂长叹一声叫道:“万俟恶……”   万俟恶怪笑一声,得意叫道:“阎师兄……哦,我忘了你不愿意接受我这种称呼,我还是称你为‘阎大侠’吧!”   阎亮身落人手,只得任他调侃,钢牙一咬,厉声叫道:“万俟恶,你的帮手是谁?”   万俟恶笑道:“他们两位是与你齐名人物,一位是‘毒金刚’申屠豹,一位是‘瘦金刚,孙一尘!”   阎亮“哦”了一声,恍然说道:“与我动手的是孙一尘,向我洒毒的是申屠豹?”   万俟恶怪笑说道:“一点不错,阎师兄……阎大侠败在这两位手下,不冤枉吧?”   阎亮向万俟恶“呸”了一口,怒道:“败?谁说我败?双方若凭真实艺业……”   申屠豹“哼”了一声,目注“铁岭狼人”万俟恶,狞笑叫道:“万俟兄,这老瞎子于身落人手之下,还敢这等倔强,大概非好好吃点苦头……”   万俟恶故意装作尚有师兄弟之情,叹息一声,接口说道:“此人虽然与我们志趣不投,但毕竟总是我的师兄,只要他肯乖乖交出那件东西,申屠兄也就莫为已甚了吧!”   申屠豹懂得万俟恶是想先用诈术,遂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好,万俟兄,你先去问问他,看看这老瞎子,识不识得时务?”   万俟恶堆起满面阴笑,先向孙一尘、申屠豹二人,眨眨眼睛,然后把语音放得尽量和缓地,对阎亮柔声说道:“阎大侠……不,我还是称你‘阎师兄’吧!刚才申屠兄的话,你……你听见了吗?”   阎亮冷笑答道:“我虽瞎未聋,怎会听不见呢?”   万俟恶笑道:“师兄是明白人,既然知申屠兄的意图……”   阎亮不等万俟恶话完,便自冷笑说道:“你想我那下册武林秘籍,尚可说是所学未竟,希望再上一层楼,申屠豹老儿想要,却是何用?”   万俟恶因觉得鸟已人笼,鱼已入釜,无须作什么隐瞒,遂道:“申屠兄与孙兄,也想武功上期有大成……”   申屠豹眉头一皱,不悦说道:“万俟兄何必和他多说实话?   你只问他识不识抬举?肯不肯把那下册武林秘籍交出?否则,我没有多大耐心,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万俟恶闻言,刚对阎亮叫了一声“师兄”!阎亮竟颓然叹道:“罢了,罢了,常言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那秘籍在我胸前衣内,你自己取去就是!”   第六章 义斗双凶   万俟恶见阎亮叫他自取秘籍,心中大喜,立即向前俯身,欲为阎亮解开胸前衣服!   假如阎亮穴道未被孙一尘制住,万俟恶自然不敢这样大意!   如今阎亮穴道被制,万俟恶自然毫无顾忌地,凑近前去。   谁知阎亮性极刚烈,既已身落人手,早求速死,哪里肯委屈求全地,与对方作甚妥协?   万俟恶才一俯身,阎亮咳嗽一声,一口黏痰,迎面吐去。   万俟恶猝不及防,竟被吐了个满面开花!   虽然阎亮穴道被制,无法凝聚真力,这口浓痰并未使万俟恶受伤,但吐得他满脸、满眼,甚至于鼻孔、嘴角之间,都是黏答答,臭烘烘的,却也使这位“铁岭狼人”,觉得恶心已极!   万俟恶勃然暴怒,一脚踢去!   这一脚,踢在阎亮的腰眼之间,把位“瞽目金刚”,踢得“哼”了一声,在地上滚了几个翻转!   万俟恶怒犹未泄,赶上前去,恶狠狠地,一脚跺下!   这一跺,竟跺了个空!   跺空之故,不是万俟恶跺得不准,而是阎亮身躯忽转,闪开尺许!   万俟恶见阎亮是穴道被制之人,竟能闪身避势,不禁大吃一惊!   就在他这一惊之际,肋下突觉微麻,已被阎亮骈指吐劲,凌空点了穴道。   原来事有凑巧,万俟恶适才怒极之下的一脚猛踢,竟恰好把阎亮的被制穴道踢开!   阎亮心中狂喜,佯作负痛惨哼,接连几个翻滚!   万俟恶果然追来,便被阎亮将机就计地,反而制住!   这种变化,不但太以出人意料,也来得太以突然!   故而等到申屠豹、孙一尘见状惊讶得双双起立之际,万俟恶已反客为主地,人了阎亮掌握!   阎亮听得申屠豹、孙一尘的起立声息,立即一掌贴住万俟恶的后心,厉声喝道:“申屠老儿,孙老儿,你们不许妄动,只要敢向前半步,我便把万俟恶一掌震死!”   申屠豹大怒,方自厉啸一声,孙一尘却向他略施眼色,并作了一个手式。   阎亮似已料到孙一尘是要申屠豹再度施毒,双眉一挑,高声叫道:“申屠老儿,我如今已知你在我左前方一丈七八之处,孙一尘老儿,则在你右边,你二人不许移动半寸,否则我立刻叫这‘铁岭狼人’万俟恶,肝脑涂地……”   孙一尘苦笑叫道:“老瞎子,你要怎样?”   阎亮怪笑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两个老怪物也在此处,以一对三,自然吃亏,我要万俟恶送我出谷,我们改日再会!”   这时,申屠豹业已摸出一把毒粉,悄悄向前迈了一步!   阎亮叫道:“申屠老儿,你敢偷动,老瞎子双目虽盲,但两耳特聪,这十来丈周围之内的任何风吹叶落,均无法瞒得过我!”   申屠豹无可奈何,只得止步,但却把毒粉收起,换了两粒紫色弹丸在手。   因为毒粉无法及远,若是改用弹丸,却可打出三五丈去!   就在申屠豹改取弹丸之际,阎亮业已挟着万俟恶,缓缓走向谷口!   孙一尘瞥见申屠豹业已改取弹丸,遂立意为他掩护地,发出一阵震耳狂笑!   阎亮闻笑止步,厉声喝道:“孙老儿,你笑些什么?莫非竟不顾万俟恶的死活,还敢逞凶……”   孙一尘不等阎亮话完,又是一阵狂笑!   这第二度的笑声,与第一度不同,孙一尘竟把内家罡气,融会在笑声之中,真如天鼓雷鸣,震得四外山谷,均“嗡嗡”   作响!   申屠豹知道孙一尘此举,是扰乱阎亮的特殊听觉,好掩护自己出手!   他遂乘此机会,把掌中两粒紫色弹丸,向阎亮的头顶上空打去。   弹丸出手,虽有破空之声,但因孙一尘的笑声过于强烈,果被掩饰!   阎亮虽也觉出不妙,却毕竟吃了目盲难睹之亏,不知道对方究将怎样发难?   一怔之间,头顶上空已起了“波波”两响!   一片紫色烟雾,随着爆声,向阎亮兜头落下!   阎亮情知自己再度落人魔掌,必然难逃劫数,遂把心一横,厉声喝道:“你们既然如此腆颜无耻,倚众逞凶,我老瞎子拼着这条性命不要,先报却茹恨多年的盲目之仇再说!”   一面说话,一面骈伸二指,向“铁岭狼人”万俟恶的眼眶之中挖去!   万俟恶身被阎亮挟在肋下,穴道又已被制,哪里还有抗拒之力?   一双血淋淋的眼珠,被阎亮应手挖出,报复了昔年盲目之恨!   这时,紫色毒雾已到当头,阎亮神智一昏,再度晕倒仆地!   等他慢慢恢复知觉,知道自己业已被人紧紧绑在一具粗大石笋之上!   申屠豹、孙一尘坐在一旁,窃窃私语,另一旁则不时传来“铁岭狼人”万俟恶的呻吟声息!   阎亮钢牙一挫,厉声喝道:“申屠豹、孙一尘,你们也算是当代武林中的有数人物,应该懂得‘士可杀不可辱’之理,为何还不杀我?”   孙一尘狞笑说道:“老瞎子的火气真大,你莫非还有点不大服气吗?”   阎亮冷笑—声,傲然答道:“一来倚多为胜,二来欺我残废,洒毒逞凶,我当然败得不服!”   申屠豹阴恻恻地说道:“阎老瞎子,你不要老是怪我洒毒,要知道我已对你相当客气,否则,你早就化作一滩血水,哪里还有命在?”   阎亮哂然说道:“我不承情,你们也根本不会对我留情,无非是想*索我那册武林秘籍,才迟迟未下毒手!”   申屠豹笑道:“你明白就好,如今你已山穷水尽,还不把那册秘籍献出,就太不识相,自讨苦吃的了!”   阎亮摇头说道:“那册武林秘籍,不在我的身边。”   孙一尘一旁笑道:“我已搜过你的全身,确实未见有任何秘籍,你赶快说出,究竟藏在何处?”   阎亮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别再做白日梦了,老瞎子身落人手,杀剐任便,若想我说出藏宝之处,助长凶焰,济恶害世,却是绝无可能!”   申屠豹向孙一尘皱眉叫道:“孙兄,这老瞎子太不识抬举,不必再和他多费唇舌了,且让他尝点厉害,不怕他不乖乖服贴!”   说话之间,屈指一阵,弹出一线蓝光,向阎亮左臂肉厚之处,电疾射去!   这线蓝光,是根小针,长约两寸有余,三寸不到!   但在打中阎亮臂上之际,针身竟会冒起蓝色火焰,把阎亮的皮肉,烧得“滋滋”作响!   阎亮全身一颤,但脸上却无怯色,反而浮起了傲然冷笑!   申屠豹怒道:“好,看你能强到何时?我这‘焰毒搜魂针’,共有百零八枚,且让你这老瞎子尝够滋味也好!”   一面发话,一面又发出六七线蓝光,向阎亮凌空飞袭!   转眼间,阎亮身上,已起了七处蓝色火头,被烧得皮开肉绽,但这位“瞽目金刚”,却真是铁铮铮的汉子,依然紧咬牙关,连“哼”都不肯“哼”上一声!   躺在一旁呻吟将息的“铁岭狼人”万俟恶,突然坐起身形,向申屠豹咬牙叫道:“申屠兄,请收回你的‘毒焰搜魂针’,我们用别的方法治他!”   申屠豹微一招手,收回飞针,目注脸上现出两个血窟窿,形容如鬼的“铁岭狼人”万俟恶,狞笑问道:“万俟兄有何妙策?想不到这阎老瞎子,还具有一把硬骨头呢!”   万俟恶因双眼被挖,业已恨毒阎亮,咬牙说道:“有几样被武林人物公议禁绝的手段……”   话方至此,申屠豹业已摇着他那只独臂,冷笑连声,接口叫道:“万俟兄,你挑恶毒的说,在我们看来,什么‘武林公议’?还不是等于‘放屁!’?”   万俟恶声若狼嗥,缓缓说道:“我们先用‘错骨分筋手’,再用‘蜂螯全身,蛇钻七窍’,最后再点他五阴绝脉,这老瞎子便是个铜浇罗汉,铁铸金刚,也将禁受不起的了!”   这番话儿,听得申屠豹与孙一尘,一个连连摇头,一个不断鼓掌!   但阎亮心中,却起了一片恐惧!   因为他知道万俟恶所说的三种手段,都是惨绝狠毒的无上酷刑,自己虽已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却不知是否仍能咬牙挺受,不为淫威所屈!   阎亮暗叹一声,拿定主意,自己身可以殁,名不可损,倘若再无转机,便在万俟恶等施展酷刑之前,先把这条命儿,自行交代,也绝不低头受屈!   这时,申屠豹首先目闪凶芒,向孙一尘狞笑叫道:“孙兄,若不是万俟兄提起,我倒忘了对这老瞎子,施展‘错骨分筋手法’了……”   一面说话,一面站近身形,欲往阎亮身前走去。   万俟恶伸手一拦,咬牙叫道:“孙兄,你不必劳动,让我来下手!”   孙一尘向万俟恶看了一眼,诧然问道:“万俟兄,你……   重伤……之下,何……何必……“   万俟恶钢牙一挫,厉声说道:“我虽被万恶老狗,抉去双目,但对他施展‘错骨分筋手法’之举,总还可以办到,若不由我亲手给他吃足苦头,怎消我心头之恨?”   话方至此,突又听得谷口起了争吵之声!   孙一尘一怔,先扬手把绑在右笋上的“盲目金刚”阎亮,点了哑穴。   然后,命万俟恶的弟子,将石笋加以掩蔽。   这时,“白眼狼”刘惕从谷口匆匆跑来禀道:“启禀申屠师伯,孙师伯,谷外又来了两人,指名要见两位师伯……”   申屠豹双眉一蹙,侧顾孙一尘道:“孙兄,你猜得出吗?   谷外来人是谁……“   “谁”字才出,远远便有人接口答道:“是我,申屠兄,你大概想不到吧?”   申屠豹与孙一尘双双闪目看去,只见谷口走进二人。   这二人,全属当代武林中的知名之士,是“醉金刚”方古骧和“风尘酒丐”熊华龙!   申屠豹和方古骧是与诸葛兰所扮朱楠,同作一路,故而以为诸葛兰也与他同来,不禁暗叫“不妙”!   但仔细看去,方古骧、熊华龙业已进谷数丈,身后却并未见第三人,遂宽心略政。   申屠豹的一只手臂,虽然断于骷髅老怪魏三奇的毒计之下,但因见方古骧与诸葛兰,当时和魏三奇师徒,同在一处,遂也把他们视为仇敌,恨入骨髓!   不过申屠豹为人,一向深沉,他把满腔恨意,藏在心中,脸上反倒堆满笑容,向孙一尘略施眼色,站起身来含笑说道:“原来是‘醉金刚’方兄,与‘风尘酒丐’熊大侠,真是幸会厂方古骧与熊华龙一面缓步向前,一面目扫四外。   此时,阎亮身形,以及被绑石笋,已被掩蔽,致使方古骧、熊华龙均无所见。   直等方古骧发现那位双目新盲的“铁岭狼人”万俟恶时,方自愕然??道:“这位是……”   申屠豹不便隐瞒万俟恶的身份,只得答道:“这位万俟兄,是我同道好友,在武林中,有个‘铁岭狼人’美号!”   既称“狼人”怎是“美号”?方古骧与熊华龙不禁相视一笑!   好在万俟恶如今双目俱盲,也看不见方古骧、熊华龙的脸上讪笑神情,只是抱拳叫道:“方大侠、熊大侠请坐,请恕万俟恶是暂时在此落脚,以致拿不出什么绝世佳酿,只好用浊酒村醪,使两位武林酒圣,略为解渴的了!”   方古骧向万俟恶的脸上看了一眼,扬眉问道:“万俟兄的双目,似是新伤?莫非……”   万俟恶听得方古骧问起自己伤目之事,正待答言,孙一尘业已灵机微动,一旁接口笑道:“方兄看得不错,万俟兄于不久之前,遇见了多年夙仇,双方决斗,以致各有所损。”   这时,万俟恶的弟子,业已添酒属容,申屠豹并不惮劳累,伸出他那仅剩独臂,替方古骧、熊华龙每人斟了一杯!   熊华龙举酒就唇,饮了一口,含笑问道:“万俟兄的夙仇是谁?”   孙一尘实话实说,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就是那‘瞽目金刚’阎亮!”   方古骧见了“铁岭狼人”万俟恶,业已猜出他仇人定是阎亮,闻言之下,顺口问道:“那位阎亮兄呢?如今怎的不见?”   孙一尘笑道:“方兄忘了我适才所说双方决斗之下,各有所损吗?‘瞽目金刚’阎亮业已知难而退,扬言二三日内,再来一斗!”   熊华龙道:“阎亮受了什么损伤?”   孙一尘佯作颇为感慨地,摇头叹道:“武林中的仇斗结果,哪里会有什么好收场?万俟兄是双目齐盲,阎亮则一足几断!”   这番谎话,说得极圆,连神情上也拿捏得像煞有介事地,未露出任何破绽!   方古骧因自己与熊华龙两人,若与申屠豹,孙一尘反脸动手,未必准占上风,遂想暂时不加惊动,且等诸葛兰或司马玠其中之一赶到,才有除恶把握!   故而,他向熊华龙微施眼色,扬眉笑道:“熊老花子,既然如此,我们就告辞了吧!”   申屠豹接口笑道:“方兄,你与熊兄不会无故赶来,此来到底为何……”   方古骧笑道:“不瞒申屠兄,我在前山曾与阎亮相遇,发现他面带晦色,似有灾劫?遂本武林道义,期能有所救助,如今他已与万俟兄作一了断,人又走去,我们自然也不必再多事了!”   申屠豹又替方古骧、熊华龙各自斟了一杯酒儿,点头怪笑说道:“方兄说得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来来,我再敬你们二位一杯,就此告别!”   方古骧、熊华龙倾杯饮酒,起身告辞,申屠豹、孙一尘等并颇为客气地,送往谷口。   但才行几步,方古骧突然“咦”了一声,目光投注于道旁丛草之内。   熊华龙也有所见,伸手从丛草之中,捡起一根竹竿。   方古骧认得这是瞽目金刚阎亮所甩马竿,不禁愕然叫道:“奇怪,阎亮兄双目不便,平时以此代步,怎会于一足几断之下,反而把这马竿弃却……”   说至此处转面目注孙一尘道:“孙兄,你适才所言,莫非有甚不实不尽之处?”   孙一尘还未答话,申屠豹却已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嘿嘿”阴笑!   方古骧怫然不悦,剔眉问道:“申屠豹,你这样笑,却是何意?是对我示威,还是……”   申屠豹对自己那只断臂,看了一眼,微剔双眉,狞笑接道:“我一臂已断,是个残废人了,哪里还敢向方兄暨熊大侠,这等人物发威?只是笑你们有点不识时务而已!”   熊华龙闻言一怔,在旁问道:“不识时务?此话怎讲?”   申屠豹阴恻侧地,嘴角微撇答道:“熊大侠久走江湖,总该知道‘泥菩萨过江’一语,是何含意?”   熊华龙应声说道:“所谓‘泥菩萨过江’,就是‘自身难保’之意……”   申屠豹点头一笑,扬眉说道:“对了,‘伲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方兄与熊大侠均届高年,宛如风前之烛,瓦上之霜,或许大难将临,无常已到?你们怎不赶快找个山青水秀之处,准备埋骨,还要管那阎老瞎子的闲事则甚?”   方古骧悚然一惊,双目中射出炯炯神光,盯在申屠豹的脸上,厉声叫道:“申屠豹,你竟如此下流,在斟酒之际,对我和熊老花子,下了毒物?”   申屠豹笑嘻嘻地,扬眉笑道:“接风酒儿之中,我并未弄甚花样……”   熊华龙接口说道:“我于饮酒之际,曾暗加细心品察酒中,确实无毒!”   申屠豹笑道:“就是有毒,你也发觉不了,我的‘无影之毒’神仙难辨,只是太过珍贵,不舍轻用而已!”   方古骧道:“酒中既未下毒……”   申屠豹不等他往下再问,便接口笑道:“接风酒中,虽然无毒,送客酒中,却有花样,我因发现你们这两个老东西,鬼头鬼脑,有点不识抬举,遂决定还是先发制人,比较妥当!”   在申屠豹自承已在暗中动了手脚之际,方古骧与熊华龙,均自暗暗行功,默察体内。   行功默察结果,两人体内,果然已中了一种似乎随时可以发作的厉害毒力!   申屠豹何等机灵,一看方古骧与熊华龙的神情,便知他们是在察看体内情况。   故而,话完之后,又复目注方古骧,冷笑说道:“方兄,你如今总该知道我决非虚言了吧?以你修为,应知所中毒力之剧,我随时都可叫你们肝肠寸裂而死!”   方古骧喟然一叹,点头说道:“我识得厉害,知道你确非虚言……”   语言略顿,忽又扬眉说道:“事既如此,你大可不必隐瞒,该说出‘瞽目金刚’阎亮的遭遇,和如今是生是死了吧?”   申屠豹点头说道:“不错,我的独门奇毒,天下无人能解,你们既已成了网中之鸟,釜中之鱼,便是实说,又有何妨?”   说完,略一挥手,便命万俟恶的弟子,撤去掩蔽,现出阎亮身形。   方古骧一算时间,觉得诸葛兰与司马玠二人,即将赶到,遂故意找话说道:“你们既用毒把我和熊老花子毒倒,又打算怎样处置?”   申屠豹从脸上浮现一丝狞笑,不答反问地,目注方古骧道:“你何必问?根据你的江湖经验,难道还猜不出来?”   方古骧皱眉说道:“擒虎容易纵虎难,纵得虎去把人伤,何况‘毒金刚’申屠豹和‘瘦金刚’孙一尘,向来又是杀人不眨眼之人,故而委实不问可知,你们绝不会把我们轻易放过!”   孙一尘笑道:“方兄不愧是‘十二金刚’中人,居然料事如见!”   方古骧双目一瞪,目中神光如电,在申屠豹、孙一尘脸上,来回一扫,厉声说道:“一掌未交,一招未过,便这样中毒殒命,交代了‘醉金刚’方古骧的一世英名,我……我有点不服,有点含冤自屈!”   申屠豹笑了一笑,缓缓说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谁叫你们要逞强出头,多管闲事呢?事到如今,我决无解去你所中毒力,再和你重新搏斗之理,不冤也得冤,不服也得服,你只好认个情屈命不屈吧!”   方古骧叹息一声,苦笑说道:“既然业已强出头,我就索性多开口吧!”   孙一尘诧道:“开什么口?”   方古骧声若洪钟地,豪笑说道:“无论是‘醉金刚’,或‘风尘酒丐’,均算得当世武林中的响当当人物,如今虽然身中奇毒,惨死在即,难道还不能在死前向你们开开口儿,提点要求?”   申屠豹与孙一尘对看一眼。   孙一尘笑道:“让他提吧,我想方兄也是识趣之人,不至于提出什么白碰钉子的事吧!”   方古骧笑道:“放心,我的要求,只有两点,并包管哪一点也不过份!”   孙一尘道:“说!”   方古骧指着熊华龙,怪笑说道:“第一,我和熊老花子是有名酒鬼,在临死之前,应该尽情一醉,你们最少应该为我们每人准备上十斤美酒!”   申屠豹失笑说道:“可以,可以,这要求到确在情理之中,我们可以照办,用十斤美酒,使你少解冤抑之气!”   熊华龙一旁叫道:“既然答应,怎不令人取酒?我们喝完之后,便可上路!”   孙一尘命人取酒,并向方古骧问道:“方兄,你还有第二项要求,又是什么?”   方古骧道:“第一项是浇愁,第二项是解恨!”   申屠豹有点莫明其妙地,诧声问道:“解恨,你要怎样解法?”   方古骧手指被绑在石笋上的“瞽目金刚”阎亮,双眉一挑,恨声说道:“不是为了管他闲事,我和熊老化子,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如今,我……我……要……”   孙一尘闻言,诧然失惊说道:“你要怎样?难道你竟要在这阎老瞎子的身上解恨?”   方古骧出人意料地,点头说道:“我想杀他!”   申屠豹怔了一怔,摇头说道:“不错,我不相信你竟肯杀死阎老瞎子?”   方古骧双眉一挑,冷然笑道:“你不信,我便杀给你看!”   边自说话边自放下酒杯,站起身形,脸上也布满了森森杀气!   万俟恶虽然双目被挖,眼不能见,但听了方古骧的语气,却猜得出他的动作,慌忙摇手叫道:“不行,不行……”   熊华龙因尚未弄清方古骧这种举措,是何用意?故而独坐饮酒,默然不加插口。   方古骧向万俟恶看了一眼,冷冷问道:“万俟兄,你在我垂死之前,尚不许我杀人解恨?”   万俟恶苦笑答道:“不是不许,只因我们如今还不想杀这阎老瞎子,留着他还有一点用处!”   方古骧双眉略蹙,想了一想,转面对申屠豹说道:“申屠兄,阎老瞎子如今是被点了穴道了,还是身中奇毒?”   申屠豹道:“两者都有!”   方古骧目光一转,点头说道:“既然你们还留他有用,暂时不想弄死,我便来个折衷办法便了!”   孙一尘笑道:“什么叫折衷办法?”   方古骧道:“我保证不把他杀死,但却要让这老瞎子带点伤,见点血,以解消我平白为他断送掉一条性命的心头之恨!”   孙一尘听完方古骧之语,与申屠豹略一低声商议,向方古骧点头说道:“方兄,原则我们可以同意你这解恨之举,但不知你要怎样施为?”   方古骧笑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弄甚化样,只在数丈以外,用暗器出手!”   孙一尘与申屠豹听了方古骧这样说法,业已心中大定。   方古骧语音略顿,目注申屠豹道:“何况‘毒金刚’申屠兄之独门剧毒,天下无人能解!阎老瞎子既与我们一样,一毒在身,你们难道还怕我们这几只网中之鸟,飞上天去?”   申屠豹点了点头,得意怪笑说道:“方兄不必再解释了,请自施为,让我们瞻仰你的神奇暗器!”   方古骧笑道:“暗器倒是上品,可惜非我之物,而且这件东西,至少‘瘦金刚’孙一尘兄,业已见过。”   孙一尘微笑说道:“我见过的暗器多呢,诸凡刀镖弩箭,钉梭针砂……”   方古骧摇手笑道:“都不是,是几圈‘风磨铜丝’!”   孙一尘目光微注,失惊叫道:“那……那不是姜夫人的‘红线金环’吗?”   方古骧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不错,这就是孙兄在‘封炉赠宝大会’以上,所见之物!但孙兄应该知道‘金环’虽在,‘红线’早无,决不至于把你们当作法宝的阎老瞎子,活活毒死!”   话完,分出一圈“风磨铜丝”,递与熊华龙,怪笑说道:“老花子,请你替我拿着这一圈‘风磨铜丝’,留备后用。”   熊华龙哪里知道如今的“风磨铜丝”之上,已有阴干“三足碧蜍”的“丹元”汁液,具有专解百毒妙用?   但他却知方古骧此举,定有重大含意,遂微蹙双眉,唯唯接过。   方古骧佯作酒瘾又发,自斟自饮,咕噜噜地,连尽三杯!   其实,饮酒是假,借杯传话是真!   他于举杯就唇之际,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熊华龙耳边,悄悄说道:“这‘风磨铜丝’之上,沾有业已阴干之‘三足碧蜍’丹元汁液,熊兄持以割肉见血,将铜丝在血中旋转一周,便可解去所中的无影奇毒!”   熊华龙听了耳边密语,这才恍然,遂也借着斟酒,向方古骧点头示意。   方古骧见熊华龙业已意会,双眉略挑,右手一扬,那四圈“风磨铜丝”,业已飞起三圈。   孙一尘暗凝功力戒备,打算万一若发现方古骧竟向阎亮致命之处下了重手,也来得及出手抢救!   但三圈金虹,飞起当空以后,却绝未含什么劲力,只是极为轻灵地,在阎亮双腿,暨左肩肉厚之处,略一接触!   虽仅轻轻一触,却三处均破皮见血。   阎亮如今哑穴被制,口不能言,但耳中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方古骧是一代大侠,决不会迁怒自己,加以折磨,但一时间,却也猜不透方古骧用飞环相袭,使自己破肤见血的用意何在?   方古骧趁着申屠豹,孙一尘均注意阎亮之际,已用另一圈“风磨铜丝”,在胯上悄悄划破皮肉,见血解毒!   熊华龙早经嘱附,自然也有了同样动作!   方古骧目注孙一尘,扬眉叫道:“孙兄,我要的十斤酒呢?   赶快拿来,我和熊老花子,喝完之后,便可上路,免得再在这尘世之中惹厌!“   孙一尘指着右边两只酒坛笑道:“那不是吗?每坛十斤,你们是……”   方古骧不等孙一尘话完,便向熊华龙叫道:“熊老花子,我们不必再斟呀,倒呀的了,干脆来个抱坛痛饮!”   熊华龙“呵呵”一笑,扬眉说道:“对,黄泉无客店,今夜宿谁家?我们来个‘醉闹鬼门关’,到也是桩快事!”   方古骧于举坛狂饮之际,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熊华龙问道:“老花子,你试过了吗?是否奇毒已去?功力已复?”   熊华龙传音答道:“不错,这‘三足碧蜍’的‘丹元’汁液真灵,方兄如今打算怎样动手?”   方古骧传音笑道:“申屠豹、孙一尘两个老怪,功力甚高。   并不好斗!我们把酒喝够,凝足真气,先出其不意地,各喷他一口‘酒雨飞星’,必可占得相当便宜!“   “方兄真是好计,你对申屠豹,我来奉敬孙一尘吧!”   这两位武林怪侠,酒力奇人,于一面密语之下,竟各把十斤美酒,饮了个点滴不剩!   孙一尘与申屠豹看得骇然,均觉这两位酒仙,真是其量如海!   蓦然间,熊华龙放下酒坛,捧着肚皮,向孙一尘怪笑叫道:“孙兄,我要敬你一杯酒儿!”   孙一尘愕然问道:“熊大侠,为何要敬我酒儿?你……”   熊华龙不等孙一尘再说,便自乜斜着一双微有酒意的醉眼,怪笑说道:“不是我自己敬你,是我代表另外一人敬你!”   孙一尘越发莫明其妙地,诧声问道:“熊大侠,是代……   代表何人?“   熊华龙笑呵呵地答道:“姜夫人……”   这三个字儿,把孙一尘听得脸上一红!   在“封炉赠宝大会”之上,孙一尘因见机先遁,至今尚不知道姜夫人吉凶之讯。   熊华龙淡然一笑,摇头说道:“毒蛇啮臂,壮士断腕,姜夫人在拾取你那柄淬毒匕首之后,因朱楠老弟抢救及时,只是断去一臂!”   申屠豹晃动着一只独臂,“嘿嘿”怪笑说道:“想不到一场‘封炉赠宝大会’,竟使我和姜老婆子,均变成了四肢不全的独臂之人?”   方古骧哼了一声,冷笑说道:“结果相同,起因却不一样,申屠兄断臂之故,由于一念之贪,姜夫人则太以无辜,冤枉透顶!”   情屈理亏之下,申屠豹还不上口,只得逞凶狂笑说道:“冤枉?冤枉能值几文一斤?方大侠认为姜老婆子的一臂断得太冤,莫非想替她有所伸雪吗?”   方古骧哈哈大笑,扬眉说道:“我虽有此心,却无此力,身中奇毒,真气难提,哪里还能向你们二位,兴那问罪之师?   张武林正义……“   申屠豹冷笑说道:“方大侠知道时务就好,你的话儿,说完了吗?”   “话已说完,我和熊老花子,奉敬二位一杯酒儿之后,便请申屠兄发动‘无影之毒’,打发我们上路!”   说完斟了两杯酒儿,向熊华龙看了一眼,双双擎杯起立!   孙一尘似乎变得连领受这两杯酒都有点惭愧,赧然说道:“方兄何必敬酒?我看还是免了……”   方古骧接口笑道:“不能免,不能免,这是我和熊老花子,临死之前的一点心意……”   说至此处,酒杯一举,竟与熊华龙同自倾杯饮尽!   申屠豹与孙一尘见方古骧口中说要敬酒,但却自行饮尽,不禁相顾一愕!   就在这一愕之间,方古骧和熊华龙二人,业已互有默契地,同时施展了武林绝艺!   这“醉金刚”与“风尘酒丐”全是当代酒仙,武林高手,也都精擅“酒雨飞星”的内家绝艺!   他们刚才所说,不是废话,而是故意争取时间!   因若对付一般人物,酒雨飞星可随时施为,但对付申屠豹、孙一尘这等绝世高手,方古骧与熊华龙为求收功起见,却不得不加点花样!   他们不单要凝聚真气,喷酒成星,并要用丹田三昧真火,把所喷“酒雨飞星”,烧成沸滚,具有极高热度!   这是极上乘的玄功,他们于各自饮尽十斤美酒之后,当然需要一段时间,用丹田真火炼酒!   如今,准备已够,绝艺双施!   两道酒泉,从“醉金刚”方古骧,“风尘酒丐”熊华龙口中,飞喷而出!   才出口是酒泉,但转瞬间便越喷范围越大地,变作两蓬酒雨!   不但笼罩了数丈方圆,尤其挟带有一片酒香,简直薰人欲醉!   申屠豹与孙一尘,因根本想不到对方毒力已去,功力早复,自然毫无戒备!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纵然身法再快,本领通天,也无法及时趋避!   申屠豹与孙一尘遂被酒雨飞星,喷了个满头满脸!   虽是“酒雨”,但施有凝聚内家罡气,何异于无数铁弹!   再加上这无数铁弹,粒粒均具奇热,宛若被火烧红,滋味更难消受!   申屠豹与孙一尘毕竟久经大敌,知道对方既已恢复功力,能喷“酒雨飞星”,则多半还有杀手会随之而发!   故而,他们虽然吃了大苦,却丝毫不敢怠慢地,忍痛忍怒,双双电疾纵身,退后数丈!   假如方古骧与熊华龙果然随在“酒雨飞星”之后,立下杀手再攻,申屠豹,孙一尘纵令应变再快,亦必受严重伤损!   但方古骧、熊华龙却根本未作向申屠豹、孙一尘趁势追击打算!   方古骧的目标,是援救“瞽目金刚”阎亮!   熊华龙的目标是掳擒“铁岭狼人”万俟恶!   由于这两点原因,方熊二人在申屠豹、孙一尘飞身后退之际,遂并不追敌,只是各向各的目标下手!   万俟恶虽知变起仓促,要想逃遁,却吃亏于双目新盲,行动不便,以致才一闪身,便被熊华龙一招“天台指路”,骈指点倒在地!   方古骧的目标是救人,自更简单,他身形略晃,便到了绑阎亮的那根石笋之前!   阎亮如今剧毒已解,只是穴道被制!   方古骧先替他拍开穴道,然后伸手一拂,绑绳尽断!   阎亮苦笑叫道:“方兄,多承相救,但小弟身中剧毒……”   方古骧“哈哈”大笑,接口说道:“阎兄请运气试试,小弟适才‘飞环见血’之举,便是利用环上特殊妙药,替你解消毒力……”   阎亮大感意外,运气一试,果觉毒解功复,不禁心头狂喜!   这些事儿,写来虽颇烦杂,但时间却只有一瞬!   等到申屠豹与孙一尘,落足三丈来外之际,阎亮已被救下,万俟恶也到了熊华龙的掌握之内!   孙一尘见状,向申屠豹低声叫道:“申屠兄,方老醉鬼与熊老花子难道未曾中毒?”   申屠豹摇了摇头,极为肯定地答道:“不会未曾中毒,我分明在最后一次斟酒时,暗把‘无影之毒’弹入杯内,而方老醉鬼与熊老花子,也分明毫无戒备地,把酒儿饮下腹中!”   孙一尘道:“既然中毒,他们是怎样去解?因为毒力若未解除,他们绝对无法凝聚真气玄功,喷了我们这一口奇热酒雨?”   申屠豹苦笑说道:“这我就莫明其妙的了!”   孙一尘低低说道:“如今阎老瞎子已被救下,万俟恶也落入对方掌握之中,我们应该怎么办?”   申屠豹略一沉吟,皱眉说道:“论起功力,你我与方老醉鬼和阎老瞎子拼斗,已是平手局面,再多了一个熊老花子在旁,似乎不太妙呢?”   孙一尘颔首说道:“情势确实不妙,我们要妥筹脱身之计!”   最后一语,他不愿被方古骧、熊华龙等听去,竟用的是“蚁语传声”。   申屠豹也用传音功力答道:“脱身不难,问题在于我们平素何等威名?如今竟被他们赶来赶去,这口恶气,似乎太难容忍!”   孙一尘悄然狞笑说道:“申屠兄尽管设法脱身,解决眼前问题再说,我已有妙策,把这干自称侠义,爱多管闲事的东西,来个一网打尽!”   说完,这两位武林凶人,又以第三者无法与闻的低低语音,互相计议一阵。   这时,“瞽目金刚”阎亮业已运气流转周身试出自己毒力果去!   厄退,恨生,阎亮也向方古骧悄悄问道:“方兄,申屠豹与孙一尘两个老怪呢?他们怎么毫无举动,在作什么?”   方古骧道:“他们在接耳密语,并目闪凶芒,似乎是简量什么毒辣对策?”   阎亮冷笑说道:“方兄既已有去毒妙药,我们不会怕他,千万莫令这两个老魔逃去,乘此机会除却,也为江湖去害,积点功德!”   熊华龙提着万俟恶走过,与方古骧、阎亮会合一处。   方古骧不愿使自己虚实,有所泄露,遂也用传音密语,向阎亮熊华龙说道:“阎兄,熊兄,我所仗恃能解申屠豹独门奇毒的‘风磨铜丝’,只有十圈,适已用去半数,故而对于申屠豹的各种用毒手段,仍不能过份轻视有所大意呢!”   熊华龙笑道:“方兄不可泄露这种情况,让我先对申屠老魔,唬上一唬,以收攻心之效!”   话完,目注申屠豹狂笑叫道:“申屠老儿,你的‘无影之毒’,对我们完全失效,从今之后,可以把‘毒金刚’三字,自行取消了吧?”   申屠豹目射厉芒,冷然说道:“放你的屁,熊老花子你少作清秋大梦,我身边带有作用不同的七十二种奇毒,你们不过能去解其中一种,却算什么?”   他与熊华龙的发话作用相同,也是想向对方攻心,以起吓阻作用!   孙一尘在一旁帮腔,朗声叫道:“申屠兄,何必和他们多作废话,还是让他们见点真章,尝尝厉害!”   申屠豹点头说道:“好,我生平向人用毒,从未失手,不想今日居然出了差错,看来确实只好施展轻易不用的杀手锏了!”   方古骧与阎亮、熊华龙等闻言之下,各自心惊,不知这名震江湖的“毒金刚”,究竟要施展什么样的杀手绝学?   申屠豹目注方古骧,冷然叫道:“方老儿,我有点小玩意,不知你可敢见识见识?”   武林人物,无不怕激,也从不愿意示弱于人!   何况,新胜之余,怎好意思不接受申屠豹这种挑战之语?   但方古骧仍在答话中,施展攻心策略,狂笑说道:“申屠豹,我适才明明看见你向酒中弄了手脚,尚自照饮不误,对于你其他毒技,又哪有不敢见识之理?”   申屠豹冷笑一声,点头说道:“好,你等着瞧吧!”   说完,取出两只小瓶,递了一只给孙一尘道:“孙兄,你帮帮忙,你由右向左,我由左向右,用小瓶缓缓倾斜,以瓶中无形药瓶,在地上画个方圆数丈的无形圈儿,把方老儿等圈在其内!”   孙一尘早与申屠豹有了计议,自然连连点头地,接过药粉,如言行事!   方古骧双眉略皱,发话问道:“申屠豹,你画这圈儿则甚?”   申屠豹狞笑答道:“这叫‘百毒死图’,我在你们数丈以外画圈,却可把你们置于死地!”   方古骧嘴角微笑,“哼”了一声!   申屠豹叫道:“方老儿,你莫要狂傲不服,只要等我把‘百毒死图’画好,再经过一盏热茶时分,你们站在圈内之人,便将全数化为血水!”   方古骧笑了一笑,点头说道:“好,我们敬观高明,你就画吧!”   申屠豹向孙一尘略打招呼,两人便一个由右向左,一个由左向右,缓缓施为!   方古骧与熊华龙注目看去,虽见申屠豹等,将瓶口斜倾向下,却未见有任何物质流出,足证瓶中所盛,乃无影之物!   方古骧为了小心起见,取出两圈“风磨铜丝”,分交与熊华龙、阎亮,低声说道:“熊兄,阎兄,这‘风磨铜丝’之上,有专解百毒的碧蜍丹元汁液,用法你们已知,万一感觉有甚不对,便赶紧把皮肤割破,以免当真遭遇不测!”   阎亮皱眉说道:“申屠老魔是不是信口开河?我不相信他这‘百毒死图’,能有这么厉害?”   方古骧笑道:“是否真有这么厉害,不去管它,申屠老魔如此作法,无非自己找死而已!”   阎亮诧道:“自己找死?此话怎讲?”   方古骧压低语音,悄然说道:“我们还有两位出奇好手,即将到来,申屠老魔这一拖延时间,岂不是自寻死路!”   阎亮恍然有悟,扬眉问道:“方兄所谓的出奇高手,是不是那位朱楠老弟?”   方古骧笑道:“阎兄猜得不错,但‘朱楠’二字,非她真名,她就是‘十二金刚’中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阎亮哦了一声,方古骧又复笑道:“另外一位,则是比诸葛兰还要高明三分的当世武林奇才,‘玉金刚’司马玠,阎兄请想,他们两位一到,我们再合力相助,定可歼灭两个老魔,为世去害!”   阎亮闻言,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暂且留着万俟恶这厮,少时与申屠豹,孙一尘等,一齐处置!”   他们计议至此,申屠豹与孙一尘,已把所谓“百毒死图”   完成大半。   申屠豹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孙一尘叫道:“孙兄,是时候了,我们一转到靠近谷口方向,便即开始动作!”   孙一尘传声悄语,狞笑说道:“我们原则上虽以脱身为主,但也不能就这样轻松一走了之,便宜他们!”   申屠豹道:“当然,我们要给他们一点厉害,以报适才被‘酒雨飞星’喷得满头满脸之恨!”   正邪双方,均在各自密语,暗打算盘。   那所谓无形无质的“百毒死图”,也就即将完成,换句话说,也就是由右向左的孙一尘,和由左向右的申屠豹,即将会合一处。   申屠豹谋略早定,他与孙一尘的会合之处,恰好靠近谷口。   两个老魔,才一会合,申屠豹口中,突发厉声狂啸,衣袖也拂!   一缕黑烟,从他袖中电疾飞出,向方古骧、熊华龙、阎亮三入射去!   方古骧何等目力,一眼便看出黑烟之内,还藏有三点小小黑色星光!   他知道来者不善,慌忙暗以传音密语,向熊华龙、阎亮喝道:“熊兄,阎兄,我们赶紧俯伏地下,并各运玄功罡气,布为网气,护住背上!”   他用密语传音之故,是怕申屠豹孙一尘等听得自己的应变措施,跟踪再下辣手!   本来,他们三人,均可及时闪避,但江湖豪侠,讲究不轻然诺,方古骧等既已答应尝试申屠豹的手段,便不愿有畏怯贻讥之举。   既然不欲闪避,方古骧又看出黑烟虽细,烟质极浓,可能会发生变化,把自己等身形罩住,则伏地之举,确是最佳对策!   熊华龙与阎亮,听了方古骧的传声密语,方自双双点头,业已发生变化!   果然不出方古骧两种所料,那缕黑烟出袖时,虽然甚细,但等那浓线发出后,便范围越来越广!   烟中所藏的三点小小黑色星光也互相碰撞,发生爆炸!   休看那星光虽小,这一爆炸以后,竟使黑烟的质更浓,并电疾扩张,把所谓“百毒死图”的数丈方圆,一齐密密罩住!   转瞬间,当地业已伸手不见五指!   方古骧、熊华龙、阎亮三人,业已默契,一齐伏地仆倒!   熊华龙灵机一动,并顺手抓起“铁岭狼人”万俟恶来,挡在自己三人身前!   这时,申屠豹与孙一尘两个老魔,业已悄无声息地,暗暗退向谷口。   但孙一尘于临退之前,仍猛一扬手,发出光华闪闪的无数牛毛细芒,洒向浓烟密罩以内的方古骧等人立身方位!   一阵飕飕破空之声,飞入浓烟!   但因方古骧等俯伏于地,遂大半打空失效!少数贴地低飞的牛毛细芒,又打中那位被作为挡箭的“铁岭狼人”万俟恶身上!   只有极少数几根毒芒,飞过万俟恶,似乎要打中方古骧,却也被这三位武林奇侠的护身罡气,震成碎粉!   方古骧等以为申屠豹、孙一尘技不只此,必然另有更恶毒的手段!   谁知他们加强戒备地静静等于好大一会,却未见他们有何动静?   方古骧正自诧异,阎亮却低声叫道:“方兄,申屠豹与孙一尘两个无耻老贼,恐怕是以进为退,业已逃走了呢?”   原来,申屠豹等悄然出谷口的动作,虽极轻微,仍然瞒不过这位“瞽目金刚”的特殊耳力!   方古骧被阎亮一语提醒,冷笑说道:“阎兄猜得极对,我上了申屠豹的当了!”   边自说话边自一扬双掌,凝功向上击去!   幕空黑烟,本已渐淡,再被方古骧所发的罡风劲气一撞,立即被击开一个大洞。   方古骧长身起立,双袖猛拂驱散漫空黑烟,但眼前空空,山谷寂寂,哪里还有申屠豹孙一尘的踪迹?   不单眼前消失了申屠豹和孙一尘,并消失了另外一人!   那另外一人,就是被“瞽目金刚”阎亮,恨入骨髓的“铁岭狼人”万俟恶!   万俟恶不是乘机逃遁,也不是被人暗中救走!   他衣履仍在,骨肉无存,变成了一滩血水,和一堆毛发而已!   原来,孙一尘适才所发牛毛细芒之上,涂有化血剧毒,万俟恶既被毒芒打中,遂告惨死!   方古骧虽是身经百战之人,但见万俟恶于一转瞬间,便自骨化形消,也不禁眉头略皱!   这位“醉金刚”,边自暗中叹息,边自向熊华龙和阎亮说道:“熊老花子,阎兄,申屠豹等所施毒物,确实太以厉害,我们应该赶紧行功察看腑腑之间,可有异状?”   话完,包括他自己在内,一齐行功暗察。   察遍内体各处,三人均毫无中毒迹象!   阎亮哂然说道:“申屠豹委实太以下流,他所谓‘百毒死图’,根本无毒,只是哄骗我们,以助脱逃之举!”   熊华龙笑道:“这倒未必尽然,对方可能是蕴有双重作用?   因为我们适才也经历了相当凶险!“   阎亮诧道:“相当凶险……”   熊华龙不等他有所疑问,便自怪笑说道:“阎兄,你要不要处置‘铁岭狼人’万俟恶,报复‘瞽目’之恨?”   阎亮钢牙一挫,恨恨说道:“当然……”   “当然”二字才出,熊华龙便长叹一声,说道:“阎兄,你这深仇,只怕是落恨终身,报不成了!”   阎亮悚然失声一惊,问道:“熊兄此话怎讲?难道万俟恶那厮,已……已……已与申屠豹,孙一尘,一同逃走了?”   他口中虽向熊华龙发话,但一双白果眼,却瞪得大大地,对万俟恶刚刚卧身之处,凝神倾耳!   因为阎亮眼不能见,在方古骧与熊华龙,未曾相告之前,自然不知道万俟恶业已恶贯满盈,身中牛毛毒芒,化作了一滩血水!   但他耳力特强,分明未听得万俟恶逃走声息,故而仍向万俟恶先前所卧之处,凝神注意!   方古骧叹道:“阎兄,你有盖世特聪,可以用耳代目,应该听出适才在郁影之中,曾有暗器声息。”   阎亮点头答道:“我听见了,那破空之声,太以低微,好像是牛毛细芒之类?”   方古骧道:“对了,‘铁岭狼人’万俟恶,不像我们曾运罡气护身,他便是中了这种淬有剧毒的牛毛细芒,全身化为血水!”   阎亮闻言一震,把满口钢牙挫得格格作响!   熊华龙知他茹恨多年,心中气极,遂向阎亮笑声劝慰,说道:“阎兄何必生气?万俟恶天夺其魂,身化血水,尸骨无存,足证冥冥中报应昭彰,阎兄虽非手刃,亦应解恨……”   话方至此,只听阎亮低声说道:“方兄、熊兄注意,谷外似有人来,来人的轻功身法,并高明得很呢!”   他首先听见,方古骧与熊华龙随后亦有所闻,遂各自凝功,注视谷口。   一条人影,曼妙无伦地,从谷口凌空飘进!   阎亮因大仇“铁岭狼人”万俟恶竟未能被自己手刃,心中委实气得百脉贲张,肝火狂旺!   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单把来人认作敌人,更毫不留情地,下了辣手!   他猛一扬手,三枚白虎钉,便自电闪发出!   阎亮还未扬手,来人业已飘进谷口,正是化名朱楠的“粉黛金刚”诸葛兰!   换了“醉金刚”方古骧,或是“风尘酒丐”熊华龙,纵或先前有所误会,把来人当作对头,但在见了诸葛兰的身形以后,也会恍然住手,不会攻击!   但“瞽目金刚”阎亮却不同,他是以耳代目,除非诸葛兰开口说话,他哪里知道来人是张是李?自然不会中止他发泄满腔怒火的攻敌之举!   方古骧、熊华龙二人,疏忽了阎亮的急忿心理,做梦也未想到他会用极为霸道的“白虎钉”瘁然袭敌!   他们既来不及阻止阎亮,也来不及警告诸葛兰……   一怔之间,大错又铸!   凭诸葛兰的一身功力,慢说三枚“白虎钉”,便是三十枚,三百枚“白虎钉”,漫空飞射下,也可以从容闪避!   这是正常情形,但如今是非常情形,便又当别论。   所谓“非常情形”,是诸葛兰毫无戒心,而诸葛兰毫无戒心之故,又是因为她纵进谷口,一眼瞥处,便看清当前人物,乃是方古骧、熊华龙、阎亮三位。   三人都是友非敌,诸葛兰哪里还有凝神戒备什么祸变发生之理?   就在诸葛兰不备,方古骧,熊华龙不防之际,阎亮的三枚“白虎钉”猝然发出!   人来,钉去!迎个正着!   如今,纵令诸葛兰功力再高十倍,身法灵巧得象只飞燕一般,也无法逃得这场劫数!   三枚“晶”字形发出的“白虎钉”!完全打中!   下面两枚,一中在腰,一中左肋,只有上面直射咽喉的那枚“白虎钉”被诸葛兰猛一偏头,打中在左肩头上!   血光崩处,诸葛兰惨“哼”一声,便自晕绝倒地!   这一声惨“哼”,使阎亮起了疑心,向方古骧皱眉问道:“方兄,来人是谁?”   方古骧眼见诸葛兰右腰左肋暨左肩头上,全被“白虎钉”   打中,认为她业已玉殒香消,不由气得伸手向阎亮脸上,猛然掴去!   这也是出入无备之举,阎亮也无法闪开。   他问话未答,反挨了火辣辣的一记耳光,照说应该暴怒!   但阎亮如今倒心中明白,知道若非出了什么大错,方古骧绝不会怒掴自己,故而不但不怒,反而颤声问道:“方兄,我……我……我用‘白虎钉’打的是谁?”   方古骧咬牙答道:“是谁?是特意赶来救你的‘粉黛金刚’诸葛兰!你这老瞎鬼若非心眼双盲,为何恩将仇报?”   阎亮听说被自己打伤之人,竟是诸葛兰?不禁脸上宛若火烧,心中腾腾狂跳!   他勉强定了定神,嗫嚅问道:“诸葛姑娘,伤得如何……”   方古骧厉声接道:“伤?还伤个屁,人已死了!”   阎亮全身一震,愕然说道:“不……不至于吧?我……我的‘白虎钉’上并……并未淬毒!”   方古骧气得全身乱抖,目中含泪说道:“还用淬毒?‘白虎钉’是多么霸道暗器?你又用了多重手法?三枚全中,一中左肩,一中左肋,一中右腰,你……你……你叫诸葛姑娘,还如何活法……”   照诸葛兰被打中的部位看来,委实慢说是位“粉黛金刚”,便当真是“铁铸金刚‘也绝无活命之望!   故而,方古骧越说越气,说到后来“哇”的一声,一股酒箭,又从口中喷出,把“瞽目金刚”阎亮喷了个满头满脸!   阎亮虽挨了一记耳光,又受了酒箭折辱,却仍抵不了“恩将仇报”的心头愧怍!   聚铁九州,已成大错,芳魂渺渺何术回生?   阎亮既羞又愧自觉无颜,面对方古骧熊华龙,长叹一声。   翻掌向自己的天灵击去!   熊华龙觉得事已至此,阎亮死亦无益,便伸手拦住阎亮,摇头叹道:“阎兄不必如此,我们先看看诸葛姑娘,是否有救再说。”   这时,方古骧业已怀着企望奇迹的心情,全身微颤地,走近诸葛兰,察看她生死状况。   阎亮颓然叹道:“我因愤激太甚,怒令神昏,那三枚‘白虎钉’,是凝聚了十一成真力出手!诸葛姑娘三处受伤,左肋右腰,更均是致命之处,她……她……她……她哪里还会有丝毫活理?”   说至此处,苦笑又道:“大错既错,阎亮只有一命以偿,熊兄你何必……”   话音未了,突然听得方古骧失声叫道:“奇迹……奇迹……”   这两声“奇迹”听得熊华龙与阎亮,全自心中怦然,精神一振!   熊华龙首先目注方古骧问道:“方兄,什么奇迹?莫非诸葛姑娘还有救吗?”   方古骧先从怀中摸出两粒丹药,喂入诸葛兰口内,然后喃喃自语说道:“天佑善人……天佑善人……想不到冥冥彼苍,居然真有灵应?”   熊华龙忍不住地,皱眉叫道:“方兄,你……你怎不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奇迹’?”   他口中虽急急问话,但心中已放了大半!   因为方古骧既向诸葛兰口中喂药,足见这位“粉黛金刚”,尚未立即身亡,或许可以……   方古骧喂完丹药,站起身来,向熊华龙摇头一叹,微微说道:“熊兄,我们方才看见阎兄所发三枚‘白虎钉’,完全打中了诸葛姑娘……”   熊华龙连连点头。方古骧道:“诸葛姑娘就是只受了一钉之伤,其余的右腰一钉,和左肋一钉,却未使她遭受任何伤损!”   熊华龙闻言,好生惊奇地问道:“会有这种事吗?‘白虎钉’是专破内家气功,暨各种横练的霸道暗器,阎兄又是以十一成功力出手,诸葛姑娘却怎……会还有侥幸?”   方古骧怪笑一声,扬眉说道:“这就是奇迹,这就是我适才所说的‘天佑善人’……”   阎亮忍不住地,一旁叫道:“方兄请你莫卖关子好吗?小弟一时粗鲁,误伤诸葛姑娘,业已五内如焚,心如刀绞,她……她到底还有救吗?”   方古骧目注阎亮,笑声答道:“怎么没救?诸葛姑娘在右腰部位,悬了一根‘三足碧蜍,前爪腿骨所作的’白骨锤‘,左肋部位则藏着数十个’风磨铜丝‘……”   熊华龙听至此处,接口叫道:“方兄,难道阎兄所发的那两枚‘白虎钉’,竟恰巧打中诸葛姑娘的左肋‘风磨铜丝’,和右腰‘白骨锤’上!”   方古骧目闪神光“呵呵”大笑说道:“一点不错,‘白骨锤’毫无所伤,‘风磨铜丝’也不过只被震断了三四圈而已!”   阎亮透了一口长气,不禁额手称庆!   方古骧向躺在地上的诸葛兰看了一眼,面呈怜惜神色,皱眉叹道:“但就这左肩头上的一钉,也已够受!诸葛姑娘想是变生仓卒,不及凝功抗拒,以致肩骨已碎,那枚‘白虎钉’如今还深嵌肉内!”   阎亮连搓双手,愧怍得满头汗下!   熊华龙微觉不解,向方古骧诧声问道:“方兄,你为何不替诸葛姑娘,拔钉接骨?”   方古骧苦笑说道:“接骨,我没有药,拔钉,我也有点不敢……”   熊华龙听得双眉一蹙,接口问道:“方兄,你这不敢拔钉之语,却是怎讲?”   方古骧道:“‘白虎钉’除了‘淬毒’‘不淬毒’之外,在‘不淬毒’的‘白虎钉’中,又分‘有倒刺’和‘无倒刺’两道,万一诸葛姑娘所中,竟是‘有倒刺’的‘白虎钉’,则猛一拔钉,必会伤势更重,极可能使这‘粉黛金刚’,成为独臂女侠!”   阎亮赧然叫道:“方兄请放心拔钉,小弟这‘白虎钉’上,并未淬毒,也没有倒刺!”   方古骧脸色深重地向熊阎二人间道:“熊兄,阎兄,诸葛姑娘的肩骨,碎裂得十分厉害,不是寻常药物可以疗治,你们身边,谁有‘千年续断’,暨‘灵玉膏’等接骨圣药?”   熊华龙“哎呀”一声,苦笑答道:“我们‘穷家帮’中的接骨药物,虽比寻常稍胜,也不及‘千年续断’,暨‘灵玉膏’那等神效!”   又目注阎亮,扬眉叫道:“阎兄,你……”   阎亮不等熊华龙再往下说,便自长叹说道:“方兄,小弟愧怍太深,你便要我剖心挖肝,为诸葛姑娘疗伤,我也绝不皱眉,哪有身怀灵药,吝于献出之理?”   语音至此略顿,双眉一扬,朗声又道:“但诸葛姑娘,只要能保持两三日活命,阎亮便绝对可以使她左肩伤处的碎骨复续!”   方古骧听出阎亮语意,向他问道:“阎兄,这样说法,莫非认得什么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盖代神医?”   阎亮点头说道:“方兄游戏江湖,阅历丰富,你定然知道‘仁心妙手小仓公’淳于慈吧?”   方古骧尚未及答,熊华龙已自说道:“这位‘小仓公’淳于慈的医术,确实通神,但他昔年因仁心买祸,救治了一名凶恶魔头,竟遭忘恩反噬,伤了老伴,一气之下,立誓不再行医,如今更不知隐居何处,阎兄还提他则甚?”   阎亮笑道:“淳于慈隐居在‘九华山’中的‘百泉峰’下,他和我并有点特殊关系,我们只要把诸葛姑娘送去,不怕这位‘小仓公’不为她重施刀圭,疗伤接骨!”   方古骧大喜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争取时间,马上就走!”   熊华龙道:“就这样走吗?要不要把诸葛姑娘嵌入骨肉之内的那根‘白虎钉’,先行起出?”   方古骧想了一想,摇头说道:“钉上既未淬毒,最好暂时不拔,索性等那位既号‘仁心妙手’,又称‘小仓公’的淳于先生,一并施为……”   说至此处,见熊华龙脸上神色有点不以为然,遂又笑道:“小弟方才为诸葛姑娘诊察脉象之时,发现她除了肩伤以外,心中还郁有几乎足以伤身的重大忧虑!故而喂她服了两粒保元止血灵丹,并使她进入酣睡状态。熊阎二兄请想,如今若把诸葛姑娘弄醒,内虑外伤交集,势必恶化,还不如就这样送往‘九华’,请‘小仓公’淳于慈,给她来个内外兼治!”   熊华龙连连颔首,皱眉说道:“既然如此,我同意方兄见解,但诸葛姑娘是胸襟恢宏,极为豪迈开朗的巾帼英雄,她……她怎会突然有了重大忧虑?”   方古骧苦笑说道:“这种原因,除了等诸葛姑娘复原后,自行倾诉以外,谁也猜不出来!”   阎亮说道:“方兄,我们走吧,由此处前往‘九华山’,路途不算太近。”   熊华龙道:“阎兄与方兄先走,我随后赶来相会,好在既有‘九华山百泉峰’的地名,彼此便不会失去联络!”   方古骧闻言诧道:“熊兄为何不与我们同行?”   熊华龙道:“方兄忘了,还有一位‘玉金刚’司马玠老弟,未曾来呢!我若随同你们走去,司马老弟来时,海宇茫茫,却到哪里去找?岂不又使他与诸葛姑娘之间的美满姻缘,遭受挫折?”   方古骧听得熊华龙提起“玉金刚”司马玠来,不禁心中一震!   因为他想起诸葛兰是去支援司马玠,如今既然怀蕴重忧,独自来此,莫非竟是司马玠在伏五娘伏少陵??下,出了严重差错?   第七章 宇内神医   方古骧虽对司马玠的安危起疑,但一来毫无根据,二来又恐影响熊华龙的情绪,遂并未说出,只向熊华龙问道:“熊兄可是打算等‘玉金刚’司马老弟来此,再与他同去‘九华’?”   熊华龙道:“正是如此,方兄是否觉得此举有甚不妥?”   方古骧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不妥,小弟与阎兄先走,熊兄等司马老弟一到,便立即赶去‘九华’便了!”   熊华龙笑道:“那是自然,我对于促成司马老弟与诸葛姑娘之间的这场金玉良缘,可以说比谁都心急!诸葛姑娘肩伤非药可愈,让司马老弟去为她侍疾照顾,岂非使这英雄侠女,增进感情的绝好机会?”   方古骧点了点头,颇为谨慎地背起诸葛兰向阎亮叫道:“阎兄,我们走吧!”   话完,向熊华龙略打招呼,便出谷口。   但在经过谷口的刹那之间,方古骧目光微瞥,突泛异彩!   他看见谷口壁上,有人留下了六个字儿,写的是:“七绝谷中候教!”   末后并署有狂草“申屠”二字!   方古骧一看便知,这是申屠豹与孙一尘败得不服,特意留下的挑战之语!   他当时未动声色,等出谷以后,方对阎亮问道:“阎兄,你知不知道‘七绝谷’是在何处?”   阎亮一怔,眉头微皱答道:“方兄何以突然问此,‘七绝谷’远得很呢,是在云南与贵州边界的‘野人山’中!”   方古骧道:“西南地形,我不太熟,阎兄可知这‘七绝谷’中,有什么凶邪盘据?”   阎亮应声答道:“我有个至友,对苗疆诸事,极为熟悉,小弟曾听他说过,这‘七绝谷’中,盘据着一个苗汉杂种凶人,名叫‘七绝魔君’孟南……”   方古骧接口问道:“此人武功如何?”   阎亮答道:“这‘七绝魔君’孟南,武功极高,并精于巫蛊,是化外凶邪领袖,只因足迹未至中原,遂不知应该与中原的顶尖高手们,怎样比拟?”   方古骧略一思忖,扬眉说道:“这位‘七绝魔君’孟南,既怀绝艺,却未入中原,定有特别缘故!”   阎亮点头说道:“的确有点缘故,据闻这‘七绝魔君’孟南,曾被一位方外奇人制服,对天立下重誓,永世不入中原!”   方古骧“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如此,但这位方外奇人,又是谁呢?”   阎亮笑道:“这却不知,小弟所听得的江湖传闻,只不过到此为止。”   语音顿处,忽又双眉微皱,向方古骧问道:“方兄,你突然问起这‘七绝谷’和‘七绝魔君’孟南作甚?”   方古骧微叹一声,苦笑答道:“武林中有申屠豹、孙一尘这等凶神恶煞在兴风作浪,只怕从此多事,浩劫难免……”   他话犹未了,阎亮业已听出几分端倪,诧然问道:“方兄这感叹之意,莫非是说申屠豹与孙一尘两个老魔,竟已去往‘苗疆’,投奔‘七绝魔君’孟南了吗?”   方古骧道:“大概如此!”   跟着便把自己在谷口壁上,发现申屠豹所题“七绝谷中候教”字样之事,向阎亮说了一遍,说完又复笑道:“如今根据阎兄所说,申屠豹所谓‘七绝谷’多半就是那位‘七绝魔君’孟南的巢穴了!”   阎亮猛一跺足,跺碎了一方山石,厉声叫道:“令人好恨……”   方古骧笑道:“阎兄恨些什么?”   阎亮答道:“一恨我们这次竟未能将申屠豹、孙一尘这两个老魔歼除,以致留下祸根,不知要引起多少风波?使多少武林人物遭受劫数?”   方古骧道:“阎兄既有一恨,定有二恨!”   阎亮满面愧恧神色,赧然叹道:“二恨我这老瞎子毕竟吃了双目失明的亏,并利令智昏,致误伤诸葛姑娘,否则,我们便可倾全力截击申屠豹等,不令他们去往‘七绝谷’中,与孟南会合!”   方古骧道:“听阎兄这样说法,‘七绝魔君’孟南除了本身功力,极为厉害外,莫非声势亦大?”   阎亮点头说道:“当然,这孟南既称‘七绝魔君’,又号‘苗疆魔帝’,手下有‘七大天魔’,全是出类拔萃的一流高手呢!”   方古骧微笑说道:“阎兄不必多虑,我们一心卫道,拔剑降魔,遭遇艰难险阻,乃是意料中事!目前还是赶紧为诸葛姑娘疗伤要紧……”   提起诸葛兰来,阎亮越发愁眉苦脸地摇头叹道:“这件事儿,太以使我心中难安,诸葛姑娘好意赶来救我,却被我鲁莽胡涂地打成重伤,恩将仇报,我老瞎子这……这把年纪,真……真像是活在狗身上了!”   方古骧听他这样讲话,不禁失笑说道:“阎兄何须如此自责?诸葛姑娘与寻常女孩儿家不同,胸襟极为恢宏,此次之事,更是巧合,我包管她不会对阎兄有任何怪罪之意!”   阎亮叹道:“就算诸葛姑娘海量相宽,不加怪罪,但我问心愧疚,无法自安……”   方古骧笑道:“这事不难,阎兄日后只要多出点力,促成她与‘玉金刚’司马玠老弟的百世良缘,便足以答报了!”   阎亮连连点头,毅然答道:“多承方兄指教,老瞎子必多尽力,纵然卖命捐躯,在所不惜!”   两人虽是一路谈话,足下却绝未丝毫停留!宛如电掣云飞跑得极快!   这两位武林奇侠,为了诸葛兰的伤势安危,拼命急赶,旦夕飞驰,只用了两日不到的光阴,便抵达“九华山”境。   但刚刚进入“九华山”境,便天色忽变,乌云如墨,下了一阵倾盆大雨!   方古骧因诸葛兰身受重伤,不宜再被雨淋,只得觅地暂避等雨停之后再走。   还好,这阵雨儿,下得虽大,停得也快,不过盏茶时分,便已云破天晴!阎亮双眉一挑,侧身方古骧,问道:“方兄,你看见‘百泉峰’没有?”   方古骧笑道:“小弟从未来过这‘百泉峰’,怎会认识……”   阎亮不等方古骧话完,便自笑道:“山中一夕雨,树秒百重泉!那‘百泉峰’在新雨之后,挂有招牌,极为好找,方兄向东面看,有没有一座峭拔孤峰,峰壁间百泉奔流,飞泻而下!”   方古骧闻言,遂遵从阎亮所说,抬头向东面看去。   果然,有座挺秀孤峰,峙立于里许之外。   这座山峰,又瘦又高,因峰巅树多,新雨之后,遂溅雪喷珠,一泻千尺,委实宛如成百飞流,挂在峰壁。   方古骧笑道:“阎兄心思真细,记忆更佳,我看见你所说的‘百泉峰’了,它就在东面里许之外!”   阎亮道:“既然已到地头,我们赶紧去找那位仁心妙手小仓公‘淳于慈吧……”   说至此处,又向方古骧问道:“方兄,诸葛姑娘如今情况怎样?”   方古骧答道:“我一路之上,均十分注意,她的情况虽然还好,但毕竟肩伤极重,失血又多,那枚‘白虎钉’又复尚未起下,自然是越早医治越妥!”   阎亮听得方古骧业已抱起诸葛兰,遂以马竿点地,当先前导。   方古骧因阎亮是盲眼之人,纵然心灵耳敏,但由他导行,总觉不便,遂含笑叫道:“阎兄……”   一声“阎兄”才出,方古骧已有发现,知道阎亮这前行领路之举,另有作用。   原来此时已人夹谷,谷径相当迂回曲折,不是直径,并似含蕴有门户方位等阵法微妙!   方古骧一面随行,一面笑道:“这位‘小仓公’,除了医道以外,原来还兼精奇门遁甲之术?”   阎亮笑道:“小仓公淳于慈,为了杜绝尘扰,特就自然山川,略作布置,其实这种阵法,不会难得倒方兄,小弟导行之意,只是节省时间,好赶紧为诸葛姑娘疗伤而已!”   方古骧跟着阎亮几经迂回之下,业已略有所悟,含笑说道:“阎兄太谦,这阵法相当繁妙,似乎兼有两仪六合,三才四象之长,若非阎兄老马识途,我独自一人,真不知道通得过通不过呢?”   话完双眉微皱,继续又道:“但这位‘小仓公’,既如此清高自隐,厌见俗士,关于诸葛姑娘求医……”   阎亮不等方古骧再往下说,接口笑道:“方兄放心,你忘了我已说过,我与‘小仓公’淳于慈有特别交情之语!”   两人说笑以下,足足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算是走出了这段迂回谷径。   方古骧叹道:“望之仅约里许,竞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方古骧失笑叫道:“方兄莫要叹气,在小弟默计之下,已把三百六十五转的周天缠道走完,眼前就到‘小仓公’淳于慈所居的‘养吾庐’了!”   边自说话,边自又复向右一个转折。   眼前一亮,谷势顿开,那座百泉奔流的瘦高孤峰,已在面前。   峰下遍植奇花嘉树,景色极桂,而“百泉峰”上的成百飞泉,至此竟汇聚成一条巨瀑,带着轰轰之声,凌空飞坠!   就在飞瀑右侧,一片碧藓如油的青翠峭壁之下,建有三间茅屋。   方古骧把当前形势,告知阎亮,并含笑问道:“阎兄,那三间茅屋,想必就是你所说‘小仓公’淳于慈所住的‘养吾庐’了!”   阎亮点头笑道:“正是,我来把那‘小仓公’淳于慈唤出……”   方古骧接口说道:“这样太以失敬,虽然阎兄与那位淳于先生,有特别交谊,仍是登门求见,来得礼貌一点!”   阎亮笑道:“方兄有所不知,淳于慈‘养吾庐’前的这些花草树石,也蕴有更神奇的‘奇门遁甲’妙用,并每隔三月,便加以变换,故而非要淳于慈亲自出面接引不可!”   说完,仰首引吭,发出一声清宏长啸!   啸声才发,茅屋中便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叫道:“是阎大哥吗?一别多时,你可想煞小弟了!”   笑声中,茅屋柴扉,“呀”然而启,一位白衣文土,当门而立。   双方相距,虽然尚有十数丈远,但方古骧功行深邃,目力极强,也已看出这位“小仓公”,貌相极为清癯,长眉凤眼,颔下微须,年龄约莫五十出头光景。   淳于慈走出“养吾庐”,目光注处,见来人除了阎亮以外,还有一位手抱蓝衫儒生的矮胖老人,不觉为之一怔!   阎亮含笑叫道:“淳于贤弟,你这次在树石花草间,所布的是什么阵图?我应该怎样走法?”   淳于慈身形闪处,几个纵步,便到了阎亮身前,整衣下拜,含笑说道:“小弟亲自相迎,大哥一向可好?”   阎亮苦笑连声,一面扶起淳于慈,一面摇头叹道:“你老哥哥虽然还好,但这次却身负重……非要劳动贤弟,无法救命的了!”   淳于慈闻言一惊,把两道目光紧盯在阎亮脸上,骇然问道:“大哥,你身负什么?是身负重伤还是身负奇毒?”   阎亮摇头答道:“都不是,是身负重罪!”   淳于慈越发吃惊,失声叫道:“身负重罪?大哥此……此话怎讲?”   阎亮叹道:“说来话长,等到了你‘养吾庐’再细谈吧,贤弟先见过这位名满乾坤的‘醉金刚’方古骧大侠!”   淳于慈连忙向方古骧长揖为礼,深道久仰,两道炯炯目光也自然而然地在他手中所抱左肩血迹斑烂的诸葛兰身上,略一扫视。   阎亮目中虽无所见,却似猜得出淳于慈动作似地,摇头叹道:“贤弟,方兄手中抱的是位易钗而弁的巾帼英雄,她就是当代武林奇葩,‘粉黛金刚’诸葛兰!”   淳于慈哦了一声,皱眉说道:“大哥,方大侠,小弟为两位引路,一切等到了蜗居,再复细谈!”   说完转身引领阎亮方古骧二人,绕着花草树石,曲曲折折地,向“养吾庐”中走去。   方古骧暗加注意,果觉花径曲度,暗合玄机,其精奥程度,竟非自己所能参透!   他一面惊心,一面暗佩这位“小仓公”淳于慈,除了医道精绝之外,居然还有如此高明的经天纬地之才!   到了养吾庐前,已有一名十三四岁的青衣药童,在门口躬身迎接。   淳于慈叫道:“朗儿,快去取瓮‘梅花雪水’为阎师伯烹茶,并替这位‘醉金刚’方老前辈,开一坛‘横溪春色’!”   那名叫朗儿的青衣药童,向阎亮、方古骧拜倒行过礼后,便走去准备茶酒。   淳于慈边自随客人室,边自对阎亮问道:“大哥你……你究竟身负什么重罪?小弟我……”   阎亮长叹一声,指着诸葛兰道:“贤弟怎么还体会不出?   诸葛兰姑娘的肩上重伤,就是我的如天大罪!“   淳于慈闻言之下,讶然问道:“大哥这样说法,难道诸葛姑娘竟是被你所伤?”   阎亮苦笑说道:“贤弟,你去看看,我的一枚‘白虎钉’,还留在诸葛姑娘的肩头肉内!”   淳于慈请方古骧把诸葛兰放在室内榻上,并向她左肩头伤处,略一察看,不由皱眉问道:“诸葛姑娘这伤是在何……”   方古骧以为他是问在何处受伤,遂接口答道:“是在‘庐山双剑峰’侧……”   淳于慈摇手说道:“不是问在何处受伤?我是问在何时受伤?”   阎亮一旁答道:“我们因知伤势不可耽延,一路飞赶,距离现在尚不足二日!”   淳于慈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这位诸葛姑娘,总算吉人天相,度过了双重危险!”   方古骧愕然问道:“什么叫双重危险?”   淳于慈道:“第一,诸葛姑娘这一记‘白虎钉’,是在近距离所挨,肩骨碎裂颇甚,假如立刻起钉,未能及时接骨,则这位‘粉黛金刚’的外号之上,便将加上‘独臂’二字!”   阎亮点头说道:“这点原因,早被方兄料中,才未替诸葛姑娘将‘白虎钉’起出!”   淳于慈竖起两根手指,扬眉说道:“第二,是大哥与方大侠来得及时,假如迟到三日,只怕纵令华佗复生,也无法令诸葛姑娘的碎骨复合!”   说至此处,目光一亮,看了看诸葛兰,侧脸向阎亮问道:“大哥,你与方大哥赶来‘九华’之意,是否要小弟为诸葛姑娘疗伤?”   阎亮笑道:“那还用问?贤弟大概也不至于不买你老哥哥这点面子!”   淳于慈沉吟未语双眉深蹙,脸上颇有难色!   方古骧看了淳于慈的这种神色,不禁心中一惊。   阎亮虽然由于目盲,看不见淳于慈的脸上难色,但听得淳于慈沉吟未语,也知情况不妙!   他心中一酸,牙关一咬,“扑”的一声,竟向淳于慈双膝跪倒!   淳于慈忙也拜倒相搀,并骇然问道:“大哥,你这……这是作甚?岂……岂不折煞小弟?”   阎亮不肯起身,只是垂泪说道:“我求求贤弟,请你大施妙手,将诸葛姑娘治好,否则,我老瞎子便成为恩将仇报的猪狗不如之人!”   淳于慈叹道:“大哥请起,别人求医,也许根本进不了我这‘养吾庐’内,但有关大哥之事,我却怎有袖手之理?”   阎亮听他这样说法,方才缓缓起立。   淳于慈回头向诸葛兰看了一眼,先从怀中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锋利匕首,然后又缓缓取出一包药粉,打开摊在几上,并缓缓卷起了左臂衣袖。   方古骧以为他是要为诸葛兰动手开刀,谁知淳于慈双眉剔处,刀光一落,竟把他自己的左手尾指生生斩掉!   方古骧大出意料,惊呼一声!   阎亮也惊奇问道:“方兄,你惊呼则甚?是发……发生了什么事儿?”   淳于慈一面将断指伤处,敷了几上止血药粉,一面神色从容地含笑答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是小弟引刀自断一指而已!”   阎亮大感惊奇,失声问道:“淳于贤弟,你……你到底是为……为了何故?竟要自残一指?”   淳于慈安详自若,含笑答道:“因为我要为诸葛姑娘动那刀圭手术,保全‘粉黛金刚’的这只左臂!”   阎亮越发不解地,皱眉问道:“贤弟为诸葛姑娘施展刀圭手术,却与自断一指,有何关系?难道你竟要用手指合药?”   说至此处,语音微顿,颇为不悦地,寒着脸儿,沉声叫道:“淳于贤弟,你这就太不对了!即令诸葛姑娘伤势严重,需要人指合药,你也该加以说明,由我老瞎子来供献赎罪才对!如今,你竟自行断指,教……教我老瞎子问心怎安?”   阎亮说到后来,竟几乎语不成声。   淳于慈笑道:“大哥,你猜错了,我断指之故,不是合药,只是应誓!”   阎亮双眉一挑,嘴唇才动,淳于慈不等他发问,又复笑道:“小弟在隐居之前,曾对天立誓,今后再若行医,必当自残一肢!如今我把‘一肢’改为‘一指’,已觉食言背誓,不过我既未向冥冥彼苍,立下文字保状,则‘肢’‘指’同音,也不算是过于欺天而已!”   方古骧一翘拇指,向淳于慈赞道:“淳于兄这等襟抱,人地狱救人的精神,着实令我方古骧太钦佩厂!”   阎亮一声不响,但英雄珠泪却从他那两只白果眼角,一点一点地,直往下滴!   淳于慈笑道:“方大侠莫加谬赞,阎大哥更不必伤心,我断落一根左手尾指,算得什么?来来来,‘养吾庐’中,无甚珍物待客,我先奉敬阎大哥一杯新茶,方大侠一杯陈酒!”   原来那青衣小童,已把茶酒送到。   阎亮问道:“淳于贤弟,你的伤指……”   淳于慈接口笑道:“小弟有特佳伤药,敷上以后,业已止血不流,短期即可收口!大哥若是不信,请问问方大侠……”   话犹未了,阎亮便哈哈大笑说道:“贤弟说哪里话来?你是盖代神医,我哪有不信之理?”   说完三人同时举杯。   方古骧所饮的横溪春色陈酒,已极香醇,但阎亮所饮用“梅花雪冰”所烹的“雨前新茶”,更是色香味三者,均属佳绝!   淳于慈见他们极赞茶香酒美,遂含笑说道:“阎大哥与方大侠,请自品茗饮酒,小弟暂且失陪,我要为诸葛姑娘疗伤接骨去了!”   话丁,站起身形,向青衣小童叫道:“朗儿,取我药囊,以及玉刀玉钳等物!”   青衣小童闻言一怔,目光微转,向淳于慈的左手断指伤处,偷偷看了一眼!   淳于慈佯怒喝道:“朗儿淘气,看些什么?快去,快去……”   青衣小童退去,淳于慈又向方古骧、阎亮略一点首,转身向诸葛兰的病榻走去。   方古骧因关心诸葛兰太甚,对那“横溪春色”,也不留恋,竟自站起身形,准备跟去看看。   阎亮似乎猜出方古骧起身之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含笑低声叫道:“方兄,他们医家……”   一语未毕,淳于慈已有所闻,扬眉笑道:“大哥太多心了,我这‘医家’,与一般医家不同,何况方大侠又不是外人,若想观看我为诸葛姑娘动用手术疗伤,尽管……”   淳于慈这样一说,方古骧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哈哈‘’大笑说道:”淳于兄你这也是多心,放着这么香醇的‘横溪春色’,正所谓‘南面王,吾亦不易’,还有什么其他事儿,引诱得动我这以酒为命的老醉鬼吗?“   说完,斟了一杯,推向阎亮笑道:“阎兄,你不要只是饮茶,也来喝杯酒儿,我担保这‘横溪春色’,极为香醇味美,至少陈达三十的以上呢!”   阎亮举杯一尝,果也赞不绝口!   这时,那名叫“朗儿”的青衣小童,已把淳于慈的药囊取来。   淳于慈则正为诸葛兰诊察脉象。   这位“小仓公”在诸葛兰的左右手“寸关尺”上,细心诊察过后,“咦”了一声,侧顾阎亮叫道:“大哥,诸葛姑娘除了肩伤之外,怎么心中也有积郁,她发生了什么极严重的不如意事?”   阎亮答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不知,关于她的心中积郁,在‘庐山’时,已被方兄发觉!”   淳于慈目注方古骧,皱眉说道:“方大侠,悲愁郁闷一样足以伤身,并不像中了奇毒,或受了重伤那般,可以用药石疗治!”   方古骧点头说道:“淳于兄,高论甚是,但目前似乎顾不了太多,只得等诸葛姑娘肩伤愈后,再向她询问原因,善加劝解!”   淳于慈点了点头,回过身来,慢慢割开诸葛兰的肩头衣裳,露出了为血渍所污的如雪肌肤!   方古骧一来因适才业已有话,二来因诸葛兰是位女孩儿家,遂只是暗暗关心,却不便走近观看。   淳于慈先用净水,为诸葛兰拭去伤口左近血污,然后向朗儿叫道:“朗儿,拿药摄来!”   阎亮闻言,知晓是要为诸葛兰起那“白虎钉”,不禁惭惶得满头汗落,连脸儿也胀成猪肝色泽!   方古骧对他劝慰道:“阎兄,不要难过,你是身带残疾,与常人不同,事又凑巧,遂难免发生错误!”   话方至此,病榻上的诸葛兰,突然一声惨哼!   阎亮赧然叹道:“这错误太严重了,方兄听见没有?诸葛姑娘在被你点了‘黑甜睡穴’,沉沉入梦之下,尚且疼得她醒了过来,可知她所受痛苦之烈……”   方古骧早就看过,“白虎钉”深陷骨缝,如今往外摄拔,自然剧痛难忍,但如今却只好朗声大笑说道:“武林人物,镇日刀头舔血,剑底惊魂,这点伤痛,算得什么?阎兄不要小看我们这位铁铮铮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女侠!”   他知道诸葛兰已醒,故意提高语音,给这位身受奇痛的诸葛姑娘一点精神鼓励!   这时,淳于慈也向诸葛兰含笑说道:“诸葛姑娘,请忍住点疼,我要为你上药接骨,只等把碎骨接好,便不疼了!”   诸葛兰对于自己晕绝以后的各种情事,虽无所知,但既听得方古骧和阎亮的语声,又看见淳于慈手中药镊之上,挟着一根血污狼藉的“白虎钉”,遂也明白大半,扬眉答道:“老人家请下手吧,这点伤痛,我还能忍得住!”   淳于慈趁着诸葛兰气壮之际,换只长长药镊,伸人诸葛兰的肩头血洞之中,替她把裂伤碎骨,一一凑成原状!   这种痛苦自然极为强烈,但诸葛兰居然神色自若,一声不哼,嘴角间并微含笑意,连满口银牙,也未咬紧!   但她肩头皮肉,却无法控制地,急剧颤动不已!   可见得意志归意志,生理现象归生理现象,要说不疼,那才有鬼!   淳于慈以极快手法,摆好碎骨,洒上一包白色药粉,便边自包扎,边目向诸葛兰含笑赞道:“诸葛姑娘的确神勇惊人,竟能如此镇静自若,相当年汉寿亭侯的刮骨故事,不过如此!”   那包白色药粉洒上,诸葛兰便觉伤处凉飕飕地,伤痛为之大减!   淳于慈语音一了,她便含笑接道:“老人家,我怎敢妄比关公,倒是老人家的妙药神术,仿佛华陀再世。”   方古骧“哈哈”一笑,起身走过说道:“朱老弟……不,干脆我就叫你诸葛姑娘吧!你说得不错,这位淳于慈兄,是当代第一神医,人称‘小仓公’,他的医道……”   话犹未了,“咕咚”一声,堂堂名震江湖的“瞽目金刚”   阎亮,业已直挺挺地,跪在诸葛兰的病榻之前!   诸葛兰大吃一惊,骇然叫道:“阎老人家,你……你……   你这是作甚?要想折煞我吗?“   边自说话,边自身形一挺,便欲下榻还礼!   幸亏淳于慈医家心细,早就防到她有此一着,把诸葛兰紧紧按住,不令动弹,苦笑叫道:“诸葛姑娘,你千万别动,至少一对时之后才可离榻行动,否则碎骨再裂之下,便真令华陀、扁鹊复生,也无能为力的了!”   诸葛兰无可奈何,只得向方古骧叫道:“方老人家,你快把阎老人家扶起!”   方古骧走过,伸手把阎亮拉了起来,皱眉怪笑说道:“阎兄,你也是一代高人,怎么竟这等迂法?就算内心不安,要向诸葛姑娘赔罪,也赔的不是时候,万一害得诸葛姑娘肩伤重裂,碎骨难合,岂不罪上加罪?”   阎亮也知道自己此举,有点冒失,不禁好生惭愧,苦笑说道:“我……我……我……”   诸葛兰秀眉双蹙,长叹一声,向这位满面惭惶的武林盲侠叫道:“阎老人家,你莫再惭愧,你连一点错都没有,你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替天行道”四字,把阎亮听得一怔,翻着两只白果眼,诧然问道:“诸葛姑娘,你这话儿岂不比打我骂我,还要难过?   你来救我,我却把你打伤,这是‘恩将仇报’,不是‘替天行道’!“   诸葛兰叹道:“阎老人家有所不知,这是我内疚神明的眼前报应!”   方古骧一旁叫道:“诸葛姑娘,你莫打哑谜好吗?什么叫‘内疚神明’?什么叫‘眼前报应’?”   诸葛兰苦笑说道:“因为我也‘恩将仇报’,我也‘把人误伤’,一转瞬间,自己也有了同样遭遇,岂不是……”   方古骧越听越觉惊诧,不等诸葛兰话完,便即接口问道:“诸葛姑娘,你所误伤的人儿是谁?”   诸葛兰道:“是化名为施玉介的‘玉金刚’司马玠,他脏腑间受震极巨,比我肩头这点碎骨轻伤,不知要严重多少倍呢!”   方古骧闻言,想起熊华龙在‘庐山’苦等司马玠之事,也想起诸葛兰在脉象中,所呈现的心头积郁,恍然顿悟,事态果极严重!   他双眉深蹙,目注“小仓公”淳于慈,低声发话问道:“淳于兄,诸葛姑娘目前虽不宜起坐行动,说话可碍事吗?”   淳于慈笑道:“诸葛姑娘的肩头碎骨,只是外伤,并不妨碍说话,我认为让她细诉经过,反而有益无损!”   方古骧知晓淳于慈是从脉象中诊出诸葛兰胸有沉忧积郁,想使她趁此机会,尽量倾吐发泄。   故而,点了点头,转过面去,向那愁容满脸的诸葛兰,含笑说道:“诸葛姑娘,你也不要难过,且把怎样误伤‘玉金刚’司马玠老弟之事,说给我们听听!”   诸葛兰赧然一叹,遂将自己怎样引起司马玠误会,发掌猛击,而在看出来人是自己之后,又立即缩掌散功,以致受了极重内伤等情节细加叙述。   方古骧听完,诧声问道:“诸葛姑娘,你既已误伤司马老弟,怎不将他抱去‘双剑峰’侧谷内大家设法医治?”   诸葛兰玉颊一红,皱眉说道:“当时我与他发生了一点小小争执,负气别去,但转念一想,该处距离‘阴阳谷’甚近,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均是穷凶极恶人物,司马玠身带重伤,若是落在伏氏母子手中,岂不可虑……”   方古骧点头说道:“诸葛姑娘虑得极是!”   诸葛兰道:“故而我走出不远,便自折回,但‘玉金刚’司马玠,却已踪迹不见。”   方古骧诧道:“咦,这位老弟在身负重伤之下,去了哪里?”   诸葛兰苦笑说道:“这是个谜!我以为他是去了‘双剑峰’,遂带着满腹歉疚,匆匆赶往,谁知……”   阎亮在旁,赧然接道:“谁知竟被我这该死的糊涂老瞎子……”   诸葛兰不等阎亮再往下说,便即叫道:“阎老人家,你不要再难过了,你听我说明事情之后,应该知道这件事儿,只是冥冥上苍,假手你对我施行处罚的现世现报!”   阎亮听完,反向诸葛兰加以安慰地,微扬双眉,低声说道:“诸葛姑娘,常言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你打伤‘玉金刚’司马玠老弟之举,不是有心……”   诸葛兰的娇躯,虽因肩伤,不能转动,但两只大眼,却斜注阎亮,接口笑道:“阎老人家,听你这样说法,莫非你用‘白虎钉’打我之举,竟是有意的吗?”   阎亮被诸葛兰问得一怔,满面惶恐神色,苦笑说道:“诸葛姑娘何出此言?老瞎子纵具天胆,也不敢‘恩将仇报’地,有心……”   诸葛兰不等阎亮再往下说,目中神光一闪,娇笑叫道:“阎老人家,既然彼此都是‘无心为恶’,你为何不自宽解,却来劝我?”   阎亮被诸葛兰这样借己喻人的一加开导,果然心情宽朗不少,脸上不再有什么忸怩不安神色。   淳于慈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在下行医半世,对于一般武林红粉,巾帼英雄,着实看得不少,但像诸葛姑娘这等恢宏襟抱,和高秀风神,却还尚属初睹!”   诸葛兰叹道:“淳于老人家怎么对我过奖起来?我这次总算幸运,蒙老人家不吝回春妙手,左臂得以保全,但那‘玉金刚’司马玠,却到哪里再去找一位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小仓公’呢?”   方古骧虽也颇代“玉金刚”司马玠担心,但觉得目前情势,却是以设法使诸葛兰胸襟开朗赶紧复原为要,遂扬眉含笑说道:“诸葛姑娘,你莫要忘了,你刚刚说过不再为误伤司马老弟之事,再复心中难过!”   诸葛兰苦笑叫道:“方老人家放心,我不会再复抑郁难过,但无论于情于理,也不能对司马玠的吉凶下落,就此不闻不问!”   方古骧斟了一杯酒儿,徐徐饮尽,目注诸葛兰,点头笑道:“当然,我们不单不能对司马老弟的吉凶下落,袖手坐视,并应主动设法,寻访援助,但这种举动,却有桩先决条件!”   诸葛兰诧道:“什么先决条件?”   方古骧微笑说道:“就是要诸葛姑娘伤势无恙,霍然痊愈,可以下榻行动!”   诸葛兰闻言,秀眉微扬,妙目凝光,看着淳于慈含笑问道:“淳于老人家,我何时可以下榻?”   淳于慈应声答道:“约莫一对时,但十日之内,左肩伤处,仍不宜受剧烈震动!”   诸葛兰苦笑叫道:“淳于老人家,你不要骂我得寸进尺,贪心无厌!能不能……”   她话犹未了,那位精于“望闻问切”,善测人意的“小仓公”淳于慈,便自接口笑道:“诸葛姑娘是想提早,完全痊愈?   还是想提前下榻?“   诸葛兰向淳于慈娇笑说道:“淳于老人家,我知道提前痊愈,一定太难,只要能提前下榻,便已感激不尽,可以早点去寻司马玠了!”   淳于慈双眉略蹙,缓缓说道:“诸葛姑娘,你要知道一来我与阎大哥是生死之交,二来更久钦诸葛姑娘侠名,故而今日不单为你破例施医,并还用的是我这‘养吾庐’中的最佳药物!”   诸葛兰颔首笑道:“我知道老人家业已为我尽心,但老人家既是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盖代神医,对于我这‘提前下榻’的小小要求,总不会没有办法!”   淳于慈寻思片刻,皱眉说道:“办法虽有,但这一面勉强提前,另一面却要延后,诸葛姑娘未必能满意呢!”   诸葛兰笑道:“老人家所谓‘却要延后’的,是哪一方面?”   淳于慈道:“方才我说诸葛姑娘的左肩伤处,在十日之内,不能承受剧烈震动,如今若想提前下榻,则半个月中,整只左臂,连动都不能动弹。”   诸葛兰扬眉笑道:“我很满意!因为我若遇不着淳于先生这等盖代神医,多半非把整只左臂,自动削去不可!这样比较起来,对于半个月不能动弹,便不算是什么事了!”   淳于慈听她这样说法,便站起身形向方古骧、阎亮二人,抱拳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请方兄与阎大哥暂时回避回避!”   方古骧知道他是要为诸葛兰动甚手术,遂含笑起身,踱向外室。   淳于慈想起阎亮是位“瞽目金刚”,失笑叫道:“阎大哥,我到忘了,你似乎可以……”   阎亮摇了摇头,怪笑说道:“贤弟请施为吧,我到外室奉陪方兄,饮上几杯‘横溪春色’!”   淳于慈侧顾青衣小童叫道:“朗儿,你把药囊放下去伺候方师伯和阎师伯饮酒,酒若不够,尽管去取,我那‘横溪春色’还有十几坛呢!”   青衣小童“喏喏”连声,随同方古骧、阎亮,走至外室,并对方古骧笑嘻嘻地低声叫道:“方师伯……你……”   方古骧笑道:“朗儿贤侄,你怎么欲语不语?”   朗儿似乎怕被淳于慈听见,回头带上了内室房门,压低语音说道:“我……我想和方师伯谈件生意!”   方古骧看他一眼,含笑问道:“什么生意?是叫我赚钱?   还是叫我赔本?“   朗儿笑道:“侄儿怎敢叫方师伯赔本?方师伯若肯随意教我一手功夫,小侄便去弄点人间绝味,来给方师伯下酒!”   人间绝味四字,听得方古骧食指大动,连连点头,怪笑说道:“可以,可以,你是要先学功夫?抑或先去弄那人间绝味?”   朗儿眼珠微动,想了一想,向方古骧扮了个顽皮鬼脸,悄悄说道:“我还是先弄莱吧,方师伯吃得若是高兴,或许会对我另加赏赐,多教几手?”   话完,便自踅去养吾庐外。   方古骧见朗儿走去,遂向阎亮碰了碰杯,低声笑道:“阎兄,这位朗儿老弟,所提要求,到是深合我意,少时我们两人,应该不惮费力地,好好对他成全……”   阎亮笑道:“方兄是否见了这小鬼灵精的姿质甚佳,动了怜才之意?”   方古骧道:“朗儿虽然姿质甚佳,是朵颇堪造就的武林奇葩,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对他师傅‘小仓公’淳于慈,欠了一份极大人情,恰好乘此机会,略作答报!”   阎亮连连点头,饮干了手中那杯“横溪春色”,含笑说道:“方兄说得对极,淳于贤弟虽和我有过命深交,但这次竟为诊治诸葛姑娘之事,自断一指应誓,委实令人有点过意不去……”   说至此处,朗儿已端了一只盘儿,含笑走来。   阎亮笑道:“朗儿,你这‘人间绝味’,怎么弄得这样快法?莫不是骗我……”   朗儿接口笑道:“我就是骗过阎师伯,也骗不过方师伯去!……”   阎亮佯怒喝道:“小鬼少耍花枪,你以为我听不懂你是在绕着弯儿,骂我是个瞎子!”   朗儿失笑说道:“阎师伯太多疑了,你不相信便问问方师伯,这盘中盛的……”   方古骧接口笑道:“阎兄莫要错怪朗儿老弟,这盘中盛满了色如琥珀的奇香风肉!”   阎亮仍然骂道:“小鬼吹牛,一盘风肉,太以稀松平常,哪里称得上什么‘人间绝味’?”   朗儿撅着小嘴,苦笑叫道:“阎师伯,我不怕骂,但请先尝上两片,然后再骂好吗?”   说完,便把那盘“风肉”,捧到阎亮面前,果然奇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阎亮也不用箸,伸手拈了两片,人口一嚼,忽然怪笑叫道:“妙极,妙极,这是什么肉啊?”   朗儿笑道:“阎师伯不骂了吧?你和方师伯,先请慢慢下酒,我去把另外一样菜儿,弄好端来,然后再一并细说。”   阎亮扬眉问道:“还有菜吗?还有几样?”   朗儿一面把那盘美味“风肉”,放在桌上,一面含笑答道:“既称‘人间绝味’,自然无法太多,一共只有两样,这盘‘奇香风肉’,因是现成,遂先取来,另外一碗‘四妙羹’,却必须炖到火候,才好吃呢!”   阎亮边自大嚼“风肉”,边自怪笑叫道:“快去弄来,快去弄来,只要当真好吃,包管有你这小鬼的莫大好处!”   朗儿笑道:“方师伯的好处,我十分企盼,但对于阎师伯的好处,却不敢想!”   阎亮闻言,方把两只白果眼,瞪得滚圆,朗儿又自笑道:“因为我已拜见过阎师伯两三次了,慢说好处,连半点……”   阎亮脸上一红,接口骂道:“小鬼放刁,你前两次怎不弄甚‘人间绝味’,孝敬我吃?”   方古骧见这一老一少斗口斗得十分有趣,遂微微一笑,向阎亮叫道:“阎兄,放着这好的‘奇香风肉’,和‘横溪春色’,不来享受,却要斗口则甚?你让朗儿老弟,替我们去弄那碗‘四妙羹’吧!”   阎亮这才向朗儿挥手叫道:“小鬼快去,弄得好时有赏,若是弄得不好,我要两罪并罚!”   朗儿微吐舌头,向阎亮扮了一个鬼脸,悄然转身退出。   阎亮笑道:“这小鬼的姿质,着实不错,就是太以调皮,板眼多得很呢!”   方古骧举箸夹了一块“奇香风肉”,入口咀嚼,含笑说道:“这盘‘风肉’,完全净瘦,并具奇香,委实当得起‘绝味’之称,只不知究竟是什么肉儿?”   阎亮嘴馋,一块一块,吃个不停,大快朵颐地怪笑答道:“反正非猪、非羊、非牛、非马,淳于慈师徒,既作山居,可能是獐狸等野味之属。”   方古骧摇头笑道:“不对,獐鹿兔肉,我都吃过,不及此味奇香,狸肉则肥瘦相间,不像这等完全净瘦!”   阎亮怪笑说道:“那只好等这小鬼,把什么‘四妙羹’弄来时,再问他了……”   语音略顿,举杯饮了一口,向方古骧怪笑两声,低低问道:“方兄,你少时打算传这小鬼什么功夫?”   方古骧想了一想道:“我有一套‘醉八仙’拳,既易速成,并具相当威力!”   阎亮笑道:“这小鬼能学得‘醉金刚’的看家绝学‘醉八仙’拳,真是造化!方兄既传拳掌,我便传他兵刃……”   方古骧点头一笑,向阎亮身边那根探路马竿,看了两眼说道:“阎兄就把你那套威震武林的‘天罡三十六杖’传给朗儿老弟吧厂话方至此,朗儿已捧了一只热腾腾的汤碗,从”养吾庐“   后走来。   他耳力极聪,业已听见方古骧之言,高兴得轩眉笑道:“阎师伯竟肯传我‘天罡杖’吗?但朗儿知道这套杖法,一路可化六路,除了三十六式本招之外,还有两百一十六式玄奇变化,却叫我一时之间,哪里学得会呢?”   阎亮白眼一翻;骂道:“小鬼不要畏难,先让我来吃吃这碗‘四妙羹’,若是吃得满意,便送你本‘天罡杖诀’,够你去苦练三年的了!”   朗儿笑道:“阎师伯请尝,不单包管满意,也包管你在此以前,绝对未曾吃过!”   阎亮道:“小鬼吹牛,你阎师伯一生之中,虽然对不起眼睛,却绝未对不起嘴巴,我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未曾吃过?”   朗儿扮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阎师伯才吹牛呢,你既尝遍山珍海味,可知道刚才所吃的那盘‘奇香风肉’,究竟是什么肉儿?”   阎亮被他问住,向朗儿翻了一个白眼,不加答理,舀了一匙“四妙羹”,入口品味。   这“四妙羹”中,没有一丝整肉,完全是以细剁肉末烩成,人口虽然略带一点极淡腥味,但却又滑、又鲜,果然极为好吃!   阎亮一匙不够,连吃三匙,朗儿一旁笑道:“阎师伯吃上瘾了,你该把那册‘天罡杖诀’,赏给朗儿了吧?”   阎亮伸手人怀,摸出一本绢册,向朗儿所立之处,凌空掷过。   朗儿才把这“天罡杖诀”接在手中,方古骧也取出一本薄薄小书,递向朗儿笑道:“这是一册‘醉八仙拳图解’,也一并送给你吧!”   朗儿大喜接过,阎亮向方古骧叫道:“方兄你怎不尝尝,这所谓‘四妙羹’,着实具有‘香、浓、鲜、滑’四妙,可称妙得紧呢!”   方古骧见阎亮这样夸赞,刚刚举起汤匙,突然听得诸葛兰在里面娇笑叫道:“方老人家、阎老人家,这位淳于老人家,真不愧今之华扁,有‘小仓公’之号,你们看,我已能下榻行动了呢!”   随着语声,眼前一亮,诸葛兰业已面含微笑,与淳于慈一同走出内室。   原来,淳于慈已用精巧手术,把诸葛兰的左臂,紧紧绑扎吊好,使她纵然行动,也不会对肩头伤处,有甚影响!   淳于慈目光一扬,瞥见桌上那碗“四妙羹”,和那盘“奇香风肉”,不禁向朗儿皱眉问道:“朗儿,你为你两位师伯,准备的是什么下酒之物?”   朗儿应声答道:“是一碗‘四妙羹’,和一盘‘奇香风肉’!”   淳于慈脸色深沉,怒声骂道:“这是你发明的东西,两位师伯,怎吃得惯……”   朗儿笑嘻嘻地,接口说道:“两位师伯不单吃得惯,并吃得大为高兴,还给了朗儿一本‘天罡杖诀’,和一册‘醉八仙拳图解’,作为赏赐呢!”   淳于慈顿足骂道:“胡闹,你再敢胡闹,我定把你逐出门墙,还不赶快滚去,好好整治一些上等酒菜,为你诸葛师叔接风,并向方阎二位师伯,谢恩赔罪!”   朗儿见师傅似是真发脾气,不敢再复顽皮,一伸舌儿,退往厨下。   阎亮吃得有味,几乎把一碗“四妙羹”,业已吃掉半碗,如今听得淳于慈这样一说,遂起了疑心,不敢再吃,眉头微蹙问道:“淳于贤弟,这‘四妙羹’,和‘奇香风肉’,究竟是何物所制?”   淳于慈所答非所问地,长叹一声说道:“这小鬼是个被弃孤儿,为我拾得,加以抚教,姿质尚佳,极为聪颖,尤其对于饮食一道,特富天才,具有易牙手段!”   阎亮叫道:“淳于贤弟,你且慢夸那小鬼,我问的是这‘四妙羹’,和‘奇香风肉’……”   淳于慈仍然答非所问地道:“若以鸡鸭鱼肉等美味之物,制成佳肴,并不足奇!朗儿却能用草根、树皮,甚至于蜈蚣、蝎子等,去其苦而存其甜,去其毒而存其鲜……”   话犹未了,阎亮便怪叫一声接道:“我的天,那碗‘四妙羹’中,莫非有蜈蚣蝎子?”   淳于慈脸上一红,欲语未语。   方古骧看出不对,因自己尚未吃那‘四妙羹’,遂指着那盘“奇香风肉”,向淳于慈问道:“淳于兄,这盘‘奇香风肉’,既非猪牛羊,又非鹿、獐,究竟是何物所制?”   淳于慈不能不答,而又有点不好意思,慢慢说道:“是……是风干鼠肉……”   “鼠肉”二字入耳,诸葛兰掩口微笑,阎亮则作了一个干呕!   方古骧也觉胸中有点恶心,赶紧饮了一杯“横溪春色”,勉强笑道:“这‘风干鼠肉’不腥不臭,确具奇香,倒是相当好吃!”   阎亮又作了一个干呕,向淳于慈叫道:“贤弟快说,这碗‘四妙羹’中,何谓‘四妙’?”   淳于慈本想保密,但被阎亮*得无法,只好嗫嚅说道:“所谓‘四妙’,就……就是把‘蚯蚓、蚂蚁、螳螂、蜗牛’四者,一齐剁碎……”   阎亮听了“四妙”本质,再想起入口时的那点淡淡腥味,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把刚才所吃的“人间绝味”,统统还席,吐得满地都是!   诸葛兰忍俊不禁,笑得花枝招展,连呼腹痛!   淳于慈见阎亮几乎连苦胆都吐了出来,不禁脸上挂不住地,厉声怒道:“这小鬼太以可恶,我非把他……”   方古骧苦笑一声,摇手说道:“淳于兄,不要发怒,这只怪阎兄太以嘴馋,吃得过猛!其实这‘四妙羹’的材料虽然可怕,但根据阎兄的那副吃相看来,滋味可能真不坏呢!”   阎亮哭笑不得,向方古骧愁眉苦脸地,翻着白眼说道:“方兄,算你运气,你不曾尝着这用‘蚯蚓、蚂蚁、螳螂、蜗牛’剁碎合制的‘四妙羹’,怎么还……还来拿我开胃?”   方古骧竭力避免想起“奇香风肉”,故而专谈“四妙羹”,“呵呵”笑道:“谁说我不曾享受,我看了阎兄适才那副饕餮吃相,以及听了你称赞羹汤具有‘香、浓、鲜、滑’等‘四妙’之语,业已颇有精神领略,只是略逊于阎兄的实际体会而已!”   说至此处,长叹一声,仿佛感慨无穷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可惜,良机一失,难得再来,我这一生之中,要想尝尝‘蚯蚓、蜗牛’等,究竟是何风味?只怕是无指望了!”   诸葛兰笑得几乎语不成声,指着方古骧,连摇螓首说道:“方老人家,你……你……你……”   阎亮也恨得牙痒痒,要想对方古骧加以反击,却苦于找不出有力资料!   但听完方古骧最后一语,阎亮忽似灵机一动,怪笑说道:“方兄,你虽然不曾尝过‘蚯蚓、蜗牛’,但对于‘风干老鼠’的味道,总亲自体验了吧?”   这一着恰好击中要害,方古骧纵令内功精湛,也忍不住心头泛呕,“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酒菜混杂的奇香物品!   阎亮见自己反攻之语生效,不禁极为高兴地怪笑叫道:“方兄,这就叫‘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这次我们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不分彼此了吧?”   这时,朗儿又捧了一盘风肉,和一碗羹汤走来,放在桌上,并添了一坛“溪春色”。   方古骧目光注处,大吃一惊叫道:“怎么?又……又是一盘赤红风肉,和一碗香浓羹汤?”   诸葛兰秀眉微轩,向朗儿含笑问道:“小兄弟,你这回所整治的,是什么菜儿?该不是‘奇香风肉’和‘四妙羹’吧?”   朗儿答道:“正是!”   这“正是”二字,把诸葛兰、方古骧、阎亮均自听得怔住。   阎亮首先觉得吃不消地,向朗儿失声问道:“朗儿老弟,你……你说什么?这……这两样菜儿,仍然是‘四妙羹’和‘奇香风肉’?”   朗儿俊脸一红,尚未答话,淳于慈已自应声答道:“大哥放心,这次的‘奇香风肉’,和‘四妙羹’,与上次完全不同!”   方古骧看那先后四样菜儿的色泽形式,都差不多,首先皱眉问道:“怎样不同?”   淳于慈笑道:“这次的‘奇香风肉’,是用雉鸡、竹鸡、秧鸡等山禽脯肉,风干所用,不是‘风干老鼠’!”   阎亮问道:“‘四妙羹’的‘四妙’,又是什么?”   朗儿一旁答道:“是‘干贝、鱼翅、燕窝、猴头’……”   阎亮苦笑说道:“这还差不多,但老弟方才为何不给我们吃这种真正‘四妙羹’?莫非嫌我送给你的‘天罡杖诀’,和方师伯送给你的‘醉八仙拳图解’,太菲薄吗?”   朗儿赧然答道:“阎师伯多多原谅,因为‘干贝、鱼翅’,均属海味,‘燕窝’价贵异常,‘猴头’也是罕见菌类,小侄好不容易搜罗得少许原料,准备孝敬师傅,故而对于两位师伯,采取了代用之品!”   说至此处,憨然一笑,又复以一种颇为天真的赤子神情,缓缓说道:“但据小侄亲自尝试,觉得‘风干老鼠’的滋味,绝不在‘风干雉鸡’等物之下,即令‘蚯蚓、蚂蚁’等,也不逊于‘干贝、鱼翅’,只是略有微腥,小侄正在研究,怎样才可把这点腥味去掉……”   话犹未了,陡然一阵霹雳之声,遥遥传来!   朗儿“咦”了一声,皱眉说道:“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阵霹雳,却是怎样响起来的?”   诸葛兰秀眉微挑,目注方古骧道:“方老人家,这种声息,不像是自然霹雳,有点像是武林人物在施放什么猛烈火器?”   方古骧指着阎亮道:“诸葛姑娘虽然神功绝世,但论起耳力,恐怕也难免略逊阎老瞎子一筹,他大概业已听出……”   话犹未了,阎亮果已瞿然挑眉,向淳于慈说道:“淳于贤弟,有人在叫你呢!”   淳于慈皱眉道:“小弟久已谢绝交游,怎会……”   这时,诸葛兰、方古骧于倾耳凝听之下。也有所闻,同自点头接口说道:“不错,确实是有人在远处呼喊‘小仓公’淳于先生名号!”   淳于慈听他们一致如此说法,只得苦笑起身,走向“养吾庐”外。   诸葛兰、方古骧、阎亮,以及朗儿等人,自然也随同走出。   目光注处,只见诸葛兰等先前来路的谷径之中,飞扬起一片尘雾!   方古骧“哦”了一声,自语说道:“我明白了……”   淳于慈问道:“方兄明白何来?”   力古骧道:“定是有甚武林人物,来访淳于兄,却被谷径所迷,遂一怒之下,施展猛烈火器,把那些迷人松石震倒!”   淳于慈苦笑说道:“这人是谁?怎么如此霸道?”   诸葛兰道:“来人身份,此时无法猜测,只有等他出得谷径,再……”   话犹未了,远远又传来一声更强烈的“轰”然巨响!   尘雾飞扬更高,并隐隐听得山石碎坠的“砰砰”之声,连“养吾庐”也觉得有点震动!   诸葛兰怒道:“此人太以猖狂,少时到来,我非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方古骧笑道:“诸葛姑娘只可用口教训,却不可伸手教训,须知你左肩伤处,在半月以内,禁不得猛烈震荡!”   诸葛点头说道:“方老人家放心,我不会有所疏忽!”   阎亮怪笑叫道:“若要动手,须让我老瞎子来,我要把吃了‘四妙羹’的那股恶气,发泄到这厮头上!”   朗儿一旁笑道:“阎师伯,你若出手,不要用别的功夫,就用你所传我的那套三十六路‘天罡杖法’!”   阎亮苦笑说道:“你这小魔头……”   话方至此,那山谷夹径之中,已走出了一个人来。   此人生相,极为奇怪,只有四尺来高,比起方古骧来,还要矮上一些!   不单比方古骧更矮,也比方古骧更胖,远远望去,简直成了一团肉球。   身上穿着一件褐色长衫,虽然名叫“长衫”其实也与普通人所着“短袄”,差不许多。   年龄倒不在小,估计上去,总有六十左右。   他出得山谷,对着那些花草树石,凝神注目,仔细观察!   显然此人是个大大行家,业已看出这片花草树石之间,伴有相当精奥的奇门阵法!   方古骧向淳于慈低声叫道:“淳于兄,此人身边带有强力爆炸之物,又有点蛮不讲理,若被奇门阵法所困,少不得又将毁损不少花草树石……”   淳于慈听出方古骧的语意,双眉微微一挑,目闪神光问道:“方兄之意,是加以接待……”   方古骧接口笑道:“淳于兄尽管接待,也尽管拒绝他任何要求,我们人手甚众,哪怕他翻上天去?”   淳于慈略一寻思,又看了看方古骧、阎亮、诸葛兰等“三大金刚”,点了点头,侧顾朗儿,高声发话说道:“朗儿代我迎客!”   那褐衣老者,听了这句话儿,霍然抬头,把两道炯炯目光,向“养吾庐”方面投注。   原来此时花草树石间的奇门阵法,业已发动,淳于慈等,可以看得清谷口景物,但由谷口看来,“养吾庐”这面,却是一片蒙蒙烟雾!   朗儿领命,从花草树石间,回环绕走驰向谷口。   阎亮则向方古骧问道:“方兄,来人是谁?你认识吗?”   方占骧道:“我不认识,但此人生具异相,比我更胖,也比我更矮,换句话说,他的那副尊容,长得比我更难看呢厂阎亮双眉一轩道:”比方兄更矮更胖的武林人物,恐怕不多,是不是‘矮金刚’欧阳高呢?“   方古骧“呀”了一声,点头说道:“阎兄提醒我了,此人多半就是以脾气暴躁出名的‘矮金则’欧阳高!”   诸葛兰娇笑道:“这名儿起得有趣,明明极‘矮’偏要称‘高’!”   方古骧笑道:“这是一种弥补缺陷的心理作用,还有位‘病金刚’,却叫焦健,也是同样道理!”   说话之间,远远望去,朗儿已为那褐衣老者,引路走来。   诸葛兰笑道:“方老人家,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让淳于老人家,和来人单独……”   方古骧摇头说道:“不必回避,也许当着多人面前,欧阳高会把他的暴躁性情,略加收敛,不致过份无礼!”   阎亮也在旁说道:“我也认为不必回避……”   话犹未了,面前人影电闪,那位矮胖褐衣老者,业已绕出花草树石,纵到“养吾庐”前,双手叉腰,目扫群侠,扬眉问道:“谁是‘小仓公’淳于慈?”   这份神态,这种口吻,果然骄暴已极!   淳于慈养气功夫极好,丝毫不曾动怒地抱拳陪笑答道:“在下便是!”   矮胖褐衣老人“哼”了一声说道:“你的架子好大!”   诸葛兰一旁听得不服,接口问道:“淳于老人家是仁厚有礼的谦谦君子,他的架子大在何处?”   矮胖褐衣老人道:“他为甚不亲自接我,只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童迎宾?”   诸葛兰失笑说道:“尊驾这话问得无理!”   矮胖褐衣老人,气得怪叫一声,目注诸葛兰,轩眉问道:“怎说是我无理?”   诸葛兰笑道:“尊驾又未报名,淳于老人家怎知来者是谁?   倘若是个阿猫阿狗等江湖无名小卒,难道也非要劳动主人家,亲自跑一趟吗?”   矮胖褐衣老人气得几乎发抖,但因理由被诸葛兰占住,无法相驳,只好气鼓鼓地,撅着嘴儿说道:“好,我报名,我叫欧阳高!”   淳于慈见果然不出方古骧、阎亮等所料,来人正是名满乾坤的“矮金刚”,遂抱拳笑道:“原来是欧阳大侠,淳于慈多有简慢,千祈勿罪,庐内待茶。”   欧阳高摇手说道:“不必,我不想喝茶,此来目的,是在求医!”   淳于慈双目凝光,向这“矮金刚”欧阳高,全身上下,细一打量,却看不出对方有丝毫病态,或是受甚伤毒情状?   故在打量之后,诧然问道:“欧阻大侠,有何贵恙?”   欧阳高道:“不是我自己生病,是代朋友求医!”   淳于慈愕然问道:“欧阳大侠是要我随你出诊?”   欧阳高双眼一翻,点头说道:“不错,你要多少诊金?”   淳于慈抱拳长揖笑道:“欧阳大侠请恕我有碍尊命!”   欧阳高眉说道:“你不要推脱,我愿意出上十倍,或是百倍,千倍诊金!”   淳于慈苦笑说道:“不是诊金多少问题,是因我已对天立誓,从三年前起,便已不再为人施医!”   欧阳高冷笑叫道:“淳于慈,你为何口不应心?”   淳于慈诧然说道:“欧阳大侠何出此语?”   欧阳高指着诸葛兰道:“这位老弟的肩头包扎,不是你……”   淳于慈“哈哈”一笑,接口说道:“欧阳大侠,请看……”   伸出已断尾指的左掌,向欧阳高略一展示,继续笑道:“欧阳大侠看见没有?在下为了对这位老弟施医,竟自断一指应誓,足见我不是随口推托了吧?”   欧阳高眉头微皱问道:“你为何待他这厚?而对我这薄?”   淳于慈微笑答道:“这有两点原因,第一点是为这位老弟求医之人,对我曾有深恩,慢说自断一指,就是自断人头,淳于慈也需答报!”   欧阳高点头说道:“你这第一点理由,说得过去,第二点?”   第八章 武林惊变   淳于慈道:“对象不同,这位老弟是一朵罕世难睹的武林奇葩,即令没有第一项理由,淳于慈宁愿断指应誓,也愿为这位老弟,一效绵薄……”   欧阳高从双目之中,闪射出炯炯神光,向诸葛兰细一打量,扬眉说道:“你的话说的不错,但这第二项理由,不是对你有利,却是对我有利的呢!”   淳于慈诧道:“此话怎讲?我所说的理由,怎会对欧阳大侠有利?”   诸葛兰一来玲珑剔透,聪明绝顶,二来旁观者清,不等欧阳高加以解释,便即含笑说道:“这道理不太难猜,大概欧阳大侠为他前来求医之人,也是一朵罕世难睹的武林奇葩?”   欧阳高点头笑道:“你真聪明,猜得丝毫不错!”   这一来,“小仓公”淳于慈确实有点为难!   因为“矮金刚”欧阳高也占得第二项理由,等于是用自己的话儿,堵了自己之嘴,相当难于应付!   阎亮似乎觉察出淳于慈窘状,冷哼一声,在旁说道:“不行,淳于贤弟对于这求医之请,不能答应!”   欧阳高怪眼双翻,不悦问道:“为什么不行?”   阎亮道:“都是你自己不好,作错了两件事!”   欧阳高皱眉道:“哪两件事?你说说看!”   阎亮冷笑说道:“第一件事是你对人太无礼貌,有失恭敬,开口‘淳于慈’,闭口‘淳于慈’,这种态度,好像是来寻碴生事,哪里像是延医疗疾!”   欧阳高因曲在自己,被阎亮拿话问住,只好忍怒说道:“好,我承认我粗莽失礼,只要这位‘小仓公’,答应施医治病,我愿意立刻赔罪,叫他一声‘淳于祖宗’!”   一向以性情粗暴著称的“矮金刚”欧阳高,竟能如此委屈?倒颇出于群侠意外!   但阎亮又出难题,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是你太以狂妄,自己对于奇门生克之道,弄不清楚,却一路上乱发强力爆炸之物,毁损灵景……”   欧阳高知道又被人抓住把柄,遂不等阎亮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我也认错,只要他肯治病,我欧阳高负责赔偿,找一处比此地更清幽百倍,美景无边的隐居妙处就是!”   淳于慈暗暗叫苦,心想欧阳高竟能事事认错,自己却是怎生再加推托?   阎亮忽然点头说道:“你既认错,又复肯赔,我便代表我淳于贤弟,答应破例施医!”   欧阳高大喜,急忙抱拳笑道:“多谢……”   阎亮摇手说道:“不必谢,你去把病人带来……”   欧阳高吃惊接道:“把病人带来,我……我是请淳于……   先生出诊!“   他虽然未叫“淳于祖宗”但终于称了声“淳于先生”,也算相当难得!   阎亮冷冷说道:“不行,我淳于贤弟从不出诊,答应你把病人带来,上门施医,已是天大面子!”   欧阳高此时方知阎亮是故意刁难,不禁勃然大怒,瞪眼叫道:“为什么由你代他作主,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阎亮怪笑说道:“我是个什么东西?和你差不许多,只不过你矮一点,我却是个瞎子!”   欧阳高听出阎亮的言外之意,略一寻思,恍然大悟说道:“尊驾莫非就是名满武林的‘瞽目金刚’阎亮阎大侠吗?”   阎亮哂然说道:“我是阎亮,但在目前这群人物之中,却是最起码的脚色,哪里还当得起‘名满武林’之赞,和什么‘大侠’之称?”   欧阳高由于阎亮语意之内,听出方古骧、诸葛兰等,均具有极高身份!   他遂向其余诸人,投过一瞥诧异眼色。   方古骧怪笑说道:“欧阳兄,你不要看我,我们的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有虎贲中郎之似,只是你的脾气略大一些,我的酒量略好一些,你……你还不认识我吗?”   欧阳高瞿然说道:“尊驾莫非就是曾在‘北岳恒山’绝顶,连饮三日三夜,整整喝了一百斤烈性‘汾酒’,赢得‘盖世酒仙’美号的‘醉金刚’方古骧?”   方古骧笑道:“‘醉金刚’三字,叫来已久,我也厚厚脸皮,滥竽充数!但‘盖世酒仙’之号,却不敢当,因为杜康知音,四海无数,最低限度也有一个‘风尘酒丐’熊华龙的酒量,和我差不多呢!”   欧阳高“哈哈”笑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在淳于慈先生的‘养吾庐’前,竟遇着了这多心仪已久,却尚未谋面的绝顶高人!”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凝注在诸葛兰的身上,抱拳扬眉又道:“方兄、阎兄,皆具异相,小弟尚可猜出,但这位老弟台,却……”   方古骧因觉无须对这“矮金刚”欧阳高,有所隐瞒,遂接口笑道:“难怪欧阳兄无法猜测,这位老弟,不是本来面目,他就是易钗而弁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欧阳高听得先是一怔,然后竟双眉高轩,发出纵声狂笑!   诸葛兰被他笑得好生不悦地,秀眉一蹙,沉着脸儿问道:“阁下何以如此狂笑?是不相信我是诸葛兰,抑或看不起我诸葛兰呢?”   欧阳高的那种粗暴高傲之气,业已完全收敛,抱拳笑道:“诸葛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发笑之故,是因知道你们三位的身份以后,觉得淳于先生定会对我求医之事,来次破例出诊的了!”   淳于慈莫明其妙地向欧阳高问道:“欧阳大侠此话怎讲?”   欧阳高指着方古骧、阎亮、诸葛兰等三人,含笑说道:“这三位都是‘金刚’,足见淳于先生与‘金刚’的缘份不浅……”   淳于慈笑道:“‘十二金刚’是当世武林中的顶尖人物,除了少数几名穷凶极恶者外,在下均深为敬仰!”   欧阳高微笑说道:“那就对了,因为我所为他来此求医之人,也是一位‘金刚’,淳于先生不应该厚于彼而薄于此吧?”   诸葛兰闻言,心内一惊!   她暗忖欧阳高所谓另一位“金刚”,会不会就是“玉金刚”   司马玠呢?   想至此处,扬眉问道:“欧阳大侠,你的那位贵友,是受了重伤?还是中了奇毒?”   欧阳高道:“不是中毒,是脏腑重伤!”   诸葛兰越发心惊,失声问道:“这位‘金刚’是谁?是不是‘玉金刚’司马玠?”   欧阳高愕然说道:“诸葛姑娘,你……你怎会猜得这等准确?”   方古骧心想这倒真是巧事,遂转过身去,向淳于慈含笑说道:“淳于兄,医家抱济世活人之心,如今我要与欧阳兄站在一边,请你勉为其难,鼎力施医,大展回春妙手的了!”   淳于慈想不到方古骧竟突然如此说法,不禁怔了一怔。   诸葛兰不知淳于慈是否答应,遂芳心焦急地,走到阎亮身旁,悄悄伸手,把这位“瞽目金刚”扯了一扯。   这时,“小仓公”淳于慈业已目注方古骧,皱眉问道:“方兄,莫非你与那位‘玉金刚’司马玠,也有深厚交情?”   方古骧“哈哈”一笑,朗声答道:“我与司马玠虽然交情不厚,但‘玉金刚’三字,却是响当当的少年英侠,铁铮奇男!何况更是诸葛姑娘的……”   阎亮深恐方古骧当众失言,羞了诸葛兰,遂接口笑道:“何况更是诸葛姑娘的同道好友,又是我阎老瞎子的救命恩人!”   淳于慈目注阎亮,苦笑说道:“大哥,你也为对方说情,要我出诊?”   阎亮点头笑道:“大丈夫受人点水之恩,理当涌泉以报,只好索性再委屈淳于贤弟的了……”   语音至此微顿,怪笑一声,扬眉又道:“好在贤弟业已断指应誓,何妨再度出山,以一身所学,为血腥江湖,略挽劫数,等到群魔就戮,武林事了,老哥哥定陪你啸傲于泉石烟霞之间……”   淳于慈听至此处,双眉一轩,目中神光炯然地,侧顾朗儿叫道:“朗儿,收拾我的旅行药囊,把各种丹丸,和一切刀圭用具,统统装在其内。”   群侠闻言,自均大喜!   朗儿更是喜得打跌,赶紧跑进“养吾庐”中,收拾一切。   淳于慈向欧阳高抱拳笑道:“欧阳兄,小弟既已答应随你出诊,你该入座饮上几杯,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了吧?”   欧阳高一面进入“养吾庐”,随众落座,一面苦笑说道:“淳于先生……”   淳于慈摆手笑道:“欧阳兄,你这‘先生’二字,小弟万不敢当……”   欧阳高一怔说道:“那我应该称你……”   阎亮笑说道:“你应该叫他一声‘淳于祖宗’!”   这句调侃之语,说得满座粲然,“矮金刚”欧阳高却满面窘色!   诸葛兰为他解围地含笑叫道:“欧阳老人家,那位‘玉金刚’司马玠,如今在何处养病?”   欧阳高答道:“是在‘庐山’脚下的一个小镇旅店之中。”   诸葛兰因朗儿不在,遂替欧阳高斟了一杯酒儿,继续问道:“欧阳老人家是怎样与那‘玉金刚’司马玠相遇?可以告诉我吗?”   欧阳高点头说道:“当然可以,我偶游‘庐山’,行经‘阴阳谷’左近的一座小峰之时,忽然听得奇异声息,并发现这位司马老弟,从草树丛中,滚跌而下!”   诸葛兰心中一酸,神色歉然地向方古骧摇头叹息说道:“方老人家,听这情形,一定是于我走后,他也挣扎前行,终告无法支持,从小峰的另一面翻跌下去,若非巧遇欧阳老人家,岂不碎骨粉身,令我终生抱憾!”   方古骧点头说道:“诸葛姑娘的这种判断,大概不会有错!”   欧阳高道:“我一见有人从峰上滚落,赶紧一伸双臂,把人接住,细加察看,发现这位司马老弟,不单被山石草树擦得遍体鳞伤,周身血污,而且脏腑之间,并有严重伤势!”   诸葛兰一双大眼眶中,泪光浮动,赶紧垂下头去,饮了半杯酒儿,略为定神,勉强抑制住芳心之中的歉疚凄楚!   欧阳高继续说道:“我仔细察看,知道这位老弟,外伤尚无大碍,内伤却极严重,遂赶紧抱着他驰出”庐山“,到一小镇之上,延医调治!”   诸葛兰叹道:“寻常医家:哪里治疗得了这等严重内伤?”   欧阳高点头说道:“诸葛姑娘猜得不错,我去这小镇之故,因有位熟识医家,隐居在此,医道并还不差,但他诊察司马老弟伤势之后,也摇头愧叹,无能为力,指点我前来‘九华’,说是只有请得‘小仓公’淳于慈,才可绾魂九幽,救得一命!”   淳于慈道:“欧阳兄,这位医家是谁?”   欧阳高含笑答道:“这人复姓闻人,单名一个:善‘字,早年也是江湖人物,据说他在偶然机会之下,曾得过淳于兄一些指点!”   淳于慈想了一想,点头笑道:“我想起来了,这闻人善号称‘铁掌金刀’,是个金盆洗手,改邪归正的绿林人物!”   诸葛兰目注淳于慈道:“淳于老人家,你想明白了,我却弄糊涂了呢?”   欧阳高愕然问道:“诸葛姑娘,你……你对何事感觉糊涂?”   诸葛兰道:“我不知道欧阳老人家怎会知道‘玉金刚’司马玠的姓名身份?”   欧阳高笑道:“诸葛姑娘问得有理,我救了司马老弟后,因觉他绝非常人,曾搜察他身边各物,希望借以推断出他的来历。”   诸葛兰“哦”了一声,问道:“他身边有些什么东西,可使欧阳老人家,借以推断?”   欧阳高摇头说道:“我这桩期望,并未实现,结果还是由闻人善尽力调治,使司马老弟,稍复知觉……”   诸葛兰恍然接道:“我也明白了,是他亲自告诉你的?”   欧阳高一面点头,一面忽又想起一事,向诸葛兰扬眉问道:“诸葛姑娘,你与司马玠老弟,既是同道至交,定然对他一切,均极清楚!”   诸葛兰被扣上这顶“同道至交”帽子,自然不好意思说与司马玠相交不深,只得皱眉说道:“欧阳老人家,要问的是什么事儿?我……我不一定准……准能知道?”   欧阳高道:“我在马司老弟身上,发现一张药方,却不知是哪位医家……”   诸葛兰因听得“风尘酒丐”熊华龙说过,姜夫人曾托司马玠把那张药方儿,转交自己之事,遂接口含笑叫道:“欧阳老人家,你弄错了,那张药方儿,是我的,不是司马玠的!”   欧阳高闻言一怔!   诸葛兰便将“封炉赠宝大会”之事,向欧阳高、淳于慈、阎亮等人,说了一遍。   淳于慈听完,向欧阳高含笑问道:“欧阳兄,你有没有把这张药方儿,给那‘铁掌金刀’闻人善看过?”   欧阳高摇头答道:“没有,这是司马老弟之物,我怎么能够随便举以示人?”   淳于慈叹道:“可惜,可惜,欧阳兄若是向闻人善展示这张药方,根本就用不着远来‘九华山’了!”   欧阳高听不懂这位“小仓公”的语中含意,愕然问道:“淳于兄此话怎讲?小弟……”   淳于慈微笑接道:“姜夫人的那张药方儿,是武林一宝,乃东汉神医华陀所遗,专疗各种重伤,并可兼祛奇毒,只要一息尚存,肝肠未断,往往都可起死回生,最低限度,也可暂保性命,少待接受进一步的疗治……”   说至此处,举起杯儿,敬欧阳高饮了一杯“横溪春色”,又复笑道:“欧阳兄请想,你虽不知那张药方儿的效用,但闻人善却是行家,他一见之下,便可据以为司马老弟疗治,岂非。   用不着使欧阳兄仆仆长途地,跑来找我了吗?“   诸葛兰“啊”了一声,微感意外地,目注淳于慈,扬眉说道:“我还真未想到那张药方儿,是华陀神医所遗,难怪会引起一干武林人物的觊觎争夺!”   但说至此处,秀眉忽挑,目光微扫群侠,又自朗声笑道:“不过我觉得这张药方儿,纵令真有起死回生之功,对于挽救‘五金刚’司马玠一事,却也未必生效!”   方古骧怪笑说道:“诸葛姑娘怎么对于东汉神医华陀的医道,也表示怀疑起来?”   诸葛兰摇手说道:“方老人家错会意了,我不是对神医华陀的医道,表示怀疑,而是对于当时当地,尤其是荒僻山村等处,是否能寻得药方上所列药物,觉得有点疑问。譬如那药方儿上,若是列有‘野山参’、‘何首乌’……”   淳于慈不等诸葛兰话完,便即连连摇头地,接口失笑说道:“若是用甚‘野山参’、‘何首乌’等罕世圣药,则这张方儿,谁都会开,何必要由华陀遗传,被武林中人,视为异宝?”   诸葛兰玉颊一红,向淳于慈赧然问道:“淳于老人家,听你这样说法,莫非那张药方儿上,竟是以草根树皮,作为挽救生命之物?”   淳于慈点头笑道:“药方珍贵之处,和华陀高明之点,便在于此!据说方上所列,虽非草根树皮,但却在任何一处村镇的小药铺内,均可以廉价购得!”   诸葛兰嫣然一笑,轩眉说道:“这样便叫‘化腐朽为神奇’,不愧为东汉神医的仙方妙药!”   语音至此略顿,向淳于慈举杯笑道:“淳于老人家,你此番‘庐山’施医,不会白跑,我打算向司马玠取回那张药方儿,转赠给你!”   淳于慈称谢笑道:“那是姜夫人赠送诸葛姑娘之物,老朽怎敢接受?但我既嗜岐黄之道,决无不思上进之理,诸葛姑娘只要肯把这张华陀仙方,给我看上一眼,我就感激不尽的了1 ”   诸葛兰芳心之中,委实悬念司马玠的伤势,不知有甚变化?故而目注淳于慈,扬眉笑道:“淳于老人家只要看上一眼,自然更易办到,但不知何时启程?朗儿老弟把老人家的旅行药囊,收拾好了没有?”   淳于慈知道诸葛兰是在心急催促,遂侧过脸去,含笑叫道:“朗儿,你在做些什么?收拾一具药囊,哪里需要这多时间?”   朗儿应声笑道:“药囊早就收拾好了,我是在为师傅准备一些平时爱吃之物,一并带走,好在外面饮用。”   阎亮灵机一动,怪笑叫道:“朗儿老弟,你那新发明的‘四妙羹’还有吗?怎不招待这位远来贵客‘矮金刚’欧阳大侠,吃上一碗?”   欧阳高一路急赶,委实饥渴交进,闻言之下,怪笑点头说道:“好,好,快点给我来上一碗,我听了这‘四妙羹’之名,便有点食指大动,觉得好吃得很!”   诸葛兰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这一笑,自然把位“矮金刚”欧阳高笑得怀疑起来,目注方古骧,以一种愕然神色问道:“方兄,阎兄所说的‘四妙羹’,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古骧失笑说道:“阎老瞎子太不老实,他自己吃了苦头。   竟想拉你也一同下水!“   欧阳高越发怀疑,急急迫问。   方古骧遂把那种新式“四妙羹”的材料,向欧阳高说了一遍。   欧阳高听得作了一个干呕,向阎亮抱拳叫道:“阎兄,多谢照顾,这等罕世异味,只有你胃口奇佳,我欧阳高可消受不起!”   淳于慈笑道:“欧阳兄急于赶路,必甚饥渴,我命朗儿替你煮碗面来!好在司马老弟修为深厚,功力通神,人又恢复知觉,便略为缓去片刻,也无大碍!”   欧阳高颔首说道:“我确实想吃点东西,但请淳于兄嘱咐令高足,千万不要在面中加甚蚯蚓、蚂蚁……”   阎亮怪笑说道:“欧阳兄,我和方兄为了吃那‘奇香风肉’,和‘四妙羹’,传给朗儿老弟一套‘天罡杖’,一套‘醉八仙拳’,你若想讨他欢心,必须格外破费一些!否则,慢说是蚯蚓、蚂蚁,恐怕连蚊子、臭虫,都会在你那碗面中出现!”   欧阳高委实听得有点胆战心寒,毛发暗竖!   加上他又正对小仓公淳于慈,心存感愧,欲有以报,遂连连点头,应声说道:“只要这位老弟,好好为我煮碗面吃,我愿意传他一套‘金刚散手’,和九九八一招‘地躺神拳’!”   阎亮提高声音,向厨下怪笑叫道:“朗儿老弟,听见没有?   ‘金刚散手’和‘地躺神拳’,是这位‘矮金刚’欧阳大侠的看家本领!人家已经掏了心窝,你可得施点手段,把这碗面儿,煮出点特别滋味来!“   朗儿笑声答道:“多谢师伯,我正在煮‘神仙面’,孝敬师傅、三位师伯,和诸葛师叔,每人一碗,吃完好上路呢!”   阎亮一吐舌头,悄声说道:“我真怕了这刁钻小鬼,‘神仙面’三字,听来虽冠冕堂皇,谁知道其中……”   方古骧接口笑道:“老瞎子尽管放心,你难道不曾听说,吃‘神仙面’的,包括他师傅在内!”   淳于慈自然知道这般武林奇侠,是喜爱朗儿姿质,借词加以成全,不禁好生感激,满面均是笑意。   诸葛兰目注欧阳高道:“欧阳老人家,司马玠既已恢复知觉,他可曾说出受伤经过?”   欧阳高摇头答道:“他没有说,我倒问了,但司马老弟却答称并非伤于仇家手下,是由他自不小心,粗心大意所致!”   诸葛兰满面通红,赧然说道:“粗心大意的是我,不是他,我真想不到司马玠能有如此度量,未对我加以责怪?”   欧阳高与淳于慈,不知此事经过,一齐向诸葛兰诧然问故。   诸葛兰毫无所隐,侃然直陈,把一切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淳于慈听完,点头笑道:“关于此事,司马老弟的隐忍不言,固属宽宏度量,但诸葛姑娘的直承不讳,更足见磊落襟怀,委实令淳于慈好生钦佩!我……”   方古骧笑道:“淳于兄想说什么?你为何言有未尽?”   淳于慈叹道:“我面对你们这等轻生仗义,卫道降魔,兼善天下的人世侠士,忽然觉得遁世隐居的独善其身之事,并非高明,而是桩可耻举措。”   阎亮闻言,大喜说道:“听贤弟之言,莫非今后不再高蹈自隐,竟肯以你的高明医道,普济众生了吗?”   淳于慈点头说道:“小弟想明白了,精于岐黄之道的用处,就在普济众生,假若不肯普济众生,慢说我不过号称‘小仓公’就是真正的仓公再世,扁鹊重生,也对人毫无助益!”   诸葛兰笑道:“淳于老人家,你这番话儿,真是悟道之语!”   淳于慈满面神光,含笑说道:“我不单从此云游四海,尽量以一身所学,济世活人,并立愿不再自珍敝帚,把胸中医道,与同好公开研究,以期集思广益,将岐黄之术,推动得更进一步。”   方古骧动容赞道:“淳于兄,这样说来,你不是‘小仓公’,简直成为‘盖仓公’了,仓公、华陀、扁鹊等先贤,医道虽精,心胸却不如淳于兄这等恢宏开朝,他们若肯广事收徒,公开研究,则岐黄之道,必更大进,当世中不知将有多少干、多少万的仓公、华陀、扁鹊,足以使天下苍生,却病延年,同登寿域的了!”   淳于慈赧然笑道:“方兄莫要太谬赞我了,小弟的这点化私为公,济世救人之念,还不是由于方兄等的侠义襟怀,所感召而致!”   群侠谈笑至此,朗儿已用托盘,托了五碗汤面,送给诸葛兰、方古骧、阎亮、欧阳高,暨淳于慈等食用。   淳于慈为了使群侠放心,首先取了一碗,吃将起来。   诸葛兰等一尝之下,果然鲜美异常,毫无油腻之感!   欧阳高饥渴交进,吃得奇快,三口两口,便把一碗面吃光,向朗儿怪笑叫道:“朗儿老弟,这面还有没有?我想再来……”   他这“再来一碗”之语的“一碗”二字,尚未出口,目光微注之下,突然作了一个恶心,几乎把刚刚吃下去的那碗“神仙面”儿,完全还席!   原来欧阳高在把面儿吃完之后,发现碗底竞有一只臭虫,和一条小小蚯蚓!   他瞪着双眼,怒视朗儿叫道:“老弟,我已经答应传你一套‘金刚散手’,和九九八十一招‘地躺神拳’,你……你……   你怎么还给我吃这种东西?“   朗儿“噗哧”一笑,尚未答话,淳于慈已在一旁含笑说道:“欧阳兄不要害怕,这不是真的臭虫、蚯蚓,是用菌丁、竹笋所制,不过因朗儿手巧,才做得特别*真而已!”   欧阳高仍不相信,盯着碗底的臭虫、蚯蚓,皱眉问道:“淳于兄,你说这……这是菌丁和竹笋所制?”   淳于慈点头笑道:“欧阳兄若是不信,就请尝一口看,这种面儿,完全是用菌丁、竹笋、香菰、口蘑等净素之物所制,故而才叫作‘神仙面’呢!”   这时,朗儿又已端了一碗面儿,侍立在侧,笑嘻嘻地说道:“欧阳师伯,我知道你长途赶来,定必饥饿,早就替你多准备了一碗,只是‘竹笋’太以珍贵难觅,不敷应用,欧阳师伯若想多吃一条蚯蚓,却办不到了!”   欧阳高向他瞪了一眼,接过第二碗面,但终于舍不得放弃口福,仍把第一碗碗底的臭虫和蚯蚓吃掉!   诸葛兰见了这位“矮金刚”的那副馋相,不禁大笑说道:“朗儿老弟,慢说你是用菌丁和竹笋,精心巧制,就是真的弄上一条蚯蚓,和一只臭虫,看来欧阳老人家也照样蛮有胃口的呢!”   欧阳高不理会诸葛兰的嘲谑,只是狼吞虎咽般,吃完了第二碗“神仙面”,方摸摸肚皮,向淳于慈怪笑叫道:“淳于兄,我们该走了吧!”   淳于慈含笑点头,这时朗儿早已把旅行药囊,准备妥当,遂一同走出“养吾庐”,锁好门户。   欧阳高见“小仓公”淳于慈业已登程,心中大定,目注诸葛兰,笑了一笑,偏过头去,向朗儿高声问道:“朗儿老弟,我听说你‘醉金刚’方师伯,和‘瞽目金刚’阎师伯,都对你有所传授?”   朗儿点头说道:“方师伯赐了一册‘醉八仙图解’,阎师伯赐了一册‘天罡杖诀’!”   欧阳高怪笑问道:“还有一位比你师伯们本领更大的诸葛师叔呢?她传了你什么罕世绝艺?”   朗儿笑道:“不一定每一位师伯叔们,。都要对小侄有所赏赐……”   话犹未了,诸葛兰便即笑道:“欧阳老人家,你是不是由于我刚才笑你太馋,遂对我加以报复!”   欧阳高怪笑说道:“这不是报复,只是问问而已,我想知道名满乾坤的‘粉黛金刚’,对于朗儿老弟,是如何出手……”   诸葛兰不等欧阳高话完,便向朗儿笑道:“朗儿,你今日连获‘醉八仙拳’,‘天罡杖法’,‘金刚散手’,和‘地躺招术’等四种武林绝艺,纵令天姿颖悟,恐怕也需要一段长时间,才能消化?”   朗儿笑道:“确实如此,故而小侄也不敢再企望诸葛师叔,有甚高深传授。”   诸葛兰秀眉微扬,含笑说道:“武功之道,原应循序渐进,若是贪多难化,反而无益有损!故而我暂时不拟传你功夫,且改送你一点东西,免得被欧阳老人家,骂我吝啬!”   欧阳高叫道:“朗儿老弟,赶紧谢恩,你诸葛师叔的出手相赠之物,决非寻常,不是前古神兵,也是……”   话方至此,诸葛兰业已取出十圈“风磨铜丝”,向朗儿递过。   欧阳高目光注处,“咦”了一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是暗器吗?”   方古骧一旁笑道:“对了,不单是暗器,而且是武林中极有名的暗器,这也是诸葛姑娘于参与‘封炉赠宝大会’时,技压群雄,获得姜夫人所赠的‘红线金环’!”   欧阳高道:“既是‘红线金环’,诸葛姑娘为何竟把它加以拆散?据我知道环中的三圈‘红线’并含剧毒……”   方古骧接口笑道:“金环虽在,红线无存,如今这些‘风磨铜丝’,不单无毒,并还具有专解百毒的无上妙用!”   欧阳高愕然问道:“方兄这样说法,定然别有蹊跷?”   方古骧微微一笑,遂将诸葛兰于“封炉赠宝大会”之上,以绝世神功,震毁“红线金环”中的三圈剧毒“红线”,以及巧杀“三足碧蜍”,使环上满粘“碧蜍丹元”等事,向欧阳高细说一遍。   阎亮笑道:“我老瞎子这次在‘庐山双剑峰’旁,中了‘毒金刚’申屠豹的暗算,业已准死无救,幸亏方兄身边,有诸葛姑娘所赠的这种解毒金环,才算是捡回了一条老命!”   淳于慈向朗儿正色说道:“‘三足碧蜍丹元’,真是专解百毒的无上妙药,诸葛师叔有此厚赐,你要谨慎保存,不单救己,更可救人,功效大得很呢!”   朗儿喜极,向诸葛兰再三称谢,把那十圈“风磨铜丝”,揣入怀内!   诸葛兰笑道:“我今日送你东西,他日仍将传你武学,并保证你也可获得‘玉金刚’司马玠的高明传授,务使老弟一身集‘五大金刚’之长,为当世武林,放一异彩!”   朗儿听得喜心翻倒,一路上对于这位“粉黛金刚”诸葛师叔,特别巴结。   群侠脚程飞快,赶到“庐山”脚下的小镇之上。   谁知他们来得虽快,仍嫌迟了一步。   原来那位“铁掌金刀”闻人善的医寓之中,满地血渍,不见一人,似乎惨遭浩劫!   这一来,不禁把六位男女老少奇侠,一齐看得怔住!   欧阳高首先苦笑说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诸葛兰一咬银牙,恨声说道:“医家仁术济世,与众无争,可能又是从‘玉金刚’司马玠兄身上,为这位闻人先生惹来劫数!”   淳于慈摇头说道:“这也未必尽然,因为闻人善号称‘铁掌金刀’,原本是个金盆洗手,改邪归正的绿林人物,难保他没有什么昔日深仇,到来寻事?”   诸葛兰皱眉说道:“这也可能,但我司马玠兄,为何又踪迹不见了呢?”   方古骧此时心中,颇有感触!   因为他听得诸葛兰一口一声“司马玠兄”,显然对于那位“玉金刚”,业已情丝暗系,芳心可可!   偏偏司马玠不单身负重伤,又告失去踪迹,岂非好事多磨,使这双天造地设的英雄侠女,还要遭受不少险厄,方能心愿得偿,月圆花好?   感触至此,向诸葛兰安慰说道:“诸葛姑娘不要着急,我们且仔细搜查一下,或许能够获得什么蛛丝马迹?”   诸葛兰无可奈何,只得听从方古骧之言,在闻人善医寓之中,仔细搜索。   闻人善这医寓甚小,共仅内外两间,除了满地血污以外,根本未发现任何异状!   诸葛兰心中烦闷,双眉紧蹙地,向闻人善医案之前的椅上一座。   她起初为司马玠被自己打伤后的突然失踪,颇耽忧虑,如今,好容易才从“矮金刚”欧阳高的口中,获得讯息,谁知又出了这等差错?   诸葛兰芳心之中,一片茫然,两道目光,也茫茫然漫无目标地,在室内来回扫视。   蓦然间,她的目光,由扫视变成凝注。   凝注之点,并非远处,就在横置她身前那张闻人善的医案之上!   方古骧首先发现她的神情变化,斜倚窗前,扬眉问道:“诸葛姑娘,你……你好像是有甚发现?”   诸葛兰站起身形,向方古骧招手叫道:“方老人家,请过来看,这医案上,书有几个字儿,不知是否与这无头血案,有甚关系?”   不单方古骧立即走过,连其余的欧阳高、阎亮,以及淳于慈、朗儿师徒,也一齐走了过来。   原来,那张酱紫色的医案之上,有人用毛笔淡淡写了几个字儿。   墨色、案色,原差不多,故而若非从某一方向,斜斜看去,委实不易发现。   如今,诸葛兰伸手一指,群侠自然看得分明,知道医案上是一连串写着几个“绝”字。   仔细说来,应该是五个半“绝”字,因为除了这五个完整的行书“绝”字以外,还有第六个“绝”字,但却差了最后一勾。   照这情况推断,在案上作书之人,自然是那“铁掌金刀”   闻人善,但他在尚未把第六个“绝”字写完之际,便即惨遭祸变!   “矮金刚”欧阳高首先双眉紧皱,摇了摇头,诧声说道:“奇怪,闻人善在这医案之上,写了这多的‘绝’字则甚?”   方古骧起初也颇莫明其妙,但在细一思索之后,却失声叫道:“我明白了,天下居然有这等巧事?”   这句我“明白了”,使诸葛兰听得秀眉双轩,急急问道:“方老人家,你……你明白什么?是明白闻人善留书这五个半‘绝’字的含意了吗?”   方古骧暂时未答诸葛兰所问,反而转过面去,向阎亮叫道:“阎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离开‘庐山双剑峰’时,在谷口所见?”   阎亮把两只白果眼,翻了一翻,对诸葛兰叫道:“诸葛姑娘,这医案上写了几个‘绝’字?”   诸葛兰答道:“五个半,就是五个‘绝’字,业已写好,第六个‘绝’字,却尚未写完。”   阎亮摇头说道:“不对!闻人善所未写完的,不是单个‘绝’字,而是一个半‘绝’字!”   诸葛兰听懂了阎亮的语意,但仍有所不解地讶声问道:“阎老人家,你是认为闻人善打算在这医案之上,留书七个‘绝’字?”   阎亮点头笑道:“申屠豹与孙一尘两个老怪,在‘庐山’铩羽,狼狈而去,是投奔苗疆霸主‘七绝魔君’孟南,并曾镌壁留书,约我们在‘七绝谷’中相会,如今,闻人善的医案留书,居然也是五个半‘绝’字,恐怕又和这位姓名尚不大为中原武林人物熟悉的苗疆凶魔,大有关系?”   诸葛兰听得妙目之中,神光如电,双剔秀眉,高声叫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立刻走趟苗疆……”   方古骧接口笑道:“苗疆当然要去,但在去往苗疆之前,还要先到‘庐山双剑峰’旁,走上一趟。”   诸葛兰诧道:“还要到‘双剑峰’去则甚?”   原来诸葛兰当时才到“双剑峰”侧谷内,便被阎亮打伤晕绝,遂不知“风尘酒丐”熊华龙尚在该处等待司马蚧之事。   等到方古骧加以解释之后,这六位男女老少奇侠,自然立往“庐山双剑峰”赶去。   果然,熊华龙仍在“双剑峰”侧的幽谷之内,苦等司马玠,并已等得焦急异常。   群侠一到,熊华龙迎上前来,见诸葛兰已告无事,不禁向方古骧苦笑叫道:“方兄,诸葛姑娘幸告无恙,但那位施玉介老弟,却不知怎的,仍……”   方古骧叹道:“熊兄,你不要再称‘施玉介’了,诸葛姑娘业已知道他就是‘玉金刚’司马玠,这位老弟,现有劫难在身,不会前来‘双剑峰’了!”   熊华龙闻言之下,自然惊极问故。   方古骧遂把一切隐情,对这位“风尘酒丐”,仔细加以叙述。   熊华龙听得“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样看来,司马老弟可能是落在凶邪人物之手,并被送往‘野人山七绝谷’的‘七绝魔君’孟南之处了?”   方古骧诧道:“熊兄,你怎会断定司马老弟失踪,会与苗疆‘七绝谷’有关?”   群侠也均觉惊异,因此时方古骧仅仅说到“小仓公”淳于慈救治,尚未提起欧阳高延医,自然更未讲出司马玠在闻人善医寓之中,再度失踪,以及闻人善在医案上,留书写了五个半“绝”字的那些最后情节。   熊华龙点头说道:“我尚未走出谷口,便听得谷外有了人声,却非司马玠老弟语音,遂略起戒意,蹑足潜踪地,暗加窥视!”   方古骧问道:“谷外之人是谁?”   熊华龙道:“是两个口*纯熟汉语的汉装苗人,我听出他们是‘七绝魔君’孟南手下,奉了孟南之命,来请‘阴阳谷’中的‘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去赴西南群邪为孟南庆贺七秩寿诞的联欢大宴!”   方古骧“哦”了一声,目注熊华龙,继续向他问道:“熊兄可曾听得那‘七绝魔君’孟南的七秩生辰日期?”   熊华龙笑道:“那两人说过,是在端阳后一日。”   方古骧摇头说道:“这场寿酒,伏五娘与伏少陵母子,是吃不成了!”   熊华龙讶道:“方兄何出此言?”   方古骧失笑说道:“熊兄难道忘了诸葛姑娘与伏五娘在‘阴阳谷’中,所定‘黄山西海门’之约?”   熊华龙点了点头,方古骧又复说道:“‘黄山西海门’之约,是在端阳前一日,‘七绝魔君’孟南的七十生辰,是在端阳后一日,任凭伏五娘伏少陵母子的本领通天,能于区区两日之间,从‘安徽黄山’,赶去‘云南野人山’吗?”   诸葛兰静听至此,忽然扬眉说道:“方老人家,我们少时何不再走??‘阴阳谷’,向伏五娘手下,通知一声,把端阳前一日的约会,延迟两天,改为端阳后一日,地点也改在‘野人山七绝谷’内?”   方古骧略一沉吟说道:“这办法……”   诸葛兰知晓方古骧沉吟之意,接口说道:“方老人家是否顾虑这样一来会促使伏五娘,伏少陵母子,与孟南同流合污,加强群凶实力?”   方古骧目光环扫群侠,想了一想,扬眉说道:“虽然有此顾虑,但我们人数也不在少,何况这些凶邪,也应诛除,不宜姑息,就照诸葛姑娘之意,约伏五娘、伏少陵母子,改定时地便了!”   诸葛兰笑道:“不改也不行,因为我们不能不去‘野人山’,万一有事耽延,便来不及于端阳前一日赶回‘黄山西海门’了……”   说至此处,语音微顿,扭头向熊华龙问道:“熊老人家,你说来说去,尚未说到与司马玠兄有关之……”   熊华龙道:“那两人无意之中,说出‘七绝魔君’孟南,渐忘昔日誓言,有意在中原活动,进而称霸天下!遂借着七十生辰,派遣手下遍邀四海八方的凶邪人物,先结同盟,借张声势,并了解一切状况!派来‘庐山阴阳谷’者,本是孟南手下有名凶魔,以及两个随从,谁知那凶魔竟巧遇昔日仇家,于快意歼仇之下,又掳获一位身份极为重要之人,遂先行一位押着那人,送回苗疆,而留下那两个随从,再往他处,投书请客!”   诸葛兰瞿然说道:“这就差不多了……”   语音微顿,转面向方古骧叫道:“方老人家,那凶魔所杀仇家,有点像是‘铁掌金刀’闻人善,所掳获的那位身份重要之人。有点像是司马玠?”   熊华龙愕然问道:“诸葛姑娘,你方才所说的‘铁掌金刀’闻人善是谁?”   诸葛兰遂把“矮金刚”欧阳高救了司马玠,又为他去寻淳于慈施医,等到群侠赶至闻人善医寓中,却又发现血腥剧情,对熊华龙一一细述。   熊华龙失声说道:“两相对照之下,情形越发显然,可惜我当时未想到司马老弟身上,以致不曾将那两名孟南手下擒住!他们……”   诸葛兰道:“他们怎样?熊老人家怎不说将下去?”   熊华龙苦笑说道:“他们又说那掳获之人身份既如此特殊,若将其烹成羹汤,在孟南寿宴之上,款待武林群豪,岂不是二道异味名肴,光彩十足!”   诸葛兰勃然怒道:“该死,该死,亏他们怎么想得出,竟要拿我‘玉金刚’司马玠兄,烹成羹汤待客!”   方古骧摇了摇头,仿佛别有会心地,向诸葛兰含笑道:“诸葛姑娘不要生气,依我看来,对方这种要拿司马老弟,烹成羹汤,当作‘异味名肴’来款待武林群凶之举,反而对司马老弟有利!”   诸葛兰愕然问道:“方老人家,你……你这是什么独特看法?”   方古骧暂不答理诸葛兰,却偏过头去,向朗儿扬眉笑道:“朗儿老弟,你是知味名家,如今要请你回答我一桩有关烹调之事!”   朗儿虽极刁钻古怪,绝顶聪明,但也摸不清方古骧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把两只大眼,翻了一翻,点头说道:“方师伯,你……你老人家要问的是什么事儿?小侄但有所知,无不尽言!”   方古骧道:“以一般菜肴而论,在烹制之前,首先应该注重的是什么条件?”   朗儿未敢率然应答,在想了一想之后,方笑嘻嘻地说道:“一般说来,应该注重的是‘新鲜’二字,原料若不‘新鲜’,所烹制出来的菜肴,在色香味等方面,就难免不如理想!”   方古骧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并目注诸葛兰,怪笑一声说道:“诸葛姑娘,你听见没有?为了保持这道待客名肴的原料新鲜起见,苗疆群凶,就不会于五五端阳之前,对司马老弟,有任何伤害举措!”   诸葛兰苦笑说道:“方老人家,你这种推断,虽有道理,但却忘了司马玠兄,是身负重伤之人,他准能经得起如此长途辛苦,而幸保无恙吗?”   熊华龙叹道:“诸葛姑娘,事既至此,空自着急又有何用?   我们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赶紧迫向‘苗疆’,期望能早点把司马老弟救出!“   诸葛兰皱眉说道:“此去苗疆‘野人山’,路途无数,我们怎知掳劫司马兄的凶徒们,是怎样走法?”   熊华龙目注方古骧道:“方兄,关于怎样追踪之事……”   方古骧不等熊华龙话完,便即接口说道:“为了容易追对方起见,我们这多人不宜同在一起,似乎应该分路前行,等到了‘野人山’口,再行聚合,同去‘七绝谷’!”   熊华龙点头说道:“分路自属必然,但应该研究一下,怎样分配,才比较平均妥当?”   方古骧向阎亮笑道:“阎兄与淳于兄多年至交,便请你们暨朗儿老弟三人一路。”   阎亮点了点头,方古骧又向欧阳高笑道:“欧阳兄与熊兄作一路,我与诸葛姑娘同作一路,如此七人分作三路,也许迫上对方的机会,可以比较多点!”   熊华龙道:“关于人手分配,这样已颇理想,但关于路途方面,似乎也应略加规定才好!”   诸葛兰一旁接道:“路途可随情况变更,无须硬性规定,我们只要决定方位即可,譬如谁走中央?谁走左路,谁走右路?”   淳于慈含笑说道:“中央一路自然是由诸葛姑娘和方兄担任,我师徒与阎大哥则担任右路好了!”   诸葛兰闻言,向熊华龙笑道:“这样说来,熊老人家与欧阳老人家便请担任左路如何?”   熊华龙自然连连点头,微笑说道:“好,我们且去‘阴阳谷’,向伏五娘母子投书,改定时地以后,便立即分头行动!”   群侠立即离开“双剑峰”,又向伏五娘母子所居的“阴阳谷”走去。   因诸葛兰、方古骧、熊华龙等,均已来过,故面谷口守护之人,不敢留难,准备立时通报。   诸葛兰摇手说道:“不必通报,日前我与‘白发金刚’伏老婆婆定了端阳前一日的‘黄山’之约,如今是来与她把时间改到端阳后一日,地点也改到‘野人山’的‘七绝谷’内。”   谷口守护之人,躬身答道:“改定约会之事,在下不敢作主,还是禀报老太君一声,来得……”   方古骧一旁说道:“我们没有工夫再和伏老婆婆见面,现有书信一封,你拿去交给伏老婆婆,就说方古骧等,在苗疆候教便了!”   谷口守护之人,只好“喏喏”连声,接过书信,立即命令驰送谷内。   方古骧觉得无须等伏老婆婆回音,遂偕同群侠,离开“阴阳谷”口,开始分路行动。   “矮金刚”欧阳高在群侠分路之前,向方古骧笑道:“方兄,‘野人山’范围甚广,我们似乎应该确定一个集合地点,才不致彼此错过。”   方古骧目注熊华龙道:“熊兄,你对滇西地势,是否熟悉?”   熊华龙点了点头,方古骧含笑说道:“既然熊兄对滇西地形熟悉,便请你决定一个集合地点,大家相会便了。”   熊华龙想了一想,含笑说道:“过了‘高黎贡山’之后,有条‘毒龙河’,过了‘毒龙河’,有处镇集,名叫‘腾南’……”   诸葛兰接口笑道:“我知道了,所谓‘腾南’,大概就是在‘腾冲’之‘南’?”   熊华龙笑道:“那‘腾南’确是在‘腾冲’之‘南’,但两地相距,却有三四百里,我们就在‘腾南’聚合,再同去‘野人山七绝谷,!”   淳于慈道:“假如三路人马中,有人先到‘腾南’,发现敌踪,必须追寻又如何呢?”   熊华龙点头说道:“淳于兄虑得极是,我们之中若有人先到‘腾南’,而又必须离开,则可留下暗记,指示方向,便于赶去接应!”   阎亮问道:“用什么作为暗记,最好也规定一下。”   熊华龙微笑说道:“规定一下也好,淳于兄师徒,与阎兄一路,请画柄药锄,以锄嘴指示方向!”   诸葛兰笑道:“我和方老人家呢?”   熊华龙道:“诸葛武侯最精八卦,你们就画个‘八卦’,代表诸葛吧,以‘乾卦,方位,指示所去之处!”   诸葛兰嫣然一笑,扬眉说道:“熊老人家,你们一路的表记,且由我来规定,就画上一只酒葫芦好吗?”   熊华龙点头说道:“好,葫芦口所对之处,就是我与欧阳兄所去方向。”   诸葛兰又从身边取出十圈“风磨铜丝”,递向熊华龙,娇笑叫道:“熊老人家,这十圈‘风磨铜丝’,上有碧蜍丹元液汁,专解各种剧毒,老人家带在身边,以备万一之用!”   熊华龙这次与方古骧双双中毒,若非被这“风磨铜丝”解救,必遭“毒金刚”申屠豹的毒手,故而深知此物,极具妙用,诸葛兰身边,为数又多,遂不加客气地伸手接过,怪笑说道:“这东西委实绝妙,老花子有了十圈在身,不单可备急难之需,并能随时救人,替诸葛姑娘,代积一些功德!”   诸事均已交代完毕,群侠便开始分路。   所谓中路、左路、右路,其实路途相隔并不太远,只不过在百里左右。   小仓公淳于慈偕同朗儿、阎亮,往右侧行进,还不太放心地向方古骧正色说道:“方兄,近日之中,万一有事,你要多多偏劳,莫要忘了诸葛姑娘的左肩伤势,她在半月之间,决不宜过用真力,致受震荡!”   方古骧连连点头,诸葛兰也秀眉双扬,向淳于慈娇笑叫道:“淳于老人家放心,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已与我们定约,暂时不会蠢动,申屠豹,孙一尘两个万恶老怪,也远去‘野人山’,这一路上似乎不会再有厉害人物出现,纵或发生纠葛,仅凭方老人家的神功绝艺,也足以解决问题的了!”   淳于慈笑道:“诸葛姑娘的话虽不错,但宇宙之大,何奇不有?你的肩头伤势,切忌剧烈震动,还是多加小心,凡事注意为妥!”   方古骧怪笑说道:“淳于兄说的极是,我定当竭尽所能,不使诸葛姑娘的伤势发生变化!”   淳于慈道:“万一有甚事儿,必须小弟尽力,方兄请往右找我,我们于行进之间,尽量在显眼处,留下‘药锄’标记便了!”   群侠分路以后,诸葛兰向方古骧嫣然笑道:“方老人家,那位淳于先生,怎么一再言之谆谆?其实他的药力,太以灵验,我肩头伤处,早就毫无痛楚了呢!”   方古骧缓缓说道:“痛楚虽无,碎骨却尚未完全接合坚固,这种情形之下,最易忽略,故而那位‘小仓公’,才一再叮咛,万一旧伤进裂,不单他要多费不少手术,诸葛姑娘也将多吃不少苦头!”   诸葛兰笑了一笑,移转话头说道:“方老人家,如今江湖间确实多事,所谓当世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十二金刚’,便出现了不少的呢!”   方古骧屈指计道:“我来算算,最近出现过的,计有‘玉金刚’司马玠,‘粉黛金刚’诸葛兰,‘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瞽目金刚’阎亮,‘矮金刚’欧阳高,加上我老醉鬼,业已有了九个!”   诸葛兰笑道:“其余的‘八臂金刚’龙啸天,‘病金刚’焦健,和‘神力金刚’孟邦三人,不知何在?但愿他们三人,也去‘野人山七绝谷’,凑凑热闹,这样便成为‘十二金刚会苗疆’,岂不是一桩百年罕见的武林佳话?”   方古骧摇头说道:“他们三人,还是不去的好,若去‘野人山’,多半会与‘七绝魔君’孟南,同流合污,使群凶声威大振!”   诸葛兰扬眉问道:“方老人家,听你这样说法,龙啸天、焦健、孟邦等三人,都是凶邪一流?”   方古骧“哼”了一声答道:“龙啸天人极阴恶,焦健也既贪又鄙,生平邪行多于正行,孟邦虽然是块浑金璞玉,可惜又绝对听从龙啸天的指挥……”   诸葛兰不等方古骧话完,便诧然问道:“孟邦是龙啸天的什么人?为什么要绝对听从他的指挥?”   方古骧道:“根据江湖传言,孟邦昔年在玉门关外迷路,误入‘白龙堆’大漠,粮水均缺,饥渴欲死,恰巧龙啸天骑着一头‘千里明驼’经过,见孟邦生得威武宛若天神,遂送了他一袋食水,和一块锅饼,孟邦仗以活命,由是感激,对于龙啸天的任何命令,都绝对服从,忠诚不二!”   诸葛兰笑道:“此人定极纯朴可爱,是条汉子!”   方古骧含笑说道:“我没有见过孟邦,但听说此人身高七尺将半,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千把斤的重物,单手即可举起,又练有‘混元气功’,周身刀枪不入,故而才获得‘神力金刚’美号!”   诸葛兰娇笑说道:“方老人家,我听过后对这‘神力金刚’孟邦的印象颇好,能够想个什么法儿,保全此人,不让他与群邪同流合污……”   方古骥苦笑说道:“诸葛姑娘虽是菩萨心肠,但这桩愿望,恐怕却不易实现。”   诸葛兰道:“怎么不易实现,莫非那‘神力金刚’孟邦,性表暴躁,不听人言?”   方古骧截断了诸葛兰的话头,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不是不听人言,而是太听人言……不过只是仅听‘八臂金刚’龙啸天一人之言而已!”   诸葛兰“哦”了一声,有所会意地,微点螓首,扬眉说道:“我明白了,若想保全‘神力金刚’孟邦,或是使他归人正途,必须清源治本,先把对他教唆控制的‘八臂金刚’龙啸天除掉!”   方古骧笑道:“诸葛姑娘这清源治本之策,虽届可行,但孟邦把龙啸天几乎视为重生父母,再造爹娘,这类浑人,又多具天真性情,你若杀掉龙啸天,孟邦可能会为他拼命报仇,与你誓不两立的呢!”   诸葛兰苦笑说道:“照方老人家这样讲来,我想保全‘神力金刚’孟邦之愿,确实难处极多,不太容易使其实现……”   方古骧微笑说道:“常言道‘定法不是法’,又道是‘千算万算,不若苍天一算’,诸葛姑娘不必为此忧烦,且等到时见机行事,我觉得你既有此一片菩萨心肠,或许能感召祥和,有甚特别机缘,也说不定。”   诸葛兰默然点头,两人正往前行,突听右侧方山谷之中,啼声得得。   他们注目看去,只见有头极为矫健的青色俊驴,从谷中驰出,驴背上坐的是个又黄又瘦,满面病容的灰衣老叟,口中有气无力地,做歌唱道:   “秋月娟娟,人正远,鱼雁待拂吟笺,也知游事,多在第二桥边。   花底鸳鸯深处睡,柳阴淡隔湖船,路绵绵,梦吹旧曲,如此山川?   平生几两谢屐,便放歌自得,直上风烟,峭壁谁家,长啸竟落松前?   十年孤剑万里,又何以畦分抱瓮泉,中山酒,且醉餐石髓,白眼青天!”   那头青色俊驴,脚程绝快,灰衣老叟的歌声犹自在耳,但与诸葛兰等的距离,已在百丈以外。   诸葛兰蓦地一惊,侧顾方古骧道:“方老人家,人隔百丈,歌声立能照样清晰入耳,莫非那灰衣老叟,竟在对我们施展传音功力?”   方古骧笑道:“诸葛姑娘,认得这老头儿吗?”   诸葛兰摇头说道:“我不认识,方老人家是否认识?”   方古骧取出时刻不离身的酒葫芦来,喝了两口,怪笑答道:“我也不认识此人,但却知道那头驴儿,属于异种,名叫‘千里青’,或许可由驴度人,猜出他的身份?”   诸葛兰问道:“方老人家猜他是谁?根据适才百丈传音,歌声不昂不低,如在面前一举看来,这驴背上的灰衣老叟,武功颇不弱呢?”   方古骧笑嘻嘻地说道:“天下事,往往奇巧得不可思议,这就叫做:”说着曹*,曹*就到‘!“   诸葛兰略一沉吟,秀目中神光电闪,点了点头,扬眉说道:“驴健人弱,相映成趣,我明白了,这人就是‘病金刚’焦健!”   方古骧道:“我听说焦健有头日行千里的健驴,名叫‘千里青’,刚才那头青驴,脚程绝快,矫捷异常……”   诸葛兰接口说道:“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病金刚’焦健,仅从他对我们施展传音功力而言,似乎是有点意存挑衅?”   说到“挑衅”两字,不禁柳眉带煞,风目拢威地,向那骑驴老叟的去路凝注。   但百余丈外,峰回路转,哪里还看得见丝毫人影?   诸葛兰怒道:“这厮跑得倒快,前途若再相逢,我要好好斗他一斗!”   力古骧笑道:“诸葛姑娘,你不要忘了‘小仓公’淳于慈的谆谆叮嘱,即令当真要斗那‘病金刚’焦健,也必须等到半月以后。”   诸葛兰皱眉一叹,缓步前行,但等他们也走到峰路转折之处,又有所见!   适才那骑驴老叟,正在数十丈以外的一片翠壁之上,伸出手指,不知画些什么?   方古骧等才一转出,那骑驴老叟,也已发现,“呵呵”一笑,青驴四蹄如飞,转瞬间,跑得又只剩下一点黑影!   诸葛兰想追,方古骧摇手笑道:“彼此相距甚远,那青驴脚程又快,追也无及!去看看那厮在山壁上画些什么,是否对我们留语?”   诸葛兰觉得方古骧所说也对,身形闪处,几个箭步,便赶到那片青翠山壁之前。   所谓“青翠山壁”,就是山壁之上,长满了肥厚苔藓,遂显得青翠欲滴!   骑驴老叟,伸指在苔藓上所画的,是几行似诗非诗,似词非词字迹!   方古骧注目一看,只见写的是:“问卿底事恁思悴?   玉容惨白香肩碎,何物大猖狂,金刚无恙未?   我已病恹恹,从今后,又添一段关怀,一段相思滋味!“   方古骧看完想笑,却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得强自忍耐!   因为“问卿底事恁思悴,玉容惨白香肩碎”二语,显然是指肩头尚有包扎,代表伤势未愈的“粉黛金刚”诸葛兰。   “我已病恹恹”一语,又与猜测中的“病金刚”焦健,身份相合。   然则,末后的“从今后,又添一段关怀,一段相思滋味”   之意,岂非成了白发恋红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方古骧虽然不好意思失笑,在他以为诸葛兰看后,定将羞恼交进,勃然大怒!   谁知诸葛兰竟颇为平静,只是指着壁上,向方古骧问道:“方老人家,这‘香肩碎’,暨‘金刚无恙未’的字样,好像指的是我?”   方古骧道:“大概不错!”   诸葛兰语音仍颇平和,并未动怒,微扬秀眉,缓缓说道:“留书人又是谁呢?”   方古骧笑道:“我们原本猜是‘病金刚’焦健,如今又见了这‘我已病恹恹’之语,多半……”   话方至此,诸葛兰接口说道:“多半不是焦健!”   她这句话儿,说得相当肯定,仿佛是握有什么有力证据?   方古骧一怔,目注诸葛兰道:“诸葛姑娘,怎见得这骑青驴的灰衣老叟,不是‘病金刚’呢?”   诸葛兰应声答道:“我如今虽已恢复本名,却仍是男装,并未显露女孩儿家身份,‘病金刚’焦健与我陌不相识,路上相逢,遥遥一面,怎知我易钗而弁,留词中的‘卿’‘玉容’‘香肩’等字样,却是从何而来?”   方古骧“哎呀”一声,连连点头地,向诸葛兰赞美说道:“诸葛姑娘真够细心,我就没有想到这些蹊跷之上?”   直到此处,诸葛兰方冷笑一声,目中微闪神光,剔眉说道:“故而从表面看来,对方似乎是癞蛤蟆……”   语音一顿,觉得把自己比作“天鹅肉”,也有不妥,遂改口续道:“表面看来,对方是意存轻狂,实则其中尚露了一些蛛丝马迹!”   方古骧问道:“诸葛姑娘认为,这灰衣老叟,不是‘病金刚’焦健,却是谁呢?”   诸葛兰道:“究竟是谁?此刻虽难断言,但必是认识我的熟人,却可断定!”   方古骧想了一想,点头说道:“不错,这人必定是诸葛姑娘的熟人,否则,他决不可能一眼便看出你易钗为弁!但……”   诸葛兰道:“方老人家,你为何言有未尽?”   方古骧双眉微蹙,缓缓说道:“但据我想来,知道诸葛姑娘的底细之人,仿佛甚少,除了我们几个自己人外,连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和申屠豹、孙一尘等老怪,都以为你是少侠朱楠……”   诸葛兰点头接道:“我也觉得这是一桩绝大疑点,可惜仅凭忖度,无法解释……”   语音略顿,目中神光微闪,向方古骧双扬秀眉,朗声叫道:“故而,前途若再相逢,我非设法揭开这疑幕不可,方老人家,你不许偷懒,或加以阻挠,要旁敲侧击地帮帮我呢!”   方古骧笑道:“诸葛姑娘说哪里话来?我当然会帮你忙,但你也必须忍耐冷静,千万莫忘了自己的肩头伤势,而贸然动手!”   诸葛兰连连点头,两人信步而行,继续向前走去。   走上一片山坡,诸葛兰突然止步,遥指前方,冷笑叫道:“方老人家请看,在那里了!”   方古骧循着诸葛兰的手指看去,只见面前这段路径,是盘旋下山,在山脚一家酒帘儿迎风招展的小村店前,正拴着那头矫健青驴。   他见了这种情形,“呵呵”笑道:“这就好办,我们也去喝酒,在酒肆中见机行事便了!”   诸葛兰双眉一剔,转身便行。   由他们立足之处,距离山脚酒肆,虽然不远,但因山径曲折,必须盘旋下峰,也有一段路程。   第九章 五大鬼使   诸葛兰本想施展轻功,在悬岩峭壁间,飞驰而下,因见当地有不少行商,暨耕作农人,为免惊世骇俗,只好仍循那曲折迂回的山径行走。   他们经过一重转折,到了山崖侧面,自然便看不见山脚酒肆。   等重行转到正面,诸葛兰目光一注,顿足失声说道:“方老人家,这厮怎么这样滑溜?难道他竟发现我们也赶来了吗?”   原来这就片刻之间,山脚酒肆门口所拴的那头青色健驴,竟已失去踪迹!   青驴既逝,显然那神秘骑驴老人,定也骑驴驰去,不再在酒肆之内。   方古骧笑道:“这厮虽走,我们仍不妨再到酒肆之中坐坐,或许可以从那些南来北往的酒客口中,获得有关司马玠老弟被掳往苗疆的珍贵消息?”   诸葛兰微笑说道:“方人家大概是酒瘾发作,想去畅饮几杯,只恐怕这种山野店家的浊酒村醪,难满尊意的呢!”   方古骧怪笑道:“诸葛姑娘,你这话就外行了,好酒不一定要通都大邑才有,有时山野人家的自酿陈酒,反而别具风味!”   说话之间,两人脚下加快,业已到了店前,走入那酒肆之内。   肆中只有七八张桌儿,倒有四五位酒客,生意还颇不算坏。   方古骧等,随意选了一张空桌坐下,店家过来,正待擦拭桌上的剩饭酒渍,诸葛兰忽然伸手拦住,扬眉问道:“店家,方才坐在这张桌儿上吃酒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店家答道:“是位骑青驴,穿灰衣的老人家,相公问此则甚?”   诸葛兰挥手说道:“你先去整顿酒莱,这桌儿待会再擦。”   店家唯唯而去,诸葛兰脸色一变,伸手指着桌上,向方古骧低声叫道:“方老人家请看,这算不算得怪事?”   方古骧略一偏头,迎着光亮看去,只见桌上用酒渍写着五个半“绝”字。   桌上有酒渍写字,并不算奇,但写的是“绝”字,就未免有点奇异?   尤其是一连写了五个半“绝”字,便成了奇异透顶!   因为目前所见,竟与闻人善医寓之中的所见,完全相同!   诸葛兰等方古骧看清桌上字迹,立即加以拂乱,发话问道:“方老人家,你对于这件事儿,有何看法?”   方古骧也深感迷惑地,皱眉说道:“这……这……这似乎不可能是偶然巧合?”   诸葛兰道:“当然不可能是巧合,否则便巧得离了谱了!   我要向老人家请教的是,对于这桩绝非巧合,而太以巧合的事儿,应该怎样解释?“   方古骧双睛微阉,苦苦思索。   诸葛兰不敢扰乱他的思路,也自独坐一旁,默默忖度。   这时,店家已把酒菜送了上来,果然酒香扑鼻,菜则是一盘白煮牛肉,一盘卤蛋,和半只烧鸡,在这山野小店之中,已算相当难得。   方古骧似乎馋涎欲滴一张双目,向诸葛兰“呵呵”笑道:“我们先喝酒吧,一时之间,委实空白想得头昏脑胀,依然茫无所获!”   诸葛兰道:“好,常言说得好,不单‘一醉解千愁’,并能‘三杯通大道’,尤其老人家是出了名的‘醉金刚’,也许要在酒意醺醺之下,才会有甚精辟独到的高明看法!”   方古骧微微一笑,一连饮了三杯,方咂咂嘴唇,向诸葛兰笑道:“诸葛姑娘,你尝尝看,这种山野小店的自酿村醪,味道相当厚呢!”   诸葛兰举杯就唇,饮了一口,目注方古骧,微笑叫道:“方老人家,你已连饮三杯,可曾通甚大道?”   方古骧笑嘻嘻地答道:“据我想来,只有一种可能……”   话犹未了,诸葛兰便失惊接道:“酒一入口,看法立有,方老人家,看来你这位‘醉金刚’,真所谓‘不可一刻无杜康’呢!”   方古骧继续笑道:“这种可能就是我们去往闻人善医寓之际,那‘病金刚’焦健,适逢其会地,也在该处!”   诸葛兰道:“我们曾经搜索……”   方古骧道:“我们只是搜索‘玉金刚’司马玠老弟的下落,和下辣手的对方,可曾留下什么足够追究线索,并未注意其他,何况‘病金刚’焦健又有一身绝世武功,一个有心,一个无心之下,是颇不容易被我们发现的呢厂诸葛兰又饮了一口酒儿说道:”方老人家,请继续说将下去。“   方古骧斟满酒儿,干了一杯,挟块牛肉,边自大嚼,边自笑道:“若是这种情形,‘病金刚’焦健自然也看见了闻人善医案之上,所留书的五个半‘绝’字,如今遂故意用酒渍留书,对我们加以戏弄!”   诸葛兰秀眉略蹙,沉吟说道:“这种说法,虽可勉强解释……”   方古骧怪笑接道:“不单对于五个半‘绝’字之事,可以勉强解释,连对于他知晓诸葛姑娘真实身份之事,也可勉强解释!”   诸葛兰想了一想,点头说道:“不错,当时焦健这厮,若是当真隐身在侧,自然可以从我们互相称呼之中,听出我是易钗而弁的真实身份!”   方古骧得意笑道:“我的‘三杯通大道’,业已说完,诸葛姑娘以为这种推测,大约有几成可能?”   诸葛兰苦笑说道:“有几成可能,我虽不敢断言,但目前能够想得通的,似乎尚只有方老人家这种独特高明的‘三杯通大道’!”   方古骧微笑说道:“好,我就再喝三杯,看看是否会有进一步的更好看法?”   一面说话,一面执壶,却发觉壶中已空,遂向店家叫道:“店家,再取一大壶酒。”   店家“喏喏”连声,取来一只巨壶,躬身送上!   方古骧刚刚取起酒壶,尚未斟酒,眼前突觉宝光一闪!   诸葛兰想接,方古骧想闪!   但任凭这“粉黛金刚”,和“醉金刚”的身法手法再快,却均未如愿!   那道寒光,不是打人,是打向方古骧手中所执的巨大酒壶!   酒壶一震,酒汁四溅!   那酒汁溅在桌上,还没什么,但有少许溅在石地之上,却立时起了火光!   这种情况,显然是酒中蕴有剧毒!   第一壶酒,十分正常,第二壶酒却出了意外,若非那道寒光,适时飞来,像方古骧这等老江湖,也难免会夷然人口,惨遭暗算!   方古骧一把抓住店家,厉声问道:“店家,你这酒儿,是哪里来的?”   店家吓得战战兢兢地颤声答道:“酒缸就……就……在店后,小人是……刚刚从……从缸中打的!”   方古骧看出这店家目无邪光,是个老实乡下人,眼珠一转,恍然问道:“你再看看,这店中少了什么客人没有?”   店家尚未答话,诸葛兰业已微微一笑,扬眉说道:“方老人家问得好,刚才我们进店之时,靠后门的那张桌位上,似乎坐着一个青衣老叟,如今却已失去踪迹!”   方古骧向店家问道:“你记不记得那位……”   店家接口说道:“记得,记得,那位老人家是从云南来的,喝酒时,还对小人夸说什么‘滇池’‘洱海’和‘大观楼’的风光胜景!”   方古骧听得那青衣老叟,是采自云南,立即恍然,叹了一口气儿,对店家说道:“你店后那缸酒儿,中有剧毒,不能卖了,赶快倒掉……”   语音略顿,取出十两纹银,放在桌上,便与诸葛兰双双走出酒肆。   诸葛兰笑道:“方老人家,你是不是以为那青衣老叟,是‘七绝魔君’孟南的手下爪牙?”   方古骧点头说道:“他来自‘云南’,又对我们下毒,定必与‘七绝魔君’孟南,有密切关系!”   诸葛兰皱眉说道:“我们与孟南陌不相识,又素无仇恨,他的手下爪牙,为何要向我们下毒?”   方古骧冷笑道:“盂南不愿久蛰苗疆,既在中原思动,定然志在霸视整个武林!如此一来,凡属正人侠士,都是他视为异己的亟欲歼除对象!”   诸葛兰娇笑说道:“那对我们下毒的青衣老叟,是‘七绝魔君’孟南手下,但震翻酒壶,搭救方老人家之人,又是谁呢?”   方古骧皱眉苦笑道:“这人根本未曾露面,他的身份,自然更难猜测……”   话方至此,诸葛兰轩眉叫道:“此人虽未露面,却留下一件东西,似可据以推断,只不可若真是他,便矛盾更多,弄得我们如坠五里雾中了!”   方古骧道:“对方留下了什么东西?诸葛姑娘,你以为他是谁呢?”   诸葛兰玉手一伸,掌心中托着一粒寒光闪闪的小小弹丸。   方古骧取过一看,只见弹丸上还镌着一个小小“病”字!   他一看之下,失惊说道:“病?这病字代表什么?难道竟是‘病金刚’焦健吗?”   诸葛兰闻言之下,微微一笑,向方古骧秋波流注,扬眉叫道:“方老人家,你是久历江湖之人,经验阅历,比我丰富得多,应该知道除了‘病金刚’焦健以外,当世武林中,还有什么以‘病’为号,或以‘病’字为名的高明人物?”   方古骧想了好大一会,摇头说道:“我想不出来,但宇宙之大,四海之广,凭我方古骧的个人见闻,哪里知晓得尽?”   诸葛兰笑道:“方老人家既然想不出另外可疑人物,那我们便只好把发弹之人,当作‘病金刚’焦健的了!这厮既和我们作对在先,却又援手在后。岂非互相矛盾!”   方古骧道:“他……他……他何曾与我们作对?”   诸葛兰“咦”了一声,目注方古骧道:“方老人家,你难道忘了酒桌上所留书的那五个半‘绝’字?”   方古骧双眉一轩,含笑说道:“对方留下厂那五个半‘绝’,只是表示他也知道闻人善医寓之事,并不见得含有恶意?何况……”   诸葛兰见他语音忽顿,讶声问道:“何况甚么?老人家为何有点吞吞吐吐起来,不直接说将下去?”   方古骧怪笑说道:“由于有云南来人,对我们暗中下毒,或许‘病金刚’焦健是一番善意,留字暗示有‘七绝谷’人物在场,使我们提高警觉也未可知。”   诸葛兰冷笑一声道:“他若善意留言,便该明白示警,为何这等鬼鬼祟祟,故弄玄虚?”   方古骧笑了一笑尚未发话,诸葛兰又已怒冲冲地,剔眉说道:“就算他这次不是恶意,上一次呢?他在山壁留书……”   方古骧接口笑道:“山壁留书,更无恶意,他不是颇对诸葛姑娘表示……”   诸葛兰玉颊一红,截断方古骧的话头,妙目中电闪精芒,厉声接道:“谁要他表示关怀?我若遇见这‘病金刚’焦健,非恶狠狠地,掴他两记耳光不可!”   方古骧知道诸葛兰愤于焦健在山壁留书,语意轻薄,对这“病金刚”,成见已深,遂只得含笑不语,和她一同向前走去。   两人走了一段,到达一片十来丈高的峭壁之前。   此处山径极狭,两旁危峰峭立,似乎是个死谷,无路前进,必须从峭壁翻过。   诸葛兰笑道:“方老人家,想不到我们竞走上了一条死路?”   一语方毕,方古骧目光中异芒电闪,双眉高挑地怪笑说道:“不是‘死路’,应该说是‘绝路’!”   诸葛兰知道方古骧不会无故挑剔字眼,遂嫣然笑道:“方老人家此语,必有所谓,什么叫做‘绝路’……”   方古骧不等诸葛兰再往下问,便自伸手一指,接口说道:“诸葛姑娘,你看峭壁前约莫一丈左右的那根长草!”   诸葛兰随着方古骧手指之处,注目看去,果见丰草之中,有一根草儿,特长挺秀。   但这根长草,却已半垂,被人挽了不少结儿。   诸葛兰数了一数,草结共有七个,不禁心中一动,失声叫道:“我明白了,这‘七结’是否‘七绝’谐音?”   方古骧点了点头,突然目扫四外!咳嗽一声,高声叫道;“‘七绝谷’中的朋友何在?快请现身,彼此一会,不必再这样鬼鬼祟祟的了!”   浯音刚了,峭壁顶端,有人接口说道:“你既明白这是一条‘绝路’,为何还老气横秋?”   随着语音,在那片峭壁顶端,出现了一个身材瘦削的青衫老者。   诸葛兰低声说道:“方老人家,这青衫老者,有点面熟,是不是对我们在酒店之中下毒,然后悄然脱逃之人?”   方古骧略一颔首说道:“不错,是他……”   语音略顿,改以“蚁语传声”,向诸葛兰耳边,悄然说道:“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既敢明着现身,必然另有埋伏……”   诸葛兰愤然接道:“我们此去,便是要斗‘七绝魔君’孟南,难道对他手下爪牙,都存畏怯……”   方古骧仍用“蚁语传声”,接口说道:“不是‘畏怯’,我是提醒诸葛姑娘,莫要忘了你的肩伤,由我一人应付!”   说至此处,向峭壁之上,仰面叫道:“来人通名,你既以‘七结’为记,应该是来自‘野人山七绝谷’中,我们与孟南井水不犯河水……”   青衫老者接口答道:“我叫姬亨,是孟魔君座下,‘五大鬼使’之一……”   方古骧道:“姬朋友,你在酒肆之中,为何对我们暗用无耻伎俩下毒?”   姬亨狞笑说道:“谁叫你们在言语中妄自张狂,对‘七绝谷’有所失敬?”   诸葛兰怒道:“‘七绝谷’又算什么东西?难道就不许别人加以批评?我看像你们这种狠毒无耻的下流东西,才是张狂鼠辈!”   姬亨静听诸葛兰话完,冷冷一笑说道:“不尊‘七绝’,便坠‘泥犁’,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去仔细考虑考虑!”   方古骧失笑说道:“姬朋友,你说起话来,怎么没头没脑?   你要我们考虑什么事儿?“   姬亨朗声说道:“五五端阳的后一日,是我家孟魔君的寿诞之期,举世武林豪俊,都将去往‘野人山七绝谷’称觞,你们愿不愿意也去输诚祝寿?”   诸葛兰道:“祝寿便是祝寿,为什么在祝寿之上,加了‘输诚’二字?”   姬亨怪笑说道:“对于‘七绝魔君’输诚,包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诸葛兰扬眉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姬亨答道:“我不认识你,却知道他是‘十二金刚’中的‘醉金刚’方古骧,若非为了他颇有虚名,我也不会要争取他去向魔君祝寿!”   诸葛兰冷笑说道:“你既知方老人家身份,又何必多此一问?凭‘十二金刚’……”   话方至此,姬亨接口叫道:“‘十二金刚’又算老几?如今已有两个‘金刚’,向我家魔君输诚,另外还有一个‘金刚’,被我们生擒活捉!”   诸葛兰心神一震,急急问道:“向‘七绝魔君’孟南输诚的‘金刚’是谁?是不是‘毒金刚’申屠豹,和‘瘦金刚’孙一尘这两个无耻老贼?”   姬亨“咦”了一声,微觉惊诧说道:“你的消息,倒颇灵通!”   诸葛兰又复问道:“落在你们手中的那位‘金刚’,又是谁呢?”   姬亨轩眉答道:“原来你们所知之事,也极有限,被我们生擒活捉的,是在‘十二金刚’中,最为秀出,号称‘强中强手’的‘玉金刚’司马玠!”   诸葛兰经过这一证实,才确信司马玠真是落在“七绝群魔”手内!   姬亨怪笑说道:“我再告诉你们,假如你们愿去‘七绝谷’,向我家魔君,祝寿称觞,便有绝世机缘,可以享受一顿‘金刚大宴’!”   方古骧道:“这名称有点新鲜,什么叫‘金刚大宴’?”   姬亨狞笑说道:“生炒金刚心,九转金刚肠,黄焖金刚肉,红烩金刚肝,再加上一锅金刚骨头熬汤,岂非轻易无法得尝的一席异味宴筵!”   方古骧想起熊华龙所闻人语,皱眉说道:“这些菜儿的来源,是不是全出在那位‘玉金刚’司马玠的身上?”   姬亨点头说道:“不错,司马蚧既有中原第一人之称,则这顿‘金刚大宴’,也可以称为‘苗疆第一菜’了!”   诸葛兰从鼻中冷“哼”一声,双目神光如电地扬眉说道:“不对,不对,‘苗疆第一菜’不是这样做法,假如你们真以‘苗疆第一菜’,款待嘉宾,则我与方老人家,倒愿意走趟‘野入山七绝谷’了!”   姬亨问道:“你认为所谓‘苗疆第一菜’,应该怎样做法?”   诸葛兰笑道:“我先问你,谁是‘苗疆第一人’?”   姬亨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我家魔君……”   诸葛兰接口笑道:“既然是‘七绝魔君’孟南,则根据你适才所说,‘苗疆第一菜’应该是‘生炒魔君心’、‘九转魔君肠’、‘黄焖魔君肉’、‘红烩魔君肝’,和一大锅‘魔君骨头汤’了!”   姬亨勃然怒道:“你再敢胡说,便将死在眼前……”   诸葛兰哂然说道:“你少张狂,这点埋伏,算得什么?快叫那藏在深草以内的四名凶苗,一齐滚出来吧!”   这几句话儿,把姬亨听得大吃一惊!   因为他确实在诸葛兰、方古骧等面前大堆长几过人的丰草以内,埋伏了四名悍健凶苗。   但凶苗是静静伏在草中,待命骤起发难,应该毫无迹象,怎会被对方发觉,连人数也一并道破?   秘密一经揭破,姬亨索性低啸两声,便从深草中唤出了四名凶苗。   方古骧见这四名凶苗,均颈长近尺,并于颈头堆叠着无数金环,手中各执一根细长铁管,遂向诸葛兰悄然说道:“诸葛姑娘,这是少见的‘长颈凶苗’,他们个个力大身轻,凶悍绝伦,颈中飞环与手中吹箭,更均淬有剧毒,是极厉害的特殊暗器……”   诸葛兰接口说道:“我知道,这一阵我来应付……”   方古骧诧道:“诸葛姑娘,你……你莫要忘了你的肩伤!”   诸葛兰伸手折了一根竹枝,娇笑说道:“老人家放心,我闲得太以无聊,只拿这些凶苗,略为散心解闷,等到应该费力气时,一定让你来施展便了!”   方古骧无可奈何,只得皱眉说道:“诸葛姑娘当心…点,千万不要累了自己!”   诸葛兰笑了一笑,手持竹枝,缓步当先,向那仍站在峭壁顶端的姬亨,仰头叫道:“姬朋友,听说这些长颈苗子,对于暗器手法,最具专长,你叫你们……”   话犹未了,姬亨已冷笑接道:“好,你既不知天高地厚,要想找死,我便叫他们施展金环,对你超度便了!”   说完,把手略挥,四名凶苗,各自双臂齐伸,便有八只金环,凌空飞起!   这八只金环,是戴在他们手腕上的软小金环,不是套在颈间,把颈子撑得长长的巨型金环。   但八环凌空,飙轮电转之下,也均带着“呼呼”锐啸,威势颇为凌厉!   诸葛兰扬眉一笑,右腕微伸,把所持竹枝,在空中划了—个半弧。   金光敛处,锐啸立收,八只金环,一齐穿在那竹枝之—上。   力古骧抚掌笑道:“妙极,妙极,这方法确实轻松,丝毫不费气力!”   四名凶苗互视一眼,微带惊容,八臂再扬,竟有十六圈金虹,向诸葛兰漫空飞袭!   诸葛兰故意炫技警敌,手中竹枝上扬,再度凌空一划!   在她扬枝之际,第一次所穿在枝上的八只金环,化成八圈金虹飞出,准确无比地把第二次飞来的十六只金环,击落一半!   其余未被截击的八只金环,自仍继续前飞,但也仍然一齐被穿在诸葛兰手内竹枝之上!   这种手法,着实精妙绝伦,把那四名长颈凶苗,一齐看得呆呆怔住!   姬亨怒声一喝,用苗语叫了几声。   四名长颈凶苗,把长颈一摇,身形一缩,便各把颈间所套的数十圈巨型金环,一齐取在手内。   姬亨二度发令,引吭厉啸!   就在这啸声之中,百数十只金环,布满当空,把天色都变成了金黄一片!   诸葛兰“哈哈”一笑,扬眉叫道:“无知凶苗,你们这点金环,比起姜夫人的‘红线金环’,又复如何?”   随着语意,身形也自腾空而起,化为一条长虹人影,在那些飘飞金环之中,旋飞一匝。   一片“叮叮”脆响起处,百十只金环,竟全被诸葛兰用竹枝穿去,绝无一只落地。   诸葛兰飘身降落,一拄竹枝,便在地上堆起了一堆金环,并向方古骧含笑叫道:“老人家,这些金环,不单边缘锋利,足以伤人,并还淬有剧毒,留之足以害世,请你把它毁掉了吧!”   方古骧道:“诸葛姑娘,你是要我献丑?”   诸葛兰目光略瞥姬亨,和那四名长颈凶苗,冷笑一声说道:“对于这群坐井观天,以蠡测海,未曾见过世面的东西,不必说什么献丑,干脆说是让他们开开眼界……”   语音微顿,向方古骧嫣然一笑又道:“方老人家,莫要偷懒,我刚才不是说过,到了费力气时,便该由你施展的吗?”   方古骧“哈哈”一笑,右手微伸,按向堆在山石上的百十只金环之上。   这时,姬亨又一挥手。   四名凶苗,各把手中所执的细长铁管缓缓举起,凑向唇边。   诸葛兰冷笑说道:“金环如此,吹箭何青?这些苗疆小技,全都交给我了,方老人家尽管施展你的‘混元块气’!”   方古骧神功聚处,手劲猛力施出!   一阵金铁交鸣,那精钢所铸的百十只金环,大半纷裂,只有最上面一只未碎!   方古骧是故意保留这最上面的第一只金环,顺手抓起,便往诸葛兰的身后发去。   诸葛兰一面凝聚玄功,化成无形气网,布向自己和方古骧的身前,防御那四名长颈凶苗,从铁管中吹出“嘘嘘”锐啸而来的无数毒箭,一面观看方古骧以“混元真气”,震碎金环,委实未料到身后又有危机?   所谓“危机”,是姬亨悄然拂袖,从袖中甩出一条长约尺许的赤红蜈蚣。   这条蜈蚣,并非直接打向诸葛兰,是先行甩向左侧方,到了相当距离,蜈蚣自行掉转身躯,飞袭诸葛兰的后脑部位!   凭诸葛兰功力修为,可说是十丈方圆之内的金针落地之声,也难瞒得她过,故而姬亨发放蜈蚣的手法虽妙,心思虽毒,仍不致对她构成严重威胁。   但如今却有三种原因,构成了诸葛兰的疏忽。   第一、是吹箭漫空,“嘘嘘”怪啸。   第二、是金环齐碎,震耳欲聋!   第三、是四名长颈凶苗,均在正面,姬亨站在右侧上方,身后来路则一片空旷,不可能有甚突袭。   何况,她又在注意观看方古骧施展“混元真气”,遂不知竞有一条尺来长奇毒无比的赤红蜈蚣,向她身后飞来。   方古骧之所以知机,并非耳力强于诸葛兰,却是仗恃他的丰富江湖经验!   他觉得姬亨为何老是只支使凶苗出手,自己却毫无动作?   就因为起厂这点疑心,方古骧遂在施展“棍元真气”,震碎金环之际,以眼角余光,向姬亨立处略瞥!   这一瞥,恰好瞥见姬亨抖手挥袖,从袖中飞出了一道红光。   方古骧并未看清那是一条奇毒蜈蚣,只以为是件以弧形进袭,可旋转飘飞的厉害暗器!   故而,方古骧保留了一只金环,就用这只金环,向诸葛兰身后飞掷,横截红光来势!   方古骧金环一发之下,诸葛兰自生警觉,也就立时听出了身后飞来的低微异样声息!   她知道时机紧迫,不及回头观看,赶紧施展灵奇身法,一式“风荡垂柳”,向右侧方闪出了约莫六七尺远。   这一来,方古骧环到,诸葛兰身飘,两人遂配合得恰到好处!   所谓“恰到好处”,就是这“环到”和“身飘”等两项条件,缺一不可!   方古骧的金环不到,诸葛兰因疏忽失备,固然难逃蜈蚣啮体之厄,但纵令方古骧的金环飞到,若是诸葛兰未能配合巧妙地,及时飘开身形,她仍将惨遭不测!   方古骧“醉金刚”之名,并非虚得,他手法巧妙,这只飞环,准而又准地,打个正着!   因那飞袭诸葛兰之物,是一条活的罕见奇毒蜈蚣,不是一般毫无灵性的死的暗器!   蜈蚣正在疾飞暗袭诸葛兰脑后,突被横里飞来的这只金环,打中腰部!   金环是百炼精钢所铸,锋利异常,再加上方古骧腕力绝伦,蜈蚣腰部环节,又较脆弱,遂被一下打成两截!   若是飞刀镖箭的无灵死物,既被截中,必即坠落!   但蜈蚣不然,常方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虽被截两段,仍然一息未泯,犹存凶性!   后半身当然凌空立坠,前半身反而意图泄恨地,不单加急扑向诸葛兰,并从口中猛然喷出了一线黑色液汁!   这线黑色液汁,是蜈蚣丹元所化,自然奇毒无比!   诸葛兰若未及时闪开,纵然能避免蜈蚣的临死猛啮,也非被毒汁喷中不可!   她如今这一避开,却有了两个倒霉透顶的替死鬼!   这两个替死鬼,就是站在诸葛兰对面的两名长颈凶苗。   蜈蚣全力急窜,未曾扑中诸葛兰,便恰好向这两个晦星照命的长颈凶苗扑去。   这蜈蚣,久经姬亨豢养,业已通灵,若在平时,自然认得出主人手下,不会对这两名长颈凶苗,有所伤害!   如今不同,自被拦腰断成两截以后,这蜈蚣在事实上业已死去!   蜈蚣既死,灵性白失,所凭借的,只是一口戾气,它哪里还认得出谁是己方?谁是敌者?   慢说碰到人它要咬人,便是被它扑中一块石头,或是一段枯木,它也会恶狠狠地,啃上几口!   故而黑色毒汁射处,当先一名长颈凶苗,立即惨号连声,掩面跌倒!   空中赤红光影一闪,蜈蚣的半截身躯,跟着飞到,恰好一口啃中另一转身飞逃长颈凶苗的细长颈子之上!   另两名长颈凶苗,心胆皆裂,转身欲遁,诸葛兰恨他们举动阴毒,剔眉叱道:“万恶凶苗休走,我也奉赠你们两只环儿!”   随着语声,两圈“风磨铜丝”,业已化成两圈金虹,电疾飞出!   “粉黛金刚”的暗器手法,何等灵妙,只见金虹一掣之下,两名长颈凶苗,便告身首异处!   这时,被蜈蚣啮中,和喷中毒汁的另外两名凶苗,业已骨肉齐消,化作两滩血水!   诸葛兰见蜈蚣毒性如此剧烈,看得方自骇然,方古骧忽顿足苦笑道:“诸葛姑娘,我们只顾处置凶苗,却忘了留下姬亨,被那厮侥幸逃脱!”   诸葛兰抬头一看,峭壁顶端果已空荡荡地,失去了姬亨踪迹。   她冷笑一声,轩眉说道:“好在我们是打算闯闯‘野人山’,荡荡‘七绝谷’,漫长途程中,尽有相逢机会,这次虽被他逃脱,下次决不再令他有所侥幸就是!”   说至此处,换了满面笑容,向方古骧抱拳叫道:“方老人家,多谢你飞环解危,不然我真难免被那条蜈蚣,咬上一口!”   方古骧摇头说道:“这桩事儿,也是凑巧,我若非偶然瞥见,也想不到姬亨那等刁恶,竟会用一条奇毒蜈蚣,作为暗器,由此可见……”   诸葛兰笑道:“方老人家怎不说将下去?”   方古骧向诸葛兰深深看了一眼,正色说道:“江湖之大,鬼蜮之多,有时委实绝非仅恃‘武功’,便足应付!‘七绝魔君’孟南手下,均是苗疆凶邪,以后遇上对方,似乎要特别注意他们所豢的恶毒之物……”   诸葛兰连连点头,接口说道:“方老人家说得极是,尤其对于防不胜防的苗人‘毒蛊’,我们要格外当心!”   方古骧皱眉说道:“诸葛姑娘说得是,恶蛊与其他毒物不同,非但无形五色无臭,中蛊之后,解救更难……”   诸葛兰接口笑道:“我那沾有‘三足碧蜍丹元’的:风磨铜丝‘,不如对于解救苗人毒蛊方面,是否具有与解救其他毒物的同样灵效?”   方古骧闻言一怔,摇头说道:“关于此事,我也无法解答,可惜忘了问问淳于慈,那位‘小仓公’,既是盖代神医,必然深通药性……”   说至此处,见诸葛兰走向那两名身首异处的长颈凶苗尸旁,俯身拾取所发出的“风磨铜丝”,遂扬眉叫道:“诸葛姑娘,这两圈‘风磨铜丝’,业已见血,其上所沾的‘碧蜍丹元汁液’……”   诸葛兰边自擦去血渍,边自把那两圈“风磨铜丝”收起,含笑说道:“我知道这上面的‘碧蜍丹元汁液’,业已见毒失效,但却仍可当做专破各种内家气劲的神妙暗器使用!”   方古骧“哦”了一声,笑道:“我倒忘了,诸葛姑娘一向不用其他暗器……”   诸葛兰娇笑说道:“那要看对付什么人了,像对付孟南手下这些万恶之徒,我认为大可以牙还牙,不必仁慈太甚!”   方古骧道:“经过这么一来,业已证实我们所作判断,丝毫不差,‘玉金刚’司马玠老弟,确已被孟南手下,掳往:野人山七绝谷‘,诸葛姑娘请决定一下,我们要不要把这项讯息,通知左右两路?”   诸葛兰笑道:“我是以方老人家的马首是瞻,你尽管自作决定,不必再问我了!”   方古骧闻言,便心中暗自盘算,要不要把已与“七绝神君”孟南手下朝相争斗,并获得司马玠确实下落之事,通知淳于慈、熊华龙等群侠?   他正在寻思,诸葛兰忽又指着被方古骧飞环所断,跌落地上的半截蜈蚣,向方古骧双扬秀眉,嫣然笑道:“老人家,这样大的蜈蚣,定必毒性甚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方古骧道:“普通蜈蚣,最长也不过五寸左右,这蜈蚣长约尺许,宽逾四指,全身色泽火红,恐怕就是边荒特产的‘铁骨火蜈’……”   诸葛兰娇笑说道:“既称‘铁骨’,怎么竞被方老人家所发飞环,一截便断?”   方古骧失笑道:“这是凑巧,一来我生恐诸葛姑娘有险,以全力发出飞环,二来那飞环极为锋利,又是击中蜈蚣身上,最脆弱的骨节相联之处!”   诸葛兰向那半截蜈蚣,看了两眼,含笑叫道:“老人家,据说蜈蚣只要长过—尺,骨节内便有宝珠,我们要不要把它的骨节劈开看看,是不是有所收获?”   方古骧点头一笑,俯身拾起长颈凶苗们遗弃地面的一柄苗刀,便向蜈蚣骨节,猛力劈下!   谁知格的一声,那蜈蚣骨节,竟不畏苗刀锋芒,仍然毫无伤损!   诸葛兰诧道:“苗刀极为锋利,这蜈蚣骨节,居然无伤,委实当得起‘铁骨’二字!恐怕其中真有什么宝物,也未可知!”   方古骧又复猛劈两刀,仍然无法把那蜈蚣骨节劈开。   诸葛兰灵机一动,扬眉娇笑叫道:“方老人家,不要用苗刀了,你拿这件东西试试!   说完取出那根用“三足碧蜍”前足腿骨所制的“白骨锤”,向方古骧含笑递去。   方古骧点头笑道:“我倒忘了这件东西,诸葛姑娘在‘庐山阴阳谷’中,业已仗恃它的特殊威力,胜过‘白发金刚’伏五娘,如今或许会对这坚硬无比的娱蚣骨节,发生克制作用?”   话完,举起“白骨锤”来,便向蜈蚣骨节砸下!   说也奇怪,适才方古骧挥动苗刀,几乎是全力猛劈,尚未将蜈蚣骨节,劈动分毫,如今改用“白骨锤”,不过轻轻一击,便将蜈蚣骨节,砸成粉碎!   但骨节之中,只包着一些淡黄色的臭水,哪里有什么宝珠?   方古骧苦笑说道:“诸葛姑娘,你看见没有,”宝物在我手中,这根‘白骨锤’,真是无坚不摧,但蜈蚣骨节之内,却没有……“   诸葛兰不肯死心地含笑叫道:“老人家不要武断,蜈蚣骨节颇不少呢,也许这一节中,空空无有,另一节中,却有收获!”   方古骧闻言,遂用“白骨锤”,把那半截蜈蚣的每一骨节,全都砸碎!   结果是节节相同,都包含着一些黄色臭水!   方古骧含笑说道:“也许宝珠是在蜈蚣的前半截中,我们再去……”   诸葛兰玉颊微赧,赧然接道:“方老人家,你不要绕着弯子损人好吗?我如今受了教训,贪念已戢,不再企图获得什么蜈蚣宝珠的了!”   方古骧微微一笑,正待回身与诸葛兰一同走去,但目光偶瞥之下,却发现了滩死去长颈凶苗所化的血水中,似有红光一闪?   他有此发现,遂止步卓立,向诸葛兰含笑叫道:“诸葛姑娘,常言道:”一饮一啄,无非前定‘,又道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话儿委实……“   诸葛兰听得没头没脑地,皱眉苦笑说道:“方老人家,你突然提起这几句俗语则甚?”   方古骧道:“我是说那蜈蚣的前半截中,果然有宝!”   诸葛兰诧道:“何以见得?”   方古骧告以适才所见,诸葛兰闪目看去,因如今暮霭四垂,天已入夜,果然看见那滩血水之中,有赤红宝光微闪!   他们缓步走过,见那长颈凶苗的尸体,业已化尽,只剩下前半截蜈蚣,横在血泊之中。   但等方古骧挥动“白骨锤”,砸破蜈蚣骨节,却仍与下半截所见,完全相同,毫无发现!   两人诧然之下,细一研究,才发现所见红光,是从蜈蚣的双目以内发出。   这回,方古骧不敢再用“白骨锤”硬砸,改用匕首,慢慢把蜈蚣双目挖下。   挖下双目,剔去筋肉,果然是两粒比龙眼略大,赤红色的光润宝珠!   方古骧笑道:“诸葛姑娘,你所要的宝珠,只不知这珠儿除了赤红光润可爱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妙用?”   诸葛兰生恐珠上有毒,遂拔下银簪,试了一试,见簪上毫无变色,方放心揣起一粒,把另一粒向方古骧递去。   方古骧摇头笑道:“这宝珠既是一对,何必拆开?再说珠宝本系女孩儿家所爱之物,我这老醉鬼,除了爱酒之外……”   诸葛兰接口说道:“方老人家,你不想要这珠儿,我也不会加以勉强,但却请你暂时带在身边!”   方古骧扬眉问道:“带在身边,有何益处?莫非诸葛姑娘业已看出这宝珠妙用?”   诸葛兰笑道:“蜈蚣天生便是蛇类克星,这条‘铁骨天蜈’既成气候,宝珠更是精华所聚,可能会具有克制毒蛇妙用?有此一珠在身,于山行野宿之际,或可减少一些顾虑。”   方古骧听得连连点头说道:“诸葛姑娘的这种推理,颇有见地,为了求证起见,我们不妨在遇上蛇儿时,拿它略作试验!”   诺葛兰娇笑道:“既然如此,老人家请收起宝珠,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方古骧把那粒得自“铁骨天蜈”眼内的赤红宝珠,揣向身旁,含笑说道:“诸葛姑娘,我们如今是怎样赶法?仍走中路?   抑或偏左偏右?去把所得讯息,通知淳于先生,和熊老花子等人?“   诸葛兰笑道:“我已说过,一切均请老人家自行做主,不必再问我了。”   方古骧道:“我觉得‘玉金刚’司马玠老弟落入‘七绝谷’凶人手内之讯,与我们判断相同,不过是加以证实而已,已不算什么新鲜消息。”   诸葛兰听出方古骧的言外之意,微颔螓首,娇笑说道:“既然不算是新鲜消息,我们便不必通知淳于先生等人,仍按原计进行便了!”   方古骧道:“我们如今所急于探听的事儿,是司马老弟究竟被孟南手下凶人,用什么方式,送往‘野人山七绝谷’?才好在他未入魔巢之前,设法截救,比较容易下手!”   诸葛兰扬眉问道:“怎样探听?老人家可有成算?”   方古骧失笑答道:“这种事儿,怎会有甚成算?我们唯一可以获得消息的方法,便是和对方多作接触!”   诸葛兰笑道:“若能‘多作接触’,当然最好!就怕连这四个字儿,也不太容易做到。”   方古骧摇头说道:“不难,我们只不变方向,缓缓前行,途中必然不会完全平静!”   诸葛兰笑道:“老人家之意,是说姬亨会不肯死心,可能去纠结党羽,对我们再加滋扰?”   方古骧点头说道:“这不是‘可能’,几乎可以说是‘必然’,因为这干苗疆凶邪,初人中原,目空四海,他们哪里忍受得了这种挫折之耻?”   诸葛兰微笑说道:“方老人家,下次我们再与这群凶邪相遇,务须擒贼擒王,不要又像这次只去诛戮长颈凶苗,而把姬亨放走!”   方古骧笑道:“这次是限于地势,否则姬亨哪里能轻易得脱?下次若再相逢,我们一个和对方虚与委蛇,另一个则蹑足潜踪,悄悄截他归路……”   诸葛兰抚掌赞道:“我赞成这分兵包抄之策……”   方古骧诧道:“诸葛姑娘,你怎么言有未尽?”   诸葛兰笑道:“我不是言有未尽,而是忽然想起了另外还有一条路儿,可以获知一些有关‘七绝神君’孟南,和司马玠兄的重要消息!”   方下骧“哦”了一声说道:“这是条什么路儿?”   诸葛兰道:“我认为‘病金刚’焦健,既在酒肆中,向我们留下五个半‘绝’字,定然对于此事的来龙去脉,会比我们知道得详细一点!”   方古骧目注诸葛兰道:“诸葛姑娘是想和那‘病金刚’焦健,互作深谈?”   诸葛兰秀眉微轩,妙目中神光如电地点头含笑说道:“假如有这种机会,我和那‘病金刚’焦健,便好好谈上一谈,也无所谓……”   说至此处,两人突似均有所觉,霍然回身!   身后寂然无人,只见从姬亨适才所站的峭壁顶端,轻飘飘地,飘落下一张巴掌大的树叶。   树叶落处,距离方古骧、诸葛兰两人尚远,但诸葛兰略凝内家“大接引神功”,伸手一招之下,那树叶便似有物牵引,向她冉冉飞来。   第十章 千年紫芝   诸葛兰把树叶接在手中,翻转一看,只见叶上用尖锐之物,划出了几行字迹,写的是:   “既欲作深谈,敢不消息告?   月上断头崖,人约黄昏道。   只愁我多愁多病身,怎当卿倾国倾城貌?   刻骨惹相思,魂牵更梦绕!”   诸葛兰看完,气得立即把这张树叶,揉成粉碎,丢出老远。   方古骧站在旁边,目光微瞥之下,业已看清叶上所书,不禁讶然说道:“咦,叶上虽未署名,但根据‘多愁多病身’一语,似乎又是‘病金刚’焦健所为,这厮神通广大,他竟潜伏壁顶,偷听了我们谈话?”   诸葛兰怒道:“荒唐透顶,这厮太过可恶!”   方古骧失笑说道:“可恶虽然可恶,但我觉得诸葛姑娘仍不妨赴他这次约会!”   诸葛兰茫然问道:“赴他什么约会……”   方古骧接口笑道:“他那:月上断头崖,人约黄昏道‘之语,不是约诸葛姑娘互作深谈,愿意把所知秘密,向你相告吗?”   诸葛兰先是玉颊微赧,但旋又恢复她一向豪迈大方的气概,扬眉笑道:“方老人家说得对,我确实愿赴他所约,但不知老人家可认得‘断头崖’,抑或‘黄昏道’吗?”   方古骧摇头说道:“所谓‘断头崖’已不知究在何处,‘黄昏道’三字,更含混得不像个特定地名,我哪里会认识……”   诸葛兰苦笑接道:“连老人家都不认识,我自然更是茫然!   既无准地,又无准时,只好让他立尽黄昏,魂牵梦绕,而不去赴约的了!“   方古骧想了一想,取出酒葫芦来,饮厂两口酒儿,怪笑说道:“不一定,只要诸葛姑娘当真愿意赴约,或许……”   诸葛兰诧道:“方老人家,你怎么又‘或许’起来?你不是不认识‘断头崖’和……”   方古骧不等她往下再问,便自接口笑道:“我是觉得对方既把地名说得这等含混,多半是无须苛苦相寻,我们只要缓缓前行,在接近黄昏之际,特别注意一点,或会有所发现!”   诸葛兰道:“老人家认为我若去赴那‘病金刚’焦健之约,会不会有甚凶险?”   方古骧连连摇手说道:“没有,没有,凶险是一定没有……”   方古骧从诸葛兰的神色之上,猜出她心中所想,笑了一笑问道:“诸葛姑娘,我来猜猜你的要求好吗?是不是倘在前途,发现‘断头崖’,和‘黄昏道’之时,要我避开让你单独赴约,与那‘病金刚’焦健深谈,以便周旋一二?”   诸葛兰娇笑说道:“老人家真够聪明,在‘不会有甚凶险’的前提之下,你大概可以答允我这要求,到时避开,找个地方,自行喝酒去了!”   方古骧点头笑道:“我可以答应你这项要求,但却也要诸葛姑娘答应我必须遵守一项原则!”   诸葛兰道:“我也猜得出来,这项原则,多半是‘不可动手’四字!”   方古骧笑道:“这‘不可动手’四字,范围太窄,我要求渚葛姑娘,所遵守的原则是必须‘控制情绪’,尽量探查隐秘!”   诸葛兰颔首笑道:“这是高明策略,我自然接受老人家的指教,以一种‘耍猴子’的心情,去赴‘病金刚’焦健的‘黄昏之约’!”   两人计议既定,遂越过面前这道横亘山壁,继续前行。   他们仍是一路笑语,但在笑语之中,却均自提高警觉,于不动声色之下,默察一切有关异状。   所谓“一切有关异状”,自然包括了“七绝谷”凶邪有无窥伺?“病金刚”焦健有无暗随?以及“断头崖”和“黄昏道”   有无迹象?   当空红日,渐渐斜西,却尚不曾发现任何值得注意情事。   诸葛兰笑道:“方老人家,这才叫‘有意栽花花不发’,天光已近‘黄昏’,那位自称对我魂牵梦萦的‘病金刚’焦健,尚不知人在何处?”   方古骧指着前面约莫十来里远近的一片隐隐青山,怪笑说道:“照这天光计算,我们走到那片山影之前,恰是红日衔西,余霞散绮的黄昏时分,也许……”   话犹未了,诸葛兰突然手指遥空,双扬秀眉,诧声叫道:“方老人家快看,好大的一只鸟啊!”   方古骧顺着她手指之处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绝大鸟儿,飞隐入远远山影之内。   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那是一只什么鸟儿?但约略估计之下,最少也会比鹰类中体型最巨的“白头鹰”,还要大上一倍,或是两倍!   方古骧看了一眼,点头笑道:“这样大的鸟儿,着实少见!”   诸葛兰道:“那是只什么鸟儿?是雕、是鹏……”   方古骧笑道:“雕或可能,鹏却世所罕睹!”   诸葛兰轩眉笑道:“我听说‘天山’有‘鹏’!”   方古骧摇头说道:“那也不过是传说而已,真正有谁见过?   ‘直上八千寻,一翅九万里’,未免太神化了!“   谈笑之间,业已行距那片青山不远,那只巨鸟,电未再见踪迹。   诸葛兰正往前行,突然一愕止步,口中并“咦”了一声。   方古骧道:“诸葛姑娘,你又有何发现?”   诸葛兰指着右前方的一座高峭山峰,向方古骧扬眉叫道:“方老人家,你看这座山峰像个什么形状?”   方古骧略一注目,摇头答道:“我看不出来……”   诸葛兰道:“假如在这山峰顶上,加一巨石,当坐人头,像不像一尊坐佛?”   方古骧笑道:“诸葛姑娘说得对……”   诸葛兰接口又道:“反过来说,这山形状,也像是一尊被砍掉的坐佛,岂不正是‘断头崖’吗?”   一面说话,一面微抬螓首,打量四外。   方古骧道:“诸葛姑娘,你在看些什么?”   诸葛兰嫣然笑道:“老人家忘了那‘病金刚’焦健所留的‘月上断头崖’吗?我已找着‘断头崖’,如今是看看‘月’在何处?”   方古骧含笑说道:“斜阳虽刚刚匿影,一钩月儿已上了半天,是藏在那片云层之内。”   诸葛兰轩眉笑道:“这样说来,只要风吹云散,月儿便上崖头,我应该暂时向老人家告别,去赴‘黄昏之约’!”   方古骧因计议早定,只得点头笑道:“好,诸葛姑娘先去赴约,我则慢慢前行,也在那‘断头崖’左近,找个地方喝酒,静看你耍猴子的结果!”   诸葛兰向方古骧挥了挥手,刚自转身走了两步,突又听得方古骧叫道:“诸葛姑娘……”   诸葛兰止步回身,娇笑说道:“方老人家,我知道你定是不放心,要再复嘱咐我一遍,控制情绪,注意肩伤,千万不可与对方逞强动手!”   方古骧摇头笑道:“不是,我是有件东西,交你带去!”   说完,从身边取出一根绿色小箭,向诸葛兰含笑递去。   诸葛兰接过小箭,反覆看了两遍,目注方古骧,讶然问道:“方老人家,这不像寻常暗器,好像是一根作为通讯用的特制火箭?”   方古骧颔首笑道:“正是火箭,诸葛姑娘若要用时,只消略凝真力掷向山壁,它就会化为一道火光,飞起十数丈高下!”   诸葛兰道:“我要这火箭则甚?”   方古骧正色说道:“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病金刚‘焦健对于诸葛姑娘究竟是何心意?尚自难测!万一他有甚歹念,你有伤在身,不能硬拼,必须叫我赴援,则这根火箭,不是大有用处吗?“   诸葛兰双现梨涡,嫣然笑道:“老人家考虑得真够周到,我一切遵命,万一有甚危机,便立即发出这火箭传讯!”   方古骧点头说道:“诸葛姑娘能够这样,我便可以安心吃酒,静候好音的了。”   诸葛兰流波一笑,转身向着那座绝似一座无头坐佛的高崖走去。   她为了表示暇逸,是缓缓而行,等到走近崖前,恰好风拂云开,现出了本来藏在云中,如今却斜挂崖头的一钩眉痕新月。   诸葛兰不愿胡乱寻找,卓立崖前,“咦”了一声,‘自语说道:“月上断头崖了,人呢?哪儿才算是’黄昏道‘呢?”   说也奇怪,她这自语才毕,却听得一缕语音,极低而又极为清晰地,在她耳边,缓缓说道:“诸葛姑娘,许我改改词句好吗?把那‘人约黄昏道’,改成‘人入七绝洞’吧!”   诸葛兰自然知是“蚁语传音”,但因不知对方身在何处,无法传音问答,只好一剔秀眉,朗然说道:“我既来了,还怕换地方吗?‘七绝洞’在何处?”   她如此发话之故,是想对方既然听得见自己的第一次自语。当然也就听得见自己的第二次自语。   果然自语才停,密语又起,在诸葛兰的耳边,带笑说道:“诸葛姑娘,请纵起四丈,在峭壁上的丛生长草之中,有一条羊肠小道。”   诸葛兰应势提气,一式“长箭穿云”,飘飘然纵起四丈,落向峭壁。   壁间乱草,长几过人,其中果有一条业已荒芜得几已难于辨出的羊肠路径。   诸葛兰脚才落地,神秘语音又在耳边说道:“请循这荒芜小径,绕壁右行,行约七丈止步!”   诸葛兰虽嫌对方有点故弄玄虚,但事既至此,也只有忍着气儿,听他摆布!   右行七丈,止住脚步,朗然发话问道:“阁下,我已遵办,你还有什么吩咐?”   神秘语音在耳边响起笑道:“在下是一片好心,诸葛姑娘请莫动怒,你只要揭开身旁壁上的厚厚藤蔓,便可发现所谓‘七绝洞’的入口!”   诸葛兰如言施为,果在大堆藤蔓之后,发现了一个仅容人低头钻人的小小石洞。   这种情况,不单出于诸葛兰的意料,连方古骧那等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也未料及!   换了别人,或许会略感踌躇,顾虑到这“七绝洞”中,有无凶险?   但诸葛兰却胆大包天,根本不加考虑,螓首一低,便自钻人洞内。   洞口虽极狭窄,洞内到还算宽敞,并有些微天光,曲折透人,不致使人难于见物!   气息也并无霉腐,反似有股极为淡雅,挹人神爽的清香气味!   洞径却转折太多,三步一转,两步一弯,诸葛兰心中默计,共计左右七转之后,便有扇石门,挡住去路。   门上,镌出七个“绝”字,并写着:“七绝重地,妄入者死!”   诸葛兰见了门口上字迹,不禁略一沉吟!   她沉吟之故,自然不是对石门上所镌的恐吓字样,有所慑惧!   她是觉得“七绝魔君”孟南所领导的“七绝”群凶巢穴,是在“野人山”中,怎会又在这中原地面,出了个“七绝洞”   呢?   诸葛兰略一推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待伸手推开那扇石门。   但她刚刚伸手,还未触及那扇石门,耳边突又听得有人传音叫道:“诸葛姑娘,请你暂莫推那石门!”   诸葛兰眉头微蹙,觉得自己进洞以后,曾密切注意各处,均未发现有人,则这语音难道竟是从洞外传来?   她一面寻思,一面朗声说道:“为什么不要推,难道你以为我会怕那门上所镌的恐吓之语吗?”   神秘语音笑道:“诸葛姑娘神功盖世,当然不会怕甚恐吓?   我是想先讲故事?给诸葛姑娘听听!“   诸葛兰道:“什么故事?”   神秘语音说道:“就是有关这‘七绝洞’的故事。”   诸葛兰细心倾听,想听出这神秘语音来源,却仍毫无所得。   闻言之下,心想对方既讲故事则长篇大论之下,总可听得出一些迹象。   何况自己又正在推想这“七绝洞”的来历,对方既愿说出,听听也好!   念头打定,点头笑道:“好,阁下不惮费舌,诸葛兰敬聆高论。”   说完,便在那石门之外,倚壁盘膝坐下。   神秘语音,缓缓说道:“那‘七绝魔君’孟南,觊觎武林霸业,并非自今日始,早在十余年前,便派了一名得力心腹人物,遍游中原,观察武林形势……”   诸葛兰问道:“此事与这‘七绝洞’何干?”   神秘语音说道:“孟南那名心腹得力人物,游历至此,无心中发现古洞,洞中并有宝物!”   诸葛兰“哦”了一声说道:“这洞中还有宝吗……”   说至此处,想起入洞时曾闻得的那阵淡雅香气,恍然有悟又道:“我明白了,这洞中大概有甚罕见药物?”   神秘语音笑道:“这洞中接近地肺,灵气极佳。遂生出一株‘紫芝’……”   诸葛兰知道“紫芝”是一种功能益元补气,却病延年,甚至于长生不老的道家妙药,闻言之下,皱眉说道:“那人既发现‘紫芝’必然立返苗疆,呈奉孟南去了?”   神秘语音说道:“这‘紫芝’只能采摘,不能移植,当时又未成熟,那人遂设下厉害埋伏,镌下恐吓语句,并算准‘紫芝’成熟日期,绘了地图,留待他年来取!”   诸葛兰问道:“阁下知不知道‘紫芝’将在何时成熟?”   神秘语音道:“事有凑巧,就在今日,诸葛姑娘于进洞之际,是否闻得有阵淡雅清香?”   诸葛兰点头答道:“不错,那香味极为淡雅清幽,但此时却又泯然无迹!”   神秘语音笑道:“这就是‘紫芝’即将成熟的迹象,少时香气再飘,便是芝熟,必须于一昼夜间,将其采摘服食,否则便糟塌了这株秉集灵气的天材地宝!”   诸葛兰咦了一声说道:“奇怪……”   神秘语音问道:“诸葛姑娘奇怪什么?”   诸葛兰道:“既是‘紫芝’成熟,那‘七绝魔君’孟南,怎未派人来取?”   神秘语音笑道:“怎么未曾派人?只不过此山曾经地震,形势大变,昔日绘图之人,又已死去,他们根据图形,慢慢对照,一时之间,尚难找着确实地头而已!”   诸葛兰道:“还有一点,这‘紫芝’既然必须在成熟后的一昼夜间,加以采摘服食,则孟南所居‘野人山’,离此极远……”   话犹未了,神秘语音便接口笑道:“诸葛姑娘有所不知,群凶顾虑周密,带来一只通灵巨雕,准备寻得‘紫芝’之后,便命那巨雕,衔返滇西,呈奉孟南服用!”   诸葛兰呀了一声道:“不错,方才我在来此之际,业已看见了那只大雕……”   语音至此微顿,侧脸向那镌有恐吓语句的石门,看了一眼,讶声又道:“阁下,直到如今,你还没有说你把我约到此间,是何用意?”   神秘语音笑道:“诸葛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猜得出了,我是要你代替孟南来享用那株‘紫芝’!”   诸葛兰想不到对方竟有如此美意,诧然问道:“你为何要让我吃,而不自己吃呢?”   神秘语音叹道:“我是个穷愁苦命身,当不起脱骨换筋!   这株‘紫芝’,别人吃了,可以益元补气,却病延年,我若吃了,却会断肠摧肝,追魂夺命!“   诸葛兰有所不信地道:“哪有这种事儿?”   神秘语音叹道:“这是我自己福薄!诸葛姑娘请想,我既无法自己享受这样罕世难得的天材地宝,自然要把它呈献给我最喜欢最敬爱的人儿……”   诸葛兰玉颊一热,嗔声叱道:“胡说八道,我不要吃这‘紫芝’……”   神秘语音急急接道:“不要不行,因为你不要,孟南却要,万一这老魔因服了‘紫芝’,功力大长,武林之中,哪里还有噍类?”   这几句话儿,又把诸葛兰说得知道其中利害,皱眉问道:“不给孟南服食,也不必由我服食,我且问你,‘紫芝’怎样摘取,对方在那石门之中,设有什么埋伏?”   神秘语音答道:“石门之中,是豢养一只毒虫,少时异香雕是生死对头,闻得有雕,必即冲向洞外,诸葛姑娘趁隙入室,轻而易举地,便可采得‘紫芝’!”   诸葛兰道:“你呢?你在做些什么?”   神秘语音笑道:“我要作使对方意料不到的一种巧妙安排,或许会对不久将来,降魔卫道的正邪决战,有所影响?”   诸葛兰听他语气,觉得此人竟也自居侠义,不禁诧然问道:“阁下到底是谁?就是那位‘病金刚’焦健吗?”   神秘语音说道:“姓名只是一种符号,作用本来不大,诸葛姑娘何必要问得太以仔细?”   诸葛兰听他不肯直承,却也无可奈何,目光一转,又复问道:“听阁下之言,好像对于‘七绝魔君’孟南之事,知道不少?”   神秘语音笑道:“我不敢胡乱吹嘘,所知并不太多,但不知诸葛姑娘是有何事相询?”   诸葛兰道:“我有一位好友,名叫‘玉金刚’司马玠,是否被孟南手下,掳往‘七绝谷’了?”   神秘语音答道:“不错,但‘玉金刚’司马玠在武林中声誉素高,谁知竟徒负虚名?是块连孟南手下都斗不过的窝囊废……”   渚葛兰接口叫道:“阁下错了,司马玠绝非窝囊废,他是因某种误会,被我击得身负极重内伤,才不得不听凭孟南手下摆布广神秘语音”哦“了一声,诸葛兰又自说道:”故而我扪心自问,歉疚殊深,此番便是约同友好,赶赴边荒,想把‘玉金刚’司马玠,救出险境,并就势扫除‘七绝魔君’孟南,暨其手下凶邪,为武林除去隐患!“   说至此处,鼻中突又闻得人洞时已曾闻过的那种淡雅香气。   神秘语音叫道:“诸葛姑娘准备,‘紫芝’已熟,你在一听得当空雕鸣之后,便立即推开石门,因为这石门建造极妙,在门外轻轻一推便开,在门内却无法开启!”   诸葛兰问道:“室内所豢的,究竟是条什么样的毒虫?”   神秘语音道:“是何种类?我也不知,只知这毒虫是边荒异种,厉害无比!”   诸葛兰闻言,正待凝聚功力护身,那神秘语音,又复笑道:“但诸葛姑娘尽管放心,那毒虫因天生所克关系,急于出洞斗雕,决不会对诸葛姑娘,发动任何袭击1 ”   这时,洞外果然传来几声尖锐雕鸣!   雕鸣才作,石室中电起了利爪爬石之声,仿佛毒虫已自烦急不耐!   诸葛兰一向胆大,立如神秘语音所示,伸手一推石门!   但她胆大之中,兼有心细,才一推门,便飘身闪向右侧,并凝聚玄功,在身前布起一片无形气网!   石门果然应手即启,门中一道蓝光,电掣而出,出门之后,毫无停留,便即驰向洞外。   诸葛兰何等眼力,那蓝光去势虽如石火电光,一闪即逝,但她业已看出那是一只形似绝大蜘蛛的奇形怪物!   脚数不是六只就是八只,与蜘蛛差不许多,但身躯却是长形,通体暗蓝,并在头部多了一对蟹状巨钳!   头上,闪烁着三点绿色星光,似乎竟具有三目!   身躯粗约径尺,长约二尺,腰部似见略细,假如把两旁长足,换成翅膀,便又活像只巨大飞蛾!   这怪物一出洞去,空中雕鸣立急,仿佛已与怪物,起了剧烈争斗!   诸葛兰正自看得有点出神,那神秘语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急急叫道:“诸葛姑娘,你怎么还不进洞,采那‘紫芝’,时机是稍纵即逝的呢!”   诸葛兰闻言之下,未作深思,立即身形微飘闪入门内。   门内,是间小小石室,范围不大,只有丈许方圆左右。   石室中央,有堆紫色泥土,紫色泥土中央,果然挺生着一朵淡紫色的菌状灵芝,清香四飘,挹人神爽!   神秘语音又复急急说道:“这种‘紫芝’,是修道人罕世难遇的异宝奇珍,要三百六十年,才能成熟,并于一转瞬间,便会消失灵气,成为普通菌类,诸葛姑娘,你……你怎么还不采呢?”   诸葛兰因看出这朵“紫芝”,确是罕世灵药,知道对方所言不虚,遂忙伸手把它摘下。   紫芝才一人手,怪事便生!   所谓“怪事”,就是那扇石门之外,突然闪现了“病金刚”   焦健的灰衣身影!   诸葛兰早就猜则神秘语音,定是焦健所发,故而焦健现身之举,并不足怪!   怪的是这位“病金刚”,于出现后,并不入室,却把那扇石门,“砰”然带上。   诸葛兰见状愕然,再想开那石门,却因构造太过特殊,在室内无法开启。   她大惊之下,怒声叫道:“焦朋友,你……你这是何意?”   焦健含笑答道:“诸葛姑娘莫要误会,我完全是一番善意,决无半点恶念!”   诸葛兰怒道:“胡说,你若是善意,却把我关在这石室之中则甚?”   焦健笑道:“诸葛姑娘有所不知,这石室门户,一经关上,至少电要在一对时之后,才会开启!”   诸葛兰越发焦急地,厉声叱道:“如此说来,我不是至少要在这石室中,被禁闭一昼夜么,这……这哪里有丝毫善意?”   焦健微笑说道:“这不单是善意,并是极诚挚的善意,因为这样一来,诸葛姑娘若不把这朵‘紫芝’吃掉,便平白糟榻了这必经三百六十年,才会生长成熟的天材地宝!”   诸葛兰“哦”了一声问道:“焦朋友,你把我关在室中之意,就是要逼我吃这‘紫芝’吗?”   焦健笑道:“一点不错,这个‘逼’字,虽然有点难听,但无论在动机方面,抑或效果方面,都决无丝毫歹念,尚请诸葛姑娘,原谅我这‘霸王请客’之举,、赶紧把那朵‘紫芝’服食了吧!”   诸葛兰闻言,再复看看手中的“紫芝”色泽,嗅嗅它的香气,觉得这东西确实是罕世灵药,不像邪毒之物!   这时,空中厉啸,隐隐传来,焦健朗声叫道:“诸葛姑娘,你必须赶紧服食‘紫芝’,等我洞外事完,再来开门放你!”   说完不再发话,一阵步履声息,驰向这“七绝洞”外。   ********************************************   就在诸葛兰被禁闭“七绝洞”的石室之中,疑神疑鬼,满怀奇诧之际,那位“醉金刚”方古骧却看了一场精彩好戏!   方古骧自从目送诸葛兰走向“断头崖”,并顺着崖边,隐去身形之后,遂找个清静地方,独自饮酒。   他选择了一株高达数丈的参天古木,坐在靠近顶端的密叶丛中,到也悠闲自得。   因为这样一来,别人颇不容易发现方古骧的踪迹,但方圆里许之间的一切动静,方古骧却可看得清清楚楚。   方古骧对于诸葛兰赴约之举,原也耽着相当心思,故而他虽在树顶饮酒,却不敢尽情纵量,仍把两道炯炯目光,不时扫视四外。   蓦然间,有所发现!   首先,方古骧发现从一条山谷之下,飞起了一只硕大青雕!   这青雕并不飞去,只在“断头崖”左近,缓缓飘翔,仿佛有所窥伺?或是有所寻觅?   方古骧见那青雕的行动有异,不禁心头一转,暗自忖道:“此雕看来不似野物,好似业已受人豢养通灵,不知与那‘病金刚’焦健,有无关系?”   念方至此,忽又见那山谷之中,纵起了两个青衣老者。   这两个青衣老者,每人手内,都持着一张羊皮地图,边自端详,边自环顾四外,似是有甚对照?   方古骧何等经验?一看便知,这“断头崖”左近,必然藏有蹊跷!   靠左一个青衣老者,突然仰面发出一声低啸,并举手向东一指。   空中飘旋的那只青雕,立即低鸣一声,慢慢向东飞去。   方古骧一见恍然,知道那只青雕是由这两个青衣老者带来,只不知道他们是在找寻什么?   但诸葛兰适才正是缓步走向东方,如今青雕与两个青衣老者,也已往东,会不会与诸葛兰遇上,起甚冲突?   想到此处,方古骧不禁心中盘算,自己是应该跟踪缀去?   抑或是仍然在此等待?   他起初的决定,是以逸待劳,仍在这古木梢头,静观变化。   但转念一想,诸葛兰在静养肩伤期间,不宜与强敌周旋,自己还是悄悄缀去,比较来得稳妥。   方古骧念头打定,身形微闪,便从树梢飘落,向东跟进。   转过崖角,连人带雕均已不见!   方古骧大觉惊奇,暗忖那两个青衣老者的突然失踪之故,或许是进入什么草树丛中?但那只青雕却……   正自惊讶,雕鸣之声渐急!   这雕呜声,极为急促,却又闷而不朗,仿佛竟是从“断头崖”的山腹之中发出?   方古骧恍然大悟,知道那两个青衣老者,和绝大青雕,定已进入什么洞穴以内!   断头崖范围颇广,山壁间草浓树密,不容易发现洞穴,方古骧只得根据那忽停忽作的雕鸣声息,慢慢寻去。   蓦然间,雕呜转厉……   “呼”的一声,从十来丈外的山壁草深之处,飞起厂一条青影!   这青影不是青雕,却是个青衣老者!   但他似乎不是自行纵出,而是被迫如此,并身上已负重伤,带着一声闷哼,坠下壁边深谷,显然就此了帐!   方古骧越发惊奇,他由此情状,看出这青衣老者,显是遇见强敌!   这强敌不可能是诸葛兰,因为诸葛兰绝不会毫无顾忌,如此猛用真力!   那么,把青衣老者震飞跌死之人,却是谁呢?难道竟是那位想与诸葛兰“人约黄昏后”的“病金刚”焦健吗?   方古骧心中,正自疑思,“呼”的一声,又是一条青影,从壁间冲出。   这次,不是人,是鸟,是那只世所罕见,硕大威猛的异种青雕!   但雕后还跟着一道蓝光,蓝光之中,却裹着一只奇形怪物!   那怪物六足,双钳,说蜘蛛不像蜘蛛,说螃蟹不像螃蟹,通体暗蓝,长相狞恶已极,头上并有三目!   尤其六只长足之间,竟有薄膜相连,鼓动起来,有如鸟翼作用,也可凌空飞翔!   故而青雕从壁上洞中飞出,凌空而逃,这怪物也自凌空追赶。   青雕并未远飞,一追一逃之下,转眼绕空三匝。   怪物有几度追得距离青雕,仅约七八尺远,钳口张处,喷出一口蓝烟,向青雕电疾射去。   青雕双翼一束,正好往下俯冲急降,然后一翻一侧,便倚仗天赋灵巧身法,躲过了怪物袭击!   一连三次,青雕的闪躲身法,虽然不同,但结果是有惊无险,却仍无二致!   方古骧注目之下,心中恍有所悟!   他看出怪物虽然能飞,但鼓膜飞行,毕竟不如青雕的振翼临风,来得快捷!   既然如此,那青雕既不远荡,又三度险被怪物追上,岂非故意诱敌,目的在使这怪物,一再怒喷丹元,消耗真力!   这样看来,青雕颇有智慧,并非怯战,少时可能还有一番好戏可看!   但诸葛兰迄仍未见踪迹,不知已否与“病金刚”焦健见面,他们之间,不知是情况和谐?还是会起甚冲突?   方古骧虽颇担心,但因未见诸葛兰放起那根信号火箭,也就知道她尚未有甚重大凶险。   这时,青雕与怪物的逃追相逐,业已盘空了五匝之多!   怪物口中蓝烟,是丹元所化,接连狂喷,自有消耗,其神态猛烈和飞行速度,均已略见减弱!   方古骧心想,假如青雕之不肯远逃之举,是想与怪物一搏,大约已到了适当时机……   念方至此,青雕陡然双翼一束,速度加快地,向下俯冲!   怪物哪里肯舍?也自凌空疾降!   方古骧看出青雕降落之处,似是壁间洞口,不禁心中诧道:“这青雕难道还想飞回洞内……”   一念未毕,青雕已到壁前,但并未人洞,突又刺空斜起!   这次,青雕似是全力而为,飞得宛如石火电光,神速无比!   怪物穷追不舍,电照青雕动作,斜行升空!   就在怪物改降为升,最接近山壁的一瞬之间,一蓬五色火花,突从洞口飞出。   这蓬五色火花,虽是一闪即灭,却仿佛威力甚强,打得那只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儿啼,不再升空追那青雕,缓缓斜飞,落向一块平坦巨石之上!   青雕着实刁得厉害,那怪物不去追它,它却掉过头来,疾若星泄地,向石上怪物,箕张双爪,怪啸扑落!   怪物虽已身受重伤,但见青雕来势,太以凌厉,只得一张钳喙,又喷出一口蓝烟!   这口蓝烟,仍是丹元所化,具有奇毒,但一来因屡经消耗,二来因身负重伤,业已比先前稀薄许多,成了淡蓝色泽!   谁知这青雕的来势虽极猛烈,却畏惧怪物的余威犹存,仍是诱敌之计!   怪物受伤,缓缓斜飞地,降向石上之际,已从壁上洞中,纵出另一青衫老者,向它悄悄掩去。   那怪物全神贯注青雕来扑,遂未注意身后,等它喷出口内蓝烟,青衫老者衣袖扬处,再度发出厂五色火花。   青雕来得虽猛,收得也快,双翼略侧,便又斜飞升空,避开蓝烟之袭!   五色火花,却又打中怪物的后半身,使它厉声连啼,几乎滚下巨石!   如今,青雕又临当空!   这一回,它来得毫无声息,是由高空悄悄垂直飞降,但双爪之上,却抓了一块千斤巨石!   降到距离怪物上空,约莫丈许之处,双爪一松,巨石疾落!   那怪物两度为五色火花打中,业已身负重伤,自知难有徼幸!   这类怪物,凶戾异常,它索性佯作奄奄一息,蜷伏石上,其实却竭聚丹元,准备全力反击,和那青雕,搏个同归于尽!   怪物心机虽毒,青雕却比它更刁,竟根本不再接近,来了个抓取千斤巨石,对怪物抛落猛击!   等到怪物发觉当头疾降之物,不是青雕,竟是千斤巨石,再想逃遁,业已不及!   巨石落处,砰然大震,火花四飞??   不单怪物被砸成肉泥,连它所伏巨石,也被砸碎,并翻坠下百丈深谷!   方古骧看得骇然,暗忖这一人一雕,共歼强敌之举,委实配合得恰到好处!   尤其是那只青雕,不单力大无穷,身法灵活,并还如此刁钻,这东西若对“七绝魔君”孟南效忠,真有点难以对付!   他刚刚想到此处,青衫老者“哈哈”一笑,向空中青雕,招了招手!   在他招手之际,方古骧瞥见这青衫老者手中,拿着一束紫色药草。   触目以下,方古骧大吃一惊,暗忖:“这束紫色药草,好像是朵灵芝,难道这两人一雕,竟是特意来此,觅取灵药的吗?”   根据传说,凡属野生之天材地宝,辄有怪物卫护,则刚才出现的那只似螃蟹不是螃蟹,像蜘蛛不是蜘蛛的怪物,也就不算过份突然之事。   在青衫老者招手之下,空中青雕缓缓降落,贴地低飞!   青衫老者略一纵身,拔起三丈,轻飘飘地落向雕背,口中并得意笑道:“紫芝已得,青儿快回去吧,好向魔君领赏!”   青雕低鸣,双翼扇处,便往西方飞去。   怪物已死,两个青衫老者,一个惨死,一个已乘青雕飞去,“断头崖”的周围,又告恢复平静!   如今不再是黄昏了,在不知不觉的时光推移之下,业已入了深夜!   方古骧适才看得紧张,忘记一切,如今情绪平定之下,不禁又想起诸葛兰来。   诸葛兰与自己业已分别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她为何既未回头?也不放起自己所给她的那根信号火箭?   还有,这“断头崖”是个多事之地,既有“紫芝”又有“怪物”,更有“七绝魔君”孟南手下的两个青衫老者,和一只青雕!   “病金刚”焦健与诸葛兰约会于此,绝非偶然凑巧,然则他究竟是何居心?   是想让诸葛兰遇上那只怪物,遭受不测?   是想利用那只能载人的青雕,把诸葛兰也掳去“野人山”?   是想使诸葛兰获得那朵“紫芝”,益气补元,驻颜不老?   这些问题,在方古骧心中,交织成了一片朦胧巨网。   渐渐,他苦苦思索以下,发现了主题所在。   所谓“主题”,就是那“病金刚”焦健的立场,究竟如何?   是站在“七绝魔君”一面,抑或只是一个行为怪僻的武林奇客?   假如,焦健也是“七绝魔君”孟南的手下党羽,则一切疑问,都应向坏的方面设想,诸葛兰赴约之举,必有险厄!   否则……   一念未毕,方古骧的鼻中,突然嗅得了浓冽酒香!   对于这位以“酒”为命的“醉金刚”来说,“酒香”已足诱人,何况这“酒香”还异常“浓冽”!   于是,方古骧暂释心中疑念,循着酒香,转身寻去。   行约数丈,发现了酒香来源。   离地六七丈高的崖壁之上,有一突出平坦巨石,石上一株形态奇古的矮松下,一人正在饮酒。   方古骧目光注处,悚然一惊!   因为这盘坐石上,倚松饮酒,神态异常暇适之人,正是那位在前途留词,要与诸葛兰“月上断头崖,人约黄昏道”的“病金刚”焦健。   焦健既然在此,诸葛兰为何不见?难道她竟会神秘失踪?   又惊又疑之下,方古骧忍不住略一闪身,纵上了那块巨石。   焦健本是面对崖壁,背向方古骧,如今闻得有人纵上,方缓缓回头,向方古骧看了一眼,扬眉含笑问道:“方兄,你怎么此刻才来,一钩新月,早就上厂‘断头崖’了,诸葛姑娘何在?”   这句“诸葛姑娘何在”,着实把位“醉金刚”方古骧,问得心神一震!   他日注焦健,诧声问道:“焦……焦兄,诸葛姑娘早就来赴‘黄昏之约’,焦兄难道不曾见着她吗?”   焦健摇头说道:“小弟一直在此坐候,哪里见过诸葛姑娘的丝毫踪迹?”   方古骧大急叫道:“这……这是从何说起?”   焦健笑道:“方兄不要焦急,且先饮杯酒儿再说!”   说完,斟了一杯酒儿,双手递过。   方古骧虽然早就对那酒香流涎,如今却不肯接取,摇头叹道:“诸葛姑娘业已神秘失踪,我哪里还喝得下酒……”   话方至此,陡然双目之中,神光如电地,凝注在焦健脸上,沉声说道:“焦兄,武林人物讲求是相待以诚,你……你为何言有未尽?”   焦健笑道:“方兄此话怎讲?”   方古骧道:“适才我走过此处,并曾对石上古松注目,未见焦兄踪迹,焦兄为何却说是一直在此坐待呢?”   焦健摇头笑道:“也许是事有凑巧,小弟刚刚略为离开,方兄便恰巧经过!”   方古骧虽觉焦健是故意饰词推托,却也无可如何,眼珠一转,又向对方问道:“焦兄,你有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场精彩好戏?”   焦健答道:“什么好戏?方兄是不是指那只‘西域青雕’,与‘琵琶龙’的互相恶斗之事?”   方古骧骇然说道:“那只怪物,竟是所谓‘蛮荒九大毒物’中,依毒性强烈程度,排列‘第四位’的‘琵琶龙’吗?”   焦健含笑说道:“不错,但这东西,性喜潮湿,最好是生长于沼泽之中,日以毒泥腐草为食!如今被禁山腹秘洞,气候、环境,两不适宜,故而退化得连两肋肉翅,均未生出,只在脚上长了薄膜,以致飞行不快,毒质及威力,都大打折扣,才于人雕合之下,遭了劫运!否则,那只‘西域青雕’,虽颇通灵威猛,也远非‘琵琶龙’的敌手!”   方古骧静静听完,皱眉说道:“焦兄知不知道那两个青衣老者是谁?他们的功力修为,似颇不弱?”   焦健答道:“那是‘七绝魔君’孟南身畔的‘龙虎’二侍!   如今‘虎侍’滕虎已死,只剩下一下‘龙侍’安云龙了!“   方古骧道:“我仿佛看见那安云龙于乘雕飞去时,手中持着一朵紫色灵芝?”   焦健举起杯来,饮了一口酒儿,面含微笑地,点头说道:“这‘龙虎二侍’,便是奉命乘雕取芝而来,那只‘琵琶龙’,也是孟南手下,昔年设法弄来,禁闭洞中的守护‘紫芝’之物!”   方古骧听说连那“琵琶龙”,也是孟南手下所豢,自然莫明其妙,满脸诧色!   于是,焦健又把曾对诸葛兰说过的有关“紫芝”之言,再向方古骧说了一遍。   但他吐词属句,相当谨慎,始终未曾露出已与诸葛兰互相见面。   方古骧听完,目注焦健问道:“焦兄,你与‘七绝魔君’孟南之间……”   焦健接口笑道:“我与孟南,无甚关系,他虽命人奉函,邀我作他宾客,但我并未应允,尚在考虑之中!”   方古骧趁机劝道:“焦兄不必多考虑了,‘七绝魔君’孟南的声势虽众,终是凶邪,不会有善果!焦兄一代高人,何……”   焦健不等方古骧话完,便即笑道:“方兄不要向我说教,小弟生平行事,不问顺逆,只问好恶,这也正是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的了!”   方古骧皱眉问道:“焦兄这样说法,莫非你已准备接受孟魔君的邀请?”   焦健“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方古骧脸色微沉,暗把全身功力,悄悄贯聚向右掌之上!   想不到焦健竟有所觉察,含笑叫道:“方兄,你凝功聚劲则甚?”   方古骧目闪神光,丝毫不加隐瞒地,正色朗声说道:“焦兄既准备助纣为虐,小弟便准备为世除害!”   说完,便欲发掌!   焦健摇手叫道:“慢来,慢来,方兄若是不想要我接受孟南邀约,却也不难……”   方古骧接口说道:“听你之言,似平还有甚条件?”   焦健笑道:“当然,方兄怎么忘了我方才‘生平行事,只问好恶’之语!”   方古骧觉得若能使这“病金刚”不与“七绝魔君”孟南同流合污,也是桩对武林大有裨益的莫大功德,遂耐着性儿,扬眉问道:“焦兄有什么条件?”   焦健说道:“简单得很,我只要请方兄旁敲侧击地,帮帮我的忙儿!”   说完,口中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方古骧听出他是意在诸葛兰,不禁苦笑说道:“焦兄,我不懂你为何一再对诸葛姑娘,流露出爱慕之意?难道你就忘了她尚红颜如花,你已两鬓白发?”   焦健笑道:“方兄,你休看我鬓生华发,其实小弟尚是中年,只不过一向寂寞多愁,并为了适合‘病金刚’的外号,才故意使形相苍老一些……”   语音至此微顿,目中神光一闪,又复含笑接道:“但若有了知心人,小弟便不再心情寂寞,须可以剃,发可以染,这张鸡皮脸儿,在功力运用心情开朗之下,也未必不可以返老还童?决不至于使诸葛姑娘,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老少悬殊,过份委屈之感!”   方古骧摇手叹道:“不行,不行,焦兄便算当真能返老还童,变得风度翩翩,也对诸葛姑娘毫无希望……”   焦健叫道:“为什么?我为什么毫无希望?”   方古骧把语音放得尽量平和,低低说道:“因为诸葛姑娘的心扉之中,早已有了人了!”   焦健闻言,似乎大吃一惊,以一种极为关切的神色,急急问道:“她心扉中业已有了人吗?这……这是谁呢?”   方古骧笑道:“此人,论相貌宛如卫玠重生,潘安再世,论文武则功参造化,学究天人,何况更值英年,难怪连诸葛姑娘那等眼高于顶,视男人如草芥的绝代侠女,也对他一见倾心,情根深种!”   焦健听得紧皱双眉,苦笑说道:“方兄,经你把对方这样一加夸赞,我……我仿佛无甚希望?”   方古骧含笑说道:“就算焦兄文能与那人比肩,武能与那人齐步,但年华宛如水逝,这一点上,是无论如何也……”   焦健急急接口说道:“方兄,你说来说去,还未说出这位诸葛姑娘的梦里情郎,到底是谁?”   力古骧笑道:“他与我们齐名,却又比我们稍强一些,就是与‘白发金刚’伏五娘,同被称为‘十二金刚’中的‘强中强手’的‘玉金刚’司马玠. ”   焦健突然双眉一皱,“哈哈”大笑!   方古骧诧然问道:“焦兄为何发笑?”   焦健答道:“我觉得我有希望了!”   方古骧不解其意,皱眉说道:“你的希望何在?”   焦健伸出两根手指,缓缓答道:“共有两点,第一,据我所知诸葛姑娘与司马玠之间,不但曾有芥蒂,司马玠并被诸葛姑娘下了辣手,打成重伤!”   方古骧微起疑心,向焦健看了两眼道:“焦兄,你怎会知晓此事?”   焦健笑道:“方兄,你不要忘厂那五个半‘绝’字,连血洗闻人善医寓之事,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方古骧道:“这是一桩误会,诸葛姑娘在事后,芳心极为不安,正准备向司马玠加以解释。”   焦健继续笑道:“第二,司马玠如今已被孟南手下,掳往‘野人山’,即将成为这位‘七绝魔君’七秩寿宴上,款待武林群豪的‘第一名菜’!”   方古骧冷笑说道:“这是孟南的如意算盘,诸葛姑娘业已集合不少志同道合高手,分路齐下苗疆,以期救出司马玠,并歼除‘七绝群魔’,为武林去一大害!”   焦健哂然说道:“我认为这也是你们的如意算盘,‘七绝魔君’盂南的实力极雄,岂可轻侮?慢说扫荡‘七绝谷’,就是想救出‘玉金刚’司马玠,也要历尽险中险,遭逢难上难呢!”   方古骧瞿然说道:“我知道焦兄此言,并非危言耸听,就以刚才与‘琵琶龙’相斗的那只青雕而论,便是个超乎人力的极为难缠之物!”   焦健笑道:“何止青雕?孟南有两名手下,专擅豢养调教各种飞禽走兽,蛇虫毒物,故而你们此去‘野人山七绝谷’,除了山川险阻,瘴疠袭人之外,还要着意防范各种意想不到的蛇虫禽兽袭击!故而,依我看来……”   方古骧见他语音忽顿,扬眉问道:“依你看来,应该怎样?”   焦健答道:“诸葛姑娘应该就此止步,莫去苗疆,就在中原一带,作她的‘粉黛金刚’,岂不无险无忧,逍遥自在?”   方古骧正色说道:“焦兄此言差矣,慢说诸葛姑娘对于司马玠老弟,情意极深,不辞冒险犯难,也要救他出险!便以降魔卫道而论,也不容那‘七绝魔君’孟南网罗党羽,进窥中原,把武林弄成一片糜烂!”   焦健笑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方兄既然不肯听我之劝,便请多加珍重!”   他最后这“多加珍重”四字,显然流露出对于方古骧的逐客意味!   但方古骧却不管这些,仍自端坐不动,向焦健含笑说道:“焦兄慢下逐客令,你先来是主,做主人的,怎能不请客人,饮上两杯酒儿?”   焦健“咦”了一声,皱眉说道:“适才我请方兄喝酒,方兄说是为了诸葛姑娘之事,喝不下去,如今为何又突然忍熬不住地,酒瘾大发起来?”   方古骧怪笑说道:“常言道:‘事大如天醉亦休’,何况我如今业已想明白了,可以在此叨扰焦兄几杯的原因,多得很呢!”   焦健用衣袖拭了拭自己面前那只酒杯,斟了一杯酒儿,递向方古骧道:“方兄请用,我想听听你所谓‘多得很的原因’!”   方古骧举杯略尝,连称好酒,并扬眉笑道:“首先,我想向焦兄请教一桩问题!”   焦健道:“什么问题?”   方古骧脸色一正,朗声问道:“我们‘七绝谷,荡魔之举,事在必行,焦兄是站在哪一面呢?”   焦健皱眉说道:“这桩问题,恕我暂不作答,因为我处于两难之间,必须慎重考虑!”   方古骧道:“何谓‘两难’?”   焦健缓缓说道:“破‘七绝谷’,也就是救司马玠,司马玠是我情敌,我巴望他死,都来不及,还肯为了救他之事,有所出力?”   方古骧道:“这是一难,还有一难,又是什么?”   焦健叹道:“孟南党羽既多,本身功力,又复高绝,你们蛮荒之行,必然危险重重,我若不加帮忙,万一诸葛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教我抱憾终生,情天难补!”   方古骧见这位不认老的“病金刚”,当真对诸葛兰有点痴缠模样,不禁眉头深蹙,把杯中余酒,一饮而尽!   焦健见他把酒饮完,遂又替他提壶斟满,继续问道:“方兄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方古骧道:“原因多呢,但其他原因均不必琐述,我只要晓得诸葛姑娘,如今安然无恙,也就可以安心喝酒的了!”   焦健颇为惊奇地诧声问道:“方兄你怎知诸葛姑娘如今是安然无恙?”   方古骧怪笑答道:“这道理简单得很,因为诸葛姑娘不过是我的忘年之友,却是你的单恋情人,则对于她的关心程度,你应该比我还要深上一些!”   焦健点头说道:“这是当然之事,这理论可以成立!”   方古骧笑道:“能够成立就好,焦兄请想,适才‘青雕’、‘琵琶龙’等怪物双双出现,这‘断头崖’的周围情势,险恶异常,你听了诸葛姑娘失踪之讯,为何竟毫无惊色?”   焦健闻言一愕,方古骧向他深深看了一眼,又复说道:“由此看来,诸葛姑娘不单安然无恙,焦兄也必定知道她如今何在?”   焦健“哈哈”大笑,又亲执酒壶,边为方古骧斟酒,边自赞道:“方兄确实是位经验丰富,眼光厉害的老江湖,我要敬你—杯!”   方古骧扬眉笑道:“焦兄,你这是等于承认你知道诸葛姑娘如今人在何处?”   焦健点头说道:“我不单知道诸葛姑娘如今何在?并还替她带了一个口信,告知方兄。”   方古骧道:“什么口信?”   焦健微笑说道:“诸葛姑娘目前有事,无法与方兄相会,她要方兄独自前行,在五十里外等待,最迟于明夜三更之前,她必定赶去聚会!”   方古骧皱眉问道:“她有什么事儿,羁绊得不能离开?”   焦健笑道:“方兄多多谅解,恕小弟暂时难以明告,但方兄尽管放心,这件事儿,对于诸葛姑娘,是有百利而绝无一害!”   方古骧略一沉吟,目注焦健叫道:“焦兄,我怎样信得过你?”   焦健朗声说道:“方兄,你应该知道‘病金刚’三字,成名可不太容易!”   他说话之际,目光不曾回避,是面对方古骧,侃侃而言,双眼之中,并射出一种湛湛朗光,毫无畏怯的夺人神采!   方古骧本来满心疑虑,但在双方目光一对之下,居然立告疑虑全消,站起身形,向焦健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好,方古骥敬遵台命,独自先行,在五十里外等待,敬烦焦兄转告诸葛姑娘,莫忘明夜三更之约!”   语音了后,抱拳一揖,飘身纵下这方松旁巨石,便自缓步走去。   焦健目送方古骧那又矫又胖的身影,逐渐消失,并点头微笑说道:“能够信得过我,这位‘醉金刚’,毕竟迥异常人,颇有几分眼力!”   说完,拨开壁上一堆厚厚藤蔓,露出一个小小洞口。   这洞口,仅约尺许方圆,但焦健略一晃肩,周身骨节微响,竟施展极上乘的“缩骨神功”,钻进洞穴之内。   这洞穴并非诸葛兰被禁闭之处,但却另有小洞,从横里相通,焦健几经转折穿越,便到了那间有“紫芝”的石室以外。   他到了石室之外,是蹑足潜踪而来,一不出声,二不推门,只是悄悄把鼻尖凑向门缝。   焦健之意,是想知道诸葛兰有没有把那株罕世紫芝,采下吃掉?   假如诸葛兰已把“紫芝”采下吃掉,则室中香气,必已极淡。   否则,室中香气仍必象先前一样。   焦健细一闻嗅之下,发现室中芝香,业已淡薄到几难辨识地步!   他心中一宽,知道自己利用石室,禁闭诸葛兰之计,业告生效,她为了不愿使这件灵物,平白糟塌,已听信自己之言,加以采下服食。   焦健更知诸葛兰既已服食“紫芝”,此时正在调息用功,神与天会,遂越发轻手轻脚,避免对诸葛兰惊扰地,在石门之上,留下几行字儿以后,便即出洞离去。   他料得一点不错,诸葛兰确实听信了焦健的临去之言,以为这石室门户,要到一对时以后,方能再度开启。   既然如此,,自己若是不将“紫芝”采下服掉,则等石门再启之际,“紫芝”灵气已失,岂非暴殄灵物。   有了这种想法,诸葛兰遂不再迟疑地,立即服下“紫芝”。   因为早晚都要服食,便不如早服,或者到了石门重启之际,这件灵气所钟的罕世圣药,已对自己发生了重大作用?   “紫芝”入口,略一咀嚼,便即满口芳香,并化为一股异常冷冽的玉液琼浆,从喉头流下腹内。   但这异常冷冽的玉液琼浆,一到腹中,便化成一股阳和之气,充塞“丹田”,使人胀得隐隐作痛有点难受。   诸葛兰是大行家,自然懂得这正是“紫芝”灵效表现。   她急忙盘膝端坐,五心朝天,提取本身真气,引导胀聚“丹田”的那股阳和气息,缓缓通行于奇经入脉,与四肢百穴之间,使全身平均受益!   这种功行,需时颇长,一遍作罢,已是两个时辰过去。   诸葛兰只觉天君泰然,通体栩栩地,舒适无比,反而有点神慵体倦起来,倚壁沉沉入睡。   这一觉,睡了约莫有四个时辰,但诸葛兰却不知她究竟睡了多久?   她双眼一睁,只觉石室中似乎特别光明,任何细微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诸葛兰不知是紫芝灵效,使自己目力大增,还以为是自己这一觉睡得太长,到了翌日中午。   她因弄不清究竟过了多少时候,遂起身走到石门之前,试行轻轻一拉。   那扇原本关得紧紧的石门,竟毫无困难地,应手而启。   但门上有几行字迹,诸葛兰注目看去,只见前面一首七绝,写的是:“人约黄昏赠灵芝,为卿尽力解相思,蛮荒百险风云恶,愿竭微能好护持!”   末后,还有几句话儿,写的是:“令友‘醉金刚’方古骧,业已先行,明夜三更,于五十里外相待。”   诸葛兰看完焦健的留诗留字,委实有点秀眉双蹙,啼笑皆非!   因为从开始至今的所有经过,均足显示出这位已是皤然一叟的“病金刚”焦健,确实对于自己,有了单恋迹象。   欲将白发恋红颜,对方虽然自不量力,但其诸般表现,却又不太讨厌。   首先是酒店中飞弹示警,击落毒酒,使方古骧与自己度过一厄。   其次是几度壁上留书,虽然语意中有欠庄重,却也带着几分风趣。   尤其最后这“人约黄昏赠紫芝”一事,不单使自己服食灵药,获得极大助益,并于自己被禁室中,人倦神慵,沉沉睡去之际,丝毫没有什么轻薄举措,到也相当难得。   诸葛兰想到此处,不禁又向石门上所留诗句,看了一眼。   “蛮荒百险风云恶,愿竭微能好护持”,从这两句诗儿看来,前途相遇的机会还多,自己究应以什么对付这位“病金刚”,是骂他?是不理他?还是用其他缓和的法儿,使对方绝了痴心妄念?   还有,根据那末后数语,方古骧似已与焦健互相见面。   方古骧不会不关心自己安危,怎肯独自前行,莫非焦健已将一切实情,对方古骧说出,并获得他的信任?   洞中冲出的怪物如何?空中连鸣的青雕如何?   一切都是谜,但每一个谜底,均非诸葛兰仅凭心中忖度,所能解答。   于是,诸葛兰不再在这“七绝洞”中流连,赶紧走出洞外,向前急赶。   五十里路之遥,在她脚下,不消一个时辰,便可到达,诸葛兰所以急赶之故,是不知自己服完“紫芝”,在洞中的沉酣一觉,究竟睡了多久?万一若是多睡了一日光阴,则方古骧岂不要等得心焦欲绝?   故而,她要急赶,宁可自己先到,心安理得地等待方古骧,也不应让这位老人家先到,而等得牵肠挂肚。   谁知越是心急,便越是容易出岔。   前面是山路转角之处,诸葛兰奔驰过急,想不到那转角处,竟横着一根竹竿,等到发现之时,已几乎撞到她面门之上。   诸葛兰仓卒间收不住脚,只得举手一挥,把竹竿震得飞落左侧深谷。   这时她才发现竹竿不空,竿上还穿着一只业已烤得半熟的肥大烤鹿!   崖角边,生了一堆野火,火旁坐着一个身躯伟岸大汉,双手捧着一只巨大酒壶,正在饮酒。   蓦然间,诸葛兰人到,掌挥,竿飞,竟把他那正待享受的肥香烤鹿,打得坠下深谷!   大汉气得怒啸一声,举起手中酒壶,便向诸葛兰砸去。   一片酒光,一阵酒香,并挟着一团壶影,向诸葛兰凌空飞到。   诸葛兰知是自己不对,心中歉然,飘身闪过迎面飞来的壶影酒光,纵向那大汉身前,一抱双拳,陪笑叫道:“朋友请听我解释……”   一语未毕,大汉厉声喝道:“谁是你的朋友?着打!”   话声中,扬起他那芭蕉扇般大小的巨掌,便向诸葛兰拍‘出。   那大汉坐在地上,只觉身躯伟岸,这一站将起来,竟如半截黑塔,高约七尺有余!   他这当头一掌,外行人看来,似乎毫无章法,但在内行人眼中,却知含蕴了甚为神奇的威力,无数凌厉已极的变化!   尤其诸葛兰是打算道歉而来,脚尖刚刚点地,身形尚未站稳之下,哪里能闪避得开?   万般无奈,诸葛兰只得以一式“拂抽驱尘”,耽着心事地,硬接一记。   所谓“耽着心事”,是诸葛兰肩头伤势,尚未复原,“小仓公”淳于慈曾一再叮嘱,在半月之内,切勿过用真力!   如今,这大汉掌风生啸,分明膂力极强,自己硬接一掌,不知会不会被震得肩伤复发?   动念之间,双掌互接!   “砰”然巨响起处,罡风四卷,周围沙飞石走,树折草摧!   但大汉却巍然不动,诸葛兰卓立如山,肩头伤处,亦未觉得有任何痛苦?   大汉似颇惊奇地,“咦”了一声,再度扬掌进袭!   这大汉只有一种惊奇,惊奇诸葛兰分明是位风神潇洒的美秀书生,怎会接得住自己在这愤然一掌中的绝世膂力?   诸葛兰却有两种惊奇,第一种与那大汉相同,惊奇这大汉虽然长相粗蠢,却不单掌法神奇,连这奇强膂力,也是自己生平罕见。   第二种,则是惊奇自己在接了沉重一掌之下,肩头伤处怎无丝毫感觉?   双方都在思忖之间,大汉的第二掌,又复击到。   刚才,他是以十成力发掌,这次因心中惊奇不服,内劲暗加,用了十一成力。   刚才,诸葛兰是不及闪避,不得不猝然接掌,也用了约莫十成真力。   这次,则是闪得开而故意不闪。   她不闪之故,是由于好奇心起,想试试这身高七尺有余的粗豪大汉,究竟有多高武学?   一来好奇,二来也看出大汉二度挥掌之下,威势比前略增,故而诸葛兰这次竟是凝足内劲,以全力施为。   双方掌风互合,巨震再起。   诸葛兰依然是巍立不动,满面笑容。   那大汉却身形微晃,足下拿不住桩地,向后退了一步。   诸葛兰堆起满脸笑容,方想乘机向对方解释致歉,那大汉怒啸一声,环眼瞪处,神光如电地,三度扬掌猛击。   仅从对方那慑人目光之内,已可看得出是全力施为,诸葛兰怎敢怠慢,也自全力出手。   两人均出全力,又告秋色平分。   诸葛兰连接三记出奇重掌,肩伤虽未重发,也有点心头微跳,赶紧吸了一口长气,抱元守一地,凝神待敌。   那大汉见自己已出全力,仍未胜过对方,不禁瞪着两只环眼,向诸葛兰呆呆发怔!   诸葛兰这时才看出这大汉虽然武学甚高,膂力绝世,却似是个浑人。   与这等浑人,发生纠葛,最易缠绕不清,何况这次踢飞人家的烤鹿,错处也确在自己。   诸葛兰想至此处,决心脱离这场麻烦,还是赶紧去找方古骧要紧。   乘着大汉目光凝注自己,呆呆发怔之际,一抱双拳,含笑叫道:“朋友见谅,我有急事在身,无法久陪,异日若能江湖再遇,我定然赔还朋友两只烤鹿,百斤莱酒就是!”   大汉摇头叫道:“不行,你要异日才陪,我如今却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说话声中,又有向诸葛兰扑来之意!   诸葛兰早有准备,不等大汉扑来,身形腾处,便往对崖纵去。   面前这道谷涧,约有八丈来宽,诸葛兰是先以“黄鹄摩空”身法,纵出七丈,然后再转化“海鹤钻云”,或“神龙度壑”,便可落足对谷。   谁知根本用不着再施展什么变化,她猛力一纵之下,竟纵出约莫九丈,刚好落到了对面崖边。   诸葛兰如今方知自己功力大增,也恍然悟出全是“病金刚”焦健所赠“紫芝”的罕世灵效。   肩伤已愈,轻功身法大进,比平常竟能多纵出一丈多远!   则内劲真力方面,至少也增加了二三成左右。   诸葛兰发现所服“紫芝”,竟有如此灵效,自然高兴!   但高兴之中,却又有点悲哀。   这种高兴中的悲哀,就是诸葛兰自己在服食“紫芝”,功力大进下,才与对崖大汉,打了个秋色平分,如若不然,堂堂“粉黛金刚”,岂非还要在这粗汉手中,栽个跟头,弄得灰头土脸?   她一面心中惭愧,一面却想问问这大汉究竟是哪路人物?   于是,诸葛兰站在崖边,抱拳一笑,向对崖提气问道:“朋友,你好神奇的掌法,好雄厚的膂力!可否见告尊名大姓,怎样称谓?”   诸葛兰因这件争执,错处在己,故而语意已相当客气,但其中仍有未合人情之处。   因为,既欲问对方姓名,自己便应先报来历,像这等隐秘自己,问询别人,多半不会获得什么对方所作的满意答覆!   果然,诸葛兰碰了钉子。   那大汉倒未责怪她未曾先报来历,只是向诸葛兰把嘴略撇,狠狠瞪了她一眼,对于她所问之言,不加理会。   诸葛兰讨了这个没趣,自然不好意思重复再问,脸上讪讪地,转身走去。   谁知她才一转身,那大汉却高声叫道:“我也是生平第一次碰到你这样有力气的人,不想再恨你了!但下次相逢,你若不履行诺言,赔我的鹿酒时,我却非和你打个你死我活不可!”   诸葛兰闻言,知道这大汉也对自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   但等她止步回头,要想再复答话之际,那大汉竟已洒开大步,急走如飞,便自转过山崖,不见踪影。   诸葛兰目送那大汉背影,有点怅然出神!   她出神之故,自然是惊异这大汉的膂力太强,秉赋太好!   蓦然间,她想起一个人来!   诸葛兰忖道:“这身高七尺有余的粗豪大汉,不知是否就是‘十二金刚’中的‘神力金刚’孟邦?”   根据传闻,“神力金刚”孟邦也是身高七尺有余,一身上乘横练,刀枪不入,能够生裂虎豹,膂力天生,神勇盖世。   越想,越像,但斯人已去,传闻终是传闻,忖度总是忖度,无法由经过求证,而把这“传闻”“忖度”,变为事实。   诸葛兰怅然回身,一面继续前行,一面手抚肩头,果觉伤处业已痊愈,绝无丝毫痛苦!   这些日来,除了“小仓公”淳于慈的谆谆叮嘱以外,方古骧更是时时注意护持,不令诸葛兰过于劳动,避免肩伤复发。   虽然是一片好意,颇令诸葛兰感激,但也着实把这位生龙活虎似的“粉黛金刚”,闷得神气恹恹,有点百无聊赖。   如今,肩伤告愈之下,诸葛兰不禁秀眉双轩,精神一振!   但心中高兴之间,却也有点烦恼!   所谓“烦恼”,就是诸葛兰自觉这次服食“紫芝”之事,未免受惠太重!   江湖人物,讲究受人点滴,报以泉涌,则自己对于那位“病金刚”焦健,却应如何答报?   论钱财,千金可以倒橐,论力量,一剑足以诛仇,但焦健并不需要什么财物之报,和力量之助,他只是对于自己,发生了一片单思痴恋!   白发红颜,已属怪谈,何况自己心中,早已深深嵌入了“玉金刚”司马玠的英姿俊相。   常言道:“酒人愁肠愁更愁”,烦恼之事,也和借酒浇愁一般,会越想越觉烦恼!   故而,诸葛兰那两道刚刚因肩伤痊愈,而展开的秀眉,如今又渐渐愁雾。   “有力诛魑魅,无计遣闲愁”,诸葛兰信步前行,不知不觉间,又是余霞满天残阳西坠。   她悚然止步,面呈苦笑。   因为诸葛兰弄不清楚,自己这前一段如飞疾骑,后一段怅惘缓步之下,究竟业已走了多远?   五十里?一百里?抑或连五十里尚未到?   她苦笑之下,又不禁有点恨起那“病金刚”焦健来!   她恨焦健在壁上留言,太以笼统,只写了“方古骧明夜三更于五十里相待”,却没有写名确实地点。   换句话说,这种只有纵深,没有横广的情况之下,便是自己恰好走到“五十里”处,也不太容易准能找得着方古骧!   诸葛兰止步卓立,向那正衔远山的红红夕阳,看了一眼,双眉微挑,回身便跑。   因为如今只近黄昏,距离三更还早,自己为求稳妥起见,只有转身回去,等到了能确定未超过五十里范围之处,再复慢慢寻来。   诸葛兰原已轻功甚俊,再加上新服“紫芝”,足下简直如电掣风飘!   哪消多久,诸葛兰业已回到适才与那大汉互起争执之处。   她站在崖边,略忆前情,知道此处距离那服食“紫芝”的“七绝古洞”,定在五十里内。   这时,斜阳匿彩,暮霭渐合,夜网已缓缓罩上大地!   诸葛兰一面前行,一面目扫四方,但方古骧若在她目光所及以外,岂非又将错过?   皱眉无奈之下,诸葛兰突然引吭高歌!   她唱的是:“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日,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来?   求田间舍,怕应休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倩何人取唤,红巾翠袖,报英雄泪!“   诸葛兰把这阕辛稼轩的“水龙吟”,是用传音功力唱出!   这样一来,方圆里许之内,人人可闻,方古骧若是听见,便会主动来寻自己。   诸葛兰唱完这阕“水龙吟”,未见有何反响,不禁双眉微蹙。   就在她正准备再度高歌一曲之际,一条人影,电掠而至。   来人身裁高瘦,迥异于方古骧的矮胖身形,故而诸葛兰目光微注之下,便有点大失所望。   等到对方身临切近,果是一个约莫三十左右的陌生灰衣书生。   这书生貌相尚称英俊,可惜鼻尖微钩,一双眼睛,又转动得太以灵活,遂使一见之下,便觉此人相当阴鸷狡猾!   诸葛兰本来立足相待,但见了对方这种貌相,觉得不甚投缘,遂微蹙双眉,举步便走。   那灰衣书生,忽然叫道:“仁兄暂留贵步!”   诸葛兰并不停留,边行边自答道:“你我风萍不识,何况我又有急事在身,似乎没有什么留步必要?”   灰衣书生加快步伐,跟随在诸葛兰的身后,朗声说道:“仁兄适才于歌声之中,灌注内家真气,故意传声及远,却是为了何事?”   诸葛兰因对此人印象欠佳,不爱答理,遂给个钉子,冷然说道:“我高兴唱,我爱把自己的歌声,传音及远,但有必要告诉你吗?”   灰衣书生果然被这颗硬钉子,碰得一怔,立即改变话题,含笑问道:“仁兄尊名上姓?”   诸葛兰暗自足上加功,走得宛如电掣云飘,口中则冷然答道:“我的姓名,告你则甚?”   那灰衣书生的轻功身法,亦似俊极,仍然紧跟在诸葛兰身畔,并毫不为忤地,一扬双眉,“哈哈”大笑说道:“仁兄,你冷峻得相当有趣!”   诸葛兰目光微瞥,恰好又瞥见他那鹰钩鼻子,不禁心中生厌,怫然说道:“我有趣无趣,与你何干?”   灰衣书生笑道:“仁兄可以不答,但却不能禁止我问。”   诸葛兰瞪他一眼,沉声问道:“彼此话不投机,你老是跟着我走……”   话犹未毕,那灰衣书生便自接口笑道:“风月无古今,林泉孰主宾?这路儿难道只有仁兄走得,我便走不得吗?”   诸葛兰见这灰衣书生辞锋颇利,不禁怒道:“好!只要你跟得上,你就尽管跟着我走!”   语音落处,不再只是疾行走路,改以上乘轻功,拔足飞奔!   那灰衣书生仍然紧跟,并笑声说道:“仁兄莫要小看小弟,任凭你功力再高,在一百里内,大概还甩脱不开我!”   诸葛兰冷笑一声,不再答话,但已把轻身功力,施展到九成左右!   这位“粉黛金刚”,原本体力已高,加上新服“紫芝”,自然越发身轻如燕。   但她虽然跑得极快,那灰衣书生却也脚程不俗,并未有甚落后。   十里途程,转瞬即过。   那灰衣书生果然始终与诸葛兰亦步亦趋,保持了个一肩之差。   这种情况,不禁使诸葛兰又惊又怒。   此时,那灰衣书生未出片语,只是默默追随,使诸葛兰虽然满心惊怒,却又找不出任何借口,加以斥责。   她只好一面加速一面心中暗忖:“自从‘庐山’西来,怎么一路之间,遇着好多能人,这灰衣书生,又不知是何来历?   看他轻身功力,相当不俗,难道又与‘七绝群魔’,有甚关系?“   二十里,三十里……四十里……五十里……   所经路程越来越远……   九成……十成……十一成……   诸葛兰的轻功身法,也越加越疾。   但那灰衣书生仍未有丝毫跟随不上的情况。   诸葛兰心中勃然大怒,拿定主意,非把这像个讨厌鬼似的灰衣书生,甩下不可!   这时,她早已忘了方古骧尚在等待自己之事。   就在诸葛兰已以十二成功劲,全力飞骑,而路程也跑到八九十里之际,那灰衣书生,蓦然止步叫道:“够了,诸葛姑娘……”   这一声“诸葛姑娘”,着实把诸葛兰听得吓了一跳!   她止步卓立,犹自不肯承认地,目注灰衣书生,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灰衣书生取方丝巾,拭去头上的微沁汗渍,含笑说道:“我是说,我和诸葛姑娘的这个玩笑业已开得够了,到了结束阶段!”   诸葛兰诧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诸葛姑娘’?又和我开的是什么玩笑?”   灰衣书生笑道:“诸葛姑娘;我是受了你两位贵友之托……”   诸葛兰皱眉问道:“两位?是哪两位?”   灰衣书生含笑答道:“是两大金刚,名震乾坤的‘醉金刚’方古骧,和‘病金刚’焦健!”   诸葛兰这时才想起方古骧等待自己的那场约会,不禁脸上一热,赧然问道:“方老人家托你何事?”   灰衣书生道:“诸葛姑娘,你们此次是否欲往‘野人山’,并有多人同去,分道而行?”   诸葛兰才一点头,这灰衣书生又复面含微笑地,扬眉问道:“你们同伴之中,是否有位盖代神医,名叫‘小仓公’淳于慈?”   诸葛兰觉得此事并不算什么高度机密,遂不加隐瞒,点头答道:“不错,但我是请教方古骧老人家托你何事,你却扯到了‘小仓公’……”   灰衣书生接口笑道:“方大侠本在等待诸葛姑娘,但因突得秘讯,知道‘小仓公’淳于慈师徒有难,亟待救援,遂托在下,转告诸葛姑娘,请你独自先行,在‘野人山’左近,预先约定的地点相会!”   诸葛兰双眉微蹙,注目问道:“淳于先生师徒,有何急难?”   灰衣书生摇头说道:“方大侠未对在下深谈,我遂不知详情。”   诸葛兰道:“那‘病金刚’焦健,又是托你何事?”   灰衣书生笑道:“焦大侠说诸葛姑娘新近服食了一朵罕世‘紫芝’,但服后应有充分活动,药力方能不滞聚,能够发挥尽致,故而嘱咐在下,设法激动诸葛姑娘,陪你狂奔百里,活动周身气血。”   这番话儿,把诸葛兰听得又是好气,又是感激。   心中感激之故,是觉得“病金刚”焦健,对于自己,确实关切得无微不至。   微觉生气之故,则是觉得对方这种诱激自己狂奔百里,活动周身气血的手段,却太以故弄玄虚,令人有点啼笑皆非。   想至此处,略一运气行功,果然试出气机流畅,百脉舒和,委实获益不小。   灰衣书生似乎看出诸葛兰在暗暗运气,行功,一抱双拳,含笑叫道:“诸葛姑娘,在下之言可谬?这八十来里的电疾飞驰,虽然把我累得满头汗珠,上气不接下气,但对于诸葛姑娘所服‘紫芝’的药力发挥,却确实大有裨益的呢!”   诸葛兰换了副霭然神色,抱拳笑道:“多谢仁兄,并请教仁兄怎样称谓?”   灰衣书生道:“小弟姓白,草字浔阳。”   诸葛兰听这灰衣书生名叫“白浔阳”,不禁神色一怔。   白浔阳笑道:“诸葛姑娘发怔则甚,觉得有何不对?”   诸葛兰皱眉道:“我有句狂妄之言,不知当不当谓?”   白浔阳微笑说道:“诸葛姑娘何出此言?有甚话儿,尽管直说,无需如此客气!”   诸葛兰双眉微挑,妙目中神光如电,凝注在白浔阳的身上,朗声说道:“不是诸葛兰自诩,我这‘粉黛金刚’四字,在当世武林中,略有微名……”   话方至此,白浔阳含笑接道:“诸葛姑娘太谦虚了,岂仅是‘略有微名’,你这‘粉黛金刚’四字,极为煊赫,简直是九州共仰,威震天下!”   诸葛兰不去理会白浔阳所说之语,是善意捧扬,抑或恶意讥嘲?双眉轩处,继续说道:“适才白兄能紧随我狂奔八十余里,彼此始终保持一肩之差,足见你也绝艺在身,是位响当当的人物!”   白浔阳连摇双手,含笑说道:“诸葛姑娘过于看重我了……”   诸葛兰道:“何况你又和‘醉金刚’方古骧‘病金刚’焦健等两位武林大侠相识,物以类聚,显然身份不低,但我所不懂的是,为何在江湖中,从来没听说过你这‘白浔阳’三字?”   白浔阳笑道:“诸葛姑娘莫非以为我这‘白浔阳’三字乃是假名?”   诸葛兰道:“我到不一定是这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合情理,才向白兄请教。”   白浔阳微笑说道:“这道理颇为简单,因我赋性淡泊,正所谓‘苟全性命于山野,不求闻达于江湖’,几乎从不与人争强斗狠,故而武林中无论黑白两道,均极少有人对我熟悉!”   诸葛兰道:“你和方、焦两位,不是……”   白浔阳笑道:“他们两位,也是另有因缘,偶然结识,但也相交不久!”   诸葛兰“咦”了一声说道:“相交不久之友,他们就对你托以重大心腹之事吗?”   白浔阳颇为得意地,含笑说道:“也许他们两位认为我白浔阳,相当诚实,才如此推心置腹!”   诸葛兰听了“相当诚实”之语,忍不住又向白浔阳那鹰钩鼻子,看了一眼。   白浔阳笑道:“诸葛姑娘,常言道:‘人不可貌相’,又道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诸葛姑娘是不是觉得我所长的这个鹰钩鼻子,不像是诚实之辈!“   诸葛兰闻言,又是失笑,又是失惊!   失笑的是,这位白浔阳自己调侃自己,说得颇为有趣。   失惊的是,自己不过仅仅向白浔阳看了一眼,便被他猜透心意,可见得此人心计,委实太以厉害!   对于这等人物,似乎不必与其过份亲近,诸葛兰遂含笑说道:“白兄太多心了,诸葛兰怎会有这种想法?多谢白兄传讯,暨伴行百里之德,我前途尚有急事,就此别过,且俟他日有缘,扛湖再叙。”   白浔阳见诸葛兰突然向他告别,不禁颇出意外地,为之一怔!   他虽有点依依不舍之状,流于神色,但也无法挽留,只好苦笑一声,抱拳说道:“诸葛姑娘是绝代侠女。人间威凤,小弟今日得能结识,正想深交,谁知又因有急事,匆匆而别?看将起来,我也少不得要走趟西南苗疆,方能再期异日之会!”   诸葛兰看出对方神色,有点异样,不由秀眉微蹙,心中暗忖:“自己业已有了‘病金刚’焦健一个麻烦,不要再添上这位白浔阳,才是天大笑话!”   想至此处,赶紧摇手说道:“白兄何必远去苗疆,彼此既然游侠江湖,日后自有相逢机会。”   白浔阳笑道:“我觉得‘七绝魔君’孟南此次作寿,使举世武林的正邪人物,齐聚滇西,这场热闹,定非寻常,故而立意前去,开开眼界,我也略有事儿,需作安排,诸葛姑娘若是走得慢点,也许我在两三日后,便能赶上你了!”   说完,向诸葛兰含笑一礼,灰衣飘处,便自转身走去。   诸葛兰想不到这白浔阳竟毫不纠缠,先行独自离开,不禁在目送对方身形之下,心中微起歉意!   但歉意才起,惊意又生!   因为女孩儿家特别敏感,尤其是像诸葛兰这等玲珑剔透之人,适才仅从目光一触中,领会出白浔阳对于自己,也隐隐流露出爱恋心意!   既然如此,决不能再因心怀歉意,而再给对方纠缠机会,应该赶紧设法,断然避免掉这场麻烦才好!   所谓“断然避免”,自然就是不令这白浔阳能够追上自己。   即令他一直追到“野人山七绝谷”,彼此无法避免相见,至少也不宜使他能在中途追及,与自己单独相处。   要想达到不令白浔阳于中途追上自己,共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办法是他请自己走得慢点,自己却偏偏走得快点。   第二种办法是自己略为改变前进方向,使白浔阳无论如何急赶,电告无法追踪。   诸葛兰略一寻思之下,觉得还是以第二种办法,来得比较稳妥。   既已决定改变前??方向,则究竟应如何改变,她也不得不略加考虑。   蓦然间,她想起了白浔阳适才曾受方古骧之托,转告自己,说是“小仓公”淳于慈师徒有难,方古骧业已赶去救援。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奔向淳于慈师徒所走一面,万一若能遇上,也可相助一臂之力!   他们分路之际,是诸葛兰与方古骧居中,淳于慈师徒与瞽目金刚阎亮居右,诸葛兰遂不再由中路前进,闪身向右赶去。   但她一面向右急赶,一面却又心中纳罕,猜不透“小仓公”淳于慈师徒,好端端地,却会有甚急难?   因为淳于慈师徒是与武功精湛,江湖经验又极老到的“瞽目金刚”阎亮同行,三人结伴,实力不弱,怎会又有甚急难,需要方古骧紧急驰援?   ************************************************   天下事委实巧极,诸葛兰等,分三路同下苗疆之意,原在企图抢救“玉金刚”司马玠,谁知竟把机缘,轻轻错过。   原来“玉金刚”司马玠此时正在诸葛兰的正前方十来里处。   假如诸葛兰不是为了躲避白浔阳的纠缠,突然改变前进方向,则她只消足下略为加劲,便会赶上“七绝群凶”,发现司马玠的被掳劫情况。   如今,诸葛兰已偏向右驰,十来里外,却有五人五骑,并辔前进。   这五人,是两个面貌狞恶的青衫老者,两名壮健凶苗,和一位风神如玉的白衣书生。   两位青衫老者,是“七绝魔君”孟南手下“五大鬼使”中的姬元、姬利,那位风神如玉的白衣书生,便是被他们从闻人善医寓中掳劫而来的“玉金刚”司马玠. 他们走到一片松林之内,想因长途奔驰,有些饥渴,遂下马略进饮食。   司马玠虽是精神甚好,但脸上仍带病容,他日注姬元,皱眉问道:“姬老二,我与你家魔君,向来陌不相识,你却把我迢迢万里,弄去‘野人山’中则甚?”   姬元虽是苗人,却作汉装,一口汉语也极为流利,闻言之下,含笑说道:“司马大侠放心,我家魔君最爱结交天下能人奇士,司马大侠是‘十二金刚’之一,又有‘中原武林第一人’之称,我家魔君必然待以上宾之礼!”   司马玠冷笑一声说道:“姬老二,你休要说得好听,既然待若上宾,却又逼我服食了你个人所炼的‘金蚕毒蛊’则甚?”   姬利一旁接到:“因为我弟兄已将请到司马大侠之事,飞报魔君,万一司马大侠若是不愿前往,悄悄离去,则魔君岂不责怪谎报,这项罪名,我弟兄吃不起呢?”   司马玠叹道:“我是身负重伤之人,才在闻人善的医寓中求医,你们还怕我跑得了吗?”   姬利狞笑说道:“司马大侠多多包涵,我弟兄只知你身负绝艺,却不知你身上伤势,将于何时痊愈?故而不得不请你服下我们独门特炼的‘金蚕蛊粉’,这样一来,司马大侠就定然会随我弟兄同去,作我家魔君无上贵宾的了!”   第十一章 笑面罗刹   司马玠苦笑说道:“以前只有‘霸王请客’,如今竟又出了‘魔王请客’,而这‘魔王请客’更比‘霸王请客’,还要难受。”   姬元、姬利兄弟,双双一笑,司马玠边自举杯饮酒,边自向他们问道:“你家魔君,此次作寿,一共邀请了多少武林宾客?”   姬元笑道:“数字难计,我家魔君派遣‘日月双煞’和‘五大鬼使’,分赴四海八荒,凡属有头有脸的武林中成名人物,都在被请之列!”   司马玠道:“‘十二金刚’之中,已有多少人物,接受你们邀请?”   姬元屈指计道:“已有‘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八臂金刚’龙啸天、‘神……”   话方至此,姬利怪笑叫道:“二哥不要说了,司马大侠的话儿似乎问得太多了点?”   司马玠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姬老四,你也太多心了,我这样随口问问,有何关系?”   姬利陪笑说道:“司马大侠有所不知,我家魔君驭下,一向赏罚极严……”   一语未毕,姬元姬利兄弟,均自勃然变色,双双起立。   那两名凶苗,也拔出腰间的锋利苗刀,作出戒备之状!   司马玠微微一笑,目注姬元、姬利兄弟,以一种揶揄口吻,哂然叫道:“姬老二、姬老四,你们不要紧张,对方是行路人,不一定会找你们麻烦……”   姬元脸上一热,侧顾站在他身左的一名凶苗,厉声喝道:“乌逢,你去看看,若是行人,叫他改道,我弟兄在此饮酒,是不许有人随意乱闯的!”   凶苗乌逢躬身领命,手执苗刀,闪出林外。   果然,林外有位行路人,正欲穿林而进。那人是个年约二十三四的红衣美妇,一身劲装,肩头插着长剑,分明也是武林人物!   乌逢也精通汉语,一横苗刀,扬眉喝道:“那位娘子止步,我家主人正在林内奉陪贵宾饮酒,任何人不许乱闯。”   红衣美妇闻言止步,向乌逢嫣然一笑,微扬秀眉说道:“你家主人是谁?”   乌逢答道:“滇西‘野人山七绝谷’中;‘七绝魔君’座下的‘五大鬼使’!”   红衣美妇笑得更加妩媚,并把丁香舌儿,伸了一伸说道:“这名头可真大,吓住我了!”   发话声中,红衣电闪,玉掌突挥,一记耳光,便向乌逢的右颊掴去!   乌逢哪里想得到这红衣美妇,在笑靥向人之际,竟会突下辣手?   加上那红衣美妇身手又复奇快如电,乌逢遂闪避不开,实胚胚地挨了一记!   这记耳光,不单打得快,打得准,并打得重!   啪的一记脆响起处,乌逢那样高大的身躯,竟被打得飞了起来,跌进松林之内。   姬元、姬利兄弟,听得这种声息,自然知道是乌逢吃了大亏,双双略一皱眉,便待出林接应。   他们身形未动,一条婀娜红影,已如云飘电掣,闪进林来!   这条红影,就是那红衣美妇,她娇滴滴,俏生生地,站在距离姬元、姬利等八尺以外,双扬柳眉,笑吟吟地问道:“谁是那凶苗主人,滇西‘七绝魔君’孟南手下的‘五大鬼使’?”   姬元笑道:“我叫姬元,这是我兄弟姬利,我们就是魔君座下‘五大鬼使’中的老二老四。”   红衣美妇把两道水灵灵的目光,移注在司马玠身上,似乎为对方的绝世风神,吃了一惊,略为怔了一怔,娇笑问道:“这一位呢?大概就是适才那苗人口中所说的‘贵宾’吧?”   姬元点点头道:“不错,姑娘请赐称谓?”   红衣美妇笑道:“你问我吗?你认不认得我鬓边所戴的这朵花儿?”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向她鬓边插的一朵红色花儿,指了一指。   姬元、姬利兄弟,注目看去,只看出那是一朵绢制红色玫瑰,不禁相顾愕然,仍自猜不透这红衣美妇来历。   司马玠冷眼旁观之下,微微一笑,双扬剑眉,扬声说道:“玫瑰有刺,笑靥迎人,姑娘莫非是新近才游侠江湖,于川湘一带,声誉鹊起的‘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夏侯女侠吗?”   原来这位夏侯英亦盗亦侠,新近崛起川湘,因手下狠辣,更往往才一娇笑向人,便即杀手立至,遂获得江湖人赠“辣手玫瑰笑罗刹”的外号。   如今,夏侯英见有人能一口叫出自己来历,不禁妙目流注。   刚才,她已被对方的绝世风神,略吃一惊,如今再度注目之下,越发觉得此人高华英秀,儒雅无伦,自己游历江湖,会过不少扛湖俊杰,却还未曾见过这等人物!   男女之间的“夙缘”二字,着实有点微妙,夏侯英于这风萍偶遇,初见司马玠之下,芳心之中,竟立即萌生了爱慕之意。   爱在心头,笑在脸上!   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嫣然微笑,与她一向使川湘人物为之丧胆的“罗刹笑”,却大不相同。   夏侯英面含娇笑,向司马玠抱拳说道:“兄台真好眼力,小妹正是夏侯英,并请教兄台的尊名上姓?”   司马蚧尚未答言,姬利已在一旁,得意异常地,怪笑说道:“我们这位贵宾,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玠’字!”   “司马玠……”   夏侯英惊得失惊叫出“司马玠”三字,立即目光深注姬利,皱眉问道:“姬老四,你……你说这位兄台,就是名列‘十二金刚’,并被视为‘强中强手’,有‘中原第一人’之称的‘玉金刚’司马玠吗?”   姬利点头说道:“对了,你说得一点不错。”   夏侯英突然连摇螓首,冷笑说道:“不对,不对,你们骗我。”   这两声“不对”,把司马玠听得吃了一惊,向夏侯英扬眉说道:“夏侯姑娘此话怎讲?”   夏侯英朗然答道:“我认为‘玉金刚’司马玠的年龄虽然不大,但声望已隆,已是中原武林白道人物的泰山北斗,他……他似乎不应该屑于作为什么‘七绝魔君’孟南的座上贵宾?”   司马玠笑道:“作为‘七绝魔君’孟南的座上嘉宾,也不是什么坏事!”   夏侯英“哦”了一声,秀眉微轩说道:“这样说来,兄台等于自承是‘五金刚’司马玠了?”   司马玠含笑说道:“夏侯姑娘,你怎么这样多疑,在下本来就是司马玠嘛!”   夏侯英双眉一挑,满面娇笑地,向姬利招手叫道:“来,姬老四,我有话问你。”   美人娇笑,最易迷人,姬利竟忘了夏侯英是有名的“笑罗刹”,应声走过,边行边自笑道:“夏侯姑娘,有何见询?”   夏侯英笑得更甜,笑得更美地目注姬利低声问道:“你家‘魔君’,为何这样看不起人?在他端阳寿宴之上,只请‘玉金刚’司马玠,而不请我‘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呢?”   口中娇笑发话,袖中却悄然弹指。   姬利有点为夏侯英的绝美笑靥所醉,正在寻思应该怎样答话?是否设法把这朵“辣手玫瑰”,一并掳往苗疆之际,陡觉劲风一缕,袭向肋下。   这时,他再想闪避,已自不及,只觉肋下一麻,已被夏侯英隔空弹指,点了穴道。   姬元虽比较心细,看出夏侯英笑得有点异样,想提醒姬利,应加防范,却也晚了一步!   夏侯英点了姬利穴道,玉指一伸,虚指他的心窝要害,斜瞥姬元,冷笑叫道:“姬老二,你敢动,你只一动,我便立叫你这四弟,死在我的指下!”   姬元正自作势欲扑,闻言之下,只得暂加忍耐,苦笑叫道:“夏侯姑娘……”   夏侯英叫道:“闲话少说,我不相信司马兄会自愿跟随你们,同往滇西‘野人山’,他是不是受了你们的什么恶毒挟制?”   姬元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佯作低头迟疑,却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司马玠的耳边,悄悄发话说道:“司马大侠,请你解释一下,承认是自愿前往,命这丫头,放了我的四弟,否则,我拼着身受魔君重责,立即发动‘金蚕毒蛊’,啮碎你的心肝五脏!”   司马玠闻言,不禁剑眉一蹙。   夏侯英又复嗔目叫道:“姬老二,你是哑巴吗?再不答话,你兄弟就没有命了!”   姬元抬起头来,先行斜瞥司马玠一眼,然后向夏侯英抱拳,陪笑说道:“夏侯姑娘,关于你所提这问题,由我回答,你未必信,最好是请司马大侠,亲自答覆。”   夏侯英收起慑人心魂的罗刹笑,堆起醉人心扉的自然娇笑,目注司马玠道:“司马兄,你可否将其中实情,告知小妹?”   司马玠道:“夏侯姑娘,你先放了姬老四吧!”   夏侯英闻言一怔,一双妙目中,闪射出有所探询的疑诧神色?   司马玠含笑又道:“因为此次‘野人山七绝谷’之行,是我自愿接受‘七绝魔君,孟南的邀请而去,姬老二与姬老四,不过是奉命迎宾而已。”   夏侯英道:“奉命迎宾?我看这情形,还以为司马兄是受了他们什么……”   司马玠不等这位笑靥向人的“辣手玫瑰”说完,便接口笑道:“夏侯姑娘虽是一番好意,却未免太以看不起我司马玠了!”   夏侯英闻言一愕,诧然问道:“司马兄此话怎讲?小妹对于你的侠名令誉,向极钦敬,怎会……”   司马玠微笑说道:“夏侯姑娘,你既知我尚有几分令誉,便更应该知道凭姬老二、姬老四兄弟二人,大概还不至于能对我构成挟制?”   姬元听了司马玠如此说法,这才双眉略展,透了一口长气。   夏侯英则闻言一怔,向司马玠紧紧盯了几眼,苦笑说道:“司马兄既然如此说法,则是小妹无故生非,多管闲事的了。”   司马玠笑道:“哪里,哪里,夏侯姑娘侠胆义肝,在下业已承情,不胜感激!”   夏侯英双眉一挑,抱拳说道:“好,夏侯英告别,彼此再图后会,我也许会不请自来,做次‘七绝魔君’孟南端阳后一日寿宴之上的不速之客。”   姬元已知这位“辣手玫瑰笑罗刹”不大好惹,遂索性略加奉承,含笑说道:“夏侯姑娘尽管请来,我家魔君最爱结交天下豪雄,对于夏侯姑娘这等声名人物,定会倒屣相迎,待以上宾之礼!”   夏侯英似乎不领受这份奉承,“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我不想作你家魔君的什么上宾,但他若想对我待以闭门羹,也办不到!”   说完,“吧”的一掌,拍向姬利背上,替他震开了被制穴道。   姬元生恐兄弟有所羞恼不服,又会再吃苦头,赶紧叫道:“四弟,这位夏侯姑娘,可能也是魔君上宾,适才一点小小误会……”   话犹未了,夏侯英于拍开姬利的被制穴道之后,趁势舒掌一推,把这苗疆凶人,推得向前跄踉出四五步远。   她自己也借劲腾身,宛若一片红云,飞出这小小松林,半空中并目注司马玠,略抱双拳,送过一个妩媚微笑。   夏侯英一走,姬元边自安慰兄弟姬利,边自向司马玠点头笑道:“多谢司马大侠……”   司马玠摇手笑道:“姬老二不必假惺惺了,我这叫‘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若不代你们解却此围,你一发动‘金蚕毒蛊’,我岂不立遭惨祸?”   姬阮狞笑说道:“常言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司马大侠能这等深明利害,彼此合作,我弟兄委实大可放心的了!“   姬利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恐夏侯英再回来找他什么麻烦,遂目注姬元,眉头深皱地苦笑说道:“二哥,我们不必再在此地歇息,且赶到前面,找个大点镇集,好好吃喝一顿,睡上一觉,这几天马不停蹄,有点太辛苦了!”   姬元点头同意,便请司马玠上马,五人共骑,再复前进。   走出三十四五里去,天色已经很晚,姬元姬利兄弟遂落店住宿。   一顿吃喝以后,姬元姬利兄弟,已有倦意,吩咐两个苗人,轮班守夜。   他们如此胆大疏忽之故,是由于司马玠已中独门“金蚕毒蛊”,不虞逃脱,故连命令苗人守夜之举,也不过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但等姬元姬利弟兄睡熟以后,那两个健壮凶苗,竟也呵欠大作,双双伏案睡去。   这时,时值初更,一条矫捷人影,突然闪入了姬元姬利与司马玠同住的上房之内。   约莫盏茶时分过后,那矫健人影又去,在他一来一去之间,房内安静无声,电未听见司马玠的半点惊呼声息。   时交二更,又来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不单行动矫捷,连身材也十分曼妙,分明是个女子。   她照样闪人上房,但司马玠却立被惊动,在暗影中叫道:“什么人?”   黑影娇笑答道:“司马兄休惊,小妹夏侯英!”   说完,竟晃着火摺,点起油灶。   司马玠方对姬元姬利兄弟,看了一眼,夏侯英便摇头笑道:“不要理会这两个蠢材,小妹早已买通店家,在他们酒食之中,下了‘安睡迷魂散’,包管睡得像死猪一样,不会妨碍小妹与司马兄的剪烛夜话。”   司马玠笑道:“妙极,妙极,‘深宵来国色,剪烛坐西窗’这情调委实太好……”   他边自说话,边自欲起身下榻。   夏侯英手持烛台,盈盈走过,向司马玠流送秋波,接口笑道:“司马兄既然享受情调,何妨使情调变得更美一点?我们干脆来个‘深宵倾肺腑,剪烛坐床头’吧?”   说至“剪烛坐床头”,之际,果然在司马玠的床头坐下,并把手中烛台,放在几上。   司马玠见她如此,只好倚枕而坐,目注夏侯英,扬眉问道:“夏侯姑娘为何再度见访,并有何肺腑可倾?”   夏侯英一言不发,只是闪动着两只黑白分明妙目,毫不羞涩地,在司马玠脸上身上,扫来扫去。   她虽毫不羞涩,司马玠却被她弄得有点不大自然地,皱眉问道:“夏侯姑娘,你……你……你以这种奇异眼光,看我则甚?”   夏侯英银牙微咬下唇,目光仍紧盯在司马玠的脸上,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大丈夫讲究的是‘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司马兄是铁铮铮的‘玉金刚’,为何竟未能实践此语?”   司马玠笑道:“夏侯姑娘,你是觉得我有些话儿,对你言有未尽?”   夏侯英道:“常言道得好:”薰获不同器,冰炭不同炉,我不相信你会和那‘七绝魔君“孟南,沆瀣……”   “淳瀣一气”的“一气”二字,犹未出口,司马玠便叹息一声接道:“夏侯姑娘既对我如此关怀,我只好对你实说了吧!”   夏侯英点头笑道:“这样才有点像是‘玉金刚’的气概!   司马兄,说实话吧,你到底是中了姬元姬利兄弟的什么暗算,才不得不接受他们挟制?“   司马玠叹道:“我是在养病之中,被他们掳劫,并中了独门‘金蚕毒蛊’!”   “金蚕毒蛊”四字,把夏侯英着实听得吃了一惊,目光一转,轩眉说道:“我来搜搜这姬元姬利身边,可有毒蛊解药?”   司马玠摇头说道:“不必搜,据姬元所说,这种‘金蚕毒蛊’,是由‘七绝魔君”孟南,亲自祭炼,解药也只在’七绝谷‘中才有!“   夏侯英哪里相信,立即动手在姬元姬利身边,搜寻解药。   司马玠见她搜寻无着,苦笑说道:“夏侯姑娘,你如今总应该知道我的苦衷了吧?只有暂时随他兄弟,去往‘七绝谷’中,再想办法,否则,姬元催动毒蛊之下,我便心肝尽碎,立遭惨死!”   夏侯英眼皮微合即睁,神色朗然地,看着司马玠,扬眉叫道:“司马兄不要发愁,我有办法。”   司马玠“哦”了一声,诧然问道:“夏侯姑娘,你一身武学,虽然不弱,但恐未必能够在获得解药之前,祛除‘金蚕蛊毒’?”   夏侯英道:“我虽不能,有人却能!”   司马玠道:“此人是谁?”   夏侯英应声答道:“是贵州‘苗岭’之中,一位断了双腿,瞎了双眼,如今已寿将百岁的‘百灵老苗’!”   司马玠闻言,颔首说道:“我也听说过这‘百灵老苗’有‘蛊圣’之称,但常言道‘远水难解近渴’……”   夏侯英不等司马玠的话完,但自一挑双眉,扬声说道:“什么叫‘远水难解近渴’,只要我去把‘远水弄来’,司马兄不就解了‘近渴’了吗?”   司马玠看了夏侯英一眼,含笑问道:“夏侯姑娘这样说法之意,莫非是打算为我跑趟‘贵州苗岭’,去找那‘百灵老苗’?”   夏侯英点了点头,略挪娇躯,坐得与司马玠更靠近一点,低声笑道:“我正是这样打算,我跑得快点,司马兄则设法拖延,在路上走得慢点,定然可以在姬元姬利兄弟等进入‘野人山七绝谷’前,追上你呢。”   司马玠听她说完,双眉微皱。   夏侯英道:“司马兄为何皱眉,是不是你认为我这安排,有甚不妥之处?”   司马玠摇头说道:“我不是认为夏侯姑娘的这项计划,有何不妥,只是据闻那‘百灵老苗’,年老性暴,十分怪僻,未必肯……”   夏侯英嫣然笑道:“司马兄不必担心,我与那‘百灵老苗’,有点特殊渊源,这种求药小事,包管一说便有。”   司马玠正想询问夏侯英与那“百灵老苗”,是有何渊源?   夏侯英仿佛已知其意,含笑又道:“我师傅‘岷山神姥’生前,在苗疆中,帮过‘百灵老苗’一次大忙,救过他全族性命,老苗衔恩感德,曾称一旦有事,必全力以报。”   司马玠道:“既有这种渊源,夏侯姑娘当然是此去必成,不过……”   夏侯英笑道:“司马兄为甚语音忽顿?”   司马玠道:“我是在想夏侯姑娘如此不惮劳苦,仆仆风尘,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侯英妙目凝注,从两道秋波中,流送无限深情,接口笑道:“司马兄,你应该是聪明绝顶之人,我是为了什么,你……你当真不知道吗?”   司马玠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我当然知道,但……我却不敢接受!”   夏侯英芳心一震,急急问道:“为什么?是嫌我武功不够?   容貌不佳?或……或是‘辣手玫瑰笑罗刹,的外号不好……“   司马玠连连摇头。   夏侯英“哦”了一声,眉尖隐含幽怨地苦笑说道:“我明白了,你是业已有了心上人,或……或是业已有妻子?”   司马玠仍然摇头。   他这两度摇头,可把夏侯英整得惨了,瞪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满脸困惑神色。   司马玠突然目注夏侯英,朗声叫道:“夏侯姑娘,我有件事儿冒昧问你,希望你坦诚相告!”   夏侯英笑道:“司马兄尽管问吧,我不是世俗女子,决不会有所羞涩,不作直言。”   司马玠盯着夏侯英的如花娇靥,扬眉说道:“我要问的是,夏侯姑娘是第一次在松林初见,便对我有了好感?抑或第二次在这客栈再遇,才青眼相垂?”   夏侯英失笑说道:“司马兄问得好笑,第一次或第二次还会有甚区别?”   司马玠道:“当然大有区别,如今我无法解释,夏侯姑娘日后自会明白。”   夏侯英闻言,也不再追问,大大方方地,含笑说道:“我对于司马兄,可说是一见倾心!”   司马玠暗赞夏侯英确甚磊落大方,点了点头,扬眉笑道:“夏侯姑娘对我坦然相告,我也要对你坦白一件事儿,这件事儿,也就是我不敢接受你款款深情的症结所在。”   夏侯英笑道:“司马兄不妨把你所谓‘症结’,坦白说出,我们来研究研究。”   司马玠道:“夏侯姑娘你认为男女结合,是不是一定要才貌相当?”   夏侯英毫不考虑地,摇头答道:“不一定,才貌相当只是外表而已,红颜绿鬓,能保几时百岁夫妇,唯情长守!我认为男女之合,首重深挚感情……”   语音至此,顿了一顿,又复娇笑说道:“不过这‘情’之一字,还需加个注解,就是‘爱’基于‘亘’、‘情’贵乎‘真’,至于是十年契合,抑或一见倾心的时间久暂方面,倒没有什么重要!”   司马玠透了一口长气,微笑说道:“夏侯姑娘果然不愧为一代侠女,有如此坦白胸襟,高明看法!如今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儿,希望你不要惊异!”   夏侯英笑道:“司马兄说吧,我不相信你会有什么能使我过份吃惊的重大隐秘?”   司马玠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我这副貌相如何?”   夏侯英娇笑说道:“够漂亮了,可说是妒煞潘安,看煞卫玠!”   司马玠失声叹道:“漂亮虽还漂亮,可惜这不是我的本来面目,只是一副制作得极为精细的人皮面具!”   这句话儿,果把夏侯英听得一愕?   司马玠苦笑说道:“夏侯姑娘,你懂我为何不敢领受你深情之意了吗?因为你若看了我的本来面目,也许会把那份深情,立即收了回去?”   夏侯英微微一愕以后,目注司马玠道:“司马兄,你会不会少了一个鼻子,瞎了一只眼睛,或是暴牙,缺嘴……”   司马玠连连摇手说道:“没有,没有,我的本来面目,并无残缺,只是浓眉大眼,生得粗豪,不像所戴面具的这般秀气!”   夏侯英扬眉说道:“司马兄,我有桩要求!”   司马玠才一注目,夏侯英继续说道:“这项要求就是我想认识认识司马兄的本来面目。”   司马玠苦笑说道:“我早就猜得到夏侯姑娘可能会有这么一项要求?常言道:”丑媳妇不能不见公婆。‘我只盼夏侯姑娘不要过度失望才好!“   边自说话,边自伸手揭下了脸上所戴那副极为精细,也极为英挺俊秀的人皮面具。   果然,面具揭去以后,呈现在夏侯英眼前的,是张皮肤黝黑,粗眉大眼的雄健脸庞!   夏侯英笑了,笑得仍是那么风情万种,那么柳媚花娇!   司马玠又自戴起面具,笑问道:“夏侯姑娘,你可开了眼了,你的观感如何?为甚这等发笑?”   夏侯英一双妙目中情意依然,低声笑道:“司马兄,我告诉你,我的观感是觉得你的本来面目,比你如今这副模样,来得更具男儿气概!”   司马玠如释重负地,含笑说道:“夏侯姑娘请吧,经你这么一说,我才吃了粒‘定心丸’,你替我跑趟苗疆,找那‘百灵老苗’去吧!”   夏侯英妙目微转,向司马玠笑吟吟地,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掌。   司马玠诧声问道:“夏侯姑娘,你要什么?”   夏侯英含笑答道:“我给你吃了粒‘定心丸’,你也该投桃报李地,电给我吃粒‘定心丸’呀?”   司马玠恍然一笑,回手入怀,取只金梭,向夏侯英递去。   夏侯英接到手中,略一把玩,娇笑问道:“这是你所用暗器?”   司马玠点头一笑,轩眉吟道:“金梭两头尖,红丝一线牵,从此情永好,相偕到百年……”   夏侯英听了司马玠所吟“从此情永好,相偕到百年”之语,似乎情不自禁地,把她那软绵绵,香馥馥的娇躯,向司马玠怀中偎去。   司马玠面带惊容,闪出半尺。   他这一闪,把位极为磊落大方的“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闪得玉颊娇红,赶紧站起身形,向司马玠赧然叫道:“司马兄,我要走了,去找‘百灵老苗’为你求药,我们‘野人山’见!”   语音才落,娇躯已闪,化为一朵红云,飞出旅邸窗外。   司马玠知道夏侯英这急急离去之故,是因适才情动偎向自己,要想亲热亲热,却被自己闪开,弄得难以下台,只好赧然飘身,遂目注窗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夏侯英走后不久,又有另一条黑影,穿窗进入司马玠所居上房。   这黑影一到,室中立起争论语声。   由于语声太低,以致听不清他们是在争论什么?只隐约听得“金梭”“本来面目”字样,以及后来那条黑影,似乎对于司马玠不再责怪,司马玠则不住以笑声作答。   天亮以前,一切归于沉寂,一条黑影又从司马玠所居的上房之中纵出,悄然逸去。   *********************************************************   曙光透后,姬元姬利兄弟的酒力先散,双双醒转。   姬元双目一睁,见那两个苗人,尚自烂醉如泥,不禁勃然大怒,上前对他们各自踢了两脚,厉声喝道:“你们两个蠢材,叫你们轮流值夜,为何竞一齐喝醉,若是被那……”   话方至此,司马玠倚在枕上,含笑接道:“姬老二放心,我不曾跑掉,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吗?”   姬元回头看去,司马玠果然意态安闲地,和衣躺在榻上,不禁宽心大放,赶紧加以奉承,陪着笑脸说道:“司马大侠是一代人杰,自然光明磊落,不会使我弟兄为难……”   司马玠摇手笑道:“姬老二,不要说漂亮话了,常言道:‘光棍眼中,莫揉砂子’,我和你弟兄,有甚交情?若不是怕那‘金蚕毒蛊’会在腹中作怪,早就乘着昨夜良机,远走高飞了!”   司马玠这一叫穿,姬元倒被弄得尴尬异常,不知应该怎样答话?   这时姬利也已起身,走将过来,先自怪笑几声,然后向司马玠抱拳叫道:“司马大侠请多多包涵一点,你是我家魔君贵宾,只要一到‘七绝谷’中,我家魔君定将把‘金蚕毒蛊’解药,亲自奉上。”   司马玠对姬利看了一眼,剑眉斜斜一挑,哂然冷笑说道:“姬老四,你少与我口蜜腹剑,乱耍花枪,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们那位主子,‘七绝魔君’孟南,究竟想把我怎么样吗?”   姬利闻言一愕,目注司马玠道:“司马大侠,你……你以为我家魔君,将……将会把你怎样?”   司马玠道:“孟南似乎是打算把我作为几道名菜,在他寿宴之上,分飨举世豪雄!”   这几句话儿,把姬元姬利兄弟,听得全自互相愕然凝视。   因为他们想不明白,这桩秘密,是怎会传入司马玠的耳内?   姬元尚想推赖,于微愕之后,便堆起笑脸,向司马玠抱拳说道:“司马大侠不要听信谣言,我家魔君,一向礼贤下士,哪里会……”   司马玠接口笑道:“谣言?这谣言是出于你们兄弟的自己口中,难道还不可信吗?”   姬元闻言,越发惊奇,目注司马玠,双眉深皱问道:“司马大侠此话怎讲?你……你为何说是谣言出自我兄弟口中?”   司马玠道:“姬老二,你难道不知俗语有云:欲知心腹事,且听口中言吗?”   姬元仍自瞠目不解,司马玠向他微微一笑,又复说道:“昨夜,你们喝得酩酊大醉以后,姬老四于梦中喃喃自语,吐露真言,说是要把我制成‘生炒金刚心,九转金刚肠,黄焖金刚肉,红烩金刚肝’,以及‘金刚骨头熬汤’等各式莱肴,款待为‘七绝魔君’孟南祝寿的各路宾客!”   姬元心中一宽,含笑叫道:“梦中之言,怎能作实,司马大侠是在说笑话了!”   司马玠道:“是否属实?你弟兄心中明白,我一路之间,从未找过你们麻烦,如今却要捣捣蛋了!”   姬元问道:“司马大侠要想怎样?”   司马玠扬眉说道:“我内伤未愈,脏腑间有点不适,加上这旅店中的陈酿颇久,酒味尚佳,故而今天不想赶路,要在此多住一日。”   姬元叫道:“不行,我家魔君急待我弟兄回去覆命,怎可在此……”   司马玠不等姬利话完,便截断他的话,冷笑一声说道:“不行也得行,不可也得可,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谁敢违背?”   姬利大怒道:“胡说,你的话是甚命令?我弟兄才是此一行中的发号施令之人,你不要忘了已中‘金蚕毒蛊’,‘生死’二字,全操于我弟兄手中!”   司马玠微笑说道:“姬老四,你少拿‘金蚕毒蛊’对我恫吓,以前我怕,如今却不怕了!”   姬利嘴角一披,晒然说道:“少吹大气,我不相信你能抗拒我弟兄独门神蛊的啮心之苦?”   司马玠笑道:“姬老四,你会听话吗?我不是说能够抗拒,只是说‘不怕’而已,因为到了‘七绝谷’后,所受开膛摘心,剔骨挖肉等痛苦,不会比毒蛊肆虐,好受多少?”   这几句话儿,使姬元姬利弟兄,听得双双皱眉,不知应怎样答话才对?   司马玠笑吟吟地,扬眉又道:“何况你们若在途中逞甚凶锋,把我弄死,则‘七绝魔君’孟南便‘无生炒金刚心’、‘九转金刚肠’等罕世名菜待客,他一怒之下,说不定会把你弟兄,挖心剖腹以代……”   姬元姬利方觉有点毛骨悚然,司马玠自行斟杯酒儿,饮了一口,含笑又道:“由此可见,你弟兄连汗毛都不敢碰我一根,会把我当作老祖宗呢?”   这位“玉金刚”的口舌言词,越来越觉尖刁,使狞恶异常的姬元姬利兄弟,为之哭笑不得。   姬利目中凶芒微闪,还想用强,姬元生恐把事弄僵,彼此不得下台,赶紧向姬利略施眼色,佯怒沉声叱道:“四弟不得无礼,司马大侠既然身体不适,便在此多歇一日,也无所谓,你……你还不快去吩咐店家,准备些丰盛酒莱,再奉陪司马大侠,尽情一醉!”   姬利从乃兄眼色中有所会意,喏喏辞去,命店家准备酒菜,奉陪司马玠开怀畅饮。   饮未三杯,司马玠神思一昏,已告玉山颓倒,伏案醉去。   姬元皱眉问道:“效验怎会这快?四弟,你是否把蒙药下得太多?”   姬利狞笑答道:“当然,我教他三天三夜,无法醒来,等司马玠一觉醒回,我们已赶出了两千里了!”   姬元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快走,在这三天三夜之间,除了人打尖马上料,和深夜觅地略事休息外,不准丝毫耽延!”   姬利指着司马玠道:“这位‘玉金刚’呢?是否交给他们……”   姬元连连摇头,接口说道:“不能交给他们,只好由我弟兄不辞劳累,轮流抱他赶路。”   说完,命那两名凶苗,收拾行囊,准备登程。   一开始,是由姬元把司马玠抱在胸前,纵马飞驰,等到觉得劳累之后,由姬利接手。   但驰出百余里后,又生岔事。   姬元姬利等驰到一座密林之前,正待催马绕林,突然一根响箭,自林中呼啸而出。   他们知道这响箭是中原绿林人物所用,不禁眉头一蹙,勒马停蹄。   十来名怀抱鬼头刀的劲装壮汉,从林中走出,雁翅排开,目光冷注姬元姬利兄弟,一语不发。   跟着一声“阿弥陀佛”,与一声“无量佛”号起处,又从林中,走出一僧一道。   僧人胖大,道人清癯,但均神情狞恶,一望而知,不是正派人物。   姬元抱拳叫道:“大师与道长请了,在下姬元与四弟姬利,奉了主人‘七绝魔君’之命,有事中原,尚请二位借道……”   姬元兄弟,一向凶横,这是因重责在身,有顾虑之事,才把话儿说得尽量婉转!   谁知姬元话犹未了,那胖大僧人便冷笑一声,接口叫道:“姓姬的,你不要以为‘七绝魔君’孟南,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若不是‘七绝谷’中之人,洒家还不屑于出手阻路!”   姬元诧声问道:“大师怎么这样说话?莫非曾与‘七绝谷’中,结过梁子?”   清癯道人一旁冷冷说道:“梁子倒是没有结过,但贫道等看不惯孟南那等目高于顶,藐视中原武林的妄自尊大之状!”   姬元这才明白症结所在,再度抱拳为礼,向那胖大僧人,与清癯道士,尽量语气谦和地面含微笑说道:“在下久居苗疆,少人中原,难免稍嫌眼拙!请教大师,道长,法号怎样称谓?”   胖大僧人道:“洒家大雄尊者,这位是大智真人,在当世江湖中,被称为‘湘江双煞’!”   姬元倒也听说过这“湘江双煞”,是绿林道杰出好手,闻言之下,扬眉笑道:“尊者,真人,请莫误会,我家魔君邀客之举,或有未周,姬元担保补上两份请柬……”   大雄尊者冷笑说道:“争来的酒食不香,你们如今是……”   姬元接道:“我弟兄是奉了魔君之命,迎接这位贵宾,去往云南……”   边自说话,边自向怀中所抱的司马玠,伸手一指。   大智真人眼珠一转,狞笑说道:“好,姬朋友,你弟兄要回:云南‘,尽管请便,但’七绝魔君‘孟南的这位贵宾,却请留下!”   姬元皱眉问道:“真人与我们这位贵宾,是平日素识?还是结有前仇?”   大智真人摇头答道:“一非仇家,二非素识!”   姬元苦笑说道:“既然如此,真人何必……”   大智真人不等姬元往下再说,但念了声:“无量寿佛”,剔眉接道:“我们留下人质,是想叫盂南跑趟湘江,会会这位逍遥化外,目高于顶的‘七绝魔君’!”   姬利一来比较性暴,二来业已听出事难善了,遂冷笑说道:“两位少找麻烦,‘七绝谷’中人物,不是好惹的呢!尤其我家魔君,更复功参造化……”   话方至此,大雄尊者暴喝一声叫道:“适才大智道兄打算只留一人,你们既如此狂妄,却须五人一并留下。”   姬元忍耐至此,也已无法按捺,无明火动,目注大雄尊者,冷冷问道:“尊者莫要一厢情愿,我弟兄愿留方留,若是不愿,你能留得下吗?”   大雄尊者怒道:“我知道你们这群东西,太以目中无人,大概是要见点真章不可?”   姬元点头笑道:“对了,这就叫‘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我弟兄自问礼数已尽,如今便向尊者、真人,请教几手中原绝艺也好!”   说完,侧顾姬利,低声用苗语嘱咐道:“四弟先与对方会上一阵,这一僧一道,是湘江一带的绿林高手,你不可轻敌,应该特别小心!”   姬利点了点头,飘身下马,向大雄尊者,暨大智真人,抱拳笑道:“两位是由哪一位出手,指教指教我这僻处边疆的化外野人?”   大雄尊者似乎比较暴躁,厉吼一声,闪身而出,一掌当胸,便对姬利拍去。   姬利想试试这“湘江双煞”,究有多高功力?遂右脚微撤半步,足下不了不八,暗站子午,一式“野马分鬃”,硬拆来势!   双方掌力一合,姬利立觉大雄尊者的真气极强,震得自己右臂发酸,并站不稳桩,退了两步。   大雄尊者“哈哈”一笑,傲然叫道:“‘七绝谷’中人物,不过如此,来来来,你且再接酒家三掌!”   语音甫落,“推云挽月”“浪拍崖拂”“抽风驱云”等三招连发,幻起一天掌影!   姬利试出自己真力,弱于对方,怎肯再复与他一味蛮干?   好在他的下身小巧功夫,相当不错,轻轻略一闪退,便把对方这三招强攻,避了过去。   大雄尊者得理之下,不肯让人,一招疾似一招,一式狠似一式地,硬把姬利身形,圈人了飘飘掌影,与虎虎掌风之内。   姬元起初眉头深蹙,要想接手,但因看出兄弟虽落下风,却身法未乱,似无重大危机,遂耐着性儿,静看究竟。   转瞬之间,交手已近百合。   大雄尊者斗得火起,嗔目厉声叫道:“杖来。”   “呼”的一声,那些劲装大汉之中,有人凌空抛过来一根禅杖。   大雄尊者连发两掌,把姬利逼得后退几步,然后一伸右臂,把那根禅杖,接在手内。   这根禅杖,粗如鸭卵,长约五尺,除去粗巨杖端以外,在杖尾之上,并铸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极为锋利月牙!   行家眼内,一看便知,这禅杖最轻也在八十斤以上,是件极为厉害的外门兵刃。   姬利哪敢怠慢,急忙也取出自己的随身兵刃“点穴双镢”。   姬元见状,两道眉头,不禁蹙得更深!   因为武林人物的兵刃方面,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故而使用短兵刃之人,必须本身修为,比对方高出甚多,或是轻功绝佳,身法比对方灵巧多多,方易涉险取胜!   适才,姬利徒手相搏,已落下风,足见在武学修为上,并未占得优势,则如今以两只短短的“点穴镢”,对付大雄尊者的粗大禅杖,自然更败在顷刻,难逃性命之厄!   就在姬元极度忧心,姬利则勉强纳气凝神,抱元守一,卓立待敌之际,那位大雄尊者,突然发出一阵震天狂笑,轩眉说道:“姬朋友,你们还是乖乖把所迎贵宾放下,去叫‘七绝魔君’孟南,亲自前来见我的好,不是洒家夸句大话,我的双臂神力,和大智道兄‘千手齐飞’的暗器绝技,自从纵横江湖以来,尚未遇过敌手……”   这大雄尊者口中虽说“不是洒家夸句大话”,实际上却正是在狂妄自大!   也就因这几句“大话”,替他招来了“大大麻烦”!   大雄尊者的“大话”方罢,左侧方的密林之中,传出一声冷笑。   大雄尊者,大智真人,与姬元姬利兄弟,闻得笑声,均一齐向林中注目。   尤其是大雄尊者,因自己语音才落,对方语气,似乎含有挑衅意味,遂勃然大怒地厉声叱道:“哪个驴蛋敢对你家罗汉爷无礼?”   话犹未了,林中也响起一阵震天狂笑,有人开口说道:“狂言可恕,恶语难容,我要请罗汉爷,把你这‘驴蛋’二字,吃了回去。”   随着语声,从林中走出二人。   前面一人,是个面貌瘦削阴鸷,约莫五十多岁的灰衣老者。   后面一人,则身高七尺将半,豹头环眼,虎背熊腰,长相好不威猛!   大雄尊者相当识货,一看便知这两人气宇非凡,不大好惹,遂盛气略抑,合掌当胸,念了声“阿弥陀佛”,问道:“两位朋友……”   灰衣老者不容他开口,便自冷然说道:“谁和你是朋友,快替我把‘驴蛋’二字,吃了回去!”   这等说话,自使大雄尊者,太以难堪,逼得他无法不还口,一翻双眼,剔眉说道:“我若不吃回去,又便怎样?”   灰衣老者见大雄尊者又在发横,神情反倒松弛下来,笑嘻嘻地说道:“简单得很,我们要见识见识你的双臂神力,和那位大智道长‘千手齐飞’的暗器绝艺!”   大雄尊者答道:“这事还不容易,你们哪个下场?”   灰衣老者笑道:“比暗器是我,比力气是他……”   一面说话,一面向那半截黑塔似的伟岸大汉,指了一指。   大雄尊者早就看出那大汉如此雄躯,必有神力,眉头一蹙之下,举起手中禅杖,便向石地之上,猛力插去。   一来,他是凝足了十二成真力施为,二来杖尾月牙,又极锋利,竟被大雄尊者把手中禅杖,插得人地三尺!   插完禅杖,哈哈笑道:“这位朋友既要和洒家较力,便请先把禅杖拔出如何?”   姬元姬利兄弟一听便知这大雄尊者并非粗豪一流,到也颇工心计!   因杖尾月牙,无殊两根倒刺,大雄尊者既以十二成力,插杖入地,如今便由他自行拔杖,也未必拔得出来!   那伟岸大汉,若是拔不出杖,自然无颜与大雄尊者交手。   即令他拔出杖来,也必消耗掉了相当真力,大雄尊者再以逸待劳,岂非大大占了便宜,多半可以稳获胜算!   姬元看出大雄尊者诡计,不禁连摇双手,急急高声叫道:“不行,不行,这办法太不公平……”   话方至此,那灰衣老者却截断姬元话头,向他摇手笑道:“没有关系,姬朋友不必担心,那根禅杖尾上,虽有月牙,无殊倒刺,但却难不到我这位老弟的天生神力!”   说完偏过头去,向那身躯伟岸的大汉,含笑朗声叫道:“老弟听见没有,人家要你先拔出石中禅杖,才肯和你正式较力呢!”   大汉笑了一笑,缓步向前,单臂抓住禅杖,轻轻往上一拔!   大雄尊者见对方只凭单臂之力,便想拔出禅杖,不禁晒然失笑。   谁知一丝哂笑,才上嘴角,陡然变作了满面惊异神情!   原来那大汉单臂一摇一拔之下,那根禅杖竟仿佛毫不费力地,便告应手而起!   大雄尊者一惊几绝,知道这大汉的膂力之强,不知要强过自己多少倍数?   大汉拔起禅杖,双手分执两端,往中一合,禅杖便齐腰弯转。   然后再随意一阵乱揉乱压,竟把根长约五尺的粗大禅杖,揉压成一个圆球。   大雄尊者正在惊心,陡然瞥见那大汉双手扬处,把那黑黑圆球,带着黑黑劲风,抛向自己!   他已见识神威,哪里敢接?略一飘身,退出了一丈三四。   “当”的一声,那禅杖所化铁球,掉在地上,溅起不少火星!   那大汉并呵呵笑道:“罗汉爷,这是你的禅杖,我将它奉还,但不知罗汉爷能不能使它复原如旧?”   一言方了,几线银光,向这伟岸大汉面门要害,电疾射到!   原来大智真人看出大雄尊者不是这大汉之敌,竟暗下辣手,要想除却劲敌!   他心计素毒,看出大汉似乎练有“混元气功”等护身神功,全身刀剑不入,故而暗暗发出七根见血封喉的牛毛毫针,打的是大汉功力无法炼到的面门要害,七窍部位!   谁知七线银光才闪,那灰衣老者冷然一笑,略一弹指,也飞射出七线极细金光!   银光是飞打伟岸大汉的面门七窍。   金光则是从横里飞截这七根银色牛毛毒针??   无论是从目标大小,或物体动静而言,那金光瞄准之难,至少比银光要难上百倍!   故而,大智真人见那灰衣老者虽发觉自己偷袭,却并未通知伟岸大汉闪避,只是准备截落,不禁暗自冷笑!   因为即令那位灰衣老者,手法极准,能以所发金光,把自己七根牛毛毒针,击落一或两根,甚至于半数之上,但那伟岸大汉,却仍难逃惨死!   “叮,叮,叮,叮,叮,叮,叮……”   七声极轻微的低响起处,大智真人所发的七枚牛毛毒针,居然全被击落!   大汉怒吼一声,宛如霹雳当空,震得壁间林内,均有点枝摇叶落!   他瞪起两只神威十足的环眼,注视着大智真人,厉声叫道:“驴蛋老杂毛,你想暗害我吗?”   “老杂毛”三字,已够难听,再被他加上“驴蛋”之称,着实把大智真人,骂得乱翻白眼。   但这“驴蛋”,是他们刚才先用来詈骂别人,如今不过还敬,越发使大智真人与大雄尊者,有点哭笑不得。   伟岸大汉一面怒斥,一面迈开大步,走向大智真人。   大智真人怯于对方适才单臂拔杖,暨揉杖成球的绝世神威,不禁微退半步,面带畏惧神色。   灰衣老者摇手叫道:“老弟止步!”   这伟岸大汉倒真相当听话,闻声之下,立即止步,皱着眉头,向灰衣老者问道:“这驴蛋老杂毛,太不要脸,偷偷用暗器打我,难道你还不许我去打他?”   灰衣老者笑道:“你刚才业已见识过这驴蛋老秃驴的‘双臂神力’,出了风头,如今应该让我见识见识这驴蛋老杂毛的‘千手齐飞’暗器,究竟是怎样飞法?”   伟岸大汉怔了一怔,点头说道:“好,我让你,你可得小心一点!”   灰衣老者双眉方剔,似想问话,那伟岸大汉,又复手指大智真人,瞪起双眼说道:“因为这驴蛋老杂毛,长相颇刁,似有一肚子坏水,何况他有千只手,你只有八只手呢!”   灰衣老者“哈哈”一笑,伸手轻拍那伟岸大汉肩臂,扬眉颔首说道:“多谢老弟关怀,但你要知道我这‘八只手’,业已徒负虚名,至于这驴蛋老杂毛的‘千手’之称,更连狗爪子都不及呢!”   两人对话之间,把大智真人又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大智真人虽然挨骂,却并未动怒,只是皱起眉头,暗自思索。   他觉得对方口中的“八只手”三字,似乎有点来历,但究竟是何含意,偏又一时想它不起。   蓦然间,灵机忽动!   大智真人灵机动处,两道眉头,却蹙得更紧,偷眼向灰衣老者,暗暗打量!   灰衣老者笑道:“驴蛋老杂毛,你不要这样对我偷看,我知道你比那驴蛋老秃驴,稍微聪明一点,大概业已猜出我是谁了?”   大智真人尽量按下怒气,忍耐讥嘲,单掌当胸,一打问讯说道:“尊驾莫非就是名震乾坤,位列‘十二金刚’的‘八臂金刚’龙啸天吗?”   这两句话一出口,不单使大雄尊者为之一震,连姬元姬利兄弟,也相顾失色,双双皱眉。   因为他们只知道“八臂金刚”龙啸天与“玉金刚”司马玠,均是“十二金刚”中人,却不知道他们的私人关系,是否友好?   万一龙啸天与司马玠,竟是好友,自然必加援手!   自己弟兄,连对敌大雄尊者,大智真人,都觉为难,更如何能是那神力惊人的伟岸大汉,暨这“八臂金刚”龙啸天的对手?   忧心之下,姬元对姬利悄然传音说道:“四弟早作准备,我们对手这两拨人物,均难力敌,少时若见情势不妙,便赶紧放出那两种毒物一试!”   原来“七绝魔君”孟南手下这“五大鬼使”,每人身边,均豢有一种极厉害的通灵苗疆毒物!   老三姬亨所豢,是条蜈蚣,业已死在诸葛兰与方古骧的手下。   老二姬元所豢,是只双钩毒蝎,老四姬利所豢,是只人面蜘蛛,如今在见势不妙之下,兄弟二人遂打算倚仗毒物,克敌制胜!   这时,那灰衣老者又是“哈哈”一笑,目光斜睨着大智真人,冷冷说道:“不错,我是‘八臂金刚’,但‘八臂’之微,算得什么?你还是赶紧施展你‘千手齐飞’的暗器绝艺吧,否则,我又要叫你‘驴蛋老杂毛’了!”   大智真人知道事难善了,牙关暗咬,把心一横,准备与对方拼命,但表面上却装得神情谦和地说道:“龙大侠说哪里话来?贫道这点微末技能,哪里能人龙大侠的上乘法眼?”   话方至此,陡然道袍大袖双扬,飞起一天光影,包括镖弩刀箭等各种各类暗器,不下百十件之多,分向“八臂金刚”龙啸天,暨那伟岸大汉射去。   伟岸大汉见状,方自怒吼一声,“八臂金刚”龙啸天业已灰衣闪处,人腾半空,两只大袖,飘然拂处,罡风狂卷,劲气如潮,把那漫天镖弩刀箭,不知卷飞向什么所在?   双手一抖,七颗珠子便向大智真人飞去。   倘若龙啸天的珠子飞驰如电,大智真人自然是相准来势,立即飞身闪避!   如今,既是缓缓飞来,自己身为湘江道上的暗器名家,若是胆怯心慌,闪避太早,岂不丢尽脸面,贻为江湖笑柄!   故而,大智真人虽然是提着胆,吊着心,却仍不得不暂时纳气凝神,巍立如山,看看龙啸天这种七珠慢飞的手法奥妙何在?   龙啸天这七颗“龙啸珠”,不是以“满天花雨”手法,笼罩着多大周围,竟是一颗接着一颗,每颗距离五寸左右,成为一串打出!   这种打法,似乎太以笨拙,使对方只要能闪过第一颗,便也闪过了最后一颗。   但越是如此看来平凡,其中可能越是深藏奥妙,也越使大智真人眉头紧皱,不敢掉以轻心!   前飞第一颗“龙啸珠”,突然慢上加慢,也就是突然凌空一顿。   后面六颗珠儿,则仍旧前飞,毫不停留。   结果并不是互相撞击,而是竟似珠身含有吸力般的使后面六颗珠儿,完全附粘于前面第一颗珠儿之上!   于是原本龙眼大小的一颗珠儿,如今竟变成拳头大小!   大智真人正在猜测对方此举,究属何意之际,陡觉眼前一花!   方才七颗“龙啸珠”的来势太慢,如今却在空中一顿以后,突然变快,并快得宛如石火电光,简直不可思议!   大智真人刚生警觉,已被第一颗“龙啸珠”,打中心窝!   锐啸不绝,六珠齐来,每一颗都使大智真人无从闪避地,打中他心窝部位!   七珠如串,不但每一颗都打中大智真人心窝,并打的是同一伤口!   第一珠刚刚破皮,第二珠便把第一珠堆入肉内!   第三珠跟踪又到,把第二珠和第一珠堆送得入肉更深1 第四珠……第五珠……第六珠……   等到第七颗珠儿钻进心窝血洞,那第一颗“龙啸珠”,业已从大智真人的背心部,透背而出!   大智真人不是铜浇罗汉,不是铁铸金刚,被七珠穿心之后,自然立即尸身仆倒!   这种手法,这种结果,看得姬元姬利兄弟,相顾惊心,那位大雄尊者,更是牙关厮并,汗落如雨!   等到大智真人的尸身仆倒之后,龙啸天目注那大雄尊者,冷冷喝道:“驴蛋老秃驴!”   大雄尊者全身一震,丝毫不敢怠慢地,合掌躬身,陪笑说道:“贫僧在,龙大侠有何训示?”   说来可怜,亦复可笑,他不单于“驴蛋老秃驴”之称,表示接受,并还低声下气地,向龙啸天陪笑请训。   龙啸天寒着一张脸儿,双目中精芒如电地,盯着大雄尊者,沉声问道:“你是甘心从此埋名隐姓,滚出江湖?还是打算也在我手下……”   话犹未了,大雄尊者便满面羞惭地,念了—声佛号,躬身接口说道:“贫僧业已见识高明,自知爝火萤光,怎敢妄自比拟龙大侠的中天皓月?”   龙啸天喝道:“你既知趣,快替我滚,江湖道上,再若相逢,那驴蛋老杂毛的地上遗尸,便是前车之鉴!”   大雄尊者虽然满腹窝囊,却连大气都不敢吭,吩咐手下,抬起大智真人尸体,宛若丧家之犬般地,遁入森林之内。   姬元知道龙啸天赶走大雄尊者之后,便将对付自己,遂悄以真气传音,向姬利耳边,发话问道:“四弟,这两人似难力敌,我的‘双钩毒蝎’,业已随时可用,你的‘人面蜘蛛’,可曾准备停当?”   姬利正待答话,龙啸天业已经换了副和霭神色,向姬元含笑问道:“姬老二,你家魔君一向可好?”   这两句话儿,丝毫不含敌意,姬元听在耳中,不禁惊喜交进,赶紧一抱拳,陪笑答道:“魔君身安体泰,百事康宁……”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目注龙啸天,满脸堆笑问道:“听龙大侠之言,莫非与我家魔君有旧?”   龙啸天点头笑道:“昔年我在‘野人山’采药,巧遇你家盂魔君,承他不弃,邀我前去‘七绝谷’中盘桓,却因有事,未能如愿,这话说来,几乎将近十年了?”   姬元灵机一动,含笑说道:“龙大侠既与我家魔君,曾有旧约,何妨移在今朝,姬元恭迎侠驾……”   话方至此,龙啸天便摆手笑道:“姬老二,你不要急,让我先问问我这位孟老弟的意见,他若愿去,我们便和你走趟‘野人山七绝谷’,也无所谓!”   说完,目注伟岸大汉笑声问道:“孟老弟,我们且到苗疆去玩玩好吗?”   伟岸大汉,翻着两只虎目,扬眉问道:“有什么好玩?”   龙啸天笑道:“有酒足供你醉,有肉足供你饱,说不定还许能找上几只神力绝世的猩熊狒狒之类陪你较较劲儿,打上两架?”   伟岸大汉听得有酒有肉,业已笑逐颜开,再听得还能找猩熊狒狒等,陪他打架,不禁咧着大嘴,连连点头说道:“我去!   我去!“   龙啸天见那伟岸大汉愿去,遂回过头来,向姬元姬利笑道:“姬老二、姬老四,我来为你们引介一下,我这位老弟,与你家魔君同姓,单名一个‘邦’字……”   姬元听得那伟岸大汉姓孟名邦,不禁想起一人,失声说道:“原来这位就是威震乾坤的‘神力金刚’孟大侠,难怪适才拔杖出石,揉杖成球,有那等见所末见的罕世神力厂孟邦怪笑说道:”姬老二,我不爱奉承。你不必替我戴高帽子,闻得苗人酒好……“   姬元相当识趣,赶紧命凶苗乌逢,从马背上取了一只酒葫芦,送给孟邦饮用。   就在孟邦抱着葫芦,嘴对嘴儿,痛饮美酒之际,龙啸天方注意到姬元怀中所抱的司马玠,“咦”了一声,诧然问道:“此人是谁,气宇出尘,超卓不俗……”   姬元陪笑接道:“此人来头,着实不小,他就是‘十二金刚’之中的‘玉金刚’司马玠呢!”   龙啸天神色一震,又向司马玠盯了两眼,双眉微蹙说道:“司马玠颇负盛名,不致毫无实学,他怎会落在你弟兄手内?”   姬元知道对于龙啸天这等老江湖,不宜虚言,遂把掳得司马玠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完,含笑又道:“一开始,是因他身负重伤,后来则因中了‘金蚕毒蛊’,任凭他盖世英雄,也不得不听从我弟兄摆布!”   龙啸天问道:“你们费了这大劲儿,把司马玠弄去‘七绝谷’则甚?据我看来,司马玠自诩侠义,心胸甚傲,是不会与你家魔君,互相投契的呢!”   姬利一旁笑道:“我家魔君要我弟兄掳去司马玠之意,不是拿他作客,是想拿他作菜!”   龙发天讶声问道:“拿他作菜?此话怎讲?”   姬元遂把“七绝魔君”孟南,意欲将司马玠的脏腑骨肉,制成美味,款待群豪的构想,对龙啸天细作叙述。   龙啸天静静听完,抚掌赞道:“此事绝妙,想不到我和孟邦老弟,也适逢其会,可以分得一杯羹……”   孟邦放下酒葫芦来,举手抹去唇边的淋漓酒渍,摇头叫道:“不要,不要,我吃猪肉,吃牛肉、吃羊肉、吃鹿肉,甚至于老虎肉都爱吃,就是不吃人肉!”   龙啸天微笑说道:“孟老弟,你是豪气干云之人,怎么不敢吃人肉呢,这次既有机会,不妨尝尝……”   孟邦仍然双眉紧皱,摇头叫道:“不行,不行,你一提起人肉,我就想吐……”   说到“吐”字,“哇”的一声,大片酒光,竟已喷口而出。   龙啸天笑道:“孟老弟,你刚才已在前途,喝了二十多斤烈酒,如今又复这等狂饮,大概业已醉了?”   盂邦虎目一瞪,酒气薰人,口中喃喃说道:“谁说我醉?   我……我……我只是有……有点头晕,要想睡觉……“   这位“神力金刚”,颇为粗豪可爱,说到“要想睡觉”之际,便把手中酒葫芦一抛,倒卧石上,曲肱为枕,“呼呼‘’大睡!   龙啸天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俯腰取起酒葫芦来,饮了两口,向姬元问道:“姬老二,你们押运司马玠以来,途中是否风干浪静,有没有出过岔子?”   姬元笑道:“还好,只遇见过一位‘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这次是第二次出岔子了!”   龙啸天道:“夏侯英便怎样,这丫头不好惹呢!”   姬元指着司马玠道:“夏侯英那丫头,的确武功甚高,我弟兄幸亏获得司马玠的合作,才勉强应付过去。”   接着,再将所经,说了一遍。   龙啸天听完,点了点头,向姬元表示嘉许地含笑说道:“姬老二,你应付得对,若不是利用‘金蚕毒蛊’,对司马玠加以威胁,使他自动拒绝夏侯英的救援,早就出了岔子!不过……”   姬元见他语音忽顿,沉吟起来,不禁诧然注目,陪笑问道:“龙大侠有何高见?请尽管指点!”   龙啸天皱眉说道:“不过,我总觉得司马玠绝非甘受掳劫之人,他之如此乖顺,除了祛于惨被‘金蚕毒蛊’嚼碎脏腑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花样?”   姬元问道:“我也有点疑心,但却猜不出究竟?只好用药物把司马玠蒙晕,赶急回转‘滇西’,免得万一出错,在魔君驾前,吃罪不起……”   边自说话,边自抱拳一礼,神色异常恭敬地,向龙啸天问道:“龙大侠慧目朗远,认为他……”   龙啸天截断姬元话头,摇了摇手,冷笑一声说道:“他究竟是何打算?我也难加断定,但料来不过是想先慢慢设法弄得‘金蚕毒蛊’解药,使性命无虞之后,再和你们翻脸!”   姬元笑道:“那不要紧,因为我弟兄身边,只带毒蛊,未带解药,司马玠若想解祛所中‘蛊毒’,非要走趟苗疆,到‘野人山七绝谷’中,见见我家魔君不可!”   龙啸天道:“长途用药,把他麻醉,并非良策,好在我与孟邦老弟,业已随行,大概足以应付任何突变,你不必再用这种手段的了!”   姬元点头笑道:“那是当然,有龙大侠作我弟兄靠山,还怕谁来生事?那‘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再若来时,便索性连她也一齐掳去。”   龙啸天狞笑说道:“也好,反正我与你家魔君,多年未见,能替他多装点一些颜面,也可算是件别致寿礼!”   姬元听龙啸天已允在途中,出力维护,不禁心头狂喜,陪笑问道:“龙大侠,我们何时启程?”   龙啸天指着那位在地上醉睡如泥的“神力金刚”孟邦,含笑说道:“我们喝点酒,聊聊天吧,最少也要让他睡上个把时辰,否则,这位盂老弟,若是发起酒疯,着实令人头痛!”   姬元哪敢不遵,遂命凶苗乌逢等取来所带酒菜,奉陪龙啸天同饮。   第十二章 七绝魔君   龙啸天饮了几口美酒,似是兴致突发,指着司马玠,向姬元问道:“姬老二,司马玠的药性,要到几时才醒?”   姬元答道:“约莫还要过上三四个时辰……”   龙啸天扬眉说道:“不必,你如今便把他弄醒,让我来和他谈谈,或许可猜透这位‘玉金刚’,心中有何打算。”   姬元因已看出龙啸天确实与“七绝魔君”孟南有旧,不是虚伪,遂毫不迟疑地,把解药喂给司马玠服下。   服药不久,司马蚧便已醒来,他双眼微睁,向四周打量一眼,看着姬元,冷冷发话说道:“姬老二,你弄得好玄虚……”   姬元脸上一热,赶紧截断司马玠的话头,指着龙啸天,陪笑说道:“司马大侠,我来为你引介一位高人!”   司马玠冷电似的目光,在龙啸天身上,凝注片刻,点头说道:“不错,气宇功力,两皆脱俗,无愧‘高人’二字,我要冒昧猜想一下,尊驾是不是名震四海的‘八臂金刚’龙啸天呢?”   龙啸天真想不到司马玠竟能一口猜出自己是谁?连连颔首,扬眉笑道:“司马老弟好厉害的眼力,好敏锐的心思,无怪被称为‘人中之龙’,龙啸天好生钦佩!”   司马玠苦笑说道:“龙兄这‘人中之龙’四字,可把我骂得苦了,司马玠身落人手,听凭摆布,简直成了‘一条虫’呢!”   龙啸天谲笑说道:“司马老弟太谦虚了,一池浅水,怎困真龙?只要你一动脱身之念,还不是可以凌空变化,立即乘风飞去?”   司马玠摇头叹道:“龙兄总该知道‘英雄只怕病来磨’这句话吧,我只悄把‘病’字改成‘蛊’宇,便适合目前情况,恶蛊在身,如疽附骨,纵是力可拔山气足盖世的旷代英雄,也只有听人宰割的了!”   龙啸天笑道:“司马老弟这‘听人宰割’之语,用得太重了吧?姬老二姬老四兄弟,难道不曾对你说过,他们是奉命迎宾!”   司马玠“哼”了一声说道:“迎宾哪里有这样迎法?姬老二姬老四是打算把我解到云南边境,制成名菜,供他主人‘七绝魔君’孟南,款待群豪,震惊四座之用!”   龙啸天摇头笑道:“司马老弟,你不要胡乱猜疑,天下哪有以人当菜之理?”   司马玠指着姬利道:“我是听姬老四在梦中自语所说,难道还会有甚错误?”   龙啸天微笑说道:“梦中呓语,怎足为凭?司马老弟放心,到了‘野人山七绝谷’后,我保证‘七绝魔君’孟南,会对老弟礼遇!”   司马玠诧道:“龙兄是局外之人,怎有这‘保证’之语?”   龙啸天道:“我与孟南,原系旧交,甘愿由局外投身局内,奉陪司马老弟,同去‘滇西’走走!”   司马玠面现喜色说道:“龙兄既如此仗义维护,彼此自然无妨走趟‘滇西’,否则,我已打算宁使腹内肝肠,尽被‘金蚕毒蛊’啮碎,也不让他们称心如愿地,把我骨头熬汤,脏腑作菜!”   姬元闻言,暗呼侥幸,心想若非这位“八臂金刚”龙啸天凑巧出现,自己要把司马玠安然送到滇西,只怕绝非易事!   司马玠语毕,目光微注正在石上酣睡的“神力金刚”孟邦,向龙啸天诧声问道:“龙兄,这位朋友好雄伟的身材,他是……”   龙啸天笑道:“此人不单伟躯,并有神力,他也列名于‘十二金刚’之内,姓孟名邦,人称‘神力金刚’!”   司马玠“呀”了一声,扬眉笑道:“这就巧了……这就巧了……”   龙啸天不解其意问道:“司马老弟,巧在何处?”   司马玠笑道:“龙兄有所不知,‘毒金刚’申屠豹,‘瘦金刚’孙一尘,已投‘七绝谷’,‘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母子,将为孟南座上嘉宾,‘粉黛金刚’诸葛兰、‘醉金刚’方古骧、‘瞽目金刚’阎亮、‘矮金刚’欧阳高等,也结伴同下‘滇西’,再加上我和龙兄、孟兄,岂不成为,十二金刚聚云南‘……”   他话犹未了,龙啸天便接口笑道:“司马老弟,你还漏了一个‘病金刚’焦健呢,‘十二金刚’中,若是缺他一个,岂非美中不足?”   司马玠摇头笑道:“不会,不会,据我所知‘病金刚’焦健也有‘滇西’之行。”   龙啸天“哦”了一声,双眉微扬,目闪精芒,缓缓说道:“司马老弟,你知不知道‘病金刚’焦健为人,一向阴刁毒辣,除非对他有利益绝大之事,从不插手,这次他也去‘滇西’,定是图谋什么……”   语音至此,略作沉吟,仿佛有所思索?   司马玠接口笑道:“龙兄料得不错,‘病金刚’焦健,确实有所图谋,他是想以他那‘多愁多病身’,觊觎人家的‘倾国倾城貌’!”   龙啸天问道:“焦健真是人老心不老,他看上谁了?我似乎并未听说滇西有甚绝代娇娃?”   司马玠道:“滇西山灵水秀,娇娃不少,尤其苗夷之内,更多美人,但焦健却看上了那位与我们齐名的‘粉黛金刚’诸葛兰呢!”   龙啸天大感意外地,皱眉说道:“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诸葛兰绮年玉貌,又有那高功力,那大声名,怎会看得上焦健这糟老头子?正所谓‘薤头的担子’,只有一头热了!”   司马玠微笑说道:“正因只有一头热,才会有好戏可看!”   龙啸天笑道:“好戏多了,‘十二金刚’齐聚‘滇西’,彼此间的立场,又颇有不同,自然会搅起许多足以震撼武林的风云雷雨!”   说至此处,孟邦在石上翻了一个身,并把嘴儿咂了几咂,好似仍自贪恋唇边酒味。   龙啸天叫道:“孟老弟醒醒,我们要赶路了!”   一连叫了三次,孟邦才揉揉睡眼,爬起身来,向龙啸天问道:“赶路?赶什么路?”   龙啸天指着姬元姬利兄弟,和司马玠,对孟邦含笑说道:“我们不是要和姬老二姬老四,以及这位司马老弟,同去‘滇西野人山’吗?”   孟邦翻着两只大眼,茫然问道:“到‘滇西’去作什么?”   龙啸天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轻拍孟邦肩头,皱眉答道:“孟老弟,你怎么忘了我已告诉你,‘野人山七绝谷’中,有不少猩猩、老虎,和力大无穷的野人,可以陪你打架。”   孟邦笑道:“有东西陪我打架,我就前去,若是仅仅替那‘七绝魔君’祝寿,我是不去的呢!”   司马玠看出这位“神力金刚”孟邦,委实姿禀极好,是块未经雕凿的璞玉浑金,只不知道为何竟服从“八臂金刚”龙啸天,听他支使?   龙啸天见孟邦业已点头,遂向司马玠、姬元、姬利等,朗声叫道:“司马老弟、姬老二、姬老四,我们走吧!”   马仅五匹,人有七个,姬元本命那两名凶苗,把马儿让给龙啸天、孟邦乘骑,但孟帮声称骑不惯马,宁愿走路,遂索性大家一齐步行。   *********************************************** 诸葛兰离开中路之故,是为了不令那位白浔阳,再追上自己。   因为她看出白浔阳的目光之中,也对自己流露出爱慕之意。   自己的一缕情丝,业已深深系在“玉金刚”司马玠的身上。   那位“病金刚”焦健却又发神经地,对自己起了白发红颜之恋,自己当然不会睬他,但于“巧服紫芝”一事之上,偏又承受了他的小恩情!   如今,倘若再加上位白浔阳,岂不成了四角纠纷,却叫自己怎样应付?   诸葛兰离开中路,改向右路赶去。   翻过几座山崖,沿路留心,却未发现淳于慈师徒所留画的“药锄”记号。   诸葛兰正在四处瞩目,忽然一片歌声,随风送人耳内。   歌声异常清朗,唱的是江州司马白居易所作,传诵千古的“琵琶行”:“浔阳扛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歌声是从一角山崖之后,琅琅传出。   诸葛兰一时高兴,也自朗声吟道:‘此地既非浔阳扛,此地难寻琶琵娘,此地何来白浔阳……“   她是不假思索,随韵而吟,等到“白浔阳”三字出口,才双眉一蹙,暗自忖道:“自己本是为了躲避白浔阳,才改变行进方向,如今怎又这样凑巧地,把他姓名,在诗中吟出……”   诸葛兰念犹未了,山崖后已响起一阵朗笑,有人叫道:“诸葛姑娘……”   四字入耳,诸葛兰大吃一惊!   因她如今听出,发话人竟有点像是自己特意要避开的白浔阳?   人随声至,一角灰衣飘出山崖,果然正是白浔阳,一抱双拳,向诸葛兰含笑说道:“浔阳江渺渺路远,琶琵娘隔世难逢,但白浔阳却恰好在此,诸葛姑娘大概想不到吧?”   诸葛兰秀眉双蹙,目注问道:“你好像是在此等我?”   白浔阳笑道:“诸葛姑娘猜得不错,我对这一带路径颇熟,是以特抄小道,先来等候。”   诸葛兰道:“我已经改变方向,你怎会知道我要向右边走呢?”   白浔阳含笑说道:“因为我曾对诸葛姑娘说过,‘小仓公’淳于慈有难,诸葛姑娘天生义胆侠肝,一闻此讯,必会转向赶来,试图接应!”   诸葛兰双眉一挑,把两道炯炯生威的目光,盯在白浔阳脸上,沉声问道:“你是对我说谎?”   白浔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歉然一笑,向诸葛兰抱拳说道:“诸葛姑娘请多多原谅,更请相信我所作谎言,完全出于善意!”   诸葛兰扬眉问道:“你所说既是谎言,‘醉金刚’方老人家又怎会不在约定之处,等待我呢?”   白浔阳笑道:“此事含意,暂时不宜揭破,等诸葛姑娘于前途见了方老人家之后,他自会详详细细地,向诸葛姑娘告知一切。”   诸葛兰向白浔阳深深看了两眼,微蹙秀眉,寒着脸问道:“你骗我改变前进方向,究竟是何用意?”   白浔阳道:“我已说过,决不敢随便欺骗诸葛姑娘,完全是出于善意……”   诸葛兰喝道:“说!究竟是什么善意?替我说清楚点,不许你花言巧语!”   白浔阳笑道:“好,含意共有两点,第一点是据我所获讯息,‘白发金刚’伏五娘,与‘风流金刚’伏少陵母子,即将由此前往‘滇西’。”   诸葛兰道:“这消息与我何干?”   白浔阳正色说道:“‘七绝魔君’孟南本人,暨其手下群凶,实力已极雄厚,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又是盖世魔头,我们似乎应该设法阻止这两股邪恶力量,合流一处!”   诸葛兰问道:“你是准备埋伏此处,截止伏五娘伏少陵母子,不让他们去往‘滇西’,与那‘七绝魔君’孟南,互相为死党?”   白浔阳点头道:“正是如此,诸葛姑娘认为我这策略……”   诸葛兰接口说道:“策略虽好,却并非正道,只属偏方,何况我曾与伏五娘订约,不能于期前,自食其言地对他们施展截袭手段!”   白浔阳闻言,目注诸葛兰,从目光中流露出敬佩神色!   诸葛兰又道:“你刚才曾说含意共有两点,另一含意,又是什么?”   白浔阳扬眉答道:“二点含意,就是我不愿意让诸葛姑娘,破坏了‘玉金刚’司马玠兄的锦囊妙计!”   这几句话儿,把诸葛兰听得莫明其妙地,双蹙秀眉,向白浔阳诧然问道:“你此话是从何说起?司马玠有甚锦囊妙计,我又怎会把它破坏……”   白浔阳笑道:“诸葛姑娘,你此番远赴‘滇西’,是否便为了‘玉金刚’司马玠兄,落入‘七绝魔君’孟南的爪牙手中……”   诸葛兰接口说道:“不单是落入孟南爪牙手中,他们还打算把司马玠兄的心肝作菜,骨肉熬汤,在孟南寿宴之上,款待四海宾客!”   白浔阳道:“诸葛姑娘知不知道那位司马玠兄,如今人在何处?”   诸葛兰摇头答道:“我和各位友好,分成中、左、右三路,搜索前进,便是为了易于寻找司马玠兄……”   话犹未了,白浔阳便含笑说道:“其实诸葛姑娘若不改变进行方向,脚下并略为加快,便可在十来里外,追上司马玠兄,与押运他前往‘滇西’的姬元姬利兄弟!”   诸葛兰听得从一双妙目之中,闪烁异彩地,向白浔阳问道:“你此话当真?”   白浔阳笑道:“当然当真,但诸葛姑娘若是追上司马玠兄,定必力谋抢救,那样一来,不单破坏了司马玠兄计划,并极可能反而会把一位‘玉金刚’,送入枉死城内!”   诸葛兰满腹疑云,抱拳叫道:“白兄,你不要闪烁其词,请把事情说得清楚一点!”   白浔阳道:“司马玠兄是学究天人,胸罗万有的人中之龙,诸葛姑娘竟相信他当真会被孟南手下的区区爪牙所制吗?”   诸葛兰叹息一声说道:“龙游浅水遭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只知道司马玠兄是人中之龙,却不知道他曾被我误伤,脏腑受震极巨!”   诸葛兰话完,却见白浔阳出人意料地,向她点头说道:“我知道,但司马玠兄的所负极重内伤,业已痊愈!”   诸葛兰诧道:“我为了他的伤势,特意求得‘小仓公’淳于慈应允诊治,破例出山,他……他是怎会自行痊愈了呢?”   白浔阳笑道:“诸葛姑娘难道忘了司马玠兄身边,有张姜夫人所赠的神妙药方,他设法照方服药,将养至今,便告完全痊愈。”   诸葛兰恍然说道:“这样说来,他是故意受制,企图混入‘七绝谷’中……”   白浔阳道:“凭司马玠兄那身超绝功力,‘七绝谷’纵是龙潭虎穴,也可来去自如,用不着设法混入,他之所以佯为被制,是使对方消除防范之心,可以多探出一些有关苗疆群凶的高度机密!”   诸葛兰皱眉说道:“既然如此,白兄适才怎有更会把司马玠兄送人枉死城中之语?”   白浔阳微笑说道:“诸葛姑娘应该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弄巧之下,往往成拙!”   诸葛兰失惊问道:“司马玠兄弄巧成拙了吗?他……   他……“   白浔阳道:“他没想到那姬元也极工心计,竟对他暗暗下了苗人所炼,最厉害的‘金蚕毒蛊’!”   诸葛兰失色皱眉,顿足叫道:“这……这可大大不妙,比内伤还要难治,我们应该设法觅取解药!”   白浔阳摇头说道:“姬元姬利兄弟身边,只带毒蛊,未带解药,解药要在‘七绝魔君’孟南的丹房之中才有!”   诸葛兰越听越觉皱眉!   白浔阳笑道:“诸葛姑娘,你想明白了没有?在这种情况之下,唯有听任司马玠兄,混入‘七绝谷’中,在孟南身边,设法取得解药,才可使他安然无恙,若你于赶上之际,只一企图抢救,姬元姬利兄弟,必然发动‘金蚕毒蛊’,岂不好端端地,便把位‘玉金刚’,送进了枉死城内?”   诸葛兰满面愁容,双眉紧锁地,向白浔阳抱拳称谢说道:“多谢白兄,若非你引我改变前进方向,只怕此时已与姬元姬利兄弟相遇,起了冲突,并将使司马玠兄,惨遭不测!”   语音至此略顿,目注白浔阳,双眼中闪射神光,缓缓又道:“白兄,我有件事,想和你研究研究!”   白浔阳道:“诸葛姑娘有何见教?”   诸葛兰笑道:“不是见教,是求救,我们虽然因避忌:金蚕毒蛊‘厉害,不宜于未获解药前,下手抢救司马玠兄,但于暗中随行遥遥监视,应该无甚妨碍?”   白浔阳微笑说道:“诸葛姑娘对于‘玉金刚’司马玠兄,着实关切得很!”   诸葛兰脸上一热,皱眉说道:“白兄莫要取笑,我们研究正事!”   白浔阳道:“诸葛姑娘的立意虽善,但不必跟踪,因为业已有人在暗中对司马玠兄,随行维护。”   诸葛兰听他这样说法,有点大感意外地,诧然注目问道:“哦,这人是谁?”   她暗忖,自己分为中、左、右三路,搜索前进之人,均不可能追上司马玠,这暗中随行维护者,到底是谁?遂有这诧然一问。   白浔阳道:“是他哥哥司马刚!”   诸葛兰道:“他还有哥哥吗?我仿佛听说司马玠幼遭孤露,孑然一身……”   白浔阳接口笑道:“不是他的同胞手足,是他的结盟兄长,这司马刚的一身功力,虽非司马玠之比,却也相当高明,‘五行掌力’,雄浑绝伦,所用十二只‘子母金梭’,更有泣鬼惊神之妙!故而江湖送号‘铁掌金棱’……”   诸葛兰听至此处,接口说道:“我想起来了,这‘铁掌金梭’司马刚,是白山黑水间人,生平足迹,甚少进入关内!”   白浔阳笑了,“司马刚确实极少入关,但这次一到中原,却与盟弟巧遇,发现司马玠身中‘金蚕毒蛊’,遂一面随行维护,一面与司马玠一搭一挡,大耍花样!”   诸葛兰问道:“他们找不到‘金蚕毒蛊’解药,还能耍出些什么名堂?”   白浔阳含笑说道:“名堂多呢,但此时若加说明,便乏趣味,故而我只好弄弄玄虚,卖卖关子,请诸葛姑娘委屈一点,闷上几日!”   诸葛兰向白浔阳仔细看了两眼,梨涡双现,嫣然笑道:“白兄你的名堂也复不少,你……你怎会知晓这多秘密?”   白浔阳道:“我是个无事忙,镇日里最爱多管闲事,交游又多,遂对各种隐秘,着实知道不少!”   诸葛兰螓首微扬,细一思索,忽然向白浔阳挑眉说道:“白兄,小妹告辞!”   “告辞”二字才出,柳腰一拧,香肩一晃,人已到了七丈之外。   白浔阳想不到她说走便走,一愕之下,急忙朗声叫道:“诸葛姑娘,你……你为何走得这急,是……是要去向何处?”   诸葛兰足下不停,边行边以真气传音,向白浔阳说道:“我要抢前抵达‘野人山七绝谷’,试试能不能于司马玠兄到达之前,设法进入孟南丹房,取得‘金蚕毒蛊’的独门解药?”   话儿说到尾间,人已远离白浔阳数十丈外,转瞬间,便隐入林中,失去踪迹!   白浔阳似乎想追,又似有甚顾忌,身形将动未动,略一迟延!   就这略一迟延,诸葛兰身形已杏,就算他再想追赶,也告不及!   白浔阳双眉紧皱,连连顿足!   他脸上神色,似有重忧,但伊人已化鸿飞,无从追截,也只好付诸喟然一叹!   ************************************各种人马,纷赴滇西,武林风云,相当紧急!   这是“高黎贡山”!   过了“高黎贡山”,再往西行,便将进入“野人”山境!   在群侠与群凶之中,第一个抵达此处地,便是那“粉黛金刚”诸葛兰!   诸葛兰一半为了躲避白浔阳的纠缠,一半为了关心司马玠的安危,遂展尽脚程,全力飞驰,希望早点赶到“野人山七绝谷”中,寻取金蚕毒蛊的独门解药。   但如今不单到了“高黎贡山”,并到了群侠约定的相会之处“腾南”,诸葛兰反倒止步徘徊,踌躇起来。   踌躇之因,主要是诸葛兰根本不知道“七绝神君”孟南所居“七绝谷”在“野人山”何处?   “野人山”范围甚广,若是胡乱寻找,不但费时,也易误事。   何况在人地生疏的情况之下,究竟应该暗入“七绝谷”?   还是明斗“七绝魔君”,诸葛兰也必须斟酌斟酌。   诸葛兰站在一角山崖之上,正在负手蹀躞,蓦然听得崖下有两人经过,边行边自谈话,其中一人叹息一声说道:“想不到魔君竟会乐极生悲?一怒之下,连杀了七名得力部属!”   另外一个语音比较尖锐之人,“哼”了一声,接口说道:“这种边荒化外,难觅良医,魔君所患恶疾,若是不得痊愈,杀人只怕还要多呢?”   诸葛兰听得这两人口中,所说“魔君”,似乎就是“七绝魔君”孟南?并于“乐极生悲”之下,生了什么怪病?   蓦然间,她秀眉双轩,目光电闪,心中灵机忽动……   这位“粉黛金刚”,竞出人意料地,走到崖边,引吭长啸。   这一啸,惊动了崖下经过之人,双双“咦”了一声,飞身纵上。   由他们上崖身法看来,这两人的轻功火候,居然不算太弱。   左边一个,是个五十来岁的灰衣斑发老者。   右边一个,是个黑衣瘦长汉子,年龄约莫在四十一二光景。   他们上崖以后,立为诸葛兰的风神气宇所惊,由那斑发老者,抱拳问道:“尊驾……”   诸葛兰不等对方探问自己来历,便摆了摆手,扬眉说道:“我先问你,你们刚才口中所说的‘魔君’,是不是‘七绝魔君’孟南?”   斑发老人肃立躬身答道:“正是,尊驾莫非与我家魔君有旧?”   诸葛兰又答道:“孟魔君是否得了怪病?”   斑发老人答道:“我家魔君得了河鱼之疾,大泻不止,正在延请名医……”   诸葛兰接口说道:“孟魔君愿不愿意付出较高诊费?”   斑发老人目光一亮,喜形于色的,向诸葛兰陪笑问道:“尊驾莫非便擅长回春妙手,只要使我家魔君康复,无论多高诊费,也绝无吝惜之理。”   诸葛兰笑道:“我本人虽通医道,并不太精,我打算为你家魔君,介绍一位术追华扁的当世名医!”   斑发老人问道:“这位神医是谁?”   诸葛兰道:“你听说过‘小仓公’淳于慈么?”   斑发老人应声道:“淳于先生当然是当代第一神医,但闻说他归隐已久……”   诸葛兰微微一笑,截断这斑发老人的话头,接口说道:“淳于先生不但业已出山,并到了这野人山附近,只看你家魔君肯不肯……”   斑发老人急忙说道:“肯……肯,一定肯,无论淳于先生需索何种高酬?我家魔君都……”   诸葛兰摇头说道:“你答应不能算数,我要你家孟魔君的一句承诺!”   斑发老人颔首说道:“好,请尊驾与我同往‘七绝谷’内,去见我家魔君!”   诸葛兰道:“我不去,你去向你家魔君请示便了,我则去找‘小仓公’淳于先生,彼此于两日后的此时此地见面。”   斑发老者目注诸葛兰,脸上流露出一种略含疑惑的神色。   诸葛兰笑道:“朋友放心,这桩生意,是自己揽的,决不会失言背信!”   斑发老者无可奈何,只得点头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当这斑发老者和那瘦长大汉走后,诸葛兰身形闪处,驰向来路。   她驰向来路之意,是要寻找“小仓公”淳于慈师徒,和“瞽目金刚”阎亮等一路人马。   千山万岭,道路无数之下,诸葛兰要想找着“小仓公”淳于慈,并于两日后,赶返原处,似乎不是易事!   但诸葛兰却因成竹在胸,才向斑发老者,作了那种承诺。   她成竹在胸之故,是于别过白浔阳,驰来“野人山”之际,曾于途中偶然瞥见淳于慈在一株参天古木之上,画了“长柄药锄”标记。   那时诸葛兰急于赶路,又因锄嘴所指方向,过于偏北,遂不曾寻往相会,想独自赶到“野人山”,探探情况,尽快觅取“金蚕毒蛊”解药。   如今,她只要再找到那株参天古木,循向搜寻,便不愁不会把淳于慈找到。   而且,诸葛兰仿佛记得那参天古木,距此刻存身之处,并不在远,约莫半日左右的疾驰,即可抵达。   她灵心慧思,记得丝毫不错,果于奔驰半日之后,便寻着那株画有“长柄药锄”的参天古木。   诸葛兰顺着“长柄药锄”的锄嘴所指方向,寻出约莫十来里后,方瞥见第二枚“长柄药锄”标记。   这次,是画在一个小小镇集的旅店壁上,锄嘴向下,表示淳于慈等,就住在这旅店之中。   诸葛兰一见之下,好生疑诧,知道淳于慈师徒,与“瞽目金刚”阎亮,不会无故久住店房。找到店家一问,才知是阎亮突然患了重病,淳于慈师徒只好住店休息,为阎亮悉心调治。   诸葛兰眉头暗蹙,赶紧走入阎亮所居上房,探视这位“瞽目金刚”病况。   她这突然赶来,着实颇出淳于慈等人的意料之外!   阎亮躺在榻上,满面病容,中气微弱,语音断续地,向诸葛兰叫道:“诸葛姑娘,为了我……我的大病,竟……竟……   耽误了追……追救司马兄弟之事……“   诸葛兰走到榻边,拉着阎亮的手,加以安慰,柔声说道:“阎老人家安心养病,司马玠兄业已有了下落……”   语音至此略顿,侧顾“小仓公”淳于慈,皱着眉头问道:“淳于先生,阎老人家得的是什么病,如今病况如何?”   淳于慈道:“阎兄是于江湖中积聚风寒,突告发作,来势极为凶猛,但如今病况已被药力控制,约莫再静养个六七日后,便可痊愈!”   诸葛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淳于慈问道:“司马玠老弟下落何在?已经被诸葛姑娘,设法救回了吗?”   诸葛兰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要惊扰了阎老人家,我们到外厢去……”   话犹未了,阎亮便急急叫道:“诸葛姑娘,你……你就在这……这里说吧,若……若不让我知道内情,会活活把我憋死!”   诸葛兰向淳于慈看了一眼,投射过探询目光。   淳于慈微一颔首,表示无妨在此谈话。   诸葛兰见状,就索性坐在阎亮病榻之上,把有关一切经过,向淳于慈师徒,暨“瞽目金刚”阎亮,详细叙述。   淳于慈听完叹道:“我虽颇通岐黄之道,但囊中药物,对于苗人毒蛊,仍难收克制之效!”   诸葛兰道:“我也知道毒蛊非人力能制,才想向‘七绝魔君’孟南,谋取独门解药。”   淳于慈笑道:“诸葛姑娘是来找我往‘七绝谷’中,替孟南治病吗?”   诸葛兰道:“以药换药,孟南珍惜自己身体,决无不肯之理!但阎老人家既也身患风寒重症,淳于先生自然是先等阎老人家痊愈之后,再……”   话方至此,阎亮接口叫道:“不必,不必,我病势已祛,只须照方服药,静养数日,何况还有朗儿老弟,在此招呼,淳于贤弟尽管随同诸葛姑娘,前去为‘七绝魔君’孟南诊病就是。”   诸葛兰目注淳于慈道:“淳于先生,我们照阎老人家之意进行,可使得吗?”   淳于慈颔首答道:“使得,阎大哥确实只须照方服药,静养数日,有朗儿侍奉便可!”   诸葛兰心中一喜,扬眉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淳于慈侧顾爱徒朗儿,微扬双眉,加以叮咛地缓缓说道:“朗儿,我为你阎师伯所开药方,不可随意增减,最少也要再连续吃上五日,等阎师伯完全复原,再投以滋补用药!”   朗儿唯唯称是,躬身答道:“恩师放心,弟子知道利害,不会妄作主张,加减药物。”   淳于慈道:“你替我收拾药囊,我与诸葛姑娘,这就前去‘七绝谷’!”   朗儿奉命走去,收拾药囊,诸葛兰向阎亮笑声说道:“阎老人家,你且安心养病,等痊愈后再复启程,我们大家,仍在原来约定的‘腾南’聚齐,彼此相见便了!”   阎亮翻着两只白果眼,点头说道:“那‘七绝魔君’孟南,雄霸苗疆,势力不小,何况还有孙一尘、申屠豹等,为虎作伥,诸葛姑娘与……与我淳于贤弟,既……既然深……深入魔巢,务……务须特别小心……”   诸葛兰见他中气不足,说话吃力,赶紧截阎亮话头,微笑说道:“阎老人家不必多话费神,我懂得轻重,如今是先图取得解药,解救司马玠兄,决不会和那‘七绝魔君’孟南,起甚正面冲突!”   这时,朗儿已将淳于慈的药囊,收拾停当,提在手中。   淳于慈接过背好,便对阎亮含笑告别,与诸葛兰双双离去。   出得店声,诸葛兰娇笑说道:“淳于先生,那‘七绝魔君’孟南,患的是‘河鱼之疾’,在你说来,定然手到病除……”   淳于慈摇头接道:“那倒未必尽然,腹泻成因甚多,却虽属小病,有的也相当难治,孟南所患,若是轻微,他手下之人,也不会急得到处乱求医了!”   诸葛兰笑道:“不单是急病乱求医,孟南并且暴怒若狂把他手下,一连杀了七个!”   淳于慈含笑说道:“若非为了司马玠老弟,身中‘金蚕毒蛊’,非独门解药无救,真不必去为孟南治病,若让这位‘七绝魔君’,活活泻死,岂不省了多少手脚,自然而然地,为武林消弭劫数?”   诸葛兰摇头说道:“首恶纵除余凶犹在,只杀孟南一人,恐怕仍旧无法使武林清平,我们这次既然立愿尽扫群魔,便须作得彻底一点,至少像孙一尘、申屠豹暨伏五娘、伏少陵母子之流,决不能使其侥幸漏网!”   淳于慈笑道:“诸葛姑娘,我们要不要赶得快点?”   诸葛兰道:“我与孟南手下,约的是两日以后见面,到得太早,也无用处,还是走得从容点吧!”   淳于慈含笑说道:“话虽如此,但病人候医,最是焦急,可能孟南手下,早已折回等候,我们不为孟南诊病便罢,既欲使他复原,还是赶快一点较好!”   诸葛兰好生钦佩地目注这位“小仓公”,点头说道:“淳于先生,真是霭然仁者之心……”   淳于慈接口笑道:“诛邪济世,留待后来,目前我只把这位威镇苗疆的‘七绝魔君’,当作我的病人看待!”   说话之间,两人足下,渐渐加快,共总一日夜间,便已回到原处。   孟南手下的那名斑发老者,果然早已回转,在原处等候,并等得神情焦急。   一见诸葛兰等赶到,斑发老者喜形于色,抢前两步,抱拳问道:“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当世第一神医,‘小仓公’淳于先生吗?”   诸葛兰道:“正是,你叫什么名字?”   斑发老者答道:“在下姓姬,单名一个乾字。”   诸葛兰已知这姬氏兄弟,是以“乾元亨利贞”排名,遂“哦”了一声,颔首说道:“原来是‘五大鬼使,中的姬老大。”   姬乾听她竞知道自己的职衔排行,不禁一愕,向诸葛兰看了一眼,陪笑问道:“请尊驾恕姬乾失礼,尚未请教怎样称谓?”   诸葛兰道:“我叫朱楠。”   姬乾虽觉“朱楠”二字,甚为陌生,也只好连称“久仰”!   诸葛兰笑道:“姬老大不必再客套了,我来问你,你家魔君可有承诺……”   贼接道:“朱相公与淳于先生不必担心,我家魔君业已承诺,愿出任何高价诊费!”   诸葛兰道:“如今我们便来谈谈条件……”   姬乾摇手接道:“无须谈甚条件,淳于先生只要能将我家魔君治好,金山银山,任凭需索就是。”   诸葛兰侧顾淳于慈,含笑说道:“淳于先生,孟魔君既已作如此承诺,我们便走趟‘七绝谷’吧?”   淳于慈含笑点头,方待举步,姬乾业已向一片密林之中,撮唇作啸。   啸声才起,林中便出现四头巨大人猿,每两头人猿,抬着一乘软轿。   转眼间,四头人猿驰到面前,放下软轿,垂手侍立在姬乾身侧,神态十分驯顺。   姬乾伸手肃客道:“淳于先生,与朱相公请上轿吧!”   诸葛兰嘴角微撇,晒然说道:“要这东西何用?我和淳于先生的脚程,不见得比这几头人猿会慢……”   姬乾陪笑说道:“朱相公有所不知,一来劳步远行,非我家魔君待客之道,二来进了‘七绝谷’后,有两重天险,几非人力能渡……”   诸葛兰双眉一挑,意似不服地,目注姬乾,冷冷问道:“什么天险?难道人力难渡,猿力就不难渡吗?”   姬乾看出这位“朱相公”,性情甚傲,不好讲话,遂陪笑说直:“朱相公请上轿吧,少时路过那两重天险之际,在下自会向朱相公和淳于先生解释!”   诸葛兰无可奈何,只得与淳于慈二人,各自坐了一乘软轿。   人猿抬起软轿,健步如飞,姬乾则随行在侧。   诸葛兰坐在轿上,觉得其行虽速,却平稳如舟,毫无颠簸之苦,不禁向另一乘软轿上的淳于慈,含笑说道:“淳于先生,我生平还是第一次坐这东西,想不到竟相当舒适,这几头人猿的本领,蛮不小呢!”   淳于慈笑道:“它们大概受过了专门训练,否则不可能会如此驯善听话。”   姬乾一旁笑道:“淳于先生猜得不错,我家魔君手下,不单有专门驯兽之人,并有专门驯象,甚至于专门驯服蛇虫之人!”   诸葛兰道:“蛊呢?”   姬乾答道:“养蛊之技,苗人几乎更是个个皆能,只不过道行深浅方面,却大有差异,我二弟姬元,便是‘七绝谷’中的养蛊好手之一了!”   诸葛兰目注四外,见俱是丛林密莽,分明已入深山,遂又问道:“‘七绝谷’快到了吗?”   姬乾道:“如今方人‘野人山’境,人猿虽抄近道而行,但距离‘七绝谷’,还有一段路呢!”   诸葛兰一面点头,一面却仗恃自己过目不忘的绝顶智慧,把所经途程,仔细记住。   果然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达一个形势绝险的山谷人口之处。   淳于慈向随行轿边的姬乾问道:“姬老大,这就是‘七绝谷’吗?为何谷外不曾设有桩卡守卫等人?”   姬乾笑道:“一来‘七绝谷’中,平时绝无外客,二来谷中天险,非有接引,无法飞渡,故而无须在谷外设甚守卫,除非在我家魔君,宏开寿宴之日才……”   话犹未了,诸葛兰便接口叫道:“姬老大,你左一句‘天险’,右一句‘天险’,这‘天险’究在何处?”   姬乾答道:“朱相公别急,前面转过山崖之后,便是我所说人力难渡的第一重:天险‘所在。”   诸葛兰闻言,便仔细留神,想看看这重“天险”,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转过崖角,一无所见,只是一段长约二十来丈的狭长山沟,沟中满布落叶。   四头人猿,仍然在落叶之上,健步如飞,但姬乾却似不敢在这些落叶之上行走,独自走到崖边,手攀山藤,悠然飞渡。   诸葛兰略一观察,已知就里,等行过这二十来丈狭长山沟之后,向姬乾笑道:“这落叶之下,是否流沙?”   姬乾点头笑道:“朱相公真好眼力,看得不错!”   诸葛兰道:“流沙虽难着足,倘若来人也像你适才攀藤悬身,不是便不难渡过吗?”   姬乾含笑说道:“朱相公有所不知,壁上山藤,共有两种,外型几乎完全一样,但却一种有毒,一种无毒,外人难于分辨,若是援攀了有毒山藤,不消几个起落,便将神智昏迷地,撒手坠落沟中,埋身‘流沙’之下!”   淳于慈觉得这倒是一桩出于意料之事,一面记下,一面向姬乾问道:“姬老大,山藤之有毒无毒,却又怎样加以区别?”   姬乾面含难色,苦笑答道:“淳于先生请多原谅,这是本谷机密之一,若是有所泄漏,被魔君知道,要惨遭‘剥皮’,或‘炮烙’之刑呢!”   他既然这等说法,淳于慈不便再问,只好一笑而罢。   他目光微瞥,见壁上山藤甚多,但形状色泽,均极相似,根本看不出有甚差异之处。   这时,诸葛兰双眉略轩,又向姬乾问道:“姬老大,这山沟长达二十来丈,两边山壁之上,又复藤多树少,则这些落叶,定是故意弄来,掩盖流沙的了!”   姬乾暗惊这拉“朱相公”心思极细,眼力又极厉害,应声点头答道:“朱相公法眼无差,这些落叶,正是故意运来,外人只一落足,便将永陷‘流沙’,成为千古恨了!”   诸葛兰道:“流沙难禁重力,人猿躯体甚巨,又复两猿共抬一人,却怎能踏沙飞渡?”   姬乾笑道:“所以在下才说谷中有两重天险,要借人猿之力,方易渡越,因为这是它们的天赋本能!”   诸葛兰听姬乾如此答话,不禁嘴角微撇,付诸哂然一笑!   她知道猿猴的天赋本能,不过是身轻善跃而已,决不会飞渡流沙,视若无物,这定然只是姬乾的虚言搪塞。   诸葛兰人极聪明,略经思忖,便认为其中藏有花样!   所谓“花样”,无非是在这二十来丈,满布“流沙”的山沟中,钉有暗桩,人猿业已练熟步法,只消落足桩上,岂非康壮大道?   猿既能行,人也照样能走,适才姬乾的攀藤悠身动作,无非是故作掩饰而已!   诸葛兰这种想法,并非事后悟出,而是当时便已触动灵机!   故而她人坐软轿之上,却注意抬轿人猿步法,发觉它们每一步的间隔,都异常匀称,约莫是六尺左右?   诸葛兰记在心头,暗自决定,若有机缘,到要设法求证自己的这种感觉判断,是否距事实不远?   正自动念,姬乾又行近她所乘软轿之侧,向诸葛兰陪笑说道:“朱相公请看,前面又是一重要凭借猿力,才易于通过的奇险所在!”   诸葛兰抬头看去,面前谷径,已被一道山壑,横加截断。   壑宽,足有卅丈。   壑下,腾起一股奇腥气息,中人欲呕!   人猿毫不停留,一到壑边,便即抬轿驰下。   这壑虽宽,却不甚深,只有三十来丈光景。   到了壑下,诸葛兰与淳于慈,才知壑底豢养了无数奇形怪状的罕见蛇虫!   有大蟒,有毒蛇,有人面金毛蜘蛛,有躯体奇巨的晰蜴,有尾具双钩的怪蝎,一个个目射凶芒,好不慑人,难怪远在壑上,便嗅得了触鼻难闻的腥臭气息!   但人猿一到壑下,那些形状极为凶恶的奇毒蛇虫,却不仅不作攻击,反而纷纷让路。   诸葛兰笑道:“看来这些蛇虫,与这四头人猿,业已成为好朋友了!”   姬乾点头道:“除了人猿迓客,或我家魔君下令,在壑上搭起‘飞桥’之外,陌生人是绝难安然渡过这‘万毒壑’的!”   穿越无数蛇虫,翻登所谓“万毒壑”后,又有怪事入目!   壑上一片峭壁壁间有一石门,门外侍立着四名凶苗,凶苗身旁的高高旗竿之上,并未悬挂什么旗幡,却悬挂了七颗人头!   诸葛兰想起自己所闻之事,目光侧顾姬乾,扬眉问道:“姬老大,这七颗人头,大概均是你的……”   话犹未了,姬乾便苦着脸儿,低声接道:“正是在下僚属,   因魔君患病,心情暴躁,偶有不慎,便遭降罪斩首,悬挂高竿示众!“   诸葛兰笑道:“姬老大不要着急,如今‘小仓公’淳于先生业已到此,定可使你家魔君,着手回春,不至于把奇祸飞灾,弄到你的头上!”   姬乾连连点头,走到石门之外,先用汉语叫道:“魔君所延神医,业已驾临,你们还不开门迎接?”   接着又用苗语,向那四名凶苗,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   四名凶苗,躬身应诺,把那两扇沉重石门,缓缓推厂开来。   姬乾略一挥手,命四头人猿,把诸葛兰与淳于慈所乘的两乘软轿,抬进门内。   进了石门,谷势顿展,气象显得颇为开阔,广约数亩的石坪中央,并建有一座巍峨宫殿。   软轿抬到殿前人猿便止住脚步,把轿杠缓缓放下。   姬乾礼貌颇为恭谨地抱拳躬身,陪着笑脸,向淳于慈诸葛兰道:“淳于先生,朱相公,请进殿吧!”   诸葛兰也不计较这在殿前下轿之举,微微一笑,扬眉说道:“我和淳于先生,均是初来,还是由姬老大带路的好。”   边自说话,边自与淳于慈双双飘身下轿。   姬乾闻言,略一躬身,便引导二人,走人宫门,向正中一座最大殿宇走去。   谁知尚未到那座最大殿宇之前,突然听得有人厉声喝道:“站住!”   诸葛兰止步偏头,循声看去,只见从西边一座殿宇中,走出一人,赫然正是“瘦金刚”孙一尘。   诸葛兰见了此人,不禁眉头略蹙,“哦”了一声,冷笑说道:“想不到在这蛮荒化外,又与阁下巧遇,真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孙—尘未曾答理诸葛兰,先行目注姬乾,沉声问道:“姬老大,你怎么把他们……”   姬乾不等孙一尘再往下问,便即截断他的话头,朗声说道:“这位朱相公引介‘小仓公’淳于先生,来为魔君……”   话方至此,正中大殿以内,走出一名绝美苗女,以极流利的汉语,向姬乾叫道:“姬老大,魔君有命,叫你赶紧请来客进殿。”   孙一尘这才把两道凶冷眼神,盯着诸葛兰,面含狞笑,沉声说道:“朱朋友,你要放明白些,‘七绝谷’中,绝不容人弄鬼,否则,你们便肋生双翼,也难以飞出谷外。”   诸葛兰不屑答理,只是哂然一笑,偏过头,向淳于慈扬眉说道:“淳于先生,我们是应聘而来,且看你的病人去吧!”   淳于慈含笑点头,与诸葛兰举步登梯。   孙一尘似不放心,又向那绝美苗女叫道:“燕姑娘,请你转禀魔君一声,就说老朽也要进殿!”   苗女笑道:“老人家是本谷上宾,魔君曾经有令,无论何处,均可通行无阻,你只管请进,无须燕儿先行通报了。”   孙一尘听了那燕儿如此说法,遂与诸葛兰、淳于慈,一同举步。   淳于慈业已猜出对方来历,向诸葛兰含笑问道:“诸……”   诸字方出,猛然想起诸葛兰是用化名,遂赶紧改口说道:“朱老弟怎不为我引见引见,这位就是‘瘦金刚’孙大侠吗?”   诸葛兰嘴角微撇,以一种不屑神色,哂然冷笑说道:“‘瘦金刚’倒不错,‘大侠’之称,却嫌不当,因为这位孙朋友举动,太以阴毒,不够光明磊落,根本当不起‘大侠’二字!”   孙一尘哈哈一笑,诸葛兰冷然说道:“孙朋友,你不要笑,今日我们是替孟魔君治病而来,否则,我会为姜夫人的那只断臂,向你要点公道!”   孙一尘不以为忤,阴恻恻地笑道:“老夫已于‘庐山双剑峰’下的谷口留言,在这‘七绝谷’中,随时候教!”   诸葛兰道:“申屠豹呢?他不是和你同在一处吗?”   孙一尘答道:“申屠兄有事外出……”   说至此处,他们业已走进“七绝魔君”孟南所居的大殿之内。   殿内陈设,华丽绝伦,由那苗女燕儿引导淳于慈等,走进左侧小室。   虽称小室,室却不小,约有两三丈方圆,从室中的摆设看来,大概是孟南寝宫,而这位“七绝魔君”,如今正神情萎顿地,躺在一张巨大卧床之上。   姬乾抢先两步,走到床前,向“七绝魔君”孟南,躬身禀报说道:“启禀魔君,这位就是‘小仓公’淳于先生,另一位则是朱楠朱相公!”   诸葛兰凝目看去,只见这位有意进窥中原,霸视整个武林的“七绝神君”,与姬乾兄弟等一样,虽是苗人,却着汉装,穿件颇为宽大的彩绣龙袍,年龄约莫在七十左右,但却瘦削不堪,双颧高高隆起,两只碧目,也深隐陷!   猛一看去,这“七绝魔君”孟南,似乎比那以“瘦”出名的“瘦金刚”孙一尘,还要瘦上几分?   诸葛兰心申明白,孟南这特别瘦削之状,可能是连日大泻不止所致!   孟南仿佛连说都没有气力,只在枕上向淳于慈,及诸葛兰两人点了点头,语音微弱地说道:“淳于先生,朱老弟请坐,多……多……多谢你们为……为我跋涉长……途……”   诸葛兰不等这位“七绝魔君”话完,便自一轩双眉,含笑接道:“孟魔君不必向我们表示谢意,因为我把淳于先生约来,虽是替你治病,但明人不作暗事,其实仍系贪图向你索取一份特殊脉润!”   姬乾一旁笑道:“朱相公放心,我家魔君业已说过,只要淳于先生能将我家魔君的怪病治好,不惜任何重酬……”   孙一尘接道:“姬老大不能这样说法,让他们先提条件。”   孟南双眉微皱,方向孙一尘看了一眼,孙一尘却佯如未觉地,目注诸葛兰和淳于慈,“嘿嘿”阴笑两声,缓缓说道:“因为你们若索金珠重酬,盂魔君富堪敌国,自然不会吝惜,万一你们借这允诺,竟需索‘七绝谷’整个基业,或是孟魔君与我的六阳魁首……”   孟南听至此处,点了点头,似是赞许孙一尘的心思细密!   诸葛兰则接口笑道:“孙朋友,你委实太多心,也太胆小了,我们所谓‘特殊脉润’,不过是打算与孟魔君来个‘以药易药’而已!”   孙一尘不解问道:“什么叫‘以药易药’?”   诸葛兰道:“淳于先生以神方妙药,使孟魔君在他指下回春之后,只不过打算向孟魔君索取一点现成药物,作为报酬!”   孙一尘道:“什么现成药物,你不妨说得明白一点……”   孟南似已不耐,皱眉叫道:“孙兄不要问了,无论需索何种罕世圣药,只要是‘七绝谷’中现有之物,我……我孟南绝……绝不会靳而弗与……”   孙一尘目注淳于慈道:“好吧,孟魔君既已就允,如今便请淳于先生为魔君诊脉!”   这时,姬乾业已在孟南病榻之前,为淳于慈设好坐位,并用锦缎软枕,替这位“七绝魔君”,垫好腕脉,以便诊视。   淳于慈诊完左脉,又诊右脉,眉头微蹙,脸上神情,仿佛十分严重!   孙一尘看出“小仓公”的神情,不禁忧形于色,低声问道:“淳于先生,孟魔君的病情如何?可……可碍事吗?”   淳于慈不去理会孙一尘,等诊完脉象之后,又向孟南叫道:“孟魔君,请你伸出舌尖,让我看看你的舌苔色泽!”   孟南如言伸舌,淳于慈看完以后,站起身形,向诸葛兰苦笑叫道:“朱老弟,我们走吧,关于孟魔君的特别脉润,我是不敢要了!”   这几句话儿,着实把孟南、孙一尘、姬乾等人,都听得大大吓了一跳!   孙一尘以为淳于慈是说孟南病势沉重,业已无救,才有这“不敢取酬”之语,故而面带重忧地,向淳于慈诧声问道:“淳于先生,闻得江湖传言,‘小仓公’是当世第一神医,确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使病者着手回春,怎……怎么今日对于孟魔君的区区河鱼之疾,竟……竟……竟告束手无策?”   淳于慈哈哈一笑道:“孙朋友,你弄错了,我所说‘不敢取酬’之意,并不是说孟魔君的病势无救,更不是说我束手无策。”   孟南等人闻言,顿觉心内一宽,并由孟南强提气力,向淳于慈陪笑问道:“既然如此,淳于先生为何又有不敢……”   淳于慈不等孟南话完,便自微微一笑,扬眉接口说道:“因为孟魔君这腹泻不止之故,并非体内有病,而是中了外毒……”   孟南赞道:“淳于先生,着实高明,我是吃了……”   淳于慈连连摇手,截断了孟南话头,面含微笑地向他说道:“孟魔君,你听我说,据我诊断看来,你是误把一种形状酷似紫色灵芝的‘蛇涎菌’,当作‘紫芝’服下,以致大泻不止,全身乏力地似欲虚脱!”   孟南向淳于慈投过佩服万分的惊讶眼色,在枕上点头说道:“‘小仓公’的神医之誉,着实名不虚传,我的中毒情形,竟似被淳于先生亲眼目睹一般!”   这时,诸葛兰蓦然想起自己在山腹秘洞中所服“紫芝”,以及“病金刚”焦健曾有要乘机捉弄对方之语,不禁恍然悟出,“七绝魔君”孟南的这场大病,原来竟是“病金刚”焦健的精彩杰作!   诸葛兰想至此处,忽听淳于慈又向孟南笑道:“孟魔君请想,当世武林中的用毒名家,‘毒金刚’申屠豹既在‘七绝谷’内,则关于孟魔君所中区区‘蛇涎菌’之毒,只消他一药立解,哪里用得着我来越俎代疱?故而,连那‘特别脉润’,我也不好意思要了!”   孙一尘道:“淳于先生还是为孟魔君开药方吧,申屠豹兄有事,外出不知何时才返……”   孟南如今已对淳于慈信服万分,接口说道:“淳于先生尽管为我开方,不论是否见效,我都照送你所需的‘特别脉润’就是!”   淳于慈笑道:“哪有此理,我不等孟魔君腹泻全止,再进饮食之后,不会向你索取任何酬报。”   说完,便即援笔开方,写了几味草药,并告知姬乾,用锅巴焙灰作为药引,立即煎给孟南服食。   神医妙药,果非寻常,孟南服药之后,腹泻立止。   跟着饥肠辘辘,胃口亦开,遂命人就在寝宫中设宴款待淳于慈、诸葛兰,孟南自己则以薄粥相陪。   孙一尘与诸葛兰虽系敌对,但为了孟南之故,电不得不连连敬酒,并向淳于慈恭维几句。   孟南喝了两碗薄粥,精神甚佳,目注淳于慈,冷笑叫道:“淳于先生,你如今可以说出你所需的现成药物了吧?”   淳于慈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所要的东西,极为简单,就是‘金蚕毒蛊’的独门解药。”   孟南一怔,愕然问道:“淳于先生,你……你要这‘金蚕毒蛊’的独门解药,有何用处?”   淳于慈尚未来得及答言,诸葛兰已在一旁,冷笑说道:“孟魔君,你是病家,不是医家,病家只要遵守承诺,付出脉润便可,不必像医家一样,需要‘望闻问切’!”   孟南一向是作威作福,颐指气使之人,如今才随口一问,便碰了诸葛兰的钉子,被她抢白一番,不禁憋了满腹闷气。   诸葛兰看出这位“七绝魔君”的气恼神情,微微一笑又道:“孟魔君你不要恼火,我知道你霸视一方,君临驭下,大概极少有人如此向你冲撞……”   她这一把话叫明,孟南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苦笑一声,目注诸葛兰道:“朱老弟不单是本谷贵客,又为我介绍神医,孟南怎好意思对你有所……”   诸葛兰接口说道:“今日相逢,我虽居客位,使孟魔君不好意思计较我冲撞之罪,但下次相逢,情况便有所不同,孟魔君大可把两笔帐儿,积在一起算呢!”   孟南目光一亮问道:“下次相逢?朱老弟是指……”   诸葛兰不等孟南话完,便扬眉一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孟魔君寿宴宏开,八荒豪俊,多被邀约,难道你就吝于请淳于先生和我,到时也来‘七绝谷’中,吃上一杯寿酒吗?”   孟南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淳于先生、朱老弟,也肯作我寿宴嘉宾,那是再妙不过,来来来,姬乾,你替我赶紧补备上两份请帖。”   诸葛兰笑道:“嘉宾二字,愧不敢当,也许我们不是‘嘉宾’,竟是‘恶客’?”   孟南明白诸葛兰这“恶客”之意,是指他们所采立场,未必与自己相同,遂微微一笑地,向诸葛半举杯笑道:“不妨事,嘉宾恶客,一例欢迎,朱老弟豪情侠胆,气宇超群,是孟南生平仅见人物,我先敬你三大觥吧……”   诸葛兰摇手笑道:“孟魔君久病新痊,不宜暴饮,三大觥敬酒,我看不必领了,你还是赐下‘脉润’,我与淳于先生,电该告别,彼此再作复会。”   这时。姬乾业已取宋两份请帖。   孟南侧顾姬乾道:“你到丹房之中,把‘金蚕毒蛊’解药,取三粒来,并把这请帖,再复备上十份。   姬乾躬身领命,立即照办。   少时解药请帖,一齐取到,向孟南双手呈上。   孟南先把“金蚕毒蛊”解药,递向淳于慈,含笑说道:“这解药专解‘金蚕毒蛊’,每次一粒已足,共计可用三次。”   淳于慈也不客气,称谢收下。   孟南又把其余十分请帖,向诸葛兰递去。   诸葛兰道:“我们已经有了……”   孟南含笑接道:“我虽遍邀八方豪俊,但以天下之大,四海之广,哪里能无所遗漏?故而再备十份请帖,朱老弟若有友好,不拘是‘嘉宾’?抑或‘恶客’?都一例欢迎,代我邀上几位!”   这位“七绝魔君”,果然不愧为一方霸主,有点超群气度!   他这几句话儿之意,是说诸葛兰下次若怀善意而来,不妨代他邀上几位“嘉宾”,若怀恶意而来,也不妨为自己多邀几个帮手!   诸葛兰接过十份请帖,向孟南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孟魔君,你这‘七绝谷’中的‘流沙沟’和‘万毒壑’,确属天险,有了这些请帖,我们再度来时,可以安然渡过,不必作‘不速之客’了!”   说至此处,目注淳于慈道:“淳于先生,病人业已在你回春妙手之下,霍然痊愈,所谓‘特别脉润’,也已收取,这桩生意,告一结束,我们也可向孟魔君告辞了吧?”   淳于慈站起身形,向孟南笑道:“孟魔君,在下以信誉担保,你的‘蛇涎菌’毒,业已尽祛,只需略加调养而已,淳于慈与朱老弟就此告别!”   盂南笑道:“淳于先生当真只要那‘金蚕毒蛊’的解药,作为酬报吗?我总觉所奉太薄,有点过意不去,想另外……”   淳于慈连连摇手,扬眉笑道:“多谢魔君厚意,淳于慈生平为人行医,一向义诊,此次厚颜索酬,已颇惭愧了呢!”   边自说话,边自起身离去。   孟南知道这两位武林奇侠,与自己有点气味不投,无法强留,遂向孙一尘笑道:“孙兄,我大病初愈,全身乏力,你替我送客出谷吧!”   孙一尘颔首说道:“魔君好好将息,小弟理当代劳。”   出得孟南所住大殿,姬乾已命人猿抬着软轿,在殿前等候。   不过这次却加了一乘软轿,和两头人猿,是供孙一尘乘坐。   经过“万毒壑”时,孙一尘侧顾诸葛兰冷冷一笑,轩眉问道:“朱老弟,你对于孟魔君的这片西南霸业,有何感想?”   诸葛兰知他意在示威,遂哂然一笑,微撇嘴角说道:“得十分地利,占七分人和;却并无半分天时,终难成大气候!倘能善加收敛,或许可保首领。若是听了小人挑唆,有所蠢动,则吉凶祸福,就说不定了!”   孙一尘气得狞笑说道:“朱老弟,你真够狂!”   诸葛兰昂然一笑,摇头说道:“我不是狂!”   孙一尘怒道:“不是狂却是什么?‘七绝谷’分明是铁桶似的江山,进足霸视整个武林,退足逍遥世外,我不相信你们这群自以为了不起的侠义道……”   诸葛兰失笑说道:“孙朋友莫动肝火,好在这次孟南端阳作寿,举世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均将云集‘野人山’,甚至于连‘十二金刚’,也将全到滇西,一场热闹以后,邪消正胜,真在假亡,大概也就可以见分晓了!”   孙一尘听得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只是目中凶光乱转,哼哼冷笑!   诸葛兰剔眉说道:“孙朋友何必不以我所说为然,你若不服,我们如今便比划比划!”   孙一尘道:“你们这次是客,又为孟魔君治愈重疾,我则忝为主人,若是主人欺客,未免于孟魔君的英名有损……”   诸葛兰双眉一挑,目闪神光,侧视着这位“瘦金刚”,哂然叫道:“彼此均是江湖人物,无须多所顾忌,孙朋友真以为你们‘七绝谷’中的这点‘流沙沟’和‘万毒壑’,便能留下我们……”   孙一尘见诸葛兰傲气已动,似要翻脸,竟把满面凶相,一齐收敛,微笑着缓缓说道:“朱朋友,这次不谈,任你再怎逼我,我也不会和你动手,但撇开今日,你若再来‘七绝谷’时,孙一尘便不会以客礼相待了!”   淳于慈任凭他们两人,舌剑唇枪,互相斗口,只是含笑旁听,绝不答话。   出了“七绝谷”,诸葛兰身形微飘,便从轿上飞落。   淳于慈也随同下得软轿,并开腔说话,向孙一尘笑道:“孙朋友请回吧,多谢相送,我们于端阳后一日,孟魔君的寿期再见!”   孙一尘也懒得再与诸葛兰等,多作客套,遂率着那六头人猿,回转谷内。   第十三章 八臂金刚   诸葛兰目注孙一尘与那六头人猿的身形杳后,方向淳于慈含笑问道:“淳于先生,孟南所赠的‘金蚕毒蛊’解药,不会是假的吧?”   淳于慈摇头笑道:“我已看过,确是好药,孟南现为化外霸主,并想进窥中原,总多少有点气度,不会像孙一尘那样忝颜无耻,过份不讲道理!”   诸葛兰冷笑说道:“淳于先生莫要过份看高了他,孟南专与蛇虫蛊兽为伍,也不一定准能有多大人味!”   淳于慈知道她是因孟南要把司马玠作菜飨客之举,业已恨透了这位“七绝神君”,遂不再多说,移转话头笑道:“诸葛姑娘,如今解药业已到手,我们是在此等候司马玠老弟?还是迎上前去?”   诸葛兰自然急于赶紧使司马玠脱离苦海,遂含笑说道:“还是赶上前去,比较妥当,因为此处距离‘七绝谷’魔巢太近,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化?”   淳于慈点头说道:“好,我们赶上前去也好……”   诸葛兰接口笑道:“司马玠兄等人,是从中路进行,故而由我一人道毒前去即可,淳于先生还是去看看阎老人家病势,可曾痊愈?我们仍在先前约定之处,大家相见便了!”   淳于慈确实对于“瞽目金刚”阎亮的病势,也有点不大放心,何况知道诸葛兰只要有了“金蚕毒蛊”的独门解药,救援司马玠之事,不会有什么问题,遂想了一想,颔首说道:“诸葛姑娘多加小心,你把这‘金蚕毒蛊’的解药带去。”   诸葛兰接过解药,向淳于慈告别之后,便匆匆迎着司马玠等来路寻去。   迎出百余里后,路过一座两山夹谷之间,发现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红衣美妇,站在谷口,神情焦急地,若有所待?   因为这红衣美妇,风华高绝,诸葛兰不由为之略为止步,向她多看两眼。   那红衣美妇突然大发娇嗔,向诸葛兰双剔柳眉,沉声说道:“喂!你这人怎不走路,瞪着两只贼眼,看我则甚?”   诸葛兰本来已将举步,但听红衣美妇这样一说,反到索性不走,微笑问道:“走不走路在我,与你何干?你若不看我,又怎知道我看你呢?”   那红衣美妇被诸葛兰问住,一时语塞,怔了—怔以后,皱眉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你快走吧!”   诸葛兰觉得此人颇为有趣,含笑说道:“你怎么光叫我走?   你自己呢?”   红衣美妇应声说道:“我有事,我在等人!”   诸葛兰不知怎地,对这红衣美妇,竟颇有好感,又复问道:“有什么事?等什么人?你能告诉我吗?”   红衣美妇先是一愕,旋因性情爽直,又复轩眉答道:“告诉你又有何妨?人尽名震江湖的‘玉金刚’司马玠,事儿则是要救他脱离苦海!”   这几句话儿,听在诸葛兰的耳中,不禁顿使这位“粉黛金刚”为之愕然!   红衣美妇见状诧道:“你怎么如此神情惊异?莫非你也认识‘玉金刚’司马玠吗?”   诸葛兰点头说道:“认识,我们是好朋友,司马玠名满天下,艺业超凡,他……他会有甚灾厄?”   末后一语,是诸葛兰故意发问,她心有所疑,认为司马玠遇难之事,似乎不应有太多人物知晓。   红衣美妇听得诸葛兰自承是司马玠的好友,遂越发不加避忌,接口说道:“司马玠是误被‘七绝神君’孟南的手下所害,中了‘金蚕毒蛊’!”   诸葛兰道:“苗人所炼的‘金蚕毒’十分厉害,你……你打算怎样救他?”   红衣美妇说道:“我有解蛊妙药!”   诸葛兰“咦”了一声说道:“你这解蛊妙药,能有效吗?   是从‘七绝魔君’孟南丹房以内……”   红衣美妇摇手道:“不是从孟南的丹房以内盗来,但也绝对有效,我是远走‘贵州苗岭’,拜谒‘百灵老苗’,蒙他慨然相赠!”   诸葛兰道:“姑娘不惮劳苦,为司马玠远道求药,定然与他有不寻常的关系?”   红衣美妇点头答道:“当然,我是司马玠的未婚妻!”   这“未婚妻”三字,宛如三声平地焦雷,把诸葛兰震得惊愕欲绝!   她先是目光呆注红衣美妇,然后,微一定神,诧声问道:“姑娘,你说什么?你……你竟与司马玠,定了夫妻名份?”   红衣美妇笑道:“你这样问法,是有点不相信吗?来,我不妨给你看看,这只金梭,就是司马玠送给我的定情之物,他还送了我一首定情诗呢!”   诸葛兰茫然问道:“哪定情诗是怎样做的?”   红衣美妇性情异常爽朗,闻言之下,手中拿着一只金梭,毫不忸怩地道:“金梭两头尖,红丝一线牵,从此情永好,相偕到百年……”   有物为证,又复有诗为证之下,诸葛兰怎再不信?一时之间,只觉芳心大乱。   换了寻常女孩,发现自己所钟情之人,有了未婚妻时,不是设法与情敌一拼,便是意冷心灰,含泪绝情而去。   诸葛兰则不然,她在见了证物,听了诗证,知道这红衣美妇,确是司马玠的未婚妻后,虽然心中难过,却竭力以理智使它平静,绝未动过就此对司马玠绝交之念。   因为除了“情”外,还有“义”在!   诸葛兰觉得司马玠之所以落人苗人手内,身中“金蚕毒蛊”之故,还是由于被自己误伤而起,则无论如何,自己也负有对他救助的道义责任!   虽然,这红衣美妇已于苗岭“百灵老苗”处,求得毒蛊解药,但究竟药效是否对症,以及这红衣美妇,是否押送司马玠的“七绝群凶”之敌,能否将司马玠独力安然救下,亦尚难论。   加上诸葛兰回想起来,自己与司马玠不过芳心私属,并无丝毫情爱表示,即便和红衣美妇等彼此同处,却也无甚不便。   由此,她不单不萌丝毫退念,反而决心帮助这红衣美妇,对司马玠同加援手。   红衣美妇见诸葛兰在这片刻之间,似乎神情百变,遂诧然问道:“你发呆则甚?难道还不相信……”   诸葛兰心神已定,恢复了她的潇洒神情,接口微笑说道:“我不是不信,是在可惜!”   红衣美妇扬眉问道:“可惜什么?”   诸葛兰因自己本是女孩儿家,不妨与这红衣美妇,开开玩笑,遂故意叹息一声,皱眉道:“像姑娘这等天仙化人,委实使在下一见神驰,谁知名花有主,魂梦空劳,叫我怎不可惜?   怎不妒忌那司马兄呢?”   天下几乎无人不爱奉承,那红衣美妇闻言之下,白了诸葛兰一眼,但虽系白眼,却是佯嗔,分明喜意多于恼意!   诸葛兰抱拳笑道:“虽是嫂夫人,但你与司马兄,尚未合卺,还是称‘姑娘’吧,请教姑娘芳名上姓?”   红衣美妇笑道:“我复姓夏侯,单名一个英字。”   诸葛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姑娘便是名震川中的‘岷山’女侠‘辣手玫瑰笑罗刹’!”   夏侯英娇笑说道:“不敢当‘女侠’之称,兄台怎样称谓?”   诸葛兰道:“在下朱楠……”   “朱楠”两字方出,夏侯英便“哎呀”一声,连连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在姜夫人‘封炉赠宝大会’之上,以‘剑道’对‘天心’,并独败‘瘦金刚’孙一尘,出尽风头的朱仁兄吗?”   诸葛兰笑道:“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想不到竞传到夏侯姑娘耳内?”   夏侯英自然也对诸葛兰气宇风情,十分钦折,嫣然含笑叫道:“朱兄,我的事儿,业已掬诚尽告,你还有什么需要询问的吗?”   诸葛兰扬眉说道:“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夏侯姑娘怎会知道司马玠兄定必由此路过?”   夏侯英道:“我为了救他,不辞劳苦,旦夕飞驰,早就从‘苗岭’赶返,昨夜便于前路,侦悉他们住宿之处,并探出今日行程,才特意来此等待。”   诸葛兰闻言,想了一想,秀眉双轩,目注夏侯英道:“夏侯姑娘,我又弄不懂了,你既于昨日便发现司马玠兄的踪迹,怎不立即下手?”   夏侯英苦笑说道:“昨夜,他们离守极严,我因众寡不敌,生恐万一打草惊蛇,容易误会,才决定埋伏此处,对他们出其不意地,加以突袭!”   诸葛兰看她一眼,含笑又道:“夏侯姑娘,我久闻你已得‘岷山神老’真传,一身武学,威震川中,凭姬元姬利兄弟二人,和两个凶苗,似乎不足你打发的呢?”   夏侯英叹道:“朱兄有所不知,对方中途增援,又添了几名绝世高手!”   诸葛兰讶道:“绝世高手?他们是谁?”   夏侯英双眉深锁,神情凝重地答道:“是名满乾坤‘十二金刚’中的三大金刚,‘八臂金刚’龙啸天,‘神力金刚’孟邦,和‘病金刚’焦健!”   诸葛兰听完夏侯英所说,颇感意外,以一种讶然神色说道:“‘病金刚’焦健也会和‘七绝魔君’孟南的手下爪牙,混在一起吗?”   难怪她会有所怀疑,因为诸葛兰深知,“七绝魔君”孟南这次误把“蛇涎菌”当做“紫芝”服食之事,就是“病金刚”   焦健的得意杰作!   但诸葛兰虽怀疑,夏侯英却一口咬定地,恨恨说道:“我昨夜踪迹,便曾被这老怪物识破,并加戏弄,劝我独善其身,莫管闲事呢!”   诸葛兰听她这样说话,委实如坠五里雾中,弄不懂那位神秘异常的“病金刚”焦健,又在弄些什么花样?   她莫明其妙之下,想起自己所遇那个神力大汉,遂向夏侯英问道:“夏侯姑娘,你所说的‘神力金刚’孟邦,是不是一个身高七尺有余,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宛若半截黑塔……”   话方至此,夏侯英业已摇手笑道:“我并未看见‘八臂金刚’龙啸天,和‘神力金刚’孟邦,这消息只是听那,病金刚’焦健对我讲的。”   诸葛兰剔眉说道:“夏侯姑娘莫愁人单力薄,我来帮你,纵有‘三大金刚’助纣为虐,也不足惧!”   夏侯英大喜道:“小妹久钦朱兄神威,有你仗义相助,事情便好办多了。”   话完,向前方看了一眼,扬眉说道:“来路尘头已起,大概是‘七绝群凶’到来,朱兄要不要做甚准备?”   诸葛兰摇头笑道:“不必作甚准备,我近来闲散太久,闷得无聊,今天打算和这群东西,好好斗上一斗!”   夏侯英笑道:“朱兄无需准备,小妹倒要准备一下,我把那毒蛊解药……”   她是一面说话,一面探手怀中,准备把那向“百灵老苗”   要来的毒蛊解药取出。   谁知手才人怀,夏侯英脸色立变!   诸葛兰道:“夏侯姑娘怎么样了?”   夏侯英花容怪变,几乎要急得掉泪,顿足颤声答道:“我向‘百灵老苗’求来的毒蛊解药丢了,这……这可怎么是好?   司马兄岂……岂不要难……难逃身遭惨祸?”   诸葛兰生就侠肝义胆,一见夏侯英如此情急,心中不忍,遂取出自己的“金蚕毒蛊”解药,向她递去,井含笑说道:“夏侯姑娘别急,你看这是什么?”   夏侯英接过一看,诧然问道:“这难道也是‘金蚕毒蛊’解药?”   诸葛兰才一点头,夏侯英又复目光凝注,眉锁重忧地,向诸葛兰问道:“朱兄,你……你这‘金蚕毒蛊解药’,是……是来自何处?能有效吗?”   诸葛兰笑道:“我是取自‘七绝魔君’孟南的丹房之中,或许比夏侯姑娘求于‘百灵老苗’者,还要来得对症一点!”   夏侯英闻言大喜,额手称庆地,娇笑说道:“谢天谢地,当然更要谢谢朱兄!”   诸葛兰虽是盖代侠女,襟怀极为旷达,但见了夏侯英所流露出对于司马玠的真挚深情,也不禁心中暗暗起了一种异样感觉!   夏侯英边自满口称谢,边自把那解药,含笑递还诸葛兰。   诸葛兰道:“夏侯姑娘不要还给我了,你与司马玠兄,既是未婚夫妻,便由你伺候他服药解蛊,岂非亲切一些?你也不必再说曾失解药之事。”   夏侯英知道诸葛兰是要把这份恩情,让给自己,不禁如言收起解药,并向诸葛兰投过一瞥深深感激神色,点头说道:“难怪朱兄才一出道,便即名满扛湖,大侠襟怀,果然不同俗流……”   语至此处,眉峰深聚地,自语又道:“我的解药,怎会骤然失去,昨夜去探敌之前,分明还……”   语音顿处,恍然叫道:“我明白了,定是‘病金刚’焦健,那老不死的东西,在对我劝说之际,作了手脚!”   诸葛兰听得眉头一皱,暗忖“病金刚”焦健真是“十二金刚”之中的特殊神秘人物,谁也猜不透他的诡异行径,究竟用意何在?   夏侯英越想越恨,恨得又从脸上浮起她那得号“笑罗刹”   的带有杀气的森冷笑容,双眉一剔,向诸葛兰叫道:“朱兄,少时请你替我掠阵,我非和焦健那阴刁老贼,见见真章不可!”   诸葛兰微笑说道:“夏侯姑娘暂时不要冲动生气,等把事实完全弄清楚后再说,‘病金刚’焦健纵或盗去解药,但却不一定准是恶意。”   夏侯英扬眉叫道:“不是恶意,是善意吗?难道焦健竟会拿那解药,去喂给司马玠兄服食?”   诸葛兰笑道:“那也说不定,因为这位‘病金刚’的举措行动,一向诡异无俦,使人难以捉摸!”   夏侯英听完诸葛兰所说,未再接口,却目注前路,自言自浯说道:“咦,怎么少了三个呢?”   诸葛兰道:“夏侯姑娘,你在说些什么?”   夏侯英手指前路,皱眉答道:“朱兄,你看!”   诸葛兰循着夏侯英的手指看去,只见两三里外的盘旋山道之上,有五人五骑,缓缓驰来。   夏侯英一面指点,一面屈指计道:“朱兄请想,姬元姬利兄弟,两名凶苗,加上‘八臂金刚’龙啸天、‘神力金刚’盂邦,‘病金刚,焦健,和司马蚧兄,应该是八人五骑才对,如今为了何突然少了三个,莫非他们又在弄甚玄虚?”   诸葛兰苦笑说道:“事已至此,疑急何用?只有等他们到来再说。”   夏侯英虽然性情较躁但也无可如何,只得耐着性儿,与诸葛兰在谷口等待。   又过片刻,夏侯英的娇靥之上,微露笑容。   因为对方渐渐行近,她已可以看出所少的是三个什么人物?   少掉的三人,是“病金刚”焦健,“神力金刚”孟邦,和姬元。   换句话说,如今骑在马北背上的五人,则是“八臂金刚”   龙啸天、姬利、“玉金刚”司马玠,与两名凶苗等。   人来更近,夏侯英看出“七绝群凶”,替司马玠加了一副面罩,不禁向诸葛兰低声道:“朱兄,他们果有花样,为何好端端地,要替司马兄,加上一副面罩呢?”   诸葛兰笑道:“这可能是他们为了慎重起见,所采措施,免得途中万一遇着司马兄的友人,认出他来,欲加援手生事!”   这项解释还算合理,夏侯英的心中稍定,见对方人马,已近谷口,遂向诸葛兰问道:“朱兄,我们可以现身了吧?”   诸葛兰心中正自盘算,对方押送司马玠,一路安然,为何在即将回到“野人山七绝谷”的最后关头’,反而减弱人手?   盘算尚未获得头绪,夏侯英业已催他出面,两人遂同时晃身,一闪而出。   龙啸天等五人,一见有人挡道,立即作了准备。   龙啸天、姬利二人当前,两名凶苗断后,把司马玠圈在当中。   他们四人,对诸葛兰甚为陌生,但姬利却认识夏侯英。   上次相逢,姬利曾被夏侯英制住,故而对于这位“辣手玫瑰笑罗刹”,既颇头痛,又颇胆怯。   但这次因有龙啸天作为靠山,遂定心大胆地,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原来是夏侯姑娘,想不到竟会在此重逢,真是幸会!”   夏侯英哂道:“谁和你套甚近乎?江湖人讲究的是‘明人不作暗事’,我们还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吧!”   姬利明知故问地,目注夏侯英,扬眉阴笑一声,缓缓地道:“夏侯姑娘请尽管明言,你究竟有何事见教,在此挡道?”   夏侯英伸手一指司马玠道:“我要你们使我的司马玠兄,恢复自由。”   姬利摇了摇头。   夏侯英怒道:“你是不答应吗?”   姬利阴笑说道:“我不是不答应,只是不能作主。’’夏侯英道:“谁能作主?”   说话之际两道炯炯目光,业已投射向龙啸天的身上。   姬利点头笑道:“对了,作主的正是这位,这位也就是当世武林绝顶高手‘十二金刚’中的‘八臂金刚’龙啸天龙大侠。”   夏侯英嘴角微撇,冷冷说道:“‘十二金刚’虽然有点名头,但却不一定准可称为当世武林中的绝顶高手!”   龙啸天向夏侯英看了一眼,扬眉笑道:“夏侯姑娘自信能高于‘十二金刚’?”   夏侯英道:“我与‘十二金刚’中人,未曾交过手,自然谈不到高下之分,但‘十二金刚’中的两大金刚,却均败在这位朋友手下。”   龙啸天“哦”了一声,目注诸葛兰道:“这位朋友怎么称谓?”   诸葛兰尚未答话,夏侯英业已秀眉双挑地,抢先说道:“这位朱兄,单名一个‘楠’字??在姜夫人所举行的‘封炉赠宝大会’之上,使‘瘦金刚’孙一尘,‘毒金刚’申屠豹,全都成为他手下败将!”   龙啸天从嘴角上浮起一丝阴笑,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也听过这桩传闻,真所谓‘长江后浪催前浪,一辈英雄出少年’了!”   诸葛兰昂然说道:“朱楠并无多高实学,不过是孙一尘、申屠豹那两个老儿,徒负虚名而已。”   这几句话儿,答得不亢不卑,相当得体。   龙啸天道:“朱朋友也与夏侯姑娘的来意一样,是打算营救司马玠吗?”   诸葛兰点头说道:“不错,龙朋友放是不放。”   龙啸天笑道:“不是我肯放不肯放的问题,夏侯姑娘应该知道司马玠兄业已中了他人无药可救的‘金蚕毒蛊’!”   夏侯英点头说道:“我知道司马蚧兄是中了极为厉害的‘金蚕蛊毒’,但有无办法弄到解药的责任,虽在我们,肯不肯放他自由的责任,却在阁下!”   龙啸天静静听完,双眉一挑,发了一阵显得中气颇足的朗声长笑。   诸葛兰猜不透这位“八臂金刚”的笑意如何?暗聚功力,自作戒备。   龙啸天笑完说道:“夏侯姑娘是名满川中的女中英杰,朱老弟更是威名远震,誉满江湖,无论看在你们两位中任何一人身上,龙啸天也该卖卖这点面子,何况……”   对方词意,相当不坏,诸葛兰与夏侯英遂静心聆听他这“何况”以后之语。   龙啸天继续说道:“何况我与司马玠老弟,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更复哪有逞强架梁,不肯放人之理?”   夏侯英喜道:“这样说来,龙朋友是肯……”   龙啸天接口笑道:“肯当然肯,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未免有点愧对二位?”   夏侯英叫道:“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你此话怎讲?”   龙啸天道:“千不怪,万不怪,只怪两位来得稍迟了一日光阴!”   夏侯英茫然叫道:“龙朋友莫打哑谜,请你把所说语意,   解释得明白一点!”   龙啸天侧顾姬利叫道:“姬老四,你把他的面罩取下。”   姬利领命,伸手把那位司马玠脸上的面罩,取了下来。   面罩一去,诸葛兰与夏侯英不禁相顾愕然!   原来,这人非“玉金刚”司马玠,只是身材衣着,极为相似而已!   诸葛兰冷然说道:“我明白了,司马玠兄业已随焦健等三人而去。”   龙啸天颔首笑道:“还是朱老弟来得圣明,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炊’,如今老夫便想放司马老弟,也无法放了!”   诸葛兰双眉暗蹩,与夏侯英交换了一瞥询问眼色。   夏侯英怒气腾眉,厉声问道:“这‘金蝉脱壳’对我们愚弄之举,是谁出的主意?”   龙啸天微笑说道:“这是焦健兄,认为越是快到地头,越宜慎重,才想出了这个办法,不过焦兄人虽精明,并不能未卜先知,晓得朱老弟与夏侯姑娘会来,故而决非意存愚弄,只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   这位“八臂金刚”龙啸天着实阴险,竟把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   但诸葛兰扑空之下,心中怒极,怎肯放过他们?双眉一扬沉声叫道:“龙朋友……”   龙啸天连摇双手,堆起满面诡谲笑容,截断诸葛兰的话头道:“朱老弟,你如今找我无用,若想营救司马玠,应该前往‘七绝谷’,去找孟魔君!”   诸葛兰嘴角一撇,冷笑说道:“司马玠兄之事,我们暂且不谈,朱楠只想向龙朋友请教一句话儿!”   龙啸天虽知大概不是什么好话?却也不便拒绝,只得点头笑道:“朱老弟有何话儿,尽管请讲!”   诸葛兰道:“刚才龙朋友是有意代焦健解释,说他并非对我们存心愚弄,只不过‘桀犬吠尧,各为其主’而已?”   龙啸天知道自己出言不慎,有了语病,但无法抵赖,只得点头!   诸葛兰目光一亮,宛如冷电森森,盯在他的脸上,神色哂然问道:“这样说来,龙朋友是以‘桀犬’自承的了?”   龙啸天觉得这句话儿,问得大以锋利,使自己脸皮再厚也有点承受不住!   恼羞之下,最易成怒,他也把神色一变,寒着脸儿说道:“我刚才不过是略作譬仿,朱老弟说起话来,应该客气一点!”   诸葛兰闻言之下,也效法他适才一样,来了阵朗声狂笑。   龙啸天也摸不透他的笑意,一皱双眉,目注诸葛兰道:“朱老弟,你这样发笑则甚?”   诸葛兰不理会这位在武林中恶名甚大的“八臂金刚”,只是偏过脸去,目闪神光,向夏侯英一轩双眉,发话叫道:“夏侯姑娘,‘桀’犹欲扫,‘犬’岂可赦?我们反正无事,今天便先把这群自甘为人奴隶的看家犬们,教训一顿可好?”   夏侯英更是早就怒满心头,闻言之下,立即娇笑答道:“朱兄之意,深获我心,我早对于这群狗头狗脑的东西,看得太不顺眼!”   她们这一问一答,可把龙啸天气得全身发抖!   他知道难免有一场恶斗,遂略施眼色,把手向后一挥。   姬利会意,立即与两名凶苗,以及假扮司马玠之人,向后退出丈许。   诸葛兰冷笑说道:“原来狗儿之中,还分等级,看样子你是‘狗领班’,他们只可称为‘狗爪子’了!”   龙啸天叱道:“小辈不必多言,你打算怎样与老夫交手?”   诸葛兰道:“什么‘老夫’?你只是一头‘老犬’而已,人与狗斗,已嫌委屈,你尽管把你的看家本领,和什么破铜烂铁,一齐拿出来吧!”   龙啸天人虽阴险,但被诸葛兰一口一声,骂为“老狗”,也不禁忍不住,气火往上撞!   诸葛兰语音才了,龙啸天一掌已扬。   但他虽扬掌,却并未发招,只向诸葛兰当胸,凌空虚按。   诸葛兰以为他一上来就施展内家玄功,自然暗凝真气,护住当胸。   谁知龙啸天这举掌凌空虚按之下,并未发出任何疾风劲气!   诸葛兰愕然叫道:“龙老儿,你这是何意?”   龙啸天神情颇傲地,目光斜注诸葛兰,冷然一笑,缓缓说道:“你这小辈,不知地厚天高,极为狂妄,多半不肯先行进手,老夫遂以虚掌开招,如今该你的了!”   原来龙啸天当着姬利等人面前,还要摆摆排场,端端他那名列“十二金刚”的绝代高手身份!   诸葛兰“哦”了一声,哂然不屑地嘴角微撇说道:“听来你是打算和我以拳掌较量?”   龙啸天道:“你若在拳掌方面,自知造诣不够,或兵刃方面,有所专长,我们便改以……”   话犹未了,诸葛兰狂笑说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你这‘八臂金刚’外号,是靠暗器得来,故而我不想胜之不武地和你较量拳掌,却想见识见识,你那些破铜烂铁!”   龙啸天点了点头,狞笑说道:“小辈果然狂傲,老夫周身暗器,念动即发,够你消受,何况我的‘朱砂掌’力,也是生平绝艺!”   诸葛兰扬眉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把所有暗器,夹在拳掌当中,向我施为便了!”   说完,一招“野马分鬃”,右掌疾探,便向龙啸天肩头拍去。   龙啸天笑道:“来得好,你且尝尝我的‘朱砂掌’力!”   左掌一翻,迎着诸葛兰的“野马分鬃”来势,逆袭而出!   诸葛兰本就蓄意和他一较内力强弱,何况龙啸天于发掌时,更以言语相激?   就在诸葛兰内力暗加,即将与“八臂金刚”龙啸天双掌相触之际,她忽似有甚警觉,倏然收掌疾退。   原来诸葛兰自服紫芝,目力更锐,在这一刹那间,瞥见对方的左掌中指之上,戴了一枚黑色指环,指环上并有短短锐利芒刺!   指上戴环,是谁都可以看见,但环上有刺,更在一挥掌间,却非有绝世目力,无法看得清楚。   诸葛兰闪身一退,龙啸天立以讥刺口吻,“哈哈”大笑说道:“朱楠,你一见我的‘朱砂掌’力,便如此害怕,真所谓徒负虚名,虎头蛇尾!”   诸葛兰“哼”了一声说道:“谁怕你的‘朱砂掌’?我来问你,你左手中指之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龙啸天想不到诸葛兰的目力,竟厉害到如此程度?暗吃一惊,狞笑说道:“你不必问,我给你看看好了!”   话完,左掌微翻,那枚黑色紫环,脱手飞出,向诸葛兰的腹部,电疾射来。   诸葛兰知道对方以暗器成名,手法决不会如此简单,必有相当变化。   她遂凝神静气,卓立如山,但手中却悄悄取了一条丝巾备用!   指环并无奇处,只是飞到距离诸葛兰约莫三四尺处,自行略一停顿。   本来在这略一停顿之后,一环立即化为三环,更急更猛地,直向诸葛兰上、中、下三盘电袭!   但诸葛兰似乎有所预觉竟提前一步发动,占了先机!   她在发现那枚指环,凌空一顿之际,便撒开手中丝巾,向指环飞快包去。   休看是一条软软丝巾,在诸葛兰玄功凝聚之下,简直比精钢网儿,还要来得坚韧厉害。   何况她手法又复极快,于指环分散之前,便已包住,使它发生不了任何变化!   诸葛兰手腕微抖,收回丝巾,并先行凝聚功力,化指成钢,然后才拈起那枚指环,略加察看。   指环不大,份量却沉,分明是无坚不摧的“寒铁”所铸。   环上一面平滑,另一面则有不少锐利短刺,刺尖色泛暗绿,显然淬有剧毒。   诸葛兰心中明白,龙啸天平素御戴之际,是平滑一面向内,适才与自己即将对掌之前,方把它倏然翻转。   若非自己目力极锐,看破机关,来了个悬崖勒马,则互一对掌之下,多半会被指环锐刺,破肤见血,中毒惨遭不测!   想至此处,诸葛兰双眉一挑,目注龙啸天,冷然叫道:“龙老儿,你这‘寒铁指环’,不单铸有暗刺,刺上并淬剧毒,定已害过不少武林人物,我替你毁掉了吧!”   龙啸天因“海底寒铁”,无物可摧,遂在闻言之下,狞笑说道:“一枚指环,不值什么,我看你怎样毁法?”   诸葛兰哂然一笑,以左手食拇二指,捏着那枚黑色指环,潜运功劲!   说也奇怪,何等坚硬的“寒铁指环”,在诸葛兰区区两根手指的压力之下,居然逐渐扁却,改变形状。   转眼间,指环全被捏扁,诸葛兰猛一甩手,把它抛下谷旁绝壑,转过脸来,以冷峻而哂薄的目光,看着龙啸天,缓缓说道:“龙啸天,你的指环毁了,你是继续施展这等毒辣阴损之物,还是以本身修为的真实武功,和我放手一搏?”   夏侯英一旁看得好生钦佩,暗想难怪这朱楠一出江湖,便自名震天下,看来他这一身武功,恐怕比“玉金刚”司马玠也未遑多让!   龙啸天本来还以为仅凭武功,也足可和对方一搏,如今却知机胆怯,眼珠一转,答非所问地,向诸葛兰阴笑说道:“朱朋友,听你之言,莫非你也打算参与孟魔君的寿宴?”   诸葛兰道:“参加虽会参加,但却不是依势趋炎,甘为‘桀犬’,我要集合一般武林志士仁人,行行‘汤武之道’!”   龙啸天笑道:“那我们今日便无需再作比斗的了……”   诸葛兰诧道:“此话怎讲?”   龙啸天一阵狞笑,笑毕说道:“龙某得号‘八臂金刚’,对于我的各种暗器,颇为珍矜,打算在孟魔君的寿宴之期,当着八方四海的举世群豪,再向朱朋友公开领教!”   诸葛兰知他业已胆怯,是借词暂时逃避,遂不肯放他们过去,冷然说道:“不……”   “不行”二字,刚刚吐出一字,夏侯英忽在一旁接口叫道:“朱兄,答应他吧,你当着天下群豪,再挫败这‘八臂金刚’‘龙啸天,岂不是更有光彩吗?”   诸葛兰知道夏侯英这样说法,必有用意,只好点头说道:“好吧,既然夏侯姑娘业已同意这种办法,我们便把今天这笔帐儿,留待端阳再算便了!”   龙啸天知晓若再多言,徒自取辱,遂向诸葛兰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   话完,把手一挥,便率同姬利等四人,一齐纵辔驰去。   诸葛兰见龙啸天等人已走,方偏过脸儿,向夏侯英笑道:“夏侯姑娘,这龙啸天多么阴毒无耻?你为什么不让我……”   夏侯英愁聚眉梢地叹息一声说道:“我认为教训这般贼子,还在其次,目前最要紧的,是怎样营救司马玠兄,遂想早点把龙啸天等赶走,好和朱兄仔细商议进行救人之策!”   诸葛兰失声说道:“若是这样,夏侯姑娘便完全错了!”   夏侯英惑然问道:“朱兄……”   诸葛兰不等她发问,反而向她问道:“夏侯姑娘,我们如今不论怎样营救司马玠兄,是否都要走趟‘七绝谷’不可?”   夏侯英点头说道:“那是当然!”   诸葛兰道:“既然如此,更应除却或是留下龙啸天等人,如今这一把他们放走,岂不更使七绝谷’中群凶,多了一层戒备?”   夏侯英闻言,不禁红生双颊,满面忸怩神色。   诸葛兰见状,又向她宽慰笑道:“夏侯姑娘,不要追悔,其实,姬元与‘病金刚’焦健等,既已回转‘七绝谷’,谷中群凶便不获警讯,也会加强戒备的呢!”   夏侯英自然知道诸葛兰前后矛盾之语,是为了宽解自己,越发好生惭愧地,赧然道:“朱兄不要再安慰我了,小妹大错已铸,我们究竟还去不去‘七绝谷’呢?”   诸葛兰毫不加以考虑地,目闪神光,看着夏侯英,朗声答道:“怎么不去?慢说夏侯姑娘与司马兄是未婚夫妻,就连我站在友谊立场,也义无反顾!”   夏侯英抱拳笑道:“多谢朱兄如此肝胆相助,风闻‘七绝谷’凶邪无数,天险亦多……”   诸葛兰接口说道:“孙一尘、申屠豹、龙啸天等,既不放在我的眼中,所谓‘凶邪’似不足惧,倒是谷中‘天险’,比较有点麻烦……”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扬眉笑道:“但说来凑巧,为了替司马兄索取‘金蚕毒蛊’解药,我已进过一次‘七绝谷’,故而对谷中‘天险’,倒也略知一二。”   说完,遂把进谷必经的“浮沙沟”,和“万毒壑”,两处所见,向夏侯英说了一遍。   夏侯英听完,目注诸葛兰道:“由朱兄所说听来,‘浮沙沟’虽极凶险,却因栽有暗桩,不难渡越!”   诸葛兰点头说道:“我当时看破端倪,业已暗暗把那几头人猿的步法记住,大概不会有多大难处?”   夏侯英道:“‘万毒壑’呢?”   诸葛兰皱眉说道:“那‘万毒壑’倒确实是桩难题,因为我们纵然不怕那些奇毒蛇虫,甚或可以将之除去,但一经恶斗,必将惊动群凶,再想悄悄搜寻司马兄的下落,可就不容易了!”   夏侯英苦笑问道:“朱兄对此,有何良策?”   诸葛兰摇头说道:“我毫无良策,只好先暗人‘七绝谷’,走一步算一步了!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绝不相信像司马兄这等人物,竟会被‘七绝魔君’孟南,当作了宴客大菜?”   夏侯英以一种万分感激的神色,向诸葛兰嫣然笑道:“朱兄,司马兄能有你这样一位血性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诸葛兰失笑说道:“夏侯姑娘说哪里话来,游侠江湖之人,讲究的是除暴安良,扶危济困,对陌生人尚且如此,何况道义至交?倒是……”   夏侯英见她语音忽顿,含笑问道:“朱兄怎不说将下去?”   诸葛兰笑道:“倒是夏侯姑娘慧眼无差,你与司马兄有多久的交往,终于获得这么一位英雄夫君?”   夏侯英红生双颊,低声答道:“设有交往,我们是相逢陌路,一见倾心!”   这句话儿,宛如一柄无形千斤重锤,猛然锤中诸葛兰的心窝之上!   因为诸葛兰是光明磊落的侠女襟怀,她虽私恋司马玠,听得司马所与夏侯英已订婚姻之约,难免有些失望,但却并不十分伤心难过。   她看得开的主要原因,是以为夏侯英与司马玠相恋已久,早有婚约,则自己当然不应该再置身其间,破坏人家好事!   但如今听说夏侯英与司马玠并非久恋,竟是相逢陌路,一见倾心,诸葛兰未免觉得不是滋味!   诸葛兰知道这位“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虽是罕见女中英杰,但无论是容光、武学,比起自己,仍要差了一筹,司马玠怎么……   念方至此,夏侯英发现她双眉皱锁,有点神思不属,不禁讶然问道:“朱兄你怎么了,莫非你竟不相信我和司马兄是相逢陌路,一见倾心的吗?”   诸葛兰自知失态,赶紧定下神来,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我哪有不信之理,夏侯姑娘与司马玠兄,虽是陌路投缘,但你们相逢定情之日,大概总距今很久了吧?”   诸葛兰自己想安慰自己,才发出如此几句问话。   她所期待的回答,是夏侯英与司马玠,业已定情颇久。   司马玠若在认识自己之前,先认识夏侯英,则以夏侯英的美艳姿色,爽朗风华,一身武功,和江湖侠誉,确实应该勾得起司马玠的爱慕之心,求凰之念!   他们既定婚约,则虽再遇自己,司马玠也不便见异思迁,只好“从一而终”,作一株“有根名树!”   假若夏侯英的答案,当真如此,自己只有归咎缘悭,与司马玠认识得晚了一步,以致无法获得这盖代英雄,作为夫婿!   否则……   “否则”之念,刚起心头,夏侯英业已微摇螓首,含笑答道:“我与司马兄初次相识,并不太久,就是在他误中‘金蚕毒蛊’之后,我们互一定情,我便立刻为他远赴‘苗岭’向‘百灵老苗’,求取解药!”   第二把无形铁锤,再度锤中了诸葛兰的心头!   这次所受的打击震荡,甚至于比上次来得更重!   因诸葛兰业已听清司马玠是认识自己在前,认识夏侯英在后。   若认识夏侯英在前,一切不谈,既认识夏侯英在后,则一切问题来了。   是自己貌不如人?德不如人?技不如人?抑或名不如人?   否则,司马玠为何在一识夏侯英之下,立刻和她相互倾心,定了婚姻之约?   诸葛兰好生不服……   但“不服”只是一种“意念”,而摆在眼前的,却是“事实”!   好一位旷代侠女,也被这使她“不服”的“事实”,打击得有点“茫然”,竟令诸葛兰在不知不觉下,眼边微转泪光。   夏侯英见状,不禁心神一震!   她心神一震之故,并非看破了诸葛兰的行藏,只是有了误会。   所谓“误会”,是因为诸葛兰女扮男装,风神太以倜傥,夏侯英以为她是个多情男儿,对自己起了爱慕之念。   夏侯英既起“误会”,遂叹息一声,目注诸葛兰,低低叫道:“朱兄不要难过,小妹懂得你的心意。”   这句话儿,又使诸葛兰吃了一惊,愕然问道:“夏侯姑娘,你……你……你懂得我的什……什么心意?”   夏侯英玉颊微赧,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朱兄是位倜傥冈,流的多情种子,但还珠有恨相逢太晚……”   诸葛兰听了这“还珠有恨,相逢太晚”之语,才知夏侯英大生误会,连忙摇手,叫道:“夏侯姑娘,你误会我了,我凭哪一点敢和司马玠兄相比……”   话犹未了,夏侯英便接口反问道:“朱兄,你哪一点不能和他相比?”   诸葛兰屈指计道:“哪一点也无法相比,譬如武功方面,品貌方面……”   夏侯英连连摇手,截断诸葛兰的话头,扬眉叫道:“朱兄不必太谦,你听我说,我虽不知司马玠兄的功力究有多高?但从你适才二指捏扁‘寒铁指环’,惊退‘八臂金刚’龙啸天一举看来。决不会在他之下。”   诸葛兰自知自己在服食“紫芝”之后,功力大增,遂笑了一笑。未加辩驳。   夏侯英继续说道:“至于品貌方面,朱兄比司马玠兄,更不知俊美多少?”   诸葛兰诧道:“夏侯姑娘你说什么?你说我比司马玠兄俊美?……”   夏侯英接口笑道:“大概朱兄还不知道司马兄平日的潇洒风神,只是戴了一副人皮面具而已!”   诸葛兰闻言一怔,夏侯英又复笑道:“至于司马玠兄的本来面目,只是雄健粗黑,虽有些男子气概,但却距离‘军美’二字,差的远呢!”   诸葛兰喃喃说道:“有这等事?我只知道他曾故意‘以俊扮丑’,戴过一副相当猥琐的人皮面具,却不知道他仍然是‘以丑扮俊’……”   夏侯英含笑说道:“司马兄磊落光明,不做暗事,他在与我定情之前,先说明了本来面貌,并不风流俊美……”   诸葛兰点头问道:“夏侯姑娘大概趁此机会,请他取下所戴的人皮面具,让你看看本来面目!”   夏侯英笑道:“正是如此,司马兄遂展示本来面目,并告诉我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诸葛兰秀眉微挑,目闪神光地,看着夏侯英,缓缓说道:" 无论是男子娶妻,或女子嫁夫,主要条件,均是‘德行’二字,红颜绿鬓,能有几时?百岁夫妻,长相厮守,我想明智如夏侯姑娘,虽见司马兄的本来面目,不太俊秀,也不会有所后悔的了!”   夏侯英颔首说道:“男子之美,本来可分为‘英健’与‘俊秀’二者,司马兄虽然毫不俊秀,但英朗雄健,仍具奇男子的醉人风神,故我豪未后悔的,接受了他那只金梭,作为定情之物。”   至此处,目光如冰地,盯在诸葛兰脸上,嫣然一笑又道:“但像朱兄这等人物,实可谓‘内德外貌’两者得兼,‘英健俊秀’二美皆具,委实使小妹起了‘还珠’之恨,自叹无缘!我若是在遇见司马兄之前,先遇见你……”   这位“辣手玫瑰笑罗刹”,一向豪迈大胆,倜傥无俦,但如今竟也脸泛红霞,娇羞无那地,说不下去。   诸葛兰一见苗头不对,赶紧移转话锋,低声自语,口中连道:“奇怪……奇怪……”   夏侯英听得有些奇怪起来,目注诸葛兰,扬眉诧声问道:“朱兄,你……你在奇怪什么?”   诸葛兰道:“方才那‘八臂金刚’龙啸天说这‘金蝉脱壳’,换走司马玠兄之计,竟是‘病金刚’焦健,出的主意?”   夏侯英皱眉问道:“莫非朱兄不以龙啸天此说为然?”   诸葛兰不便说明“病金刚”焦健,曾对自己白发红颜,有过畸恋,只得沉吟说道:“我是觉得那‘病金刚’焦健既献这‘金蝉脱壳’之计,何必又大费心力地,从夏侯姑娘身边,把解蛊药物,盗走则甚?”   夏侯英闻言一怔,想了片刻,柳眉双蹙,恨恨说道:“或许焦健这厮,是想使我永远断绝抢救司马玠兄之念?”   诸葛兰问道:“夏侯姑娘,你为司马玠兄前往‘苗岭’,向‘百灵老苗’,求取‘金蚕毒蛊’解药之事,还有何人知晓?”   夏侯英道:“绝无他人,只有我和司马兄……哦,还有‘百灵老苗’等三人知晓。”   诸葛兰道:“‘百灵老苗’,远居‘苗岭’,纵令消息外泄,也不会这快传来此间,司马兄与夏侯姑娘更不会把这等重大机密,轻易泄漏,那‘病金刚’焦健,除非有‘鬼谷王禅’之道,能够未卜先知,似乎不会晓得夏侯姑娘身藏毒蛊解药,而起盗念的呢!”   夏侯英怔怔说道:“是啊,照理说来,‘病金刚’焦健决不会知道这桩秘密,他……”   诸葛兰接口笑道:“天下巧事甚多,我认为或许焦健根本不知夏侯姑娘身有毒蛊解药,只是误打误撞地,被他凑巧窃去而已。”   夏侯英秀眉微剔,含怒说道:“他若不是存心窃药,却在我们女孩儿家身边,胡乱加以摸索,岂不举措放肆,失了当代武林中,第一流人物身份?”   诸葛兰听她说得有趣,不禁失笑道:“夏侯姑娘有所不知,那‘病金刚’焦健,人老心不老,他虽白发盈额,却对绝代红妆,特别感觉兴趣!”   夏侯英道:“我明白了,那‘病金刚’的‘病’字,就是指他患有‘寡人之疾’!”   诸葛兰点头笑道:“一点不错,这‘寡人之疾’四字,对于‘病金刚’焦健,倒是极为适合。”   夏侯英注目问道:“朱兄,那‘病金刚’焦健,有‘寡人之疾’,你是怎样知道的呢?”   这句话儿,可把诸葛兰问得有点张口结舌!   诸葛兰无法答话之故,是因不便向夏侯英说明自己真实身份,只得在略一沉吟以后,缓缓说道:“只是于江湖流言之中,偶有传闻。”   夏侯英妙目微翻,杀气如电,但脸上却现出一种妩媚笑容说道:“好老贼,‘七绝谷’中,若再相逢,我非让他尝点厉害不可!”   诸葛兰道:“夏侯姑娘不要大意,那‘病金刚’焦健,人极机警,武功也……”   夏侯英接口笑道:“朱兄不必替我担忧,我知道焦健颇富机智,武功方面,也有相当实力,绝非徒负虚名,但我会攻击他的弱点!”   诸葛兰一时之间,未解夏侯英语意地,秀眉微挑,诧然问道:“弱点……”   但“弱点”两字,才一出口也就立即恍然有悟地,含笑又道:“夏侯姑娘所谓的‘弱点’,莫非就是指那焦健的‘寡人之疾’?”   夏侯英点头笑道:“对了,我要叫这老不正经的‘病金刚’,尝尝‘笑罗刹’的杀手滋味!”   诸葛兰道:“夏侯姑娘若采取这种手段,可真厉害,其人如玉,其笑如刀……”   夏侯英目闪神光,扬眉问道:“朱兄,你晓不晓得我另一外号?”   诸葛兰答道:“夏侯姑娘不是除了‘笑罗刹’外,还有‘辣手玫瑰’之号吗?”   夏侯英妙目流波,嫣然笑道:“朱兄虽知‘辣手玫瑰’之号,大概还不知道‘辣手玫瑰’之意?”   诸葛兰目注夏侯英含笑说道:“这‘辣手玫瑰’之意,似乎并不难猜,常言道:“玫瑰多刺’……”   夏侯英连连摇手地,接口叫道:“不对,不对,这种以‘玫瑰多刺’,形容我情性不好,手段厉害的猜想,只是表面看法!”   诸葛兰笑道:“夏侯姑娘可否把这‘玫瑰多刺’的实际含意,对我解释解释?”   夏侯英点头说道:“好,朱兄请注意我鬓边发上,所戴的一朵小小红花!”   诸葛兰目光微注,含笑说道:“那好像是朵人工所制的精美玫瑰?”   夏侯英折了一节树枝,持在手中,向诸葛兰扬眉叫道:“朱兄你看!”   语音顿处,将手中那节树枝抛起了一丈四五高下。   等到树枝坠到距地五六尺处,夏侯英螓首微摇,一蓬红光,立自鬓边飞起!   “夺!夺!夺!夺……”   那蓬红光,竟是夏侯英鬓边所戴的小小玫瑰所化!   一片“夺,夺”之声,每一枚花瓣,都钉在树枝之上,并分布得颇为均匀,极见功力!   诸葛兰失声赞道:“好暗器,好准头,这叫什么?是‘玫瑰神针’,‘玫瑰分刀’……”   夏侯英一面从树枝上取下玫瑰花瓣,仍旧使其还原成一朵花儿,插向鬓边,一面颇为得意地,向诸葛兰娇笑说道:“这叫‘玫瑰夺魂刺’,朱兄认为我利用焦健弱点,对他笑靥相向,在老贼色迷迷,晕淘淘之际,突发此物,他能逃得过我这十三枚‘玫瑰夺魂刺’吗?”   诸葛兰笑道:“夏侯姑娘的这种暗器,委实太以精妙,太以出人意料,除非早知细底,曾加预防,否则,任何人也难闪避……”   语音至此微顿,忽又扬眉问道:“夏侯姑娘这‘玫瑰刺’既有‘夺魂’之称,刺上是否瘁毒?”   诸葛兰自服紫芝,目力极锐,于夏侯英拔刺时,瞥见刺尖,似闪碧茫,故而才有此问。   夏侯英道:“这刺儿体小质轻,又是以摇头发出,无法贯注太强真力,若不略淬毒质,是颇难仗其克敌致胜的呢!”   诸葛兰又复问道:“刺上毒质,是有解药?还是见血封喉,中即无救?”   夏侯英道:“当然是有解药,朱兄问此则甚?”   诸葛兰含笑说道:“我是觉得夏侯姑娘对‘病金刚’焦健,略加惩戒则可,似不必把他置于死地!”   夏侯英闻言之下,怔了一怔,翻起两只妙目,望着诸葛兰道:“朱兄,你和‘病金刚’焦健,是……是否颇有交情?”   诸葛兰不想瞒她,点头答道:“夏侯姑娘请听我说……”   当下遂把“病金刚”焦健,以真“紫芝”赠给自己服食,以“假紫芝”使“七绝魔君”孟南,为之中毒大泻之事,说了一遍。   她说的全属实情,当然其间也略有保留。   由于诸葛兰与夏侯英二女之间,有种微妙关系,诸葛兰遂暂时不愿揭露自己的真实面目。   她既不肯揭露本相,自必略有保留,只说焦健于“紫芝”   一事之上,对已有惠,不说他以“多愁多病身”,想追求“倾国倾城貌”之事。   夏侯英静静听完,目注诸葛兰,双扬秀眉,娇笑说道:“朱兄,那‘病金刚’焦健既对你有如此大惠,则小妹看在你的分上,决不对他过为已甚就是!”   诸葛兰道:“夏侯姑娘这样说法,是不打算向他施展你那‘玫瑰夺魂刺’了!”   夏侯英摇头说道:“不,我若见了‘病金刚’焦健;仍要利用他的弱点,把‘罗刹笑’和‘玫瑰夺魂刺’,对焦健配合施为!”   诸葛兰闻得此言,不觉一怔!   夏侯英娇笑又道:“朱兄请想,焦健已是‘七绝群魔’的核心人物,我若能将他制住,逼其相助援救司马玠兄,岂非事半功倍?等到事成,我再给予解药,并向焦健敬致赔罪之意!”   诸葛兰想了一想,点头笑道:“夏侯姑娘采用这种手段也好,因那焦健为人,似极怪僻,我虽与他略有交情,若是明言求助,他还未必准答应呢!”   夏侯英苦笑说道:“我虽有这种打算,却不知是否遇得上那‘病金刚’焦健?反正不管怎样,我纵把这条性命,丢在‘七绝谷’中,也要尽力援救司马兄脱险!”   诸葛兰看出她言发由衷,对于司马玠,确实一片真情,不由更加深了心灵中的寂寞之感。   但这种相当孤凄的寂寞之感,只能让它闷在心头,神色上还要浮出笑容,向夏侯英安慰说道:“夏侯姑娘不要担忧,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已入‘野人山’境,我们随处留神……”   话方至此,隐隐听得有人作歌之声。那歌声唱的是:“既愿作深谈,敢不消息告,月上断头崖,人约黄昏道,只愁我多愁多病身,怎当卿倾国倾城貌,刻骨惹相思,魂牵更梦绕!”   诸葛兰听清歌声之后,“咦”了一声,向夏侯英含笑说道:“天下巧事真多,这真叫‘说着曹操,曹操便到’!”   夏侯英诧道:“这作歌人莫非就是焦健?”   诸葛兰点头笑道:“正是,我暂且躲向一旁,夏侯姑娘迎上前去,向他施展‘玫瑰夺魂刺’和‘罗刹笑’吧!”   夏侯英秀眉微轩,才一点头,诸葛兰向她抛过一瞥神秘笑容,身形闪处,便横飞数丈,隐入山峰半腰的树石之后。   这时,那隐隐歌声,也逐渐接近,但可听出并非向他们迎面而来,似是走向右侧?   夏侯英红衣轻荡,循声追去。   绕过山崖,歌声已歇,但也瞥见了作歌人影。   诸葛兰料得丝毫不错,那作歌人确实是那病容满脸,白发盈额的“病金刚”焦健。   夏侯英微启珠喉,叫了声:“焦大侠请留步!”   焦健愕然回头,一团红云,凌空飞坠,夏侯英业已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焦健见是夏侯英,抱拳笑道:“夏侯姑娘,你怎么也来野人山,莫非仍想营救司马老弟吗?”   夏侯英冷冷说道:“我知道司马兄业已被你用‘金蝉脱壳’之计,先行送人了‘七绝谷’内!”   焦健笑道:“虽然司马老弟已入‘七绝谷’,但这条计儿,却是‘八臂金刚’龙啸天所订,绝非我焦健……”   话方至此,夏侯英左掌微扬,向他伸出了纤纤五指。   焦健诧道:“夏侯姑娘,你……你要什么?”   夏侯英道:“焦大侠好高明的手法,我要向你索还昨夜被你所偷去的那件东西!”   焦健“哦”了一声,目光微转,未曾立即答话。   夏侯英突然收敛了冷峻,堆起满面笑容,并向焦健改口娇声叫道:“焦大哥,你怎么了?像你这等名满江湖之人,好意思拿了我的东西,不还给我吗?”   一面娇声笑语,一面款摆腰肢,迈着春风俏步地,向焦健身前,袅袅走去。   焦健眉头一皱,在夏侯英即将走近自己时,向后退了三步。   夏侯英见状,也自一怔?   因为焦健这种举措,到像道貌岸然,不似诸葛兰所说,患了“寡人之疾”模样?   她边自奇诧,边自仍嫣然笑道:“焦大哥,你怕什么?你何必要躲开我呢?”   经她这一点明,焦健不好意思再往后退,只得站定脚步。   他已站定,夏侯英却仍往前走,两人之间的距离,自然渐渐接近。   等到双方相距,仅约三尺左右时,夏侯英笑得更甜地,媚声叫道:“焦大哥……”   就在这笑得更媚,叫得更甜之下,夏侯英身形微欺,螓首一摇,十三片红光,便自鬓边飞起。   焦健作梦也未想到对方会在笑靥迎人之际,突下如此辣手?   想闪避,自然不及,想凝功抗拒,也告不及。   万般无奈,他索性一咬牙关,以右上臂肉厚之处,迎向漫空红光。   红光敛处,适才夏侯英簪在鬓边的那朵红色小花,业已插在焦健的右臂之上。   焦健哈哈大笑,目光电闪……   夏侯英仍然娇笑宜人地,摇手叫道:“焦大哥,你不要恼火,或妄用真力,因为我这‘玫瑰夺魂刺’,质量太轻,不足伤人,遂在刺尖淬有毒质……”   焦健哼了一声,目注夏侯英,双眉剔处,接口说道:“你既然仍叫我‘焦大哥’,我就叫你‘夏侯大妹子’了,大妹子你要放明白点,你的‘玉金刚’司马玠,可不是我焦健害的!”   夏侯英笑道:“我知道你未害他,但你既与‘七绝魔君’孟南交好,成为魔窟之中的核心人物,则救他之力,总是有的!”   焦健目注自己臂上的那朵红花,苦笑说道:“这就是你请我帮忙救人之道?”   夏侯英玉颊微红,伸手一招,把那朵小小红花,凌空摄回,仍然簪向鬓边,向焦健赧然笑道:“焦大哥,不要生气,除非如此,我无法相信你会真心帮我,事成以后,无论你要我怎样向你道歉,我都……”   焦健摇手截道:“这不是生气不生气,和道歉不道歉的问题,而是根本无能为力。”   夏侯英有所误会地,全身猛然一震,目注焦健,失声问道:“焦……焦大哥,你……你这样说法,莫非我司马兄业……业已遇害?”   焦健摇头说道:“司马老弟如今尚未遇害,我也知道他现在何处……”   夏侯英不等他说完,便即急急叫道:“焦大哥,你既知道我司马兄如今何在?便……便赶快带我前去!”   焦健皱眉说道:“只有我们两人,未免力量太弱……”   夏侯英道:“不要紧,我有帮手!”   焦健闻言一愕,诧然说道:“帮手?你的帮手是谁?”   夏侯英笑道:“他虽然不是‘十二金刚’中的人,但艺业之高,却决不在你们‘十二金刚,之下!”   说完,微凝真气,传声叫道:“朱兄……朱兄……”   第二声“朱兄”,刚刚叫出口,诸葛兰已从山壁半腰现身,宛如绝世飞仙,飘空而落。   焦健自然认识诸葛兰,看见是她,不禁把两道眉头,蹙得更紧!   诸葛兰怕他揭破自己本相,人在半空中,便抱拳含笑叫道:“武林末学朱楠,见过‘病金刚’焦大侠,我们久违了呢!”   夏侯英扬眉笑道:“‘焦大侠’之称,未免太嫌生份,朱兄既与他是旧相识,也和我一样,改称焦大哥吧!”   焦健目光中显然呈现焦虑神色,紧盯在诸葛兰的身上,嘴唇蠕动,欲语未语。   诸葛兰见状,怕他仍叫出自己的真实姓名,遂再复点醒他一下,顺着夏侯英的话头,抱拳长揖,含笑说道:“焦大哥,你这样看我则甚?难道一经分手,便不认识小弟朱楠了吗?”   焦健长叹一声,苦笑答道:“认识,认识,当然认识,便把你烧成灰,我也认得清清楚楚!”   这几句话儿,答得有点突然,不禁使诸葛兰为之一怔,愕然说道:“焦大哥,你……你说什么?你……你要把我烧成灰……”   焦健叹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我对你一向是魂梦为萦,相思欲绝,朱老弟,莫非你还不知道吗?”   前面几句,简直太不像话,尚幸最后来了个“朱老弟”三字,总算勉强替诸葛兰圆住场面。   诸葛兰避过夏侯英的目光,先向焦健白了一眼,并赶紧移转话题,向他问道:“焦大哥,你知不知道这位夏侯姑娘的未婚夫司马玠兄,现在何处?”   诸葛兰说话之中,含有相当技巧!   因为他知道焦健对于自己,有点不寻常的感情,如今正在用人之际,遂先行说出司马玠与夏侯英的未婚夫妻关系,免得焦健万一因误会而起了醋念,不肯尽心营救。   谁知,焦健一闻此语,越发愁聚眉梢,连人也几乎怔住!   诸葛兰嗔道:“焦大哥你听见我的话儿没有?你知不知道司马玠兄,现在何处?”   焦健神色稍定,点头说道:“知是知道他如今人在何处?   但却没有救他之力!”   诸葛兰道:“有没有力量救他,是我们的事,焦大哥只请负责带路如何?”   焦健点头说道:“带路容易,两位请随我来。”   说完,果即起身,带领诸葛兰、夏侯英二人,走向“野人山”的山深之处。   走了一段路后,诸葛兰略起疑心,“咦”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上次所走路程……”   焦健问道:“诸……朱老弟上次是往何处?”   诸葛兰道:“是往‘七绝谷’中,替‘七绝魔君’孟南治疗疾病。”   焦健笑道:“那就对了,你上次是替盂南治病,这次是想救司马玠老弟,目的既然不同,路径又怎会一样?”   诸葛兰碰了一个钉子,只好秀眉微蹙,闷声不响!   焦健忽又问道:“朱老弟,你好端端地,要去为那‘七绝魔君’孟南治病则甚?”   第十四章 侠女情泪   诸葛兰应声答道:“还不是为了司马玠?我替孟南治病所取代价,就是‘金蚕毒蛊’的独门解药!”   焦健目注诸葛兰道:“诸……诸……朱老弟,你与‘玉金刚’司马玠的感情蛮不错吧?否则怎肯为他……”   诸葛兰见他仍存醋念,不禁秀眉双皱,冷冷一笑答道:“嗯,以我个人来说,确实还欠司马玠一点情分,何况他又是夏侯姑娘的未婚夫呢?”   焦健叹息一声,目光略扫诸葛兰夏侯英道:“朱老弟,夏侯姑娘,你们最好还是不必……”   话犹未了,夏侯英便秀眉双剔,瞪了焦健一眼,冷然叱道:“不必什么?你要放明白些,我是看在你对朱兄曾有帮助份上,才叫你一声‘焦大哥’,其实你已中了‘玫瑰夺魂刺’,一条性命,握在我的手上!”   焦健似乎有点怕她,“喏喏”连声,点头哈腰地陪笑答道:“是,是,是,夏侯姑娘不要动怒,我负责使你们到达可以看见司马老弟的地方就是!”   诸葛兰从焦健的语气之中,听出有点不对,向他皱眉问道:“焦大哥你说说实话如何?司马玠兄是否正处于极端凶险之下!”   焦健略一沉吟,嗫嚅说道:“恐怕是在……在……在劫难逃。”   诸葛兰脸色一沉,不悦问道:“既然司马兄是在极端危险之中,你……你怎不设法相救?”   焦健叹道:“我无力救他,又不忍心眼看着他惨遭不测,遂只好索性走得远一点,图个目前清静!”   这位“病金刚”,似乎辩才无碍,不论诸葛兰提出什么责询他都能一一解释。   但夏侯英却爱侣关心,发了辣椒脾气,向焦健剔眉叫道:“焦健,我司马兄既在极端危急之中,你还慢吞吞则甚,替我走得快些!”   焦健一面“哈哈”称是,脚下略为加快,一面陪笑说道:“夏侯姑娘别发脾气,其实我走得慢点,原是一片好心……”   夏侯英截口问道:“胡说,你这老家伙的好心何在?”   由“焦大哥”而“你”,由“你”而“焦健”,再由“焦健”而“老家伙”,这位“病金刚”的身份,竟在夏侯英口中,连降四级!   但焦健却修养极好,虽听了这声极不客气的“老家伙”,却仍不动怒,笑嘻嘻地说道:“我的好心,是深恐夏侯姑娘见了你司马兄所受惨祸之后,会受不住那种沉重的打击!”   夏侯英冷笑道:“我受得住,夏侯英不是世俗女子,对于司马兄,我是能救必拼命相救,即令当真无法相救,也要化悲愤为力量,杀尽‘七绝群凶’,替他报仇雪恨!”   焦健向夏侯英深深看了一眼,点头赞道:“川中侠女,名不虚传,夏侯姑娘既然如此深明事理,保持冷静,我们便走快点吧!”   说完,脚下再复加快,宛若星驰电掣。   诸葛兰,夏侯英,紧紧跟随,越过一角山崖,焦健竟钻入壁间一个黑沉沉的洞穴之内。   夏侯英生恐被他溜走,一面紧跟,一面诧声问道:“你入洞则甚,莫非我司马兄被禁洞内?”   焦健笑道:“夏侯姑娘莫急,我业已被你‘玫瑰夺魂刺’打中,身负奇毒,决不敢耍什么花样,再走盏茶时分,你就可以看见你司马兄了!”   夏侯英冷冷说道:“你老实一点才好,若想玩什么花样,便是自寻死路!”   这时,诸葛兰也已人洞,忽然听得焦健暗以“蚁语传音”   功力,向自己耳边悄道:“诸葛姑娘,人之一世,生死有命。   聚散无常,祸福凶吉,也往往早具定数——你是洞达事理的巾帼奇英,少时万一发现司马玠有什么不测,可千万莫要冲动,要看开一点!“   几句耳边密语,竟把位胆大包天的“粉黛金刚”,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心中“怦怦”乱跳!   因为诸葛兰闻言之后,疑心司马玠业已惨死,焦健才会有这等说法!   她大惊之下,也以传音密语,向焦健问道:“焦大哥,是否我司马玠兄已死?”   焦健传音答道:“此时纵或未死,少时也必难逃,我只愿诸葛姑娘节哀顺受,记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未报,时辰未到’之语!”   夏侯英因他们进洞之后,始终默不作声,遂侧顾诸葛兰道:“朱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诸葛兰道:“我不知此处形势,生恐惊动敌人,有碍援救司马玠兄之事!”   说至此处,前面已微见光亮,焦健手指前方,含笑说道:“前面就是出口,我再度郑重请朱老弟和夏侯姑娘冷静一点,准备接受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   夏侯英怒道:“什么沉重打击?难道我司马兄的项上人头,业已挂在洞口?”   她口中说得若无其事,但心中早已深不住气,身形闪处,当先向洞口奔去。   诸葛兰生恐她见了什么严重意外,惊动守卫之人,遂随在夏侯英的身后。   到了洞口一看之下,这两位绝代侠女,不禁均皱眉瞠目!   洞外是片陡削悬崖,和一道宽约十七八丈的山壑。   对壑地势,此这洞口略高,是片平坦石地,因有十七八丈距离,故而人在洞口,位虽略低,仍可把对壑情事,看得清清楚楚。   壑边不远,生着大堆烈火,火上有一巨锅,锅中不知烧的是油是水?由于从锅盖四周喷出的蒸腾白烟,加以推澜,锅中之物,业已沸滚!   夏侯英娇躯颤抖地,向诸葛兰失声叫道:“朱兄,看……   看这情形,他……他他们把我司马玠兄,业……业已煮了!“   诸葛兰尚未答言,焦健一旁说道:“厨司还没到来,也??这味‘天下第一菜’,尚未下锅?”   说话之间,对壑山峰以后,转出了一群人来!   这群人,共有九个,是“瘦金刚”孙一尘,“八臂金刚”   龙啸天,姬元,四名凶苗,和“玉金刚”司马玠. 这是八个,另外一人,比较陌生,是个全身油腻的肥胖老者。   司马玠如今似已被点了穴道,奄头搭脑地,被那四名凶苗,推拥而行,口中不发片语。   诸葛兰道:“焦大哥,那身躯肥胖,全身油腻的老者,是什么人?”   焦健答道:“那是三湘第一名厨,据说是烹调手段,盖世称豪的‘无双妙手’谭家孝。”   夏侯英失声叫道:“哎呀,这样看来,他们竟要先期把我司马玠兄……”   焦健接说道:“这是‘八臂金刚’龙啸天,昨夜向孟南所献计谋,他说夜长梦多,不如早点把司马老弟,熬成‘人羹’,加以冷藏,留待端阳宴客!”   夏侯英咬牙说道:“龙啸天好毒心肠,有朝一日,他落在我的手中,我非把他碎尸万段,剁成肉泥不可!”   诸葛兰低声说道:“这是后话,我们如今应该设法援救司马蚧兄,才属急务……”   夏侯英指着面前的千寻绝壑,苦笑答说道:“这山壑宽达十七八丈,一无凭借,叫我们如何飞渡?”   诸葛兰目注焦健,沉声问道:“焦大哥,你为什么不带我们直接前往对壑,竟把我们……”   焦健接道:“朱老弟,你是来过‘七绝谷’之人,应该知道内有‘浮沙沟’,‘万毒壑’等天险,外人无法通过,我若带领你们前去,不是害你们吗?”   夏侯英扬眉叫道:“你带我们去吧,我宁愿葬身‘七绝谷’中,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兄置身鼎镬!”   焦健苦笑说道:“来不及了,这趟路儿太远,就算我们能顺利通过‘浮沙沟’,‘万毒壑’,‘七绝谷’中人物,也丝毫不加阻拦,但等到达对壑之时,司马老弟早已皮骨全消,被那‘无双妙手’谭家孝,制成‘天下第一名菜’!”   夏侯英也知焦健所说不假,在时间上,业已无法绕道驰援,不禁急得颤声泣道:“那……那该怎……怎么办呢?”   焦健叹道:“夏侯姑娘与朱老弟,如今除了隔壑为司马老弟送终,祝他英魂早登天界之外,根本别无法想!”   夏侯荚虽是刚强无比的巾帼奇英,如今也急得五内如焚,嘤咛落泪!   诸葛兰也是满腹心酸,但却向夏侯英摇手,低声喝道:“不要哭!”   夏侯英一双妙目之中依然?目如泉涌,抽噎着说道:“朱兄,眼……眼看着他……他就要殒身鼎镬,你……你……你还不要我哭?”   诸葛兰银牙一咬,强忍着在眼眶中盈盈欲落的伤心痛泪,昂然说道:“哭,济不得事,只是寻常妇人的软弱举措,我们……你是巾帼奇英,应该‘打落门牙和血吞’,让眼泪向腹内倒流,化悲愤为力量,才可替司马兄报仇雪恨,使他九泉无憾……”   焦健听得连连点头,诸葛兰于语音略顿之后,又复说道:“何况我们若是悲恸失声,惊动对方,让他们看见我们徒自伤心,束手无策之状,岂不更加得意?”   这些话儿,果然把这位“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劝得英风大振,举袖拭去满面泪渍,紧咬银牙,恨声说道:“朱兄说得对,好,我不哭了,我……我们先为司马兄默默送终,然后再替他报仇雪恨!”   诸葛兰道:“再说司马兄虽在极端危急之中,也未必准定惨死无救?冥冥上苍,一向祸淫福善,不至于如此盲盲聩聩的呢!”   焦健连连点头,口中吟道:“善有善服,恶有恶报,若是未报,时辰未到……”   刚才焦健是把这几句话儿,运用“蚁语传声”神功,向诸葛兰作耳边密语,如今则是当着夏侯英,公然吟出。   诸葛兰又向夏侯英安慰说道:“夏侯姑娘,你既知悲痛,且定下心来,静听对壑那些凶神恶煞,说些什么?”   因为山壑甚宽,若非静心倾耳,并暗凝功力,便听不清对壑群凶言语,只可看见他们举措。   夏侯英咬牙颔首,与诸葛兰,焦健等,一同倾耳细听。   这时,那位被称为三湘第一名厨的“无双妙手”谭家孝,正在巨锅之前,不知向锅中加些什么作料?   “瘦金刚”孙一尘向谭家孝略加注目,扬眉含笑问道:“谭师傅火候如何?可以把这位‘玉金刚’下锅了吧?”   谭家孝点头答道:“差不多了,约莫再过半盏茶时分,便可下锅!”   孙一尘向那四名凶苗喝道:“剥衣。”   四名凶苗,暴喏一声正待动作,姬元却摇手笑道:“孙老人家,这司马玠也是‘十二金刚’中人,似乎不必剥衣,替他在死前留点脸面!”   孙一尘点头说道:“死前剥衣,着实有点过份,但我们总不能把他连衣带裤地,下锅煮呀!”   姬元笑道:“在下已考虑及此,早就把他内衣脱去,只剩长衫蔽体,少时下锅之际,一扯便脱!”   龙啸天一旁赞道:“好,姬老二的这种安排,极为洽当!”   姬元得意地笑道:“把‘玉金刚’司马玠,熬成名菜,款待群雄之举,是我家魔君极为重视的一桩武林盛事,我们自当极为谨慎,甚至于在司马玠临下锅前,我还要把他再仔细的检查一遍。”   孙一尘道:“姬老二,你要检查什么?”   姬元答道:“和对付那些押赴刑场的杀头犯人一样,我要先验明正身!”   龙啸天微笑说道:“姬老二也太谨慎了,这一路行来,他都在我们严密防范之下,绝不可能出甚花样!”   这时,那位大师傅“无双妙手”谭家孝,向油锅中,略一注视,高声叫道:“火候够了,可以下锅!”   姬元边自走向司马玠身前,对他仔细察看,边自向孙一尘问道:“孙老人家,要不要解开这司马玠的哑穴,问问他有何遗言?”   孙一尘摇头说道:“不必,他有无遗言,关我们屁事,倘若解开他的哑穴,必然会挨上一顿极难听的臭骂,却是何苦来呢?”   姬元见孙一尘下了结论,遂一伸双臂,抓住司马玠,把他高高举起。   夏侯英看到此处,业已支持不住,一把抓着诸葛兰的手儿,颤声叫道:“朱……朱……兄,如……如今怎……怎……   怎办……“   在目前情况之下,纵然本领通天,也无法对司马玠加以有效挽救!   诸葛兰芳心以内,何尝不伤痛欲绝,但她毕竟比夏侯英来得刚强一点,忍着满眶热泪,低声叫道:“夏侯姑娘……”   这位“粉黛金刚”,不但无法挽救司马玠,也无法安慰夏侯英,故而只叫了一声“夏侯姑娘”,便说不下去了。   就在两位巾帼奇英,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之际,对岸传来了“滋拉”一响!   目光注处,姬元站在巨锅之前,手中持着司马玠所着长衫,阵阵青烟,从锅中蒸腾而起。   原来,适才那“滋拉”一响,竟是姬元业已把司马玠掷入滚锅之内!   夏侯英目睹惨剧,悲号一声,立告晕绝!   焦健正想扶她,忽然瞥见诸葛兰双手握拳,往下直滴鲜血,不禁失声问道:“诸葛姑娘,你……你怎么了?”   诸葛兰私恋司马玠,见他如此惨死,自然悲痛已极,因无可泄愤,只得紧握双拳,竟使指甲插破皮肉,鲜血直流,而不自觉。   经过焦健一问,她才松开双拳,但目中痛泪,却已无法再忍,宛如断线珍珠,簌簌直落!   焦健见状,双眉紧蹙,嘴唇蠕动,欲语不语,现出一种异样神色。   由于夏侯英晕绝之前的一声尖叫,惊动了孙一尘、龙啸天等对壑群凶,一齐向诸葛兰等的藏身之处注目!   诸葛兰索性向洞口现身,厉声叫道:“孙一尘,龙啸天,尤其是姬元,你们这般万恶贼子听真,在孟南寿宴,群豪毕集之际,我定然要把你们一个个乱刃分尸,替我司马兄报仇雪恨!”   这番话儿,只换来对壑群凶,一阵讽刺意味极浓的“哈哈”大笑。   诸葛兰无可发泄,顿足回身,欲将急晕地下的夏侯英抱起!   焦健叫道:“诸葛姑娘,你把这位夏侯姑娘交给我吧,她比不上你的刚强,所受刺激太深,我要设法给她一点安慰!”   诸葛兰因如今急于去找其余群侠,共谋大破“七绝谷”之策,闻言之下,遂点头说道:“好,我把她交给你了,但你若欺负了我这夏侯姊姊,我却非把你……”   焦健不等诸葛兰的话儿,便即笑道:“诸葛姑娘,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除了你这位刚强妩媚的‘粉黛金刚’之外,我对任何女孩子均不屑……”   “啪!”   诸葛兰也不等他话完,便玉掌疾挥,出其不意地,掴了他好重好重的一记耳光。   这记耳光,委实是焦健自讨没趣!   因为诸葛兰目睹司马玠惨被下锅烹制,无法相救,心情恶劣已极,哪里还耐烦听取焦健所说的什么调情之语?   虽然她未凝真力,但猛然挥手的这记重重耳光,也把焦健打得一怔!   诸葛兰目注焦健,厉声叱道:“焦健,你少轻狂,好好招呼我这位夏侯姊姊,在端阳后一日的群英会上,我找你要人!”   说完,柳腰一拧,不再理会焦健,独自向来路疾驰而去。   出了这深黑秘洞,转过一座小峰,诸葛兰才站住脚步,吸了一口长气!   她吸气之举,是想定一定神,整理整理心中的紊乱思路。   谁知才一吸气,诸葛兰又立即屏住呼吸!   这不是矛盾,只是诸葛兰嗅得一种极难闻的尸臭!   她虽屏息,却展目四顾,想看看这发生臭腐之气的,究属何人尸体?   眼前一片平坦,毫无树石阻拦,却未见什尸体?但适才那阵尸臭,又分明不是来自远处。   诸葛兰眉头略蹙,想出就里,缓步向距离自己,约莫七八尺处的崖边走去。   走到崖边,探头一看,看见有具人尸,挂着距所立之处丈许高下,一株从石壑间斜斜伸出的虬松主干之上。   这种情况,显然是此人被人杀死,抛下悬崖,却被松树挂住。   事儿似乎平常,但诸葛兰目光一注之下,竟把她吓了一跳?   由于那具人尸,是面部向上,遂使诸葛兰觉得似曾相识?   所谓似曾相识,就是既不太熟,又像在何处见过?   诸葛兰起初觉得他像姬利,或是姬亨,但仔细注目之下,却发现这具尸体,却像姬元!   姬元适才还把司马玠掷人锅中,如今怎会悬尸危崖,并已脏腑腐烂,发出臭味?   诸葛兰定下心来,细一分析,有了两种猜测:第一种猜测是,姬元兄弟,既以“乾元亨利贞”排名,定有五人,其中姬乾,姬贞,自己尚未见过,这具尸体,或许是二人之一,只不过与姬元貌相极为相似而已!   第二种猜测是,假如这尸体真是姬元,则方才那姬元,便是假的……   诸葛兰念方至此,蓦然右手一扬,凝劲猛落,向崖壁古松,隔空击去!   掌风到处,先把那具人尸头部,击得稀烂,然后连整株古松,也被震断,连同人尸,一齐坠向那云蓊雾郁的绝壑之中!   诸葛兰这种动作,不单不是无聊发泄,并是种极高智慧表现!   因为正在她思忖那具尸体,究竟是何身份之际,突然发觉身后悄悄来了极高明的人物!   这人,有三种可能,一是友人,二是敌人,三是陌生人。   假如是友人或陌生人倒无妨,假如是敌人却……   诸葛兰在这刹那之间,作了一项最好假设,和一项最坏假设。   所谓“最好的假设”,就是她姑且认定,挂在古松上的这具尸体,正是姬元。   所谓“最坏的假设”,就是她姑且把身后来人,视为敌对。   因死者若是真姬元,则被人发现之后,另一假姬元的秘密,岂不立被拆穿,必将蒙受不利!   故而,诸葛兰为了湮没证据,赶紧一掌猛落,把松上尸体,连着那株古松,震下绝壑。   她心想即令自己料错,这具尸体,不是姬元,身后之人,也非来敌,自己所作措施,亦无任何有害之处。   就在她手掌一落,尸树双翻之际,背后果然有人“哈哈”   大笑说道:“这位仁兄真正有趣,你是独对空壑,在练习劈空掌吗?”   诸葛兰早知人在身后丈许之外,故而毫不惊奇地,缓缓回身看去。   身后之人,是个年约三十上下,相当英挺俊美的白衣书生。   但诸葛兰本是绝代红妆,再一易钗而弁,自比真正男子,还要美秀几分,这一蓦然回身,竟使那白衣书生,面现惊容,为之一怔!   诸葛兰见对方是个陌生人,遂把双眉一挑,冷冷说道:“尊驾是否闲得无聊?我练我的劈空掌,关你甚事?”   若在平时,诸葛兰不会如此神态冷峻,说话毫不客气。   如今是因心情委实太坏,到处都想找个出气发泄机会,这白衣书生,既非友人,便一个丁子,给他碰了过去。   白衣书生闻言之下,先果面呈怒色,但旋又平息下来,微笑说道:“我不是无聊,因地属‘野人山’中,时值端阳节前,距离孟魔君的寿诞之期甚近,尊驾既是武林人物,自然非敌即友,故而有此一问。”   诸葛兰冷笑说道:“你口称‘孟魔君’,又说什么‘寿诞之日’?看来定是‘七绝群凶’的同路人了!”   白衣书生脸色一变,皱眉说道:“‘七绝群凶’之语,未免太难听了一点,尊驾又是何方神圣?”   诸葛兰道:“我叫‘朱楠’……”   “朱楠”二字,才一出口,那白衣书生便惊奇得“啊”了一声。   诸葛兰诧道:“你惊奇什么?莫非你认识……”   话犹未了,那白衣书生已自一抱双拳,接口微笑说道:“幸会,幸会,上次朱兄驾临蜗居,小弟因事失迎,不想今日竞在这‘野人山,中巧遇。”   诸葛兰听他这样说法,恍然有悟地,目注那白衣书生,扬眉问道:“这样说来,尊驾就是‘庐山阴阳谷’的‘风流金刚’伏少陵了?”   白衣书生点头笑道:“正是,伏少陵久仰朱兄侠誉,亟思求教,今日总算是因缘巧合,朱兄要不吝高明才好!”   诸葛兰一腔盛怒,正觉无处发泄,听完伏少陵所说,立即点头说道:“好,伏兄打算怎么指教?”   伏少陵笑道:“随便,我们或是较量玄功?或是较量拳掌,兵刃,均无不可……”   诸葛兰不等伏少陵话完,便即双眉微挑,接口说道:“玄功麻烦,连兵刃,拳掌,也嫌啰嗦,不如我们干干脆脆地,彼此硬接三掌,一较内力!”   伏少陵先是神情一怔,但旋即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好好,反正我们要在端阳后一日,互见真章,如今且接上三掌,略为试试手儿也好!”   诸葛兰听他把这互接三掌,视作略为试手,不禁冷笑一声说道:“伏兄准备,我们这就开始。”   伏少陵道:“朱兄,这互接三掌之举,是以手掌实击?还是以劈空劲气较量?”   诸葛兰因自己是女孩儿家,伏少陵又复性喜沾花惹草,有“风流金刚”之称,遂不肯与他肌肤相接,冷冷答道:“不必实击,我们以内家劲气,隔空吐力,也就足能分出上下的了!”   伏少陵自恃艺高,相当狂傲,目注诸葛兰,扬眉叫道:“朱兄,在这‘野人山’中,我算是主,你算是客,请你先发掌吧!”   诸葛兰道:“好!”   “好”字才出,右掌已扬,一式“骇浪排空”,便向伏少陵,凌空击出!   她积郁满腔悲痛,满腔仇恨,准备拿这“风流金刚”,略为发泄,故而毫不客气,在第一掌上,便用了足有十一成真力!   呼!   掌风扫空而来,委实宛如骇浪惊涛,狂涌而至,声势威猛无比!   伏少陵早知朱楠难斗,表面上狂傲从容,实际上也未丝毫怠慢!   等到对方出掌,发现威势之强,大出自己意料,伏少陵不禁大吃一惊,双掌齐翻,当胸推出,以十二成的真力,堵截来势!   若在以前,诸葛兰与伏少陵的功力,原在伯仲之间,强弱悬殊不大。   但如今她自服“紫芝”,功力大增,却至少比伏少陵要强出三成左右。   故而,诸葛兰的十一成掌力,和伏少陵的十二成掌力,凌空互接之下,仍是诸葛兰占了上风!   “轰”然一声巨震,劲气四卷,砂石狂飞,伏少陵眉头双皱,身躯一摇,脚下拿桩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诸葛兰则纹风不动,神情自若,目光斜注伏少陵,晒然说道:“大名鼎鼎的‘风流金刚’,不过如此,这第二掌该你的了!”   伏少陵明知不敌,却也忍受不了这等讥嘲,“哼”了一声,身形欺处,双掌齐扬,向诸葛兰凝劲猛击!   他在这式双推日月之上,也用了全力,掌风锐啸,声势当相惊人!   诸葛兰原式不便,右掌挥处,仍是一招“骇浪排空”。   但招式虽然未变,却在适才十一成真力之上,又加了一成功劲!   十一成功力,已使伏少陵吃了苦头,这真力再加一成之下,自然使伏少陵的苦头,吃得更大!   两股内家真力,所化狂飚,凌空再合,伏少陵脏腑一震,眼前微转金花,接连后退了三四大步,才算勉强把身形站稳!   诸葛兰冷笑叫道:“伏少陵,你该振作一点,堂堂名列‘十二金刚’中人,莫要连我这第三记劈空遥击,都接不住!”   伏少陵委实想不到诸葛兰的内力真气,竟强到这种地步,但心胆虽怯,颜面仍不能不要,一咬钢牙,厉声喝道:“朱楠,你不要得意,我是在前途白夷寨中,连御十女,才真元稍弱……”   话犹未了,诸葛兰秀眉双剔,右掌猛扬,业已觑准伏少陵,呼然劈出!   她身是女孩家,听得伏少陵口吐秽语,自然芳心震怒,辣手立发!   伏少陵眼见这一掌的来势,仿佛更强,知道自己若是为了保持颜面,逞强硬接,多半将身受重伤!   权衡利害,略一思忖,这位“风流金刚‘,终于以一式”天外飞鸿“,左飘丈许之外!   诸葛兰见他不敢硬接,嘴角微撇,以不屑神色,向伏少陵叫道:“伏少陵,你认败了?”   伏少陵迫于事实,只得输口,满面通红,郝然答道:“不错,我眼前确实认败,但在孟魔君的生辰酒会之上,却必和你全力相拼,不分个强弱存亡,决不罢手!”   诸葛兰知晓他是想借此下台,“哼”了一声,点头说道:“你既认败,我就放你走吧!你替我带话你母亲,和‘七绝魔君’孟南等人,就说我已邀集一些有志卫道降魔的正人侠土,到时定来‘七绝谷’替天行道,扫荡群邪,并为我司马玠兄,报仇雪恨!”   伏少陵闻言一愕,诧声问道:“你说什么?‘玉金刚’司马玠已经死了?他……他是死在何人之手?”   一提司马玠,诸葛兰想起适才所见的那幕“大煮活人”惨剧,不禁有点控制不住情绪,目闪煞气,厉声叱道:“你少多问,回头‘七绝魔巢’孙一尘,龙啸天等,自然会告诉你,他们方才曾经作了什么天理难容,神人共愤之事!”   伏少陵情知自己再若问话,无非多碰钉子,只得腆然转身,独自离去。   诸葛兰正欲起步之际,蓦然又听得五六丈远的一片小林之中,略有异样声息。   她双眉一挑,朗声问道:“林内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林中果然有人,哈哈一笑答道:“朱老弟别来无恙,你大概决想不到会在这化外边区,遇见我这老怪物吧?”   诸葛兰虽觉这语声有点不太陌生,但一时之间,仍未想起对方究竟是谁?   直等她略一思忖,方恍然有悟,目注林中,含笑问道:“老人家是骷……”   她本想说“骷髅老怪”,但因这外号不太好听,遂改口笑道:“老人家是住在‘骷髅洞’内的……”   林中人怪笑现身,果然正是那位曾把“毒金刚”申屠豹炸断一只右掌的“骷髅老怪”魏三奇!   魏三奇走出小林,含笑叫道:“朱老弟,居然还记得我?   其实你不必改口,大可叫我‘骷髅老怪’,或是魏老怪物!“   诸葛兰笑道:“魏老人家说哪里话来,你齿德俱尊……”   魏三奇接口说道:“齿尊虽是事实,德尊却从何说起?朱老弟莫要绕着弯子来刻薄我了!”   诸葛兰失笑说道:“在下怎敢刻薄魏老人家,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况魏老人家以往并无大恶,如今又扶持正义,与群邪为敌!自然是位齿德皆尊的一代奇侠了!“   这几句话儿,捧得相当得体,把位“骷髅老怪”魏三奇,听得满脸堆笑。   诸葛兰目注他腋下所拄的“白骨双杖”,皱眉道:“魏老人家的行动不便,远来边荒,未……未免太辛苦一些了吧?”   魏三奇微微一笑,突把所拄“白骨双杖”,插人地下,一式“旋风卷叶”,旁纵出两丈来远。   但是足尖才一点地,便又纵回原处,仍把那“白骨双杖”   拄在腋下。   诸葛兰“哦”了一声,扬眉笑道:“恭喜魏老人家,你功行已到,竞把久僵双腿,打通血脉,恢复行动了吗?”   魏三奇点头说道:“一来我这多年间,已练就这‘白骨双杖’作为兵刃,其中颇有妙用,不舍弃去,二来为了遮掩群邪耳目,故而双腿虽已复原,仍复拄杖举步!”   诸葛兰笑道:“魏老人家此来,是为了寻找申屠豹、孙一尘报仇吗?”   魏三奇摇头答道:“他们害我不成,为朱老弟所救,申屠豹反而被我炸去一掌,还有何仇?我又怎会如此气度狭窄地,放它不过?”   诸葛兰道:“老人家既非寻仇,却赶来……”   魏三奇不等她话完,便自一轩双眉,接口笑道:“慢说朱老弟对我有祛毒救命之恩,魏三奇理当答报,便从降魔卫道的大前提而言,我也应该共襄义举,略尽绵薄!”   诸葛兰肃然起敬,抱拳说道:“祛毒小事,老人家请勿萦怀,但‘七绝谷’中,群凶势众,正派群侠,又有折损,老人家驰援及时,朱楠且代武林苍生,谢过大德!”   魏三奇闻言一愕,注目问道:“正派群侠,有何折损?双方不是尚未正式交手……”   诸葛兰妙目之中,泪光浮动地,凄然一叹,摇头接道:“双方虽尚未正式交手,但‘玉金刚’司马玠兄,却已惨遭劫数!”   魏三奇大惊道:“有这等事吗?江湖人物传言,一向均把‘玉金刚’司马玠,与‘白发金刚’伏五娘,并列为‘十二金刚’以内的强中强手,足见功力高明,他……他是怎样会惨……惨遭劫数的呢?”   诸葛兰愤然答道:“盖代英雄,斗不过江湖鬼蜮,魏老人家若是听了我司马玠兄的遭祸之惨,会令你热血沸腾,为之发指!”   魏三奇道:“朱老弟请说来听听。”   诸葛兰遂把自己隔壑目睹的“大煮活人”之事,向魏三奇说了一遍,说到伤心之处,又复难忍珠泪。   魏三奇见她伤心异常,只得加以劝慰道:“朱老弟真是性情中人,但人死不能复生,尚请暂抑无益悲痛,设法为司马老弟报仇雪恨才是。”   诸葛兰咬牙恨道:“报仇,我们应该找谁报仇?”   魏三奇略一沉吟说道:“把司马老弟掷入锅中之人,虽是姬元,但他不过奉命而为,恐怕非要尽歼‘七绝群凶’,才可使司马老弟于泉下无憾!”   诸葛兰听他提起姬元,不禁目闪奇光,向魏三奇叫道:“魏老人家,我忘了告诉你,我还发现了一桩怪事!”   话完,又将自己在古松发现一具尸体,面目酷似姬元之事,对魏三奇加以叙述。   魏三奇听完,方自双眉深蹙,诸葛兰已向他急急问道:“魏老人家,你对这件事儿,有何高明看法?”   魏三奇笑道:“若论有何看法,先要问问朱老弟是否可以确定你所见的松上尸体,即系姬元。”   诸葛兰皱眉说道:“因为我只和姬元隔壑见过一面,无法加以确定,仅能说是极为相像,何况姬氏兄弟共有五人……”   魏三奇接口说道:“这样好了,朱老弟先去把淳于先生,方古骧兄等人找来,我则在此对于姬元之事,查探查探。”   诸葛兰问道:“魏老人家,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探查有关姬元……”   魏三奇接道:“此时尚无定策,我要见机而作!”   诸葛兰道:“魏老人家查探可以,却切莫轻身犯险,因‘七绝谷”内,地势既险,群魔实力也厚,孙一尘、申屠豹等,更与你仇怨极深……“   魏三奇点头笑道:“朱老弟莫要替我担忧,我不是正派人物出身,那些邪恶化样,懂得甚多,不容易上人圈套!”   诸葛兰听他这样说法,遂彼此约定了见面时地,向魏三奇告别而去。   魏三奇目送诸葛兰去后,首先走到崖边,想看看诸葛兰所说酷似姬元的那具松上遗尸。   但一眼望去,却只见壁上有株新断松桩,其上半截株干,和干上人尸,已被震落云蓊雾郁的空壑之内,无法再去寻觅。   魏三奇有点失望,略一寻思之下,觉得这件事儿,决非偶然,其中定有奥秘,自己非要设法查它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正自蹙眉思计,耳边突又闻得有人笑语之声。   魏三奇举目望去,只见从一片峭壁之后,转出四名凶苗,和一个灰衣老者。   这位“骷髅老怪”,是何等江湖经验?一看便知来人是“七绝魔君”孟南手下,遂双眉一轩,朗声发话叫道:“那位朋友留步,老夫有事请教。”   灰衣老者闻声止步,向魏三奇投过一瞥诧然眼色。   魏三奇用所拄“白骨双杖”,略一点地,便纵六七丈外,点尘不惊地,飘到那灰衣老者面前。   这种火候极为精深的轻功身法,果然使那灰衣老者,看得吃了一惊。   魏三奇笑道:“朋友怎样称谓?”   灰衣老者抱拳答道:“在下姬利,不知尊驾上姓大名,有何见教?”   魏三奇一听“姬利”二字,暗喜问对了人,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原来是孟魔君身前的‘五大魔使’之一,老夫要向姬朋友请教之事,便是前往‘七绝谷’的路径走法?”   姬利听对方知道自己身份,似乎有点高兴地陪笑问道:“尊驾尚未见告……”   魏三奇把右腋下所拄“白骨杖”,扬了一扬,轩眉答道:“这根‘白骨杖’,便是我的标记,姬朋友可认识吗?”   姬利目光注处,看了两眼,不禁脸上一热,讪然摇头说道:“在下跟拙,尚请尊驾……”   魏三奇不等姬利说完,怪笑两声,便自接口说道:“你既不认识我新近练成的‘白骨杖’,大概认识昔日所着‘骷髅衣’吧?”   说话间,把身披长衣解开,露出贴身所穿的一套玄色白骨劲装,胸前并有白色丝线,绣了一个十分狰狞的骷髅骨。   姬利见了对方这身特殊衣着,果然仿佛听过,再复细一寻思,失惊问道:“尊驾莫非竟是昔年有‘骷……骷髅老怪’之称,业已久久未在江湖走动的魏老人家?”   魏三奇笑道:“还算好,我魏三奇这点名头,总算尚未被世人忘却!”   一来姬利不知申屠豹、孙一尘与魏三奇结怨之事,二来,“骷髅老怪”四字,又是威名久著的邪道中人,姬利自然神色益谦,躬身问道:“魏老人家是否要见我家魔君?”   魏三奇点头答道:“不错,我打算向你家魔君,要点公道!”   姬利吃了一惊,皱眉说道:“魏老人家与我家魔君,是……是在何时结下梁子的呢?”   魏三奇摇头笑道:“姬老四,你误会了,我来找你家魔君,不是寻仇,是要质询他既然宏开寿宴,普邀天下豪雄,为何不给我‘骷髅老怪’魏三奇一份请柬?”   姬利听他这样说法,心内立宽,“哦”了一声,陪笑说道:“魏老人家尚请多多包函,我家魔君久仰盛名,亟思结识,只因不知魏老人家的隐居之处,才无法送上请柬而已!”   魏三奇道:“照你这么说来,我若前往‘七绝谷’,向你家孟魔君祝寿,是不会被飨以闭门羹了!”   顺口笑道:“魏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我家魔君对于老人家这等人物,自必待以上宾之礼!”   魏三奇怪笑说道:“我这人不慕虚名,只图实惠,故而对‘上宾之礼’,并不稀罕,却要问问在这‘七绝谷’中,有什么好吃好喝?”   姬利陪笑说道:“好喝的有‘百年陈酿’,好吃的有‘天下第一菜’,在下此去便是搬运灵泉陈酒,准备待客之用!”   魏三奇见对方被自己远远扯得套上正题,遂佯作惊奇问道:“好大的口气,这‘天下第一菜’的名儿,定得有点过份了吧?”   姬利得意笑道:“一点都不过份,包管举世无双,天下第一,连当今皇帝,也无法尝得到呢!”   魏三奇“哼”了一声,扬眉问道:“是什么龙肝凤髓,说来给我听听!”   姬利故作秘密地,摇头笑道:“事先我说了,便投意思,魏老人家在我家魔君寿宴之上,先品其味,后听其名,包你大快朵颐,惊奇称绝就是!”   魏三奇也不深加追问,目注姬利,一面掩好长衣,一面扬眉说道:“姬老四,你如今是否便陪我前往‘七绝谷’中,去见你家魔君?”   姬利闻言,不禁面露难色!   魏三奇笑道:“你若有事在身,不便折回,我便独自前去,也不要紧……”   语音至此,故意略略一顿,目光转处,继续往下说道:“但我初到‘野人山’,路径不熟……”   姬利接口笑道:“老人家由此西行,越过两座峰头,便到‘七绝谷’,我大哥姬乾,和五弟姬贞,正在谷口,负责迎迓宾客……”   说至此处,并从怀中取出一份请柬,双手捧过,含笑又道:“我家魔君深恐发柬不周,对江湖高人,有所遗漏,故而令我兄弟,带着请柬在身,以便随时补奉。”   魏三奇一面接取那份请柬,一面趁势佯作无心地,随口问道:“姬老四,你们既以‘乾元亨利贞’排名,定是昆仲五位?”   姬利闻言,目注魏三奇,“咦”了一声,面带诧色问道:“魏老人家,你不是已知我弟兄‘五大魔使’之名吗?怎的又有此问?”   魏三奇笑道:“名虽早闻,却不甚详,你们昆仲五位,如今是否全在‘七绝谷’内?”   姬利点头说道:“既称‘五大魔使’,自然每日均须侍奉魔君,魏老人家问此之意是……”   魏三奇接口说道:“我是指如今有无人奉派在外?”   姬利虽觉魏三奇问得有点奇怪,却仍不敢嫌烦,含笑答道:“我兄弟五人,曾奉派四出送递请柬,大哥三哥五弟早回,我和二哥,则刚刚回转,如今均在谷内侍奉魔君,只有我奉命出谷,率人取酒。”   魏三奇静静观看他答话神色,知道姬利所说不是虚言,遂点头笑道:“姬老四请吧,等你取酒回来,再请我好好喝上几杯!”   姬利躬身一礼,率领着四名凶苗,向魏三奇告别而去。   魏三奇选了一块大石,倚松坐下,细一寻思,觉得照姬利所说听来,姬氏五兄弟中,确实有了假冒之人,而又以假冒老二姬元的成份最大!   但这冒充姬元之人是谁?他冒充姬元,混入“七绝谷”   中,有何用意,却无法猜测得出。   这位“骷髅老怪”思索了好大半天,觉得欲明真相,非要冒险不可。   于是,他便向“七绝谷”口走去。   因为根据诸葛兰所说,与自己仇恨最重的“毒金刚”申屠豹不在谷中,则只要不遇上“病金刚”孙一尘,这干“七绝凶人”,便不致立与自己为敌。   到了“七绝谷”口,果然看见有两个貌相与姬利极似的灰衣老者,与八名凶苗,雁列站立。   魏三奇蓄意先声震人,功力猛提,“白骨双杖”点处,从五六丈外,凌空飞渡,点尘不惊地,卓立在“七绝谷”口。   这份神奇身法,果把那两个灰衣老者,看得大吃一惊,各抱双拳,准备发问,请教来人身份。   魏三奇不等他们开口,便自怪笑一声,目光微扫,扬眉问道:“贤昆仲是孟魔君座下‘五大魔使’的姬老大和姬老五吗?”   姬乾、姬贞见这陌生人,竟一口叫出自己的身份排行,不禁相顾愕然,由姬乾陪笑问道:“老人家是……”   魏三奇伸手适才得自姬利之处的那份请柬,向他们扬了一扬,冷笑说道:“我是你家魔君的多年老友,也是他此次开筵称觞,所邀宾客之一……”   姬乾再度抱拳,躬身说道:“老人家既是魔君贵宾,请进谷……”   魏三奇摇手说道:“我暂时另有约会,不想太早打扰你家魔君,要等端阳再来,如今你们……”   姬乾见他沉吟起来,讶声问道:“老人家有何话儿,尽管吩咐!”   魏三奇笑道:“我有桩对于你家魔君关系极重的秘密讯息,想告诉你家老二。”   姬乾不解其意,瞠目问道:“老人家……”   魏三奇摇手说道:“我知道你有点奇怪,我为何单单要把这桩重要讯息,告诉你家老二……”   姬乾方一点头,魏三奇又复笑道:“因为你家老二,昔年曾帮过我一点小忙,我遂要借这件事儿,对他略为答报!”   这理由,编得极好,姬乾遂毫未起疑地,“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如此,老人家既不进谷,我便派人去把我二弟唤来见你如何?”   魏三奇点头笑道:“这样最好,但此事极为机密,我不愿当众明言,且在东面那片小林之内,等候姬老二,成全他为你家魔君,建立一桩大功便了!”   说话完毕,“白骨双杖”点处,便以极高身法,轻捷无比地,飘向东面小林之中。   姬乾要想问他姓名,却已不及,只得命手下凶苗,进入“七绝谷”,把这桩怪异事告与他二弟姬元知晓。   姬元得报,立即出谷,赶到谷口东面的小林之外,抱拳叫道:“在下姬元,奉召而来,那位老人家何在?请出容我拜谒!”   魏三奇在林中冷笑一声说道:“姬老二,你好大的架子,还要我老人家出林参见你吗?”   姬元闻言,觉得林内人的语音,太以陌生,不禁好生起疑地,陪笑问道:“老人家究竟是哪一位……”   话犹未了,魏三奇便沉声叱道:“哕嗦什么?你进林看看,不就明白了吗?”   越是这样,越是把姬元弄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只好遵照魏三奇之言,不再哕嗦,向林中缓缓走进。   但他已存戒意,虽然遵命进林,却已暗提功力,裨作防护。   姬元人林两丈,魏三奇后退两丈。   姬元见对方似乎意在诱己深入,不由暗吃一惊,皱眉叫道:“老人家……”   三字甫出,魏三奇便接口骂道:“没有用的东西,怕些什么,我会吃掉你吗?且放得大方一点,少替你家孟魔君,丢人现眼!”   这几句话儿,把姬元说得有点傲气高腾,心中冒火,大踏步向前走去。   转眼间,人林已深,魏三奇不再后退,倚树含笑相视。   姬元瞥见对方,果觉陌生未识,深蹙双眉,讶声问道:“姬某与老人家缘悭一面,素昧平生,老人家怎说……”   魏三奇向他摆了摆手,笑吟吟地说道:“如今让我先自行介绍,我姓魏,名三奇,昔年行走江湖之时,有个‘骷髅老怪’名号。”   边自说话,边自撩起外衣,把他胸前所绣的“骷髅”表记,向姬元略为展示。   姬元恍然说道:“原来是魏老人家,姬元多有失礼,但不知老人家指名找我是……”   魏三奇笑道:“我不是向姬老大说过了吗?要成全你在你家魔君之前,立件大功!”   姬元目光一亮,看着魏三奇,以一种奇异神色,扬眉问道:“成全我立桩大功?我……我不明白魏老人家此语,是……是……”   魏三奇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姬老二,你知不知道你家孟魔君的大对头,业已悄悄混入‘七绝谷’中,准备在他祝寿称觞之际,出手捣乱,大煞风景!”   姬元闻言大惊,皱眉说道:“魏老人家,‘七绝谷’中,除了高手如云之外,更复占尽天时地利,外人要想混入,并有捣乱,恐怕不……不容易吧?”   魏三奇道:“姬老二,你若是不肯相信,我可以给你看点证据!”   姬元笑道:“若是真有证据,自然另当别论,但不知老人家的证据,却在何处?”   魏三奇扬眉说道:“你跟我来!”   “白骨双杖”点处,人便凌空而起,向这片小林后方飘去。   姬元略一迟疑,便似下了决心,双眉扬处,跟踪而去。   几个转折,到了魏三奇与诸葛兰所遇之处。   魏三奇正住脚步,向姬元怪笑说道:“姬老二,你知不知道有句俗话,叫作‘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   姬元茫然答道:“这俗语当然知道,但在下愚蒙,体会不出魏老人家突然提出之意?”   魏三奇道:“假若有人在此杀人,并想湮没痕迹,应该把尸体怎样处理,才较稳妥?”   姬元毫无惊容,先自目光四扫,看清当地环境,并略加思忖之后,方才缓缓答道:“假如是我,我会把尸体抛下绝壑!”   魏三奇点头笑道:“对,是你如此,是我也会如此,这就是所谓‘人算’!”   姬元问道:“怎叫‘天算’?天算又复怎样?”   魏三奇从对方神色之上,未看出丝毫异状,不禁心中微诧,缓缓说道:“在这环境之中,抛尸入壑,原是上策,但壑下壁间,偏偏有株斜生松树,把尸体挂住,这就是所谓‘天算’!”   姬元仍然神色无甚变化地,目光注定魏三奇,含笑问道:“魏老人家,我仍未懂你这‘天算’之意,尸体纵被松树挂住,又如何呢?”   魏三奇道:“如今时值夏季,不是冷天,尸体腐烂甚速,只要臭味传出,被人发现真相,那杀人者所蓄阴谋,岂不立将败露?”   姬元愕然问道:“魏老人家,可否请你把这‘阴谋’二字,解释得详尽一点?”   魏三奇冷笑说道:“有人杀了‘七绝魔君’孟南的一名心腹,然后假扮他的形状,混入‘七绝谷’中,这难道不算是阴谋诡计?”   姬元“哦‘’了一声,点头说道:”这种阴谋,确实相当厉害,但不知被杀之人,是哪一个?“   魏三奇见他仍无破绽露出,有点以为自己所料不确,只好再作最后努力地,怪笑答道:“那人尸体,尚挂在松树干上,你走到崖边,一看便知,何必还要问我?”   姬元闻言,果然走到崖边,伸头往下观看。   魏三奇知道仅凭言语试探,已难收效,遂想在武功方面,对姬元加以逼迫威胁,或可考察出他的真实身份?   故而,他乘着姬元刚刚走到崖边,伸头往下观看之际,右掌微扬,一股彻骨寒飚,便自夹背击去。   天下巧事真多,就在魏三奇暗中出手的同时,那姬元竟也有了动作!   姬元是用阴手反把,由肋下往后,倒甩出一大一小两只金梭!   他早就对准魏三奇所站方位,故而虽用反手发梭,仍然十分准确!   小棱后发先至,打向魏三奇咽喉,大梭则先发后至,打向魏三奇的丹田重穴。   魏三奇的一掌,固出姬元意外,但姬元这反手两梭,也绝非魏三奇意料所及!   双方距离不远,事出意外之处,如何闪躲得及?   眼看他们就要两败俱伤之际,突然从右侧面的大块怪石之后,发出“哈哈”一笑。   随着笑声,两股劲急掌风,排空涌到!   一股劲风,把魏三奇所发彻骨寒飚,消于无形,另一股劲风,则把姬元所发一大一小两只金梭,凌空撞落。   魏三奇与姬元二人,方觉一怔,大堆怪石之后,闪出了一位病容满面的白发老叟。   魏三奇不认识这位“病金刚”焦健,姬元却愕然叫道:“焦老人家,这魏老怪物把我从谷中找出,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是何存心?我才给他两只金棱,尝尝滋味,焦老人家怎么……”   焦健连连摇手,截断姬元话头,向他微轩双眉,含笑叫道:“姬老二,这位魏兄,是我武林旧识,颇有交情,你且回转谷内,侍奉魔君,此间之事,由我来负责解决便了!”   姬元仿佛对这焦健,极为敬畏,听完话儿,拾起地上那一大一小两只金梭,便自先行驰去。   魏三奇因听对方姓焦,又想起诸葛兰所告之言,遂抱拳问道:“尊驾就是名驰八表的‘病金刚’焦大侠吗?”   焦健点头笑道:“大侠之称不敢当,小弟正是焦健。”   魏三奇道:“在下与焦兄素昧生平,适才焦兄为何说我是你江湖旧识?”   焦健笑道:“‘病金刚’虽获江湖谬赞,‘骷髅老怪’也不是凡俗之人,故而我们虽未见面,名头却早已相识!何况魏兄来意又非真要和姬元相斗……”   魏三奇接口问道:“你知道我的来意吗?”   焦健笑道:“套句鼓儿词吧,小弟‘虽无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   魏三奇道:“你说说看!”   焦健颇有把握地扬眉笑道:“我认为魏兄定是受了‘粉黛金刚’诸葛兰之托……”   话犹未了,魏三奇便连摇双手,截断焦健的话头说道:“不对,不对……”   这两声“不对”把位“病金刚”焦健,听的为之一怔,诧声问道:“会不对吗?魏兄难道不是受了诸葛兰之托而来,设查‘玉金刚’司马蚧惨被人锅活煮,烹制人羹一事?”   魏三奇道:“焦兄的后一半是猜对了,但我与‘粉黛金刚”   诸葛兰,却尚仅闻其名,未识其面。“   焦健眼珠一转,怪笑说道:“我明白了,魏兄大概是受那位朱楠老弟之托,前来有所查察。”   魏三奇点头说道:“焦兄这才猜得对了……”   他才一点头,便把“病金刚”焦健,引的“哈哈”大笑。   魏三奇被他笑的一头雾水,目光凝注焦健,诧然问道:“焦兄,小弟有什么话儿说错,竟引得你如此狂笑?”   焦健看他一眼,缓缓说道:“魏兄也是满身风尘,走南闯北的老江湖了,你难道竟未想到,‘朱楠’与‘诸葛兰’之间,只不过在中央少了一个‘葛’字?”   魏三奇被他这样拿话一点,恍然顿悟地,“呀”了一声说道:“莫非朱楠老弟,就是‘粉黛金刚’诸葛姑娘易容所扮吗?”   焦健笑道:“不错,所谓‘朱楠’,就是‘诸葛兰”的简称,如此看来,魏兄的来意,是被小弟猜的丝毫不错的了!“   魏三奇颔首说道:“小弟来意,确被焦兄猜透,不知焦兄是否有以教我?”   焦健目注魏三奇道:“关于‘玉金刚’司马玠老弟,惨被人锅活煮,烹制人羹的一切经过,是否已由诸葛姑娘,详细告知魏兄?”   魏三奇道:“我相信诸葛姑娘是已尽所知,对我把一切经过,说的相当详细。”   焦健笑道:“魏兄既知详情,便请把这封书柬,递交诸葛姑娘,她一看之下,即可明白一切!”   魏三奇接过一看,只见封面之上,写着“诸葛姑娘芳启”,字迹颇为娟秀,不似男子所书,遂向焦健讶然问道:“焦兄,这封书柬,是谁写给诸葛姑娘……”   焦健接口笑道:“是一位号称‘辣手玫瑰笑罗刹’的夏侯姑娘所写,魏兄大概曾听诸葛姑娘提过吧。”   魏三奇点头说道:“确实曾听诸葛姑娘提起,她说这位‘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姑娘,已与‘玉金刚’司马玠,订了婚姻之约。”   焦健闻言,先是眉头略皱,旋又微微一笑地,向魏三奇颔首说道:“对了,欲知司马事,且听夏侯言,他们既是未婚夫妻,函内所陈,定必详尽,也定必使诸葛兰姑娘,可以相信的过。”   魏三奇听了焦健这样说法,只好把夏侯英的那封书信揣起,目光一扫,看清周围确无外人,压低语音问道:“焦兄,司马玠之事,暂且搁在一边,且来谈谈你吧!”   焦健微愕问道:“谈我?我孑然一身,多愁多病,有什么??谈之处?”   魏三奇含笑说道:“焦兄一代大侠,在当世武林中,身份甚高,何苦与‘七绝魔君’孟南等,蛇鼠同窝,沆瀣一气?”   焦健接口笑道:“魏兄是打算向我说教?”   魏三奇道:“‘说教’二字,不敢承担,但诸葛兰姑娘为了卫道降魔,主持正义,业已召集了不少高明之士,于端阳后一日的孟南寿诞之期,齐来‘七绝谷’中,互作一搏!焦兄何苦……”   焦健不等魏三奇话完,便自连连点头,笑嘻嘻地说道:“多谢魏兄金言,但正邪之道,小弟尚分得清,不会过份坠落,我只希望那位‘粉黛金刚’葛兰姑娘,能对我稍好一些!”   这句话儿,使魏三奇颇觉惑然,双眉微蹙,目注焦健问道:“焦兄,你说什么?你希望诸葛兰姑娘能对你稍好?   但……但不知是怎样好法?“   焦健知道魏三奇,尚不明白这重公案,只不肯明言,含笑说道:“魏兄不必细问,你把我这句话儿,转达诸葛兰姑娘便可,她心中自会明白。”   话完,向魏三奇抱拳一揖,身形飘处,便像行云流水般,走回七绝谷方面。   魏三奇看着焦健走去,真想把夏侯英那封书信打开,裨知一切。   但私拆人家书信,未免有失风度,他只好耐着性儿,在与诸葛兰约定见面之处,静静等待。   尚幸诸葛兰仍极关心司马玠惨被活烹之事,她在一寻着“瞽目金刚”阎亮,“小仓公”淳于慈等,便同他们立即赶回,不曾令魏三奇等的太久。   魏三奇刚一说清自己与“病金刚”焦健相见经过,诸葛兰便迫不及待地,要过夏侯英那封书信,立即拆阅。   谁知不拆阅还好,这一拆阅之下,竟把个诸葛兰看了个目瞪口呆!   原来那封书信之内,并未说明司马玠遭祸情况,只有八句似诗非诗,似偈非偈之语,写的是:“诸葛司马,夏侯司马,天造地设,不怨不差,非他是他,是他非他,连襟并蒂,双叶双花!”   淳于慈见诸葛兰目瞪口呆之状,“咦”了一声,含笑问道:“诸葛姑娘,你怎么在看完信之后,反到满面惊疑神色?”   诸葛兰随手递过书信,苦笑说道:“淳于先生请看,这种话儿,谁看得懂?我真不知道那位夏侯姊姊,为什么如些故弄玄虚,不写得清楚一些?”   淳于慈看完,也觉摸不着头脑。   魏三奇叫道:“朱老弟……”   诸葛兰因知身份已泄,玉颊一红,接口笑道:“魏老人家恕罪,你不要叫我‘朱老弟’了,我叫诸葛兰,‘朱楠’二字,只是我参与姜夫人‘封炉赠宝大会’之际,所随口编造的一个虚假姓名而已!”   魏三奇笑道:“诸葛姑娘,这封书信之上,写些什么,可否给我看看?”   诸葛兰道:“当然可以,魏老人家请看。”   魏三奇刚一接过,“瞽目金刚”阎亮便怪笑叫道:“魏兄,你不要光用眼睛看,最好是高声朗诵,好让我这老瞎子也听上一听。”   魏三奇笑诺一声,遂把那封信向阎亮念了一遍。   阎亮听完,对诸葛兰含笑叫道:“诸葛姑娘,恭喜恭喜!”   诸葛兰诧道:“阎老人家,你莫要拿我开胃,我的喜从何来?”   语音至此略顿,似有所悟地,目中神光一闪,盯在阎亮脸上,扬眉问道:“阎老人家,是不是你听出什么奥妙?”   阎亮笑道:“‘奥’是听不出来,只听出一点‘妙’处!”   这两句话儿,吸引得诸葛兰,魏三奇,淳于慈等,一齐把目光凝注阎亮脸上。   魏三奇并颇为好奇地,急急说道:“阎兄请讲,你所听出的妙处何在?”   阎亮脸色一正,向诸葛兰问道:“诸葛姑娘,据你所说,那位‘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姑娘,与‘玉金刚’司马玠老弟之间,已订婚约?”   诸葛兰点头说道:“这是夏侯姊姊对我亲口所言,并曾取出司马兄送给她的定情之物‘金梭’为证。”   魏三奇想起姬元对自己突施暗袭的“子母金梭”,不禁骇然叫道:“‘金梭’……”   诸葛兰看他一眼,讶声问道:“魏老人家怎么听了‘金梭’二字,如此吃惊?司马兄因客中无甚携带,遂取支所用‘金梭’送给夏侯姊姊,作为定情纪念之物。”   魏三奇眼珠微转,“哦”了一声,向阎亮叫道:“阎兄请抒高论,你还没有说明你听出的‘妙’处何在?”   阎亮笑说道:“我所听出的‘妙’处,就是觉的夏侯姑娘这八句似偈非偈之语,写得太不正常!”   诸葛兰插口问道:“老人家所谓的‘不正常’,是不是嫌我夏侯姊姊函中的‘非他是他,是他非他’等语,太以故弄玄虚,费人寻思?”   阎亮摇头答道:“我不是指这位夏侯姑娘,故弄玄虚,只是觉得她函中措词,于情不合!”   魏三奇道:“此话怎讲?”   阎亮面含怪笑,扬眉说道:“魏兄请想,司马玠老弟,乃当世武林中,杰出隽才,竟被‘七绝’群凶,入锅活煮,制成人羹,是否令人痛悼……”   魏三奇刚刚点了点头,阎亮把他两只白果眼,翻了一翻,继续说道:“不相干的外人,对于司马老弟的不幸遭遇,尚且极为惊悼,那位‘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与司马老弟,既是未婚夫妻,岂不更要泪尽血枯,肝肠痛绝?”   魏三奇道:“这是当然之理,常人尚且如此,何况我辈性情中人?”   诸葛兰神情凄测,一旁接道:“当时目睹惨状,我虽伤心欲绝,尚化悲愤为仇恨地,咬牙强自支持,夏侯姊姊却急得立即晕了过去!”   阎亮笑道:“魏兄与诸葛姑娘所说,都是常情,如今你们再往字面着眼,看看夏侯姑娘那八句话儿之中,可有半丝悲痛之意?”   群侠闻言,一齐目注魏三奇手中书柬。   第十五章 误会初释   魏三奇从第一句“诸葛司马”一直看到最后一句“双叶双花”,失声叫道:“确是奇事,夏侯姑娘函中,不单没有半丝悲痛之意,并在‘天造地设,连襟并蒂’等语以内,流露喜悦意味!”   阎亮取出酒壶,喝了一口酒儿,怪笑轩眉说道:“这种奇事,就是我所说的,于情不合!”   诸葛兰道:“老人家着实高明,我夏侯姊姊毫无悲思,却露喜悦的‘反常’之故何在?”   阎亮仿佛胸有成竹地,又复喝了一口酒儿,咂咂嘴唇,含笑答道:“我对于这项问题,业已反覆思考,觉得只有一种答案。”   诸葛兰关怀颇切地,急急问道:“这是什么答案?老人家请抒高见!”   阎亮笑道:“我猜是司马玠老弟并未遭祸,那位夏侯姑娘遂根本无从‘悲’起!”   诸葛兰诧然叫道:“怎会并未遭祸?司马兄之被惨下油锅,是我亲眼目睹之事!”   阎亮微笑说道:“如今可以来推敲那两句最费人寻思的‘非他是他,是他非他’了,从‘是他非他’一语想来,诸葛姑娘所目睹惨被入锅活煮的‘玉金刚’,也许并不是真正的司马玠老弟?”   这种断语,颇使群侠为之吃了一惊!   诸葛兰目闪神光,又向阎亮问道:“阎老人家,你对于‘是他非他’一语,既作如此判断,但不知对于‘非他是他’一语,又是怎样看法?”   阎亮不答,反向诸葛兰问道:“诸葛姑娘,当时在场之人,还有哪些人物?”   诸葛兰想了想道:“还有‘瘦金刚’孙一尘,‘八臂金刚’龙啸天,姬元,四名凶苗,和一位善于烹调,有‘三湘第一名厨’之称的‘无双妙手’谭家孝。”   阎亮听完,扬眉说道:“若照‘非他是他’一语,参详起来,这八人表面均非司马玠,实际却有司马玠在内。”   群侠对于阎亮所作断语,再度一惊!   诸葛兰摇手叫道:“不对,不对……”   阎亮诧然问道:“怎么不对?”   诸葛兰道:“那位‘五金刚’司马玠兄,于惨遭人锅活煮之前,曾被人验明正身,怎会假的了呢?”   说完,便把在司马玠下锅之前,姬元曾对他脸上身上,细加检验之事,向群侠复述一遍。   群侠因听了阎亮所作判断,脸上刚流露的一点笑容,又随着诸葛兰的复述,为之惭惭消失。   其中只有“瞽目金刚”阎亮,嘴角间仍挂笑意。   诸葛兰目注阎亮,诧然问道:“阎老人家,你……你发笑则甚?”   阎亮含笑说道:“如今我已有点猜出到底谁是司马玠了!”   诸葛兰急急叫道:“是谁?老人家莫弄玄虚,快……快点说呀?”   阎亮笑道:“我认为就是姬元,以‘是他’来检验‘非他’,自然不会楦验出什么破绽?”   诸葛兰闻言一怔,那位“骷髅老怪”魏三奇,也在一旁,向诸葛兰笑道:“诸葛姑娘,阎兄揣测姬元便是司马玠老弟所扮,岂不正与你所见松上悬尸一事,互相吻合吗?”   诸葛兰道:“既然如此,老人家与他对面之时,怎未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魏三奇微笑说道:“这位老弟的镇定功夫太好,不愧有‘中原第一人’之称,但他因与我不熟,毕竟打了我一对‘子母金梭’,也算是略露马脚!”   诸葛兰失声叫道:“魏老人家,你说什么?姬元曾用:子母金梭‘打你?”   魏三奇笑道:“这点小事,我刚才忘记讲了,如今且再说上一遍。”   诸葛兰等魏三奇说完,目中微闪慧光,面含娇笑说道:“老人家,这不是小事,这两只‘子母金梭’关系太大了呢!”   一面说话,一面晚徐徐阖上双目,仿佛作甚深思?   魏三奇不解问道:“诸葛姑娘,那两只‘子母金梭’的关系,究竟大在何处?”   诸葛兰并未回答魏三奇所问,只是口中喃喃自语说道:“哦,我懂了,‘诸葛司马,夏侯司马’之意,原来如此,只是……只是……”   说了两声“只是”,秀眉愁皱,又复喃喃往下叹道:“只是‘司马玠’到底是谁?谁才是‘司马玠’呢?”   这两句话儿,把群侠听得面面相觑,疑云满腹!   魏三奇道:“诸葛姑娘,你仍然以为那姬元不是司马玠老弟所扮?”   诸葛兰一睁双目,慧光一闪,含笑说道:“我如今对于其中巧妙,业已大半了解,只有最后一点,尚自参详不出!”   魏三奇问道:“姬元身份,真是不真?”   诸葛兰摇头答道:“不真,真姬元业已悬尸松上,被我凌空一掌,震的坠入壑底。”   淳于慈道:“这样说来,惨遭下锅活煮之人,并非司马老弟……”   话犹未了,诸葛兰便接口说道:“当然不是,但却猜不出是哪个倒霉蛋,替死鬼?”   魏三奇目注诸葛兰道:“如今的假姬元,是谁所扮?”   诸葛兰听了魏三奇此间,竟毫不考虑,胸有成竹地,应声答道:“是司马刚!”   —语方出,“瞽目金刚‘阎亮首先怪叫一声,翻着白果眼儿问道:”司马刚?诸葛姑娘是说那以’五行掌‘力,既十二只’子母金梭‘驰名,一向在白山黑水间,行侠仗义的’铁掌金梭‘司马刚吗?“   诸葛兰点头说道:“正是,司马刚也是司马玠结盟兄长!”   淳于慈讶然问道:“诸葛姑娘既知此事,怎不早说?”   诸葛兰笑道:“我也是刚刚从魏老人家所说的‘子母金梭’之上想起,如今我再说桩途中遭遇,给诸位听听。”   当下,诸葛兰便把自己路遇白浔阳,告知司马刚司马玠兄弟,准备戏耍群魔之事,加以叙述。   阎亮因是盲人,比较细心,听完之后,想起一事,向诸葛兰问道:“诸葛姑娘,我仿佛记得你说司马老弟给夏侯英姑娘的定情之物,是只金梭?”   诸葛兰点头答道:“不错,夏侯姊姊还把那只金梭,拿出来给我看过。”   阎亮笑道:“由此看来,与‘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姑娘,互订婚约的,不是司马玠老弟,而是司马刚老弟。”   诸葛兰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地,轩眉娇笑说道:“对了,对了,我夏侯姊姊还对我说过司马玠兄平时的英挺风神,不是本来面目,他本来面目,并不怎样漂亮,但夏侯姊姊倒蛮喜欢他粗豪英武的男儿气概!”   阎亮抚掌吟道:“‘诸葛司马,夏侯司马,天造地设,不怨不差’,我们直到此刻,才明白这四句话儿意义,而最后的‘连襟并蒂,双叶双花’,也正是我们所乐观厥成,一致祝祷的了!”   诸葛兰虽极倜傥大方,但被这样当众一叫,也不禁红云满颊!   魏三奇怪笑说道:“诸位,这桩大大凶厄,虽已化为吉祥,但那位神出鬼没的‘玉金刚’司马玠老弟呢?我们似乎尚未找出他的踪迹所在?”   诸葛兰秀眉微挑,脸色略变,霍然转身,向一株参天古木的浓枝密叶之中,扬掌壁空击去。   群侠之中,若论耳力,自以“瞽目金刚‘阎亮最佳,他一听诸葛兰有所动作,便急忙摇手叫道:”诸葛姑娘,是自己人……“   诸葛兰虽听阎亮喝止,因系凌空出手,内力既吐之下,无法再复卸劲。   尚幸树上人身手既高,应变亦快,在诸葛兰才一转身发掌之际,便自腾空纵起!   劲风到处,“轰”然巨震,不仅枝叶纷飞,连那株参天古木的上半截,都被生生击折!   就在树倒叶飞之中,一条人影,带着一片酒香,业已凌空降下。   诸葛兰看出来人是“醉金刚”方古骧,不禁一抱双拳,赧然叫道:“方老人家,我这冒冒失失的一记劈空掌力,不曾伤……伤着你吧?”   方古骧身形落地,“哈哈”笑道:“侥幸我见机的早,但已深深领略到诸葛姑娘服食‘紫芝’以后的功力进境!”   诸葛兰白他一眼,佯嗔说道:“方老人家,你既然早已来此,怎不露面,却鬼鬼祟祟地,藏在树上则甚?”   方古骧取出酒瓶,喝了一口,目光电扫群侠,笑嘻嘻地说道:“我因你们正对司马玠老弟的踪迹,猜得高兴,遂不愿破坏了你们兴致!”   诸葛兰听出他话中有话,目注方古骧,轩眉急急问道:“方老人家,听你言中之意,似乎知道司马玠兄踪迹?”   方古骧点头笑道:“当然知道,但请你们再憋上一会儿,因为我先要把我的一桩疑团打破!”   阎亮笑道:“方兄有什么疑团?”   方古骧道:“这疑团便是由你搞出来的,你这老瞎子耳力再好,又怎能听得出树上是自己人呢?”   经方古骧这样一问,群侠也觉奇怪,遂把目光一齐盯在阎亮身上!   阎亮微笑答道:“原来方兄是为了此事,这并非我会未卜先知,而是由于你在习惯动作之上,不知不觉地,露出马脚,给了我判断资料!”   方古骧诧道:“什么习惯性的动作?阎兄莫要再打哑谜,请说的明白一点!”   这位“醉金刚”,委实嗜酒如命,边自说话,边自拔开瓶塞,又复饮了两口。   阎笑道:“方兄又在拔开瓶塞了吧?这时常饮酒之举,就是你的习惯动作!”   方古骧闻言一怔,阎亮把白果眼翻了两翻,继续怪笑说道:“在我们研判‘诸葛司马,夏侯司马’,以及‘是他非他,非他是他’那段期间,方兄最少曾五度拔塞饮酒,前两次,我虽听见,却猜不出是什么声音?后来才知是开瓶拔塞,遂因事及人,判断出藏在树上的,定是嗜酒如命的‘醉金刚’方古骧了!”   方古骧“哦”了一声,扬眉又道:“你为何猜出是我,而不猜是另位也复嗜酒如命有‘风尘酒丐’熊华龙呢?”   间亮笑道:“熊老花子的酒量方面,或许能与方兄颉颃?   但功力火候方面,毕竟尚差一筹,假如是他在树上,我不会除了‘拔塞’微音之外,听不出半丝其他声息!“   方古骧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休看这是小事,其中也包含了许多学问,并显示了阎兄的心细如发!”   诸葛兰一旁叫道:“方老人家,你的疑团,打破了吗?”   方古骧又喝了一口酒儿,颔首答道:“打破了,我刚刚从这闷葫芦中,钻了出来!”   诸葛兰皱眉说道:“方老人家这就不大对了,你已从葫芦之中,钻了出来,为什么仍把我们,闷在里面?”   方古骧笑道:“诸葛姑娘是要问司马老弟踪迹?”   诸葛兰微一颔首,轩眉说道:“这桩事儿,颇有趣味,相信不单是我,在场之人,谁也相当关切,亟于揭开其中内幕!”   方古骧“哈哈”一笑,口中吟道:“移船就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并遮面……”   诸葛兰瞪了这位“醉金刚”一眼,佯作娇嗔,撅着嘴儿叫道:“方老人家,人家和你谈正经事,你怎么吟起‘琵琶行’了?”   方古骧呵呵笑道:“你和我谈的虽是正经事,我吟的也是正经诗呀,这‘琵琶行’是谁所作?”   诸葛兰道:“老人家怎来考我,众所周知,这是白居易的千古不朽名作!”   方古骧又道:“诗是在何处所写?”   诸葛兰“咦”了一声,眉头更蹙地,目注方古骧,诧然说道:“老人家为何如此问法?‘琵琶行’中,开宗明义便说‘浔阳江头’……”   “浔阳江头”四字才出,这位“粉黛金刚”的妙目之中,已闪出智慧光茫!   方古骧发现她已有所悟,含笑叫道:“诸葛姑娘,你如今大概业已知道我并非无故乱问,一切玄妙,都包括在这‘琵琶行’开宗收尾的一起一结之中!”   诸葛兰吐了一口长气,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所遇见的‘白浔阳’,就是‘司马玠’吧?”   方古骧道:“若不是他,他又怎会关切到使你所服‘紫芝’,发挥灵效地陪你狂奔百里?”   淳于慈叹道:“原来司马玠老弟就是白浔阳,真所谓‘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方古骧目注淳于慈道:“淳于兄,你不要只是感叹‘千呼万唤始出来’,须知下面还有一句‘犹把琵琶半遮面’呢?”   淳于慈愕然问道:“半遮面?遮谁的面?”   方古骧摇摇酒瓶,把瓶中余酒一齐饮完,举袖擦擦嘴唇,怪笑说道:“自然是遮他自己的面,也就是‘白浔阳’只是‘司马玠”的一半面目!“   诸葛兰骇然叫道:“一半面目,另一半面目,又是什么?”   方古骧含笑说道:“诸葛姑娘请仔细想想,你应该想得出来!”   诸葛兰紧蹙双眉,苦苦思索,但一时之间,仍不易想出究竟?   她想了好大一会,仍无所得,遂向方古骧苦笑问道:“方老人家,我们求请‘小仓公’淳于先生,去为司马兄治疗重伤,在赶到‘庐山’脚下的小镇之前,他已被‘七绝群凶’掳走,你可知道他的脏腑重伤,是怎样痊愈的吗?”   方古骧笑道:“自从‘矮金刚’欧阳高兄,为他求医去后,司马老弟便发现你们以‘剑道’对‘天心’,所得的姜夫人赠送的那张药方妙用,于‘铁掌金刀’闻人善医寓中,照方服药,故而他人虽被掳,在途中伤势已愈!”   说至此处,这位“醉金刚”忽然叹息一声,目注诸葛姑娘道:“司马老弟对于你确实是一往情深,他自己在重伤新愈,也亟须灵药,补益真元之下,有了所得,仍然奉送给你!”   诸葛兰全身一震,瞠目叫道:“方老人家你说什么?司马玠兄还……还送过我罕世灵药……”   方古骧又想喝酒,但酒壶已空,遂只好咂咂嘴唇,怪笑说道:“诸葛姑娘是绝顶聪明之人,在我画龙点晴以下,总该明白司马玠老弟那另一半面目了吧?”   诸葛兰银牙微咬下唇,点了点头,叹息说道:“我真万想不到,原来是他?”   魏三奇一旁叫道:“诸葛姑娘,‘他’又是谁?你怎不说出?须知我们尚闷在葫芦之中,几乎憋死!”   诸葛兰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司马玠的另一化身,就是‘病金刚’焦健。”   此语一出,群侠俱都怔住!   方占骧笑道:“诸位不要发怔,让我来把其中经过,对你们说说明白!”   诸葛兰点头说道:“方老人家快讲,我也要听听其中究竟。”   方古骧微笑说道:“司马老弟的内伤刚刚复原,便在途中遇见他结盟兄长‘铁掌金梭’司马刚……”   阎亮问道:“司马刚是关外豪侠,既见盟弟遇难,必将尽力抢救的了!”   方古骧道:“司马刚确想抢救,但为司马玠所阻,他认为大可利用这一机会,混入魔巢,给‘七绝魔君’孟南,来次沉重打击!”   阎亮“哦”了一声,怪笑说道:“我明白了,于是他们就来了个‘身外化身’,有两个司马玠,跟随‘七绝群凶’行动!”   方古骧颔首说道:“正是如此,再次在司马刚假扮司马玠,与姬元等共同行动之际,真的司马玠,却在一个山洞以内,发现了病得只胜奄奄一息的‘病金刚’焦健!”   语音至此,方古骧索过魏三奇身边酒壶,“咕喽喽”地,饮了几口,又复说道:“司马玠问出焦健是应‘七绝魔君’孟南之邀,前去‘野人山’以后,焦健便绝气死去,司马玠觉得他这‘病金刚’的身份,大可利用,从此便多了副面目!”   诸葛兰“哼”了一声,方古骧向他笑道:“以后的事儿,诸葛姑娘便已身经,毋庸我多作叙述,直到‘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姑娘出现,对司马玠老弟,表示青眼相垂……”   魏三奇见他忽然住口不语,不禁诧声叫道:“方兄,说啊!   这下面情节,必然精彩的很!“   方古骧道:“要听精彩故事不难,先把你那酒壶拿来,再让我喝上几口。”   魏三奇只得递过,苦笑说道:“你不要喝完,给我留上一些。”   方古骧饮了几口,神采飞扬地,继续说道:“司马玠老弟的一颗心儿,早就私下献给诸葛姑娘,怎能再复接受夏侯姑娘的火般情意?于是他灵机一动,权作冰人,取了司马刚所用的一只‘子母金梭’,送给夏侯姑娘,作为定情之物,终于撮合成了另一对英雄侠女!”   淳于慈抚掌笑道:“妙极,妙极,直到如今,我们才彻底明了‘诸葛司马,夏侯司马’,与‘连襟并蒂,双叶双花’的真正含意!”   这时,诸葛兰却秀眉微挑,在脸上流露一种不悦神色!   方古骧诧道:“诸葛姑娘,你怎么不高兴了?”   诸葛兰冷冷说道:“我认为司马玠不该故弄狡狯,对我捉弄!”   方古骧讶道:“此话怎讲?”   诸葛兰剔眉说道:“他把我和夏侯姊姊,带去看那‘大烹活人’,把我们捉弄得一齐为他伤心流泪,难道还不是捉弄人吗?”   方古骧笑道:“这不是捉弄,我有极正当的理由,替司马老弟辩护!”   诸葛兰道:“方老人家请把你所谓的‘正当理由’,说来听听!”   方古骧看她一眼,含笑问道:“诸葛姑娘,我先问你,在司马玠老弟,见了你庐山面目,知道你就是‘粉黛金刚’诸葛兰后,除去挨了你一记内家重掌之外,可曾听过你的半句温话?见过你的一丝笑靥?”   诸葛兰摇头答道:“没有!”   方古骧笑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司马老弟虽然对诸葛姑娘倾心,他却无法知道诸葛姑娘对他有无好感?”   诸葛兰扬眉说道:“我为他……”   方古骧接口笑道:“我知道你为他求请淳于先生,治疗重伤,又为他涉险深入魔巢,向孟南索取‘金蚕毒蛊’解药!”   诸葛兰目闪神光,冷冷说道:“这还不够?”   方古骧连连点头,怪笑说道:“足够,足够,但诸葛姑娘的这番情意,只有你知,我知,他却不知道啊!”   诸葛兰脸上一红,为之语塞!   方古骧笑道:“诸葛姑娘,请想‘玉金刚’司马玠是位一身傲骨的少年英侠,与惯于腆颜苦缠一般世俗男子不同,他虽对诸葛姑娘极为倾心,也须先获得一些‘可为’,或‘不可为’的资料,以作进退之据,假如‘可为’,必永为不二之臣,假如‘不可为’,则何必丢人现眼,白碰钉子?于是,他便借那‘大烹活人’机会,冷眼旁观,看看诸葛姑娘,究竟对他怎样?”   诸葛兰目光一闪,冷笑说道:“好,算他聪明,算他厉害!”   方古骧看出她神色不悦,皱眉问道:“诸葛姑娘,你……   你……“   诸葛兰突抱双拳,环拱群侠叫道:“诸位老人家,我有一事相求!”   阎亮笑道:“无论何事我们都可答应,但诸葛姑娘千万不要生气!”   诸葛兰嫣然笑道:“我没生气,只是请诸位不要让司马玠知道,我已洞悉他‘身外化身’的秘密!”   群侠闻言,各自一愕?   阎亮盲人心细,含笑叫道:“诸葛姑娘,我猜得出你为何要我们严守这项秘密之意。”   诸葛兰扬眉说道:“阎老人家即令猜得出我的心意,也请暂时不必说破好吗?”   阎亮微笑点头,诸葛兰又复目注“醉金刚”方古骧,抱拳叫道:“方老人家,尤其是你,你若与司马玠所扮焦健相遇之时,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已明了一切。”   方古骧微笑说道:“我如今也明白诸葛姑娘的心意了……”   诸葛兰不等方古骧的话完,便即接口笑道:“我不管老人家明不明白我的心意,只问你答不答应我的要求?”   方古骧怪笑道:“答应,答应,一定答应,为了表示我绝不向司马老弟走漏消息起见,从今后我不再单独行动就是!”   淳于慈道:“如今距离孟南寿宴之期,已在目前,只等欧阳高、熊华龙二兄到达,便可共筹破敌之策,方兄委实也不必再离群独往的了!”   方古骧颔首笑道:“要我不离群不难,但我的酒瘾发作之际,却谁来给我酒喝?”   朗儿一旁答道:“方师伯要喝酒儿,还不容易?”   方古骧瞪眼叱道:“小鬼头莫要胡乱答话,你知道我每日至少也要五斤烈酒,才能略解馋瘾吗?”   淳于慈含笑说道:“我们路过一家山店,觉得所酿酒味极佳,朗儿遂想起他嗜酒如命的方师伯和熊师伯来,买了两坛,携带至此。”   方古骧意似不信,目注朗儿问道:“小鬼头,你师傅之话当真?”   朗儿笑嘻嘻地,拉着方古骧走到一块大石之后,果然在石后摆着五十斤一坛的两坛美酒。   方古骧高兴的摸着朗儿头顶,呵呵笑道:“朗儿真乖,等大破‘七绝谷’之后,我会好好传你几手功夫……”   话方至此,诸葛兰又向方古骧问道:“方老人家,焦健是司马玠,姬元是司马刚,那惨被下锅活煮之人,定是姬元……”   语音至此,摇头叫道:“不对,不对,姬元尸悬古松,业已被我打下壑底,那惨被活煮之人,却是谁呢?”   方古骧笑道:“那是一个与司马老弟身材仿佛的万恶凶苗,被司马老弟擒住,略加化装,作了替身!”   诸葛兰道:“夏侯英姊姊呢?她为何不来和我们聚集一处,共同……”   方古骧接口说道:“她是化装成另外一个向‘七绝魔君’孟南祝寿的黑道女盗,混入魔巢,与司马玠司马刚等,配合行动!”   淳于慈闻言笑道:“有了这三位混入核心,孟南等人,怎能安枕?这‘七绝谷’是必破无疑的了!”   诸葛兰道:“我们先找个暂时集结之地好吗?找好之后,我还有事!”   方古骧向这位“粉黛金刚”看了一眼,怪笑两声说道:“诸葛姑娘,我猜得着你所谓‘有事’是有什么事儿?”   诸葛兰撅着嘴儿说道:“怎么样?老人家是不是不许我去?”   方古骧拉着诸葛兰,走向一边,低声笑道:“诸葛姑娘,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一路间,我故意避开,把你独自撇下之意?”   诸葛兰点头说道:“当然知道,老人家是想让我和司马玠所扮的‘病金刚’焦健,多多接近!”   方古骧笑道:“你如今所谓‘有事’,是否想去找司马玠老弟,对他加以报复?”   诸葛兰微微一笑,扬眉说道:“报复虽谈不上,但我委实被这促狭鬼,捉弄苦了,甚至于为他伤心地,落了不少眼泪,故而我也要想个法儿,对他捉弄捉弄!”   方古骧道:“司马老弟让你和夏侯姑娘隔岸观火之举,委实匪夷所思,你捉弄他,我不反对,但这大敌当前之际,还请诸葛姑娘,暂时忍耐,把捉弄司马老弟一事,移到大破‘七绝谷’之后好吗?”   诸葛兰摇头说道:“不行,我憋了一肚子气,忍不住了!”   方古骧见劝她不听,不禁双眉深蹙!   诸葛兰见状笑道:“方老人家,你不必着急,我纵然想出法儿,对他捉弄,也会适可而止,不会影响大局。”   方古骧呵呵笑道:“有了诸葛姑娘这句话儿,我自然不会担心,甚至于在你捉弄司马老弟之时,还可以在一旁敲敲边鼓!”   诸葛兰道:“不行,不行,老人家的好意,我倒心领,但你这个边鼓,却万敲不得!”   方古骧苦笑说道:“诸葛姑娘,你把我老醉鬼太看扁了,难道连在旁敲个边鼓,我都不会……”   诸葛兰笑道:“老人家错会意了,我不是说你连边鼓都不会敲,是说你不能露面,因为你一露面之下,司马玠便知有关他的秘密,多半业已泄漏,我期望略可发泄胸中闷气的一台好戏,便无法唱得成了!”   方古骧点头笑道:“好,我答应先藏起来,等你把好戏唱完,闷气泄尽,才再出头就是。   这时魏三奇含笑叫道:“方兄,你和诸葛姑娘嘀嘀咕咕的谈些什么?且来看看,这座山谷如何,可不可以作为我们暂时集结之地?”   方古骧走过一看,见魏三奇所指山谷,景色既佳,又极幽僻,遂点头笑道:“你看好便好,随便找个地方都行,我们是暂时结集,难道还用找个先生看风水吗?”   诸葛兰见群侠业已觅好地头,便先行告别,独自离去。   她并非漫无目的,随意闲游,而是胸有成竹地,扑奔“七绝谷”而去。   因为她心中明白,司马玠既然假扮“病金刚”焦健,混入魔巢,成为孟南心腹,又有司马刚,夏侯英为助,定在“七绝谷”口,有所布置,设法阻止侠义人物,先期闯入险境!   她这种猜测,果然正确,才到“七绝谷”口,便发现司马刚所扮姬元,正在指挥群苗,接待宾客。   司马刚老远看见诸葛兰走来,眉头一皱,赶紧命一凶苗,去找司马玠所捞的“病金刚”焦健。   凶苗才进谷内,诸葛兰便从容缓步地,走到谷口,向司马刚笑叫道:“姬老二,你家孟魔君的确德高望重,交游四海,来的祝寿之人,真不少啊?”   司马刚早从司马玠口中,知道她的身份,却仍佯作不知,抱拳叫道:“尊驾怎样称谓?是从何处认识姬元?”   诸葛兰知他装腔,也不点破,“咦”了一声,皱眉说道:“姬老二,你怎么这等健忘,我叫朱楠,先前不是隔着那道山壑,和你见过一面吗?”   司马刚陪笑说道:“朱朋友请多多谅解,当时我是奉人之命,身不由己……”   诸葛兰自服“紫芝”,目力极锐,业已瞥见司马玠所扮焦健,远远赶来,遂故意把脸色一沉,厉声嗔目叱道:“姬元,你少替我饰词狡辩,一代大侠,惨死你手,我怎会还能容你?”   语落,招发一式“天台指路”,向司马刚当胸便点!   司马刚绝未想到诸葛兰真对自己出手,疏神失备之下,再加上诸葛兰指发如电,快捷无伦,以致一下就被点倒!   其余群苗见状,不禁怒喝一声,蜂拥而上!   诸葛兰对于他们不肯客气,手脚各一施展,便告纷纷了帐!   她杀却群苗,故意朗声叫道:“司马兄英灵不远,我今日先杀姬元,为你报仇雪恨!”   话完,掌举便待作势击出。   蓦然间,有人喝道:“朱老弟,掌下留下人!”   人随声至,司马玠所扮焦健,飘然飞降,挡在司马刚身前,先向满地死苗,看了一眼,然后向诸葛兰摇手叫道:“朱老弟,请暂息盛怒,听我一言!”   诸葛兰道:“好,有话那边去说!”   不等司马玠答话,人便凌空而起,向右侧方林中驰去。   司马玠只得跟踪追去,口中并连声叫道:“朱老弟,朱老弟……诸葛姑娘……”   叫到第三声时,因已到了无人之处,他遂把“朱老弟”敢成了“诸葛姑娘”。   诸葛兰任他喊叫,不加理睬,只是展尽身法,电疾前驰。   司马玠的功力,本来的确高出诸葛兰一二筹,但如今因诸葛兰服食紫芝之下,功力大增,竟与他已可互相伯仲。   功力既已互相伯仲,则司马玠虽然全力急赶,也颇难以把他和诸葛兰之间的距离缩短。   司马玠见追不上诸葛兰,又悬念司马刚被她击倒之事,进只好止住脚步。   谁知他一止步,诸葛兰竟也止步叫道:“焦老人家,你怎不来?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   司马玠苦笑问道:“诸葛姑娘,你准备到何处与我谈话?”   说话之间,身形微闪,已以“千里户庭”身法,倏然逼近数丈!   诸葛兰这次倒不躲他,满面笑容地,微扬秀眉说道:“你跟我来,自然有好地方供我们促膝深谈,须知我也有好多话儿,想跟你说哩!”   这样一来,司马玠只好跟着诸葛兰,向前飞驰而去。   再复略一转折,司马玠已知诸葛兰要把自己带往何处!   原来诸葛兰是把司马玠带往上次司马玠故弄狡狯,带领她和夏侯英去看大煮活人,害得她们肝肠寸断的幽秘洞穴。   司马玠发现她的意图之后,诧然问道:“诸葛姑娘,你带我来此则甚?莫非你也获得什么……”   诸葛兰摇头笑道:“我不是带你来看什么‘大煮活人’?只是由于此处十分幽秘,可以不令别人打扰地,好好和你一诉心中衷曲!”   话完,便钻入那幽秘洞穴之内。   司马玠听了诸葛兰这等说法,遂也毫不迟疑地,随同进入。   进洞以后,诸葛兰不选宽敞之处,却在一个逼仄角落中,向司马玠含笑说道:“焦大哥,我们坐下细谈。”   这声“焦大哥”,叫得司马玠受宠若惊,如奉纶音地,坐了下去。   诸葛兰也自坐下,这角落既极逼仄,两人再一同坐,便成了耳鬓厮磨状态。   既然耳鬓厮磨,诸葛兰身上那种绝代娇娃所特有淡淡体香,也自然而然地,传人司马玠的鼻孔以内。   肩颊相偎,兰香暗度,本来是有情人之间的极高享受!   但司马玠此时却不是享福,是在受罪。   这易“福”为“罪”,不是感受上的不同,却是心理上的差别。   假如司马玠如今是以本来身份,与诸葛兰共处,真恨不能更进一步,使这“肩颊相偎,兰香暗度”,改变成“软玉投怀,温香入抱”,才来得过瘾!   如今,他是“病金刚”焦健的身份,与诸葛兰共处,竟自己吃起醋来,嫌这位并肩而坐,都过份亲热。   不过司马玠虽含有这种心理,却又不敢得罪诸葛兰地,有所故意闪避。   两人才一坐下,诸葛兰竟索性拉着司马玠的手儿,娇笑叫道:“焦大哥,你送我的那只‘紫芝’,委实对我益处太大,小妹万分感谢,我应该怎样报答你呢?”   司马玠见她越对自己所扮焦健,神情亲热,便心中越来越觉不是滋味,眉头暗皱,吃吃说道:“这……这……这是一桩小事,诸……诸葛姑娘不……不要放……放在心上。”   诸葛兰见了他的窘状,不禁心中暗觉得意,但表面上,却佯作娇嗔说道:“服食‘紫芝’之后,不仅愈我重伤,并使我内功修为方面,精进不少,简直恩同再造,怎还说小事,小妹正觉无论如何也难报焦大哥于万一呢!”   说到此时,又目注司马玠道:“焦大哥,我问你,你究竟是帮助‘七绝魔君’孟南?还是帮助我们?”   这项问题,不难回答,司马玠遂笑嘻嘻地,应声答道:“这还用问,套句‘三国演义’的戏词儿说,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诸葛兰娇笑说道:“这样才好,‘大报仇’留待端阳后一日上演,今天先唱出”小报仇‘,也略略出了我久闷心头的一口恶气!“   司马玠道:“诸葛姑娘此话怎讲?”   诸葛兰故意把眼眶一红,低声答道:“不瞒焦大哥说,小妹本对那位‘玉金刚’司马玠兄印像极好!”   这两句话儿,使司马玠听得好不窝心,但又未便答话,只得连连点头,面含微笑。   诸葛兰幽幽叹道:“自从知道司马兄与夏侯姑娘订了婚约,更在此眼见他惨被活煮之后,我简直肝肠尽裂,血泪欲干……”   一面说话,一面引袖擦拭眼角,仿佛心酸难忍,珠泪欲坠模样。   司马玠看得好生怜惜,真想把真相揭露,告知诸葛兰是司马刚与夏侯英订了婚约,自己并安然无恙!   但他只是如此想,却不敢如此做。   因为他对诸葛兰爱之深畏之切,生恐当面锣对面鼓的这样一敲,诸葛兰女孩儿家脸薄,可能不但不喜,反而转羞成怒,立与自己决裂,弄得不可收拾!   故而他只好低声劝道:“诸葛姑娘请不要太过伤心,也……也许吉人天相,其……其中有变?”   诸葛兰自从在方古骧口中,得知真相以后,业已把司马玠的心理,揣摩透彻,知道他决不敢当着自己,坦承一切,遂佯作惊喜地,急急问道:“怎样有变?有什么变?”   司马玠虽是才华绝顶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仓卒无以为答,嗫嚅说道:“或……或许那位司马老弟,不……不至于死……”   诸葛兰“哼”了一声说道:“除非司马玠不是人,是个妖魔鬼怪,否则,他在那等人锅活煮之下,怎会皮骨不化?”   司马玠又挨了一句“不是人”的窝心骂,但他除了乖乖领受之外,却是毫无办法。   诸葛兰脸色一转,又变凄然叹道:“我总算对于这位司马兄,略尽微忱,适才在‘七绝谷’,把姬元点了‘死穴’……”   话方至此,便把位司马玠惊得几乎跳了起来,目注诸葛兰,失声问道:“诸葛姑娘,你……你当真已……已把姬元点……点了‘死穴’……”   诸葛兰嘴角一撇,应声答道:“点他‘死穴’,有何难处?   我不是已向焦大哥说过,今天虽杀姬元,只算是‘小报仇’吗?“   司马玠急得要想站起身形。   诸葛兰却偏偏拉着他的手儿不放,秀眉微挑,娇笑问道:“焦大哥,你怎么了?你好像双眉不展,有点发急?”   司马玠道:“我……我……我想回去看看……”   诸葛兰风情万种,佯作娇嗔,白了司马玠一眼,含笑说道:“看些什么?焦大哥,我来问你,你是去看姬元的死尸要紧?还是和我在此促膝谈心要紧?”   诸葛兰的眼波眉语,固然倾国倾城,但司马玠如今却无福消受。   他不知诸葛兰是故作危言,竟当真相信她是为自己报仇,把司马刚所扮姬元,点了“死穴”。   这一来,盟兄司马刚惨死,夏侯英也作了未过门的寡妇,这局面糟到了何等地步?   故而,他无法领略诸葛兰故意卖弄的娇媚风情,只是皱眉叫道:“糟透……糟透……”   他越急,诸葛兰便越高兴地,微现梨涡,倩笑叫道:“有什么糟?焦大哥,你怎么对于姬元,有点关怀过甚?”   一语方毕,司马玠出人不意地,蓦然挣脱了诸葛兰的双手,身形一闪,便向洞外窜去。   原来他虽愿与诸葛兰晤谈,领略玉人颜色,但盟兄生死,也极关心,两者权衡之下,他终于着重后者。   诸葛兰先是一怔,心中有点被忽视的怏怏不悦之感!   但略一思索之后,便会过意来,反而对司马玠的重义轻色,好生钦佩!   她既对司马玠暗暗钦佩,又觉今日一番做作,也算对司马玠故弄狡狯之举,有了相当惩罚,遂心中好笑地,不打算再为已甚。   虽然如此,诸葛兰为了仍使司马玠于一时之下,摸不透究竟起见,不得不随后追出洞来,并向司马玠娇笑叫道:“焦大哥,你不是一向表示对我好吗?今日怎这等绝情,不肯和我共倾肺腑地,亲热亲热?”   司马玠因诸葛兰的谎话编得太圆,真相信司马刚所扮姬元,是被她点了死穴!   关心盟兄生死之下,这位“玉金刚”,自然绮念全消,不敢对诸葛兰加以理会,只是电掣飞驰,扑向“七绝谷”口。   诸葛兰连叫数声,司马玠均不便措词,干脆不予置答。   女孩儿家多半性傲,诸葛兰虽对司马玠重义轻色,暗暗钦佩,却因他不理自己,不禁又动了小性,双眉一挑,高声叫道:“焦健,你想跑吗?是不是今生今世,不想再复见我?”   这两句话儿,说得好重,不禁使司马玠入耳心惊,全身一震!   但他知道,自己只要被诸葛兰追上,这番纠缠,必然无了无休,休想再赶回“七绝谷”口,对盟兄司马刚,试图尽心尽力,加以救治。   故而,他脚下虽不敢停,口中却不敢再不理会地,凝功传音叫道:“姬元身边,有件重要东西,决不能落入敌手,必须赶去夺来,诸葛姑娘且和我同到‘七绝谷’口,办完正事,再作畅叙好吗?”   话完,不等诸葛兰有所回答,又自狂笑一声,继续叫道:“诸葛姑娘,适才我觉得你轻功身法极高,心中略有不服,如今正好借机会,与你一较脚程,看看究竟是谁强谁弱?”   一面说话,一面脚下加劲,展足轻功,跑成了一条淡烟似的电掣人影!   这一招,用得高明,恰好攻击中了女孩儿家,尤其像诸葛兰这等心高气傲的女孩儿家不肯输人的好胜弱点。   诸葛兰一听司马玠要和她较较脚程,遂双剔柳眉,加足功力。   她如今因服‘紫芝’,功力大进,已与司马玠修为仿佛,则脚程方面,自也在伯仲之间。   刚才,司马玠追不上她,如今,她又追不上司马玠,两人之间,始终保持了司马玠起步时所领先的十来丈距离,无法缩短。   全力飞驰,何等快捷?转瞬间,已近“七绝谷”口。   蓦然,诸葛兰瞥见司马玠不再前行,竟藏人“七绝谷”口对面的一堆乱石之后。   她见状一怔,知道司马玠决非等自己,定是谷口有了什么意外变故?   果然,等她追近,司马玠竟向她连连招手,要她悄然走过,和司马玠藏在一起。   诸葛兰才到石后,目光注处,果见“七绝谷”口,有了变故。   所谓变故,是司马刚所扮姬元,已被“瘦金刚”孙一尘,“八臂金刚”龙啸天,姬利,以及一些凶苗,团团围住,似正有所质询?   诸葛兰一到,司马玠便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她诧然问道:“诸葛姑娘,你……你……你不是说业已点了姬元死穴吗?他……他……”   诸葛兰嘴角微撇,冷冷答道:“我知道他不是姬元,是你同党,遂故意虚言恫吓,急一急你!”   司马玠诧道:“你怎么会知道他不是姬元?”   诸葛兰道:“天下事往往百密一疏,你们虽杀死姬元,却未想到他尸身并未坠下绝壑,而被崖壁古松挂住!”   司马玠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诸葛兰秀眉双剔,冷笑又道:“你不要急,我为了替你遮盖,这项漏洞,不令七绝群魔有所发现,业已震断古松,使姬元遗尸,坠落壑下。”   司马玠苦笑说道:“多谢诸葛姑娘,但这桩事儿,终于出了纰漏,可见得世上隐密,真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呢!”   原来毛病出在姬利取酒之上。   “七绝魔君”孟南因那壑下有道甘冽佳泉,故而酿酒藏酒之处,均在壑底。   虽然尸首已有腐损,脸面也略被摔坏,但自家兄弟,毕竟不是外人,仅从衣着,身材,和身边所带物件之上,姬利也可认出是二哥姬元,遭了毒手!   姬利不是傻瓜,一有这项发现,便知不单二哥惨死,并有人扮作二哥,混入“七绝谷”?,有所图谋。   他赶紧悄悄回转谷内,不动声色地,找来孙一尘、龙啸天等,把司马刚所扮姬元,围住质问。   这时“八臂金刚”龙啸天寒着一张脸儿,向司马刚冷冷说道:“朋友,姬老四已在壑下发现了姬老二的尸体,你马脚已露,还不放光棍点,自动报字号吗?”   司马刚想不到出了这种纰漏,一时窘住,尴尬得难以答话。   孙一尘阴恻恻地说道:“你便不说实话,也不要紧,我已另外请人去对你同党,加以惩治,不怕问不出真实口供。”   司马刚喝道:“谁是我的同党?”   孙一尘笑道:“自然是那与你颇为亲热的‘女屠户’马二娘了,我已请伏少陵兄,前去找她,你应该知道,任何贞节烈女,也抵不住‘风流金刚’……”   话犹未了,司马刚健腕翻处,一大一小两只“子母金梭”,已自发出。   因为“女屠户”马二娘,正是“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所扮,司马刚听得孙一尘竟请“风流金刚”伏少陵去对她侮辱,怎的不惊?怎的不怒?   凡是“子母金梭”,向来是母梭先发,子梭先至,而那先发后至的母梭之中,并藏有三只子梭,在打中敌身,梭行受阻,或到了一定时刻,母梭自爆,子梭飞出伤人,端的出人意料,厉害无比!   但司马刚的“子母金梭”,虽然厉害,这回却遇上“八臂金刚”龙啸天这专门研究暗器的大行家,以致徒劳无功。   龙啸天扬手飞出一点寒星,把那只虽是后发,必然先至的小小子梭,凌空击落。   然后抢前一步,伸手把那只母梭接住。   司马刚哈哈笑道:“无知老贼,你上当了!”   龙啸天哂道:“小小子母金梭的一点变化,电敢向我卖弄,告诉你,梭中机栝,被我用真力挤住,要在我卸去真力的刹那之后,才会爆裂,我就原礼璧回,还敬你吧!”   说完,右手翻处,金梭已自发出!   果然,金梭出手即爆,三只子梭和一只母梭残体,齐向司马刚激射而去。   尚幸司马刚也是暗器名家,赶紧连接带躲,总算未被伤着!   孙—尘喝道:“朋友,你已鱼游网罟,鸟入樊笼,还不快说实话……”   龙啸天摇手笑道:“孙兄不必再问,我知道他是谁了。”   语音略顿,目注司马刚道:“朋友大概是来自黑水白山间的关外豪客,‘铁掌金梭’司马刚吧?”   司马刚心惊龙啸天的见识渊博,在来历既被叫破之下,只得坦然点头。   司马玠藏在石后,悄对诸葛兰道:“诸葛姑娘,你大概想不到……”   诸葛兰嘴角一撇,接口说道:“有什么想不到?我不单知道他是‘铁掌金梭’司马刚,并知道司马刚是你的结盟兄长。”   司马玠大吃一惊,失声问道:“你……你也知道……我是……”   诸葛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刚才你不是说过世上事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吗?”   司马玠如今方始恍然,知晓诸葛兰是故意捉弄自己,不禁苦笑说道:“诸葛姑娘,你……你把我骗得好苦。”   诸葛兰冷哼一声答道:“在那同一个幽僻洞穴之中,你把我骗得更苦之事,难道就忘怀了吗?”   司马玠心中充满了一片奇异滋味,说不出是渐?是喜?是甜?是苦?   就在他心头宛如百味瓶翻,并不知应该如何向诸葛兰说话解释之际,诸葛兰秀眉微挑,向司马玠淡淡叫道:“司马兄,我们的这笔帐儿,以后再算,目前场面,相当严重,要合力对付……”   司马玠接口问道:“诸葛姑娘是指……”   诸葛兰道:“我是指司马大哥的当前危急,夏侯姊姊的谷内危机,以及你这位真‘玉金刚’,假‘病金刚’的真正身份,是否索性揭开等事,综合而言,恐怕颇难维护面面具到?”   司马玠苦笑说道:“在必要之时,只好暴露身份,也非把司马大哥,和夏侯姑娘,救出险境不可!”   诸葛兰皱眉说到道:“司马兄的话虽不错,但夏侯姊姊人在‘七绝谷’中,不知伏少陵那贼,对她……”   一言未了,“七绝谷”中,又起响动,有两条人影,一先一后,疾驰出谷。   诸葛兰目光一注,扬眉娇笑说道:“还好,夏侯姊姊毕竟不凡,业已逃出伏少陵的魔爪之下,这样一来,我们便可放手施为,不需存甚顾忌的了!”   原来谷中驰出的前逃人影,正是“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后追人影,则是“风流金刚”伏少陵。   两人到了谷外,夏侯英立即扑向司马刚所扮姬元,与她的未婚夫婿,同站一处。   伏少陵则满面悻悻之色,肩上并微沁血渍,好似曾受伤损?   司马玠悄然说道:“夏侯姑娘真有一手,居然能把伏少陵给……”   诸葛兰接口笑道:“你难道忘了你也吃过她的苦头?我夏侯姊姊,是有名的‘笑罗刹’,人又美艳绝伦,伏少陵定是在她笑靥相向,色授魂飞之下,挨了她的‘玫瑰夺魂刺’!”   司马玠点头笑道:“兰妹猜得有理,事实多半如此!”   他如今与诸葛兰并藏石后,又成了肌肤相接,耳鬓厮磨状态。   先前,他以“病金刚”焦健身份,与诸葛兰促膝秘洞之时,是在大受活罪!   如今,业已挑明了“五金刚”司马玠的身份,便变成莫大享受。   兰香暗度,心魂栩栩之下,“兰妹”二字,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司马玠这声“兰妹”出口,方始警觉,心中不禁怦怦乱跳地,偷眼暗瞥诸葛兰的喜怒神色。   诸葛兰好似未怎在意,只把秀眉微剔,向司马玠低声说道:“司马兄,此刻顾忌已无,我们该现出身形,莫让这些魔头,张牙舞爪了吧?”   司马玠见诸葛兰并无愠色,不禁心中狂喜,低低说道:“兰妹莫急,我先出去把本相揭开,然后再指明请你。”   这位“玉金刚”也着实懂得利用机会,在第一声“兰妹”   未碰到钉子之下,第二声“兰妹”立即接口而出,把这比较亲热的称呼,加以确定。   诸葛兰目光微扬,看了司马玠一眼,口中未曾答话。   司马玠遂得意洋洋,从石后缓步走出。   这时,孙一尘又向司马刚有所喝问,司马玠遂摇手叫道:“孙兄不必问了,我来替你把对方的真面目,完全揭破!”   孙一尘等,直到如今谁也不知道“病金刚”焦健,也有双重身份?   听他这样说法,自均缄口不言,并向后略退半步。   司马玠向龙啸天笑道:“龙兄眼力不错,这假扮姬元之人,正是来自关外的‘铁掌金梭’司马刚。”   语音顿处,目注司马刚道:“司马兄,如今已无遮掩必要,你就索性露出本相来吧!”   司马刚自然听从司马玠之言,除去化装,露出他那相当雄健的本来面目。   司马玠指着夏侯英,向群凶笑道:“这位‘女屠户’马二娘,是川中女侠‘辣手玫瑰笑罗刹’夏侯英所扮!”   姬利“哦”了一声,首先面露惊容,他想不到在途中曾给她吃过苦头的这位笑面辣手的川中女侠,业已混进了“七绝谷”内。   司马玠目光电扫群邪,尤其向伏少陵多盯几眼,怪笑说道:“我再来介绍一下,夏侯女侠与司马大侠,是一对已缔盟约的未婚夫妻,故而,伏少陵兄适才举止,有点孟浪,应该向司马大侠,有所致歉才是!”   龙啸天诧道:“焦兄,你今日说起话来,为何有点偏袒对方呢?”   司马玠笑道:“我不是偏袒,而是持平立论,等我再介绍两人,与诸位相见时,你们就知道我何以会‘持平立论’的了!”   孙一尘问道:“焦兄还要介绍两个人吗?这两人是谁,莫非也已混进本谷,作为奸细?”   司马玠笑了一笑,对孙一尘不加答理地扬眉说道:“第一位,我要介绍一位你们均已见过,却尚均不认识的当代武林新秀奇葩!”   说完,向诸葛兰藏身之处,微一招手。   诸葛兰自然面含微笑地,从石后现身,逍遥缓步而出。   孙一尘,龙啸天,伏少陵等,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狞笑说道:“谁说我们均不认识,他是朱楠!”   司马玠笑道:“所谓‘朱楠’只是一头一尾,中间还少了一个‘葛’字,这朵武林奇葩,不是须眉男子,是位巾帼英雄,她就是名惊四海,艺震八荒的‘粉黛金刚’诸葛兰!”   这番话儿,着实使孙一尘等群凶,大感意外地,均面带惊容,相顾发怔!   司马玠以一种异常柔和的语音,向诸葛兰含笑说道:“兰妹,你身份既已揭破,索性把你的绝代容光,给他们瞻仰瞻仰吧!”   这是第三次,也是当众直呼“兰妹”,司马玠的胆量,可算越来越大。   诸葛兰仍无愠色,并遵从司马玠之言,背转身形,除去化装,恢复了女孩儿家的本来面目。   群邪顿觉眼前一亮之下,龙啸天又向司马玠朗声问道:“焦兄,你说要介绍两位高人。和我们相见,还有一位是谁?   怎的……“   司马玠不等龙啸天话完,便即微微一笑,接口扬眉说道:“另外一位就是‘玉金刚’司马玠!”   龙啸天愕然道:“司马玠?司马玠不是被我们制作人羹,人锅活煮了吗?”   司马玠笑道:“被人锅活煮的,不是‘金玉刚’司马玠,只是‘七绝魔君,盂南的一名族类!”   龙啸天道:“司马玠呢?”   司马玠“哈哈”大笑,指着自己鼻尖,扬眉答道:“龙啸天,你也是老江湖了,难道对于‘眼前有佛,何必灵山’这两句话儿的所含意义,都没有听说过吗?”   群邪一惊,孙一尘首先问道:“如此说来,你就是司马玠了?”   司马玠“哈哈”一笑,双臂一振,身躯疾如电掣地旋转起来。   约莫转了三四圈后,方始停了下来,面对群邪,但却变成了一位神采焕发,英挺无伦的俊美书生,不是先前焦健那付老迈迈病恹恹的模样。   孙一尘见了一个诸葛兰已够皱眉,再知晓司马玠的真实身份以后,心中越发有点暗暗打鼓。   尽管他心中胆怯,表面上却仍不得不打了一个“哈哈”,扬眉说道:“司马兄,诸葛姑娘,加上我和龙兄,伏兄,共有五大金刚,会于这‘七绝谷’口,着实算得桩武林盛事!”   司马玠笑道:“何止五大金刚,还有‘矮金刚’欧阳高,‘醉金刚’方古骧,‘瞽目金刚’阎亮等与我同来,‘白发金刚’伏五娘,‘神力金刚’孟邦,则已在‘七绝谷’内,除了已死的‘病金刚’焦健,所谓‘十二金刚’,均已齐聚野人山了!”   孙一尘道:“司马兄怎未提及‘毒金刚’申屠豹兄……”   话犹未了,司马玠便接口说道:“他连‘人’都不配称,还配称甚‘金刚’?我认为无论我们立场或正或邪,都应该把申屠豹这厮,驱逐出‘金刚’籍外。”   孙一尘讶然问道:“司马兄此话怎讲?”   司马玠不答反问,目光先电扫群邪,然后缓缓说道:“我先问你,申屠豹如今何在?”   孙一尘应声答道:“申屠兄是奉了孟魔君之命,出山另有要事,不久便将赶回。”   他的语音方落,司马玠的龙吟长啸,也就随之而起!   群邪都被他笑得相顾诧然,仍由孙一尘发话,向司马玠问道:“司马兄,我是据实相告,却为何引起你如此狂笑?”   司马玠笑道:“我是笑你们都以为是‘七绝魔君’孟南的心腹上宾,其实均被蒙在鼓中,笨拙无比……”   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倒眉挑处,目闪神光,又复说道:“你刚才的答案,只对一半,申屠豹确实是奉了‘七绝魔君’孟南之命,在悄悄作事,但却未出‘七绝谷’外。”   孙一尘意似不信地,摇头说道:“是我亲自送他走的,司马兄怎说未离‘七绝谷’呢?你认为……”   司马玠接口笑道:“申屠豹表面上被你送走,实际上从另一条捷径,秘密折回,如今是藏在‘万毒壑’下的一个极端秘密所在!”   孙一尘皱眉说道:“他这等神密地藏在‘万毒壑’下则甚?”   司马玠失笑道:“孙朋友怎么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申屠豹号称‘毒金刚’,又是藏在专门豢养各种毒物的‘万毒壑’中,你还要问他是在‘作什么’吗?”   孙一尘恍然说道:“我明白了,是在炼毒!”   司马玠点头笑道:“不错,申屠豹是在炼毒,但你可知道他炼毒之举,是对付谁吗?”   孙一尘尚未答言,伏少陵已在一旁说道:“那还用问,自然是对付你们!”   这次却是诸葛兰抢行答话,她向伏少陵看了一眼,嘴角微撇,哂然说道:“伏少陵,你也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绣花枕头,申屠豹炼毒之举,若是为了对付我们,却为何这等神秘地,瞒着你们则甚?”   她这几句话儿,把伏少陵,孙一尘,龙啸天等群邪,都听得有点发怔!   伏少陵双眉深蹙,问道:“诸葛姑娘,照你这样说法,申屠豹兄在‘万毒壑’下,秘密炼毒之举,竟是为了我们?”   诸葛兰冷冷答道:“我并没有混进‘七绝谷’去,自然不知详情,只是由我司马兄的语音中,猜测而得,你们应该想想,申屠豹是对你们下毒容易?还是对我们下毒容易?”   龙啸天道:“我们不会提防,自然是对于我们下毒,比较容易。”   诸葛兰目光一扫群邪,微笑说道:“你们再复想想,你们是否均以盖世凶邪自命,谁也不肯屈居人下,不是省油灯!即令端阳后一日的那场恶战,孟南能因你们之助,获得胜利,但对于你们,又复如何处置?这些牛鬼蛇神,会不会成为他心腹之患?或成为霸视武林的一大障碍?”   司马玠听得连连点头,群邪均自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诸葛兰继续笑道:“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孟南胸怀大志,心雄万丈,遂与申屠豹研究合作,采取了这种上上之策,也就是先使你们中毒,不论愿与不愿,都非替他竭力卖命不可!等到战败我们,获得胜利,便飞鸟尽,良弓藏,再把你们随意收拾,完成他称霸武林的意愿。”   说到此处,侧顾司马玠,秀眉双挑,面含娇笑道:“司马兄,我这种臆断,是否距离事实,还不太远?”   司马玠笑道:“兰妹灵心慧思,如见孟南、申屠豹等脏腑,说得丝毫不错……”   孙一尘听至此处,含笑说道:“你们少用这种离间之计,我不相信孟魔君和申屠兄,会对我们……”   司马玠笑说道:“这不是空言争论之事,你们若是不信,何妨行功一察?我认为你们业已中了极为奇妙的慢性毒质,下毒手段,并定是利用你们的日常饮食起居,毫无痕迹施为,使你们无备无觉!”   龙啸天冷笑叫道:“司马蚧,你少弄鬼,是否想趁我们行功暗察之际,有所蠢动?”   司马玠笑道:“龙朋友怎么这样笨法,你们为何不一人行动察毒,由其余人护法,何况我们也决不会乘人之危,对你们有什么不利?”   伏少陵道:“好,我先试试,请孙兄,龙兄,为我护法!”   这时,姬利见情况不妙,遂想偷偷溜走,回到“七绝谷”   中,去向“七绝魔君”孟南,通风报信。   他身形才动,便被诸葛兰发现,哂然一笑,高声叫道:“姬利,你替我放老实点,站住脚步,休要自行找死!”   姬利觉得诸葛兰距离太远,仍想有所侥幸,对她警告之语,不加理会地,依然闪身疾遁!   纵出未及两丈,脑后已起疾风。   姬利心胆一寒,再想闪避,已白不及,被诸葛兰凌空掷来的一根短短树枝,贯穿头颅,尸横就地!   这时,“风流金刚”伏少陵业已发出一阵狞笑,向孙一尘,龙啸天等叫道:“孙兄,龙兄,孟魔君委实太厉害,也太不讲场面了,想不到我们千里迢迢,受他邀请而来,却落得个身被人制!”   伏少陵的这番话儿,等于是说明了诸葛兰所料不虚,他已身中奇毒。   孙一尘,龙啸天闻言大惊,他们赶紧也自行功暗察,发现脏腑之中,中了奇毒,与伏少陵的情况一样。   如此一来,这三位盖代凶人,均面面相觑地,露出了尴尬神色!   孙一尘首先叹道:“我真不懂,孟魔君何以不信任我们,而去信任申屠豹?申屠豹又怎不顾虑,在我们全被收拾之后,他也难逃‘狡兔死走狗烹’呢?”   司马玠笑道:“你以为孟南与申屠豹之间,便真能水乳交融,沆瀣一气吗?据我猜测,他们定也各怀鬼胎,均想设法控制,自为武林霸主!”   诸葛兰娇笑叫道:“司马兄,据你看来,是申屠豹控制孟南?还孟南控制申屠豹哩?”   第十六章 扫荡群凶   “玉金刚”司马玠淡淡一笑,剑眉略动,答道:“强龙难斗地头蛇,老谋深虑的‘七绝魔君’孟南,若不能控制申屠豹,也就不能称其为‘七绝魔君’了!”   这时龙啸天是气急交加,羞愤并备。   他们面对着一众群雄,身受了奇毒,一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其中,以“风流金刚”伏少陵最为焦急。他既是最早试出体内中毒,又耽心母亲“白发金刚”伏五娘的安危。   因此,他对着龙啸天拱手道:“龙大侠!我到谷中去问个明白,闹窠里反也要问个来风去影!”   司马玠朗声一笑道:“伏少陵!要想溜之大吉,本人可以网开一面,何必打肿脸充胖子!”   伏少陵色厉内荏,勉强道:“笑话,阴阳谷搬不了家!”   诸葛兰接着道:“对!跑了和尚跑不掉庙!”   “风流金刚”伏少陵面红耳赤,沉声道:“今日之会若是你不死,我准在庐山阴阳谷等你!”   他话落人起,一式狂风卷云,径向谷口扑去!   洽在此时,一阵哈哈朗笑,由高崖之处突然响起。   笑声中,崖后走出一群人来。   “醉金刚”方古骧为首,接着是“瞽目金刚”阎亮,“矮金刚”欧阳高,“风尘酒丐”熊华龙,“小仓公”淳于慈,朗儿,以及“骷髅老怪”魏三奇。   三路群雄均已会齐,浩浩荡荡声威慑人。   而“七绝谷”的阵容,相形之下,可怜兮兮的,只剩下龙啸天与“瘦金刚”孙一尘。   这种众寡悬殊,实力有天渊之别的局面之下,孙一尘首先有了怯意。   他跨上半步道:“各位今天是冲着‘七绝谷’而来,还是冲着龙大侠同孙某而来!”   司马玠闻言微微一笑道:“姓孙的!你放心!七绝老魔今天难逃公道,可是你……”   孙一尘脸色大变道:“我……我怎么呀!”   司马玠喝道:“你也少不得有个恶有恶报!”   “瞽目金刚”阎亮十分不耐地吼道:“同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早点打发了他上路,免得碍手碍脚!”   司马玠盈盈一笑道:“擒贼擒王,先制住七绝老魔,还怕他们不树倒猢狲散吗!”   此时,七绝谷内一阵脚步声响,三条人影箭似的射了出来。   “八臂金刚”龙啸天大叫道:“魔君派人出来了!”   话未落音,谷内扑出的三人,已到了谷口。   原来是“神力金刚”孟邦,“毒金刚”申屠豹、另外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   “骷髅老怪”魏三奇不等来人脚步站稳,抢前几步,先对“玉金刚”司马玠道:“司马老弟,这三个人里面,我要点一个!”   司马玠颔首微道:“我知道!魏老人家是否是看见了‘白鹿仙翁’莫大寿,想起了旧时的血仇!”   魏三奇双目冒火,吼道:“是的!我饶不了他!”   司马玠道:“也好!一切恩怨必须有个了断!”   魏三奇不等司马玠的话音落地,一式虎扑,越众而出,戟指莫大寿道:“莫老贼!快来纳命!”   莫大寿冷冷一哼道:“怕你不成!”   魏三奇厉声喝道:“我与你的梁子,与‘七绝谷’无关,这叫桥归桥路归路!”   莫大寿也沉声喝道:“对!你划出道儿来好啦!莫大爷我是全听你魏老怪的!”   魏三奇目光一扫,指着不远之处一片密林,大声喝道:“有种的我们一对一,到那林子里拼个你死我活!”   莫大寿淡然一笑道:“奉陪!”   他说完,又回头对“八臂金刚”龙啸天道:“龙大侠!魔君随后就到!我先陪魏老怪斗三几百招玩玩去!”   他说着,又向魏三奇一招手道:“走!”   唰!唰!两声破风之声,莫大寿与魏三奇,几乎是同时弹身,不先不后向那片密林之中泻去。   “八臂金刚”龙啸天,耳闻“白鹿仙翁”莫大寿说“魔君随后就到”!又见“神力金刚”孟邦已到,先前的怯意减去不少,在心理上,无形之中安定了下来,微笑着对孟邦道:“孟贤弟!你来得正好!”   “神力金刚”孟邦浑浑噩噩地道:“我的酒才喝到七成,就要我到谷口来打架!”   他一副不愉之色,满脸的懊恼味道。   龙啸天怂恿着道:“先打完架,打胜了老哥哥我陪你喝上一天一夜,保你喝个尽兴!”   孟邦楞楞地一笑道:“真的?”   龙啸天也报之一笑道:“错不了!快!”   “神力金刚”孟邦对于“八臂金刚”龙啸天,乃是百依百顺,闻言大踏步走了出来,雷吼似地叫道:“不怕死的出来同孟爷爷打架!”   诸葛兰一见,低声向司马玠道:“司马兄!此人浑浑沌沌!   却是一块浑金璞玉,武林中罕见的神力!“   司马玠颔首道:“是的!可是……”   正当他寻思之际,“醉金刚”方古骧哈哈一笑,接口道:“老弟!你与诸葛姑娘准备与‘七绝老魔’孟南及伏五娘等强敌对手,这位‘神力金刚’就交给我吧!”   诸葛兰不由道:“方老人家,孟邦天生神力,又是浑人,不宜力敌,你老打算……”   方古骧不等她的话完,微微一笑道:“诸葛姑娘!我理会得!”   一阵霹雳雷吼,孟邦早已暴叫道:“快!快!谁的力气大!   出来同我老孟比比力气!“   方古骧缓步而出吟吟而笑道:“我来!我醉鬼还有三五斤的力气!”   “神力金刚”孟邦一见对方来了一个又矮又胖,令人瞧不上眼的糟老头儿,不由浓眉一皱道:“你……你有力气……”   方古骧明知孟邦有轻视之意,把小圆眼一瞪,大声喝道:“我怎么?管保叫你躺下来!”   “八臂金刚”龙啸天恐孟邦轻敌,赶紧加以点醒,高声叫道:“盂老弟!他叫‘醉金刚”方古骧,名气不小,本领也了得!你要好生应付,不可轻视!“   孟邦对别人的话,他一概不理,独独对“八臂金刚”龙啸天的话,当着金科玉律。   因此,他也收起了轻敌之意,向方古骧再三审视,然后大叫道:“我们怎么比法!由你说!”   方古骧笑道:“轻、软、玄功、还有暗器巧招,恐怕都不是你这蠢东西的专长,我们来个干干脆脆!”   盂邦瞪大一对虎目道:“什么叫干干脆脆?”   方古骧道:“动蛮力,用空手打!谁先躺下去,谁就认输!”   此言一出,司马玠等群雄大感奇怪。   因为,方古骧这种打法,分明是“以己之短斗敌之长”,“神力金刚”孟邦,天生神力,又有一身横练功夫,是既能打又能挨的角色,方古骧为什么提出这样比法?   他想着,不由望了望诸葛兰。   诸葛兰聪慧过人,她心知方古骧江湖经验老到,既然如此,必然是有成竹在胸,一双妙目,不由对司马玠凝神而视,螓首微颔。   另一傍的“八臂金刚”龙啸天心中暗喜,早已高声叫道:“孟贤弟,就这么打法!”   孟邦早已傻兮兮的一笑道:“好!准是你这胖老头先躺下!   照打!“   话未完,已振臂扬掌,发出一招。   别看“神力金刚”孟邦浑然如同纯金璞玉,而他这一掌不但挟着锐利无比的劲风,认定方古骧身前撞来,其中还显然蕴藏着不少的玄奇变化,来势之凶,自然是不在话下。   “醉金刚”方古骧岂肯硬接。   他口中喊了一声:“来得好!”   哈哈一笑之中,身形右飘,斜飘七尺。   就在方古骧闪飘之际,孟邦掌下所藏的变化,也自发挥了另一妙用。   但见他手腕一翻,忽然幻起了漫天掌影,竟把“醉金刚”   方古骧的身形,密密罩住,脱不出圈子。   以孟邦一个浑浊汉子,竟能施展这般奇妙莫测的招术,正邪群雄,每一个人都不由暗暗点头。   好在方古骧身法之妙,更在孟邦的掌法之上。   但听他朗笑声中,已同一条水中的滑鱼,依旧神色不变的脱出了孟邦漫天掌影之下,逸出威力圈外。   孟邦一掌落空,怒火大发,虎吼一声,纵身猛扑,掌上招势更加凌厉。   方古骧“八卦游身”乃是武林一绝,轻功的妙招,他展开步法,围绕着“神力金刚”孟邦一味的闪、跃、腾、挪,但是,并不加以还击。   因为方古骧深知孟邦有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除了用什么绝顶的阴毒力暗暗算计之外,否则纵然还手,也是徒劳无功。   固而,方古骧毫不还手。   然而,他的人,却不离孟邦身前身后,滴溜溜乱转,像幽灵一般。   “八臂金刚”龙啸天暗暗纳罕,不由低声对孙一尘道:“孙兄,方古骧的打法有些奇怪!你看出一些鬼门道没有?”   孙一尘也皱眉道:“是呀,我……我也觉得……”   一语未了,龙啸天已焦急地道:“咦!孟邦的精力绝伦,久斗不倦,今天为何……”   孙一尘也道:“是呀!孟邦的身法掌式,已有气无力,比先前缓慢不少!”   十分明显,孟邦被方古骧的“八卦游身”步法绕身缠绕,似乎有点莫知所措,身法迟滞,掌式呆板。   相反的,方古骧的足下因压力大减,顾及全无,反而越来越快。   “神力金刚”孟邦不由大吼道:“方老儿!不要转了,不要……转得我……转得我头昏……眼花……”   他说起话来,仿佛舌根发硬,口唇发直,十分不顺溜。   方古骧丝毫不停,鬼影子似的快跑,怪笑道:“傻瓜!头昏眼花,为何不躺下来睡一觉!”   话音未落,怪事已出。   “神力金刚”孟邦也真听方古骧的话,如响斯应地,“咕咚”像倒了半截铁塔似的,躺倒在当地,立刻呼声如雷,真的进入了黑甜乡,睡熟了。   这真是武林中从来未见的奇闻。   “粉黛金刚”诸葛兰已看出了底蕴。   她不由盈盈一笑道:“司马兄!方老人家这套绝活,这种手段,用到了家,妙极!绝倒!”   司马玠也已了然道:“方老人家这个‘逼酒成精’‘醉倒敌人’的方法,是集功力与经验之大成!非常人所及!”   原来,方古骧一听孟邦出场大叫之言,已触起了灵机,把所带的酒一股脑儿喝下。   他一面用“八卦游身”的小巧身法,围着孟邦在狂转疾绕,一面却暗运内功玄功,把饮下肚的美酒,提炼成精华,化成一种奇香的气息,不着痕迹的吹向“神力金刚”孟邦的面门,鼻孔!   孟邦原因酒兴未足,虽然在打斗之中,嗅到奇异的酒香不免猛向鼻孔中吸。   加上孟邦出谷之前,已有的七分酒意,又吸收了这方古骧的提炼过的美酒精华,自然醉得快,醉得很,醉得泥烂。   所以,他的倒在地面,并不是听从方古骧的命令,而是醉得身不由己。   “神力金刚”孟邦一倒。   “醉金刚”方古骧并未停手。   但见他大袖突扬,“呼!”一团金光电射而出。   这道金光,不偏不倚,打在“神力金刚”孟邦的足心,立刻泌出一丝血迹。   须知,孟邦有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若不是他躺下,还真不容易打在他的“五心”之一的脚心上。   “八臂金刚”龙啸天一见,怒吼骂道:“方古骧!亏你自命为侠义一派的正道人物,为何如此下流!”   方古骧咧嘴一笑道:“新鲜,我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姓方的下流!”   龙啸天道:“孟邦已经中了你的暗算,倒地认输也就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居然不顾武林禁忌,还要用暗器来落井下石火上加油!”   方古骧更加笑不可抑道:“龙啸天!你是瞎子!”   龙啸天大吼道:“不是龙某一个人看到的,在场之人有目共睹,你还想赖!”   方古骧慢条斯理地道:“不!方某做事一向敢作敢当!”   龙啸天道:“这个……除了你从今以后不再自命为正派人物,白道的字号!”   方古骧道:“姓龙的!你稍安勿躁!”   孙一尘也插口道:“龙兄!且看他如何交待!”   方古骧指着地上呼声震耳的“神力金刚”盂邦道:“孟邦第一不是中了我的暗器!”   龙啸天不等他的话说完,抢追一句道:“他为何倒下!”   方古骧正好接着道:“孟老弟他是喝醉了,龙啸天!你该知道孟邦这个人,凡喝必醉,醉后必睡,你们听,他的呼声如雷,吐气均匀,第二不是中了我的什么毒!”   孙一尘大叫道:“那,你在他倒地之后,还发出暗器,这又如何解释呢?”   诸葛兰不等方古骧开口,早抢着俏皮地道:“瘦金刚!你现在想拜托方老人家打你一暗器,只怕方老人家还不打呢?”   方古骧大笑道:“哈哈哈!诸葛姑娘说得对!说得对!”   孙一尘不屑地道:“少东扯西拉!”   方古骧顺手在怀内又取出八九个“风磨铜环”,扬了一扬道:“喏!这就是‘卦炉大会’上姜夫人的三宝之一,风磨铜环,它经过了三足蟾蜍的丹元,可以解除百毒,我乃是好心为怀,替孟邦解除申屠豹的慢性奇毒!”   申屠豹大喝道:“一派胡言,我‘毒金刚’的独门巨毒,天下没有解药可除!”   方古骧笑道:“这却未必!你不要唬人!”   申屠豹十分有把握地道:“当场试验!”   方古骧点头道:“你不妨露露你自命不凡的毒术I ”   申屠豹洋洋得意地道:“可以!我只要有意一扬手,对孟邦遥遥拍去,他必然被震上弹五尺,然后跌在当场,肝肠寸断,七孔流血而死!”   方古骧道:“只管施为!”   申屠豹的脸色一寒,立刻容颜大变,如同鬼怪一般。   他口中咕哝了几声,突地一扬掌,认定孟邦倒卧之处猛力拍去。   孟邦呼声依然,睡得十分香甜。   申屠豹“咦!”了一声,双目失神,只顾发楞。   方古骧朗笑又对“八臂金刚”龙啸天道:“我不下流吧!”   龙啸天勉强道:“是不是暗算,我要问过孟老弟!”   说着,一步向前,就待要抱地上的孟邦。   不料,“玉金刚”司马玠抢上一步,探臂拦住了龙啸天,朗声道:“且慢!孟邦乃是浑人,处处听你的可不是路数,今天我们救人救到底!”   龙啸天沉声道:“你要怎样?”   司马玠道:“不怎样!我要把孟邦从邪恶拉入侠义,从深渊中救回天堂!”   说时,对方古骧道:“老人家!你该憩着了!”   另一傍的“风尘酒丐”熊华龙,早已上来把熟睡未醒的孟邦,拖到一块大石崖傍,平平稳稳的躺下。   龙啸天气得一张脸涨得血红。   司马玠又道:“龙啸天,你自身不保,还是先找申屠豹弄一份解药吧!”   此言一出,龙啸天、孙一尘两人全是一楞,不由自己地望向“毒金刚”申屠豹。   申屠豹忙不迭地摇手道:“没有!我投有……二位不可听他们的挑拔离间。”   诸葛兰勃然大怒,娇叱声道:“毒金刚!你要推得一干二净,没那么容易!”   “瘦金刚”孙一尘寒着脸,对申屠豹道:“申屠兄!咱们二人可是生死同共,江湖上一搭一挡的‘同命伙伴’!”   申屠豹冷冷一笑道:“一尘兄!你也信不过我!”   孙一尘冷冷一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真菩萨面前不烧假香,照说,你申屠兄是做得出来的!”   他说着,人就慢慢的欺向申屠豹。   另一个“八臂金刚”龙啸天也脚下缓移,欺向申屠豹,作势欲起。   申屠豹一见苗头不对,振腕高声道:“你们打算怎样!”   孙一尘沉声地喝道:“想找你申屠豹兄讨—点解药!”   申屠豹的脸色大变,冷冰冰的惨白怕人,他的双目之中,射出种令人吃惊的凶芒。   龙啸天沉声道:“想不到申屠豹与化外人合作,下自己人的毒!”   申屠豹大吼道:“给我站住!”   司马玠一见申屠豹的眼神有异,高声道:“孙一尘!龙啸天,小心……”   “心”字音尚未落。   “毒金刚”申屠豹突然大喊一声:“你们找死!”   他是先发掌,后高吼,双掌左右疾分,拍向龙啸天与孙一尘!   青光一缕凌空而起。   司马玠的双掌突分,凌空横扫。   “啊——”   一声厉嚎,如同夜枭惊啼幽谷鸣猿,令人毛发悚然,心神为之一夺。   申屠豹的身子被司马玠双掌夹击之下,陡然上飞丈余,像断线风筝似的,向深谷落去,他惊嚎的声音震得四谷应响,久之不绝。   孙一尘、龙啸天两人呆若木鸡,楞在当场。   司马玠若无其事地道:“申屠豹只要一振腕,只怕二位此刻已七孔流血,毒发而死!”   诸葛兰也上前道:“若不是司马兄出手快,只怕也拦不了申屠豹的阴阳双掌!”   孙一尘哭丧着脸,一时尴尬万分,开口不得。   龙啸天究竟有些儿小小气派。   他略一拱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龙啸天有生之日,再谈再论,再见!”   他顾不得一身巨毒,弹身向谷外奔去。   方古骧一晃一晃地走向孙一尘道:“瘦金刚!咱们谈一桩买卖可以吗?”   孙一尘哭笑不得,硬着头皮道:“方大侠!你找我比划吗,我虽……”   方古骧忙道:“哪里话来,我方古骧一生一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与人动手的!”   向孙一尘微微一笑道:“我要用一个‘风磨铜环’换你一葫芦美酒!”   他一面说着,左手摇摇葫芦,摇手晃了一晃金光闪闪的“风磨铜环”!   孙一尘真是又羞又愧,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了进去。   须知,他能列入“十二金刚”之中,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如今,对于方古骧手上的那个“风磨铜环”,乃是他唯一救命的东西,可说十二万分需要。   但是,他怎能伸手向方古骧接呢?传了出去,他“瘦金刚”还能混吗?   偏生遇上了刁蛮至极的夏侯英道:“孙一尘!你就做一次打酒奉茶的小使,也没关系,好在是性命要紧!”   孙一尘的一张瘦脸,本来就没有血色,此刻更如白纸一般,惨绝得毫无人样。   却是方古骧心存厚道,他收起葫芦,口中道:“孙一尘,生意不成仁义在,喏!这个风磨铜环,算是交个朋友,喏,接着!”   话发,手臂一扬,一团金光,缓缓抛向孙一尘。   孙一尘下意识的舒臂一抓,接着弹身而起,口中吱吱唔唔地道:“方古骧!后会有期!”   方古骧冷冷一笑道:“不是这只风磨铜环,恐怕就后会无期了。”   这时,谷口中的几个凶苗,早已走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群雄众人。   司马玠对着众人道:“七绝老怪久久不出,必然在谷内以逸待劳,或者是安排什么恶毒阴谋!”   诸葛兰也道:“他也许是仗着‘地利’、想着‘浮沙沟’‘万毒壑’来困我们!”   方古骧豪气干云地道:“管他许多,我们既来了,他就跑不脱!”   “笑罗刹”夏侯英久未发言,此刻冷冷一笑,十分不屑地道:“七绝谷中虚虚实实,七绝老怪完全是耍的花腔,攻心战术,虚有其名!”   司马玠一皱眉道:“这一点夏侯姑娘有何高见!”   夏侯英微笑道:“浮沙沟地上有一层浮沙是真,并非陷阱绝地,偏偏被七绝老魔用来铺上一层树叶,吓吓唬唬的,使人认为真是浮沙绝地,陷阱坑人!”   司马玠不由笑道:“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望而却步。”   诸葛兰道:“如此说,那沟的两傍,石壁上的藤子,也是……”   司马玠接着道:“第一天姬元带我入山,我就看那山藤并无有毒无毒之分!”   诸葛兰又道:“那万毒壑呢?”   司马玠道:“万毒壑却不假,但是,那些毒物都关在一个幽洞里,并不是天生在壑中!”   诸葛兰也道:“是呀!若是生在壑中,那些畜生不会自由跑走吗,聚在壑中则甚!”   性子急躁的“瞽目金刚”阎亮催促道:“再不进谷去,只怕那些魔崽子要溜了。”   司马玠一惊道:“不错,谷中一点动静也没有,透着奇怪!”   说着,他首先展功向谷内奔去。   一众群雄也纷纷起势,扑向谷内。   *********************************   巍巍峨峨的七绝殿。   空空荡荡没有人。   司马玠一众群雄,不由面面相观。   诸葛兰又急又气地道:“好一个无耻的老魔,空有‘七绝殿’的臭架子!”   她说着,扬掌就待向“七绝殿”的匾额上拍……   “咦!”   众人不由顺着她的眼神看去。   但见,“七绝殿”那方丈余长的横扁上,多了十六个大字,乃是:你入苗疆我进中原武林霸主留待他年司马玠一见,不由大吃一惊道:“不好!这是‘七绝魔君’用隔空指力留下的字迹,这个老魔竟窜入中原去了!”   一众群豪,也不由大出意外,作声不得。   诸葛兰一挥拳道:“他走到哪里,我们都饶不了他!”   夏侯英也悻悻地道:“这老怪会到哪儿去呢?”   “风尘酒丐”熊华龙,搔搔一头乱发道:“会不会同伏氏母子回到庐山阴阳谷?”   淳于慈道:“大有可能!”   司马玠摇头叹息道:“此魔一人中原,少不得又是一场杀劫,这却是我们防范不严之过了!”   诸葛兰焦急地道:“尽管说这些后悔话有何用处,我们得想法遏止才对呀!”   司马玠略一沉吟,才道:“眼前最好的办法是追赶上去,不允许他们进入中原,或是在他们未立足前一鼓歼灭!”   方古骧道:“狡兔三穴,不知他们的去路!”   司马玠也道:“我就是在担心不知他们的去路!”   诸葛兰道:“老法子,分兵三路,谁追上就通知另两路,然后合力一击!”   一众群雄全都颔首同意。   司马蚧道:“可是,人手如何分法!”   诸葛兰首先道:“我走中路!”   司马玠也笑道:“我也……”   诸葛兰不等他说完,忙不迭地摇手道:“不!你走左边一路!”   司马玠本想也走中路,意思是要与意中人诸葛兰多多亲近,他一见诸葛兰反对,不由红着脸道:“有理由吗?”   诸葛兰道:“当然有喽,你想,‘七绝老魔’再搭上‘白发金刚’伏五娘与‘风流金刚’伏少陵,三凶会合,实力够不够瞧的?”   司马玠道:“可算得十分难缠!”   诸葛兰一拍手道:“照呀,咱们既分三路,也得把实力搭配得适宜些儿,一旦遇上,也免得吃亏,若是……若是……”   她是不好出口说“若是高手走在一起”,生恐得罪了群雄。   却是方古骧快人快语,嚷道:“对呀,你们二位聚在一路,实力太强,还是分开来的好,反正聚会的日子长呢!”   他的话,说得群雄不由一齐笑了起来。   诸葛兰的粉面绯红,一双星目,不由对“玉金刚”司马玠瞟了过去。   司马玠忙道:“是!是!兰妹妹说得是极。”   分配之下,群雄分为三路。   第一路,诸葛兰,“风尘酒丐”熊华阳,“笑罗刹”夏侯英。   第二路,司马玠、司马刚、“矮金刚”阳高。   第三路,方古骧、阎亮、淳于慈、朗儿,还带着一个浑浑沌沌的“神力金刚”孟邦。   司马玠走左侧,以“马”为记,马头就是方向。   方古骧仍然以酒葫芦为记,葫芦嘴所指就是方向。   除了熊华龙与方古骧两人灌满了酒之外,群雄连饭也没吃,就分途赶路。   诸葛兰一行三人,由正中出谷,“笑罗刹”夏侯英浅浅一笑道:“大妹子,你选这中路是什么意思!”   诸葛兰笑道:“是想中路占一点小便宜!”   “风尘酒丐”熊华龙喝了口酒道:“有什么便宜可占!”   诸葛兰道:“第一,道路好走。第二,一路上有的是大城小镇,不受饥饿之苦。第三,不管七绝群魔走左走右,我们都可以赶上这场热闹!”   诸葛兰的神情十分得意。   然而,夏侯英却大不为然地道:“依我看,我们吃了亏了!”   诸葛兰不解道:“为何?”   夏侯英道:“第一,有大城小镇,不能展功惊世骇俗。第二,七绝老魔等,必知我们要追赶,一定不选正途中路,我们八成是要追空!”   诸葛兰一拍手道:“对,我倒疏忽了这两点了!”   “风尘酒丐”熊华阳道:“岂能尽如人意,我老花子觉得事有前因,往往出入意料的事。”   诸葛兰沮丧地道:“熊老人家的意思是……”   熊华龙道:“说不定七绝魔等有意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专门走中路!”   诸葛兰道:“但愿如……”   她的“此”字尚未出口。   忽然,前面林子里有一阵痛苦的呻吟之声,隐隐随风传了过来。   这呻吟之声虽然极为细小,但以这三人功力之高,耳目之聪,全都听了个清楚。   他们一施眼色,打了个招呼,全向呻吟声音所发之处扑去。   “咦!”   诸葛兰穿进林子,首先发了一声惊讶之声。   林子的一堆乱草之中,倒卧着的,乃是“骷髅老怪”魏三奇。   魏三奇脸如金纸,口角渗血,一双眼白多黑少,已是奄奄一息。   熊华龙抢上前去,一手按上他的腕脉,皱眉道:“魏老怪怎会伤得这么重?”   说着,他解开魏三奇的前胸衣襟,口中又咕噜道:“照脉象,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有人用大力手法,震伤他的内胸,咦!”   魏三奇胸膛之上,没有半点受大力手法重伤的痕迹。   诸葛兰不由道:“照脉象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熊华龙道:“第二个可能是被人以‘隔江放火’‘隔山打牛’的极高内家功力在三十丈以外震伤!”   夏侯英插口道:“那‘白鹿仙翁’莫大寿有这深的功力吗?”   熊华龙连连摇头道:“办不到!办不到!就是十个莫大寿,也没有这份骇人的功力!”   夏侯英忽然道:“熊老人家,伏五娘呢?”   熊华龙一楞道:“夏侯姑娘,你问伏五娘?”   夏侯英道:“对,我问那‘白发金刚”伏五娘有没有这份至高无上的功力?“   熊华龙点头道:“伏五娘与司马玠老弟,乃是‘十二金刚’中的强中之强,自然有这份功力!”   此言一出,诸葛兰的秀眉一挑,穿身上前,一探玉手单掌已压上魏三奇的背心之上,口中道:“有眉目了,有眉目了!”   熊华龙也不由悟起,很自然的想到“骷髅老怪”魏三奇的受伤,也许与“白发金刚”伏五娘母子有关,甚至于与“七绝魔君”的行踪有关。   有了诸葛兰的施功疗伤,“骷髅老怪”魏三奇的嘴角一阵抽动,双眼也眨了几眨。   熊华龙也抓紧了他的腕脉,低叫道:“魏兄,三奇兄!”   魏三奇半晌吐了一口气,悠悠地醒了过来,口中兀自道:“??小子,你找了帮手!”   夏侯英低声道:“魏老人家,醒醒!醒醒!”   魏三奇睁大眼睛,忽然一咕碌跳起来,大声道:“莫老贼呢?莫老……”   他的伤势已无大碍。   诸葛兰让他定一定神,微笑道:“魏老人家,你的伤势初有好转,不要妄动肝火,以免牵动伤口!”   魏三奇这时似乎明白了些,不由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魏三奇白白的苦练了几年,依然不能报仇雪恨!”   熊华龙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坐下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魏三奇又叹了口气道:“我用一双白骨拐,正把莫大寿逼得喘不过气来,眼见要死在我的拐下,不料……唉!”   熊华龙道:“如何?”   魏三奇十分懊恼地道:“我的仇报不成了!”   夏侯英笑道:“怎见得呢?”   魏三奇双目暴睁道:“因为莫大寿有了我惹不起的靠山!”   诸葛兰道:“谁?”   魏三奇的双手大拇指一伸,咬牙切齿地道:“一个是‘白发金刚”伏五娘,另一个是’七绝魔君‘孟南。“   熊华龙不由问道:“真的吗?”   魏三奇认真地道:“千真万确,伏五娘遥遥拍我一掌‘翻云覆雨’,孟南临走还对我威胁的喝骂。”   诸葛兰与夏侯英不由会心的一笑。   她们的笑,不是讪笑“骷髅老怪”魏三奇,而笑的是“七绝魔君”有了下落。   因此,夏侯英忙不迭地问道:“他怎样威胁你呢?”   魏三奇狠狠地道:“孟南喝道:”要是不服气,可以到珞珈山来找我算帐‘!“   “珞珈山?”   诸葛兰不由重覆的叫了起来。   夏侯英对熊华龙道:“熊老人家,丐帮子弟满天下,可知道珞珈山是在何处,是谁的码头?”   熊华龙如数家珍地道:“珞珈山是湖广武昌府的管地,是‘血光会’的总舵!”   诸葛兰双眉一皱道:“血光会这三个字就有点不顺耳!”   夏侯英也道:“一定不是光明正大的帮会!”   熊华龙冷冷一笑,十分不自然地道:“我老花子说话没遮拦,两个姑娘可不要见怪!”   诸葛兰不解道:“熊老人家何出此言?”   夏侯英也道:“有话尽管说,有什么不方便吗?”   熊华龙苦苦一笑才道:“血光会的会首,姓章名文敏,此人素性渔色,而且贪财好色,乃是黑道的一个著名枭雄,一身武功自然了得,尤其笑脸迎人,阴谋百出,诡计多端,因此,外号人称‘笑里藏刀’。”   诸葛兰又问道:“他与‘七绝老魔’是素有来往?”   熊华龙道:“这却没有。”   夏侯英追问道:“既无来往,为何孟南会在急难之中去投奔他呢?这就奇怪了!”   不料——“风尘酒丐”熊华龙捧起葫芦,咕噜猛灌了几口酒,才红着脸道:“那‘笑里藏刀’章文敏,乃是‘白发金刚”伏五娘的老相好,而且,’风流金刚‘伏少陵,就是他俩的爱情结晶,也就是私生子!“   夏侯英闻言不由“哧”的一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伏少陵是轻薄儿!”   诸葛兰偏着头道:“奇怪的是,伏家母子既与‘七绝魔君’同流合污,为何不把他带去庐山阴阳谷,却奔珞珈山血光会!”   熊华龙道:“有三点理由,第一、伏氏母子不愿破坏了阴阳谷的基业,又好做失败的退路。第二、珞珈山地区适中,可以号召天下群魔。第三、血光会手下不少,可以壮壮声势!”   诸葛兰对“风尘酒丐”熊华龙的一席话,认为十分有理,不住的点头道:“熊老人家说得极是!”   夏侯英道:“诸葛兰!想不到我们一路竟先得到‘七绝老怪’的消息,要不要告诉他们左右两路!”   诸葛兰略一沉吟道:“当然要他们知道,并且我有一个想法!”   熊华龙道:“姑娘有何高见!”   诸葛兰道:“我想,伏氏母子与孟南去向未远,若能在中途截住他们,也可免去中原武林的一场混乱!”   夏侯英道:“当然这是上策!只怕那些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必然星夜兼程,恐怕赶他们不上!”   诸葛兰道:“我们尽力而为吧!”   他说着,又含笑向熊华龙道:“我想烦请熊老人家去通知右路的方大侠等一声,就说我们若是中途追赶不上群魔,准定于中秋之夜,在黄鹤楼聚合!”   熊华龙应道:“老花子理当去的!”   诸葛兰又道:“烦请把魏老人家也带去,好请‘小仓公’淳于先生一路医治他未痊的内伤!”   熊华龙笑道:“姑娘想的真周到,我这就去!”   说着,招呼“骷髅老怪”魏三奇,径自奔向右路。   诸葛兰又笑吟吟地对夏侯英道:“姐姐!我要烦劳你的大驾了!”   夏侯英微笑道:“要我到左路去通风报信?”   诸葛兰含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乐意去是不是?”   夏侯英心知诸葛兰是存心取笑她,故意装作不知所以然地道:“为什么?”   诸葛兰红着一张粉脸道:“因为你可以去看一看我那位准姐夫‘铁掌金梭’司马刚呀!”   夏侯英人称“辣手玫瑰”又称“笑罗刹”,对于这些儿女之情,少不得比诸葛兰老到多多。   因此,她娇笑一声道:“哦!就算是的!可是,你为何叫司马刚姐夫呢?难道说是随着‘玉金刚’的口叫的?”   诸葛兰更加娇羞地道:“才不是呢,因为我叫你姐姐嘛!”   夏侯英又调侃地道:“除了报‘七绝魔君’等消息以外,还有什么大事没有?”   诸葛兰认真地道:“再就是中秋之夜黄鹤楼头之会!”   夏侯英又道:“不问候问候司马玠妹夫的好吗?”   诸葛兰粉脸发热,低头啐了一声道:“啐!不来了!”   说着,一式“海鸥掠波”忽的穿出数丈,径向山外电射而去。   身后,兀自听见夏侯英银铃似的笑声。   ***********************************   出了野人山,乃是官塘大道。   诸葛兰独自一人踽踽而行。   已是近午时分。   边陲之地,虽是官塘大道,却也行人稀少,一片荒凉,并无驿站。   远处烟雾迷茫,云树一片之中,似乎有一片房宇。   诸葛兰微感饥饿,眼看那房宇像是村落,他离开官塘大道,径向那村落走去,打算进些饮食,再行赶路。   好大一片青砖瓦房,一水如带,围着瓦房,整整绕了一个圈,天生的一道护庄河。   沿着护庄河,整整齐齐的生着九棵古松。   那九棵古松,盘根错节,高耸虬龙似的,气概不凡。   护庄河上一座架桥,横跨在河的两岸。   诸葛兰步上桥头……   突然——庄门内走出一个老翁。   那老翁年近花甲,赤面虬髯,一身油绿大氅,手中持着一柄铁青摺扇,双目炯炯,鹰鼻如钩,奇怪的却缺少一只左耳,有些刺眼。   他冲着诸葛兰上下一打量,先打一个哈哈,干笑了声,然后嘶哑地道:“哈哈哈,想不到深山荒野,却来了高人!”   此刻,诸葛兰仍是男装打扮,因此拱手齐眉,朗声含笑说道:“途中失迷,误闯宝庄!请老丈莫怪!”   那老者又是习惯的一笑道:“嘿嘿!哪里话来,若是老汉猜得不错,阁下是不是‘十二金刚”中的’五金刚‘司马玠?“   诸葛兰心中不由一楞,私忖:这老头为何也知道“玉金刚”司马玠?   想着,索性随口应道:“老先生的慧眼,晚辈正是司马玠!”   在诸葛兰心想,反正是路过此地,进些饮食就走,何必多费唇舌。   而那绿衣老者早已拱手道:“若我老汉猜得不错,我想你是从野人山‘七绝谷’中来的!”   诸葛兰不答反问道:“老丈怎有此一猜呢?”   绿衣老者不由一楞。   但是,刹那之间,他又十分镇定地一笑道:“哈哈!九松堡与‘七绝谷’近在咫尺,老汉对谷中之事,多少有些耳闻。”   诸葛兰拱手道:“七绝谷的什么事?”   那老者的目光电转,话头也跟着一转道:“哈哈!司马大侠乃是‘武林第一人’,十二金刚中的强中之强,难得驾临九松堡,请!”   他身子一侧,让路请诸葛兰进堡。   诸葛兰乃是七窍玲珑心,已看出这绿衣老者别有所鹜,口中却不点破,仍装着毫不知情地道:“打扰老丈!”   说着,大跨步向庄内走去。   轧……   一阵轧轧之声,身后的吊桥已高高吊起。   诸葛兰并未放在心上,自念,小小的护庄河,纵然有事也拦不住自己。   想着,盈盈一笑道:“老丈!这护庄桥造得十分精巧!”   绿衣老者扬声一笑道:“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笑。”   堡内,好大一片瓦房,正门粉白照壁,上面画着一只九头的雄鹰,飞扬展翅栩栩如生。   照壁下一对人高的石狮子,两旁垂手侍立着四个虬髯大汉,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   慢说是山居人家,纵然是王侯府第,也不过如此。   诸葛兰是既来之则安之。   她神色不动的跨进大门。   吱呀——一付铁皮钉包的大门立刻紧闭起来。   诸葛兰不由自己的回首一望。   那绿衣老者已跟随在身后,阴恻侧地干笑道:“嘻嘻!山居无人问津,却是柴扉长闭,司马少侠觉得奇怪吗?哈哈哈哈!”   分明是假情假义,故作神秘。   诸葛兰乃是艺高人胆大,并没放在心上。   然而,在她心中也不住的打量,打量这绿衣老者必然是江湖上的恶客,也许是洗手归隐。   想着,已步上石阶。   花木扶疏,苔痕如洗,布置却也不俗。   穿过了二门,重门,拱门……   一连穿过了四五道门户,那房宇甚是特别,好像永远走不完的门户。   而那绿衣老者既无肃客落座之意,也从来没有进入屋内。   最使诸葛兰不耐的是,分明当面有厅有房,而那老者却不引入进入,总是绕过房屋,走那走不完的石板路。   并且,每过一道门,必然会自动关闭。   诸葛兰乃是客位,不便发作,但终于含笑道:“老丈!贵庄的房屋……”   不等他说完,那绿衣老者冷笑一声,指着迎面的五间大厅道:“司马少侠!请厅内侍茶!”   诸葛兰只好耐着性子,步入大厅。   大厅内一般陈设并无异样。   落座之后,诸葛兰含笑道:“还未请教老丈尊名上姓!”   绿衣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长笑一声道:“哈哈!司马少侠,进门之际,照壁上已有老夫的小小匪号!”   诸葛兰一楞道:“照壁之上……”   那老者的脸色突的一寒,沉声道:“量你也不记得,老夫就是人称‘九头神鹰’的封子昂!”   诸葛兰在心中打了一个转,意念之内,并没有这一号人物,但嘴上却只好道:“原来是武林前辈!”   不料——“九头神鹰”封子昂勃然变色,突的由坐位上弹身而起,厉声喝道:“司马玠!小奴才!你少跟我装蒜!”   诸葛兰不明所以,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封子昂怒不可遏,一摸自己的左耳之处,咬牙切齿地道:“喏!这只耳朵的血仇,二十余年老夫始终耿耿于怀,想不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进来,小奴才!今天,你!哼!   哼!“   诸葛兰神色自若地道:“你的话我完全不明白!”   封子昂越发不耐道:“小奴才!我一定要你明白!”   诸葛兰被封子昂一口一声“小奴才”早巳听不进耳,但是,她为了要弄明事实真象,强自按捺下怒火,苦苦一笑道:“你先别发火,把话说清楚!”   封子昂沉声道:“二十二年前,川陕道上,你父司马长征,九剑销魂削去老夫这只耳朵,从那年起,老夫就到这九松堡隐居下来,无颜在江湖行走!”   诸葛兰淡淡地道:“原来如此!”   封子昂怒火如焚地道:“我只道今生此仇无法可报,不料……哈哈……小奴才!你自己送上门来!”   诸葛兰仍然纹风不动,且道:“川陕道上你失去一耳为了什么?”   “九头神鹰”封子昂的老脸一阵绯红,半响无言。   诸葛兰一见,不由冷笑道:“说呀!”   封子昂手中铁骨摺扇突然“唰”一声,打开了来,厉声喝道:“食色性也!老夫的事,要你那死鬼爹爹来管什么!”   诸葛兰心中已明白了。   想是当年司马玠的父亲司马长征碰见了“九头神鹰”封子昂作伤天害理的奸盗行为,一怒之下,削去他一只左耳,作为薄惩。   想念之际,芳心之中起了杀机,玉面生寒,口中却不疾不徐地道:“封老丈,你说的不错,司马长征算是多事,若是遇见了我,我……”   封子昂道:“你怎么样?”   诸葛兰道:“我一定不会削去你一只左耳!”   封子昂再问道:“那要怎样!”   诸葛兰的凤目暴睁,黛眉上挑,娇叱声道:“我吗?我就毁了你!”   “九头神鹰”封子昂如同要爆炸了似的,霍地上跳五尺,暴哮如雷道:“小奴才!你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照……”   照打的“打”字还未出口。   大厅后一道白影飘射而出,人未到声先发。   “封大叔!住手!”   话落,人到。   白衫飘飘,面色阴沉,竟是“风流金刚”伏少陵。   诸葛兰不由失声道:“咦!是你!”   “风流金刚”伏少陵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先对诸葛兰神秘而又邪恶的一瞟,然后才对着“九头神鹰”封子昂含笑道:“封大叔!你错怪了!”   封子昂双目火赤道:“错怪谁了?”   伏少陵缓缓走几步,对着诸葛兰道:“他不是‘玉金刚’司马玠!”   诸葛兰的脸上一阵发热,怒叱道:“伏少陵!你少多口!”   伏少陵冷冷一笑,只顾道:“这位也是我们‘十二金刚”   的一位,不过她是雌金刚!不是雄金刚!“   他的话十分轻薄!   诸葛兰不由无名火起,腾身离位,怒喝道:“伏少陵!你找死!”   封子昂也喝道:“你不是司马玠!”   伏少陵斜退三步,让开诸葛兰的掌力之外,态度十分轻佻地道:“她是‘粉黛小金刚’迷人美娇娘,复姓诸葛,单名一个兰花的兰字,穿起咱们男人的衣服,又叫做朱楠的,就是他!”   诸葛兰气得浑身发抖,花容变色,奋臂长身,怒叱一声道:“伏少陵!姑娘要你的命!”   话出,招发,一式“追魂夺魄”连人带掌劈面拍出。   她盛怒之下,出手竟用上了八成力道。   劲风潮涌,威力惊人。   伏少陵冷冷一笑道:“喏!雌老虎发威了!”   话音中,人就斜飘丈余,躲开一招。   诸葛兰含怒出手,易发难收,但听:“蓬!哗哗啦啦……”   掌力拍在当地,一排八张梨花檀木太师椅,被她掌风震得木屑四飞。   “九头神鹰”封子昂冷冷一笑道:“小蹄子!九松堡不容你张狂!”   说着,他的人不攻诸葛兰,反而一蹿跃出大厅,狂叫声道:“伏贤侄!出厅!”   “风流金刚”伏少陵冷冷一笑道:“理会得!”   他的人同话音几乎是同时飘出大厅。   诸葛兰何等聪慧,心知九松堡内必然安有机关,她一见伏少陵穿身出厅,忙不迭一式‘飞龙入云’也向大厅外射去。   不料——诸葛兰究竟是念动在后,迟了半步。   但听得:“蓬!”   一声震天价响,整个大厅四周,罩下了一道密麻的铁栅栏,把大厅变成一个庞大的铁笼。   每根铁条都有儿臂粗细,铁条与铁条之间,也有儿臂大小的间隔,硬生生把个“粉黛金刚”诸葛兰,关在这个“笼子”   之内。   伏少陵隔着铁栅栏,贼嘻嘻地笑道:“兰姑娘!嘻嘻!静静地休息吧!放心!有怜花惜玉的‘风流金刚’在这儿,是没有人动你一根毫毛的!哈哈哈……”   那邪恶的笑,真比哭还要难听。   诸葛兰怒火如焚道:“伏少陵!姑娘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隔着铁栅栏,她挥掌拍出。   呼——劲风穿过栅栏,直扑伏少陵。   伏少陵毫不作恼,迎面分掌,卸去劲力,又冷然道:“这铁栅栏乃是五金之英,合炼而成,大罗神仙也无法毁它!安心静养吧,晚间,我伏少陵再来找你风流风流!”   他说完,又是一声冷笑,人就飘然而去。   栅栏外静悄悄的。   诸葛兰心知伏少陵的话不假,料定这儿臂粗的铁栅栏必然是不可轻易毁去的五金之英铸造。   这是一道樊笼,纵然诸葛兰有一身盖世的武功,绝顶的聪明,也无法脱出这个攀笼。   时间如流水过去。   诸葛兰微微有些饥肠辘辘。   她只好趺坐在大厅正中,静心的打坐,借着养神,运功疗饥。   这种时光,是最为难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忽然,来了两个壮汉,一个捧着四色菜肴,一个捧着一盂热腾腾的白米饭。. 那二人走近了栅栏,低声呼唤道:“喂!这是伏少陵要我们送来给你充饥的!”   诸葛兰心中有了戒意,她生恐伏少陵在饮食里做了手脚。   因为,像伏少陵这种人,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都可能使用的。   那两人又道:“饭孟菜盘可不送进去,栅栏的缝太小,你将就一些儿,到边沿来凑合着吃吧!”   对着热腾腾的饭菜香息,诸葛兰不由馋涎欲滴。   她由头发根际抽出一根银针,凑近菜饭……   忽然——“嘘——”一声短促的“嘘”声发自大厅外最黑暗的一角。   诸葛兰耳目何等聪敏,且不回身,凤目斜斜的瞟向那黑暗之处。   但见一个通身黑衫之人,黑纱蒙面,伏身在角落里,似乎在向自己招手。   这人的身形好熟,但他不是自己同道的人是可以断定的。   此时此地,诸葛兰不容多想,一飘身凑了近去。   那蒙面黑衣人压低了嗓门,十分怪异地道:“你想不想出去?”   诸葛兰不明来人的意图,一时不便回答。   而那蒙面黑衣人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道:“快说呀!你想不想出去!”   诸葛兰不答反问道:“阁下何人?”   黑衣人蒙面人依旧怪声怪气地道:“不要问我是谁?只快点说你想不想出去!”   诸葛兰完全听不出此人的口音,一时反而狐疑起来。   她生恐又中了别人的圈套。   因此,她固执地道:“你不说是谁,我怎能信得过你!你又为什么要来放我出去呢?”   那人道:“当然我是有目的喽!哪有白白的来放你出去的道理!”   诸葛兰沉吟了一下道:“你的目的何在?不妨直接了当的说出!”   那黑衣蒙面人又捏着嗓门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想要你身上一件东西,此外没有任何要求!”   诸葛兰不由脸上一阵发烧,心中恨极怒极。   在她意思之中,这黑衣蒙面人,必然是“风流金刚”伏少陵所扮。   一定伏少陵要动自己的歪脑筋,又怕自己拼命,使用这个鬼计,使自己上当。   她想着,假装成没事人一般,缓缓向隔着栅栏的黑衣人走近,口中却道:“要我身上的东西,那容易得很,只要你能放我出去,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那黑衣蒙面人似乎大喜,道:“你要言而有信喽!”   这时,诸葛兰已到了与那黑衣蒙面人隔栅相对。   那黑衣人仿佛完全没有防备。   诸葛兰右手假做去扶那铁栅栏,突的手臂长舒,快如闪电一般,向那蒙面人的面纱抓去。   第十七章 疑窦再生   那黑衣蒙面人完全没有防到“粉黛金刚”诸葛兰有这突然的一抓,不由惊呼一声:“哦!”   诸葛兰出手何等快捷,直如电光石火一般,硬把蒙面人的面纱撕了下来。   大出意料之外,原来是“八臂金刚”龙啸天。   龙啸天此刻怔然若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尴尬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诸葛兰冷冷一笑道:“龙啸天!你亏了是成名立万的人物,蒙头盖脸,不怕丢了‘十二金刚”的脸!“   龙啸天真是哭笑不得,嗫嗫半晌张口结舌。   诸葛兰声色俱厉地喝道:“你要本姑娘的身上何处!说!”   龙啸天天讷讷地道:“风……风磨铜环!”   “哧!”   诸葛兰不由失声笑了出来!   因为,先前,诸葛兰只认为是“风流金刚”伏少陵来轻薄自己,才有那一抓,此刻,耳闻龙啸天之言,不由好笑。   龙啸天不由道:“你笑什么?”   诸葛兰道:“为何你不大方方的说明白,差一点我手下无情,送了你龙大侠一条老命!”   龙啸天道:“我乃是诚心诚意的一番好心肠!”   诸葛兰淡淡一笑道:“诚心诚意我相信,所谓一番好心,恕我诸葛兰不领你这份人情!”   龙啸天眼睛一轮道:“难道我有恶意吗?”   诸葛兰冷笑道:“你中了申屠豹的巨毒,想要我怀内的风磨铜环,为了救你自己的命,来同我做一次生意,没有什么好恶之分,对不对!”   龙啸天有些不好意思,十分腼腆地点点头。   诸葛兰道:“好!咱们就来个公平交易!”   说着,在怀内摸出一个金晃晃的“风磨铜环”,在眼前虚晃一晃道:“来,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铁栅上起,我就将它奉上!”   “八臂金刚”龙啸天望着诸葛兰手上的风磨铜环发呆,片刻才道:“发动机关起去铁栅栏,我办不到!”   诸葛兰不由怒道:“那你凭什么问我想不想出去!”   龙啸天低声道:“少时,伏少陵必然来带你出去,我只要在暗中用一调虎离山之计,你就可以脱身了!”   诸葛兰时此一心要脱出樊龙,只好耐心地问道:“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龙啸天道:“伏少陵带你的中途,我在屋面上一现身,他必然对我紧紧追赶,那时你可以乘机脱身!”   诸葛兰不由冷笑道:“如此说你这条命也算轻而易举的得了救了!”   她口中虽然如此说,然而事到如今,总算有这个千载一时的机会。   因此,她将手中的风磨铜环,由栅栏缝里递出去,又道:“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拿去!”   龙啸天大喜过望,接过了风磨铜环尚未答话。   突然——一声冷笑,顺风传来。   “啸天兄!你吃里爬外!”   冷嗖嗖的语音之中,一条惨白刺目的身影,鬼魅般的急掠而至。   原来是“白发金刚”伏五娘。   伏五娘突然现身,栅栏外面的龙啸天固然是霍的退出丈余,面露惊惶。   连栅栏里的诸葛兰,也不由暗喊了声“不好!”   因为,伏五娘的功力修为,一向被公认是“十二金刚”中的强中之强,高手里的高手,论真材实学,龙啸天也不是伏五娘的对手。   故此,龙啸天退出丈余,讷讷地道:“龙某人并未吃里爬外!”   伏五娘冷然一摇头道:“适才的话,老身我都听见了!”   龙啸天道:“那……那都是……都是骗她的……”   伏五娘又是脸色一寒道:“骗她的?”   龙啸天忙接着道:“目的只在索取‘风磨铜环’解毒救命而已!”   伏五娘白眉一动,沉声道:“原来如此,‘风磨铜环’拿来,让我伏五娘见识见识!”   伏五娘闻弦歌而知雅意。   诸葛兰晓得“白发金刚”伏五娘同样的中了申屠豹的慢性巨毒,也正要这能解百毒的“风磨铜环”。   因此,她在栅栏内喊阻着:“不要给她!”   可是,迟了半步,龙啸天手上的“风磨铜环”已被伏五娘抢去。   她接过“铜环”,若不经意的瞧了一眼,又突然向自己手,臂上划了一下,手臂立即渗出血痕。   然后不着痕迹地道:“我伏五娘不相信这个瞧不起眼的铜环能解祛百毒,反正我并未中毒,要他也没有用!”   口中说出,又将铜环递给龙啸天。   好一个狡猾的老妇人。   她分明已将现成的“风磨铜环”享用够了,却将一个丹毒尽失的废物还给了龙啸天。   龙啸天敢怒而不敢言,执着铜环只顾发呆。   诸葛兰在栅栏以内,恨得咬牙有声,怒叱道:“伏五娘,老奸巨滑的魔头!”   伏五娘毫不生气,只道:“诸葛姑娘,上次驾临阴阳谷,想不到那位朱楠相公就是你!”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今天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伏五娘冷然道:“不怎么样,一片好意!‘’诸葛兰道:”呸!好意!强盗发善心,除非太阳从西出!“   伏五娘的脸色一正道:“诸葛兰,今天老身我给你两条路,由你选择!”   诸葛兰道:“是不是一生一死!”   伏五娘却道:“一喜一忧!”   诸葛兰不屑地道:“何喜何忧,在我诸葛兰来说,都不发生任何作用!”   伏五娘自顾絮絮而论!   “忧,是我发动这大厅内的机关,也就是封子昂所设的‘回轮刀阵’,一时三刻,将你削为肉酱,尸骨无存!”   诸葛兰付之一笑道:“正派人士,求仁得仁,不怕死!”   伏五娘又阴笑道:“喜!就是老身我向你求亲,要你答应嫁给我儿伏少陵为妻。”   诸葛兰扬声抑止不住的狂笑起来。   伏五娘道:“笑什么?”   诸葛兰笑声一收道:“伏五娘!你醒来说话!”   伏五娘道:“我说的难道是梦话吗?”   诸葛兰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道:“呸!姓伏的,你也不想想你那宝贝儿子的名誉,也不衡量衡量你们庐山阴阳谷的风水!”   伏五娘的面色一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诸葛兰道:“本姑娘一不吃敬酒,二不吃罚酒,我要喝扫尽群魔的太平酒,肃清妖气的庆功酒!”   伏五娘沉声道:“诸葛兰!你不妨考虑考虑!”   诸葛兰义无反顾地道:“姑娘毫无考虑的必要!”   仗五娘闻言,一双白眉紧皱,双目中一道冷电似的光芒暴射,充满了杀机、凶焰。   她凝视着诸葛兰喝道:“诸葛兰,这是你生死一线,千载一时之机!”   诸葛兰索性不理不睬,盘膝而坐,闭目垂睛。   伏五娘冷兮兮地道:“自己找死,莫怪老身!”   口中说着,双掌“啪!啪!”连拍两声,提高了嗓门叫道:“封老弟!发动‘万刀回轮’!”   远处,但听“九头神鹰”封子昂应了声:“好!”   接着,“咔嚓!”   一声刺耳大响,栅栏内的大厅,整个地皮突的像磨盘似的转动起来。   大厅的顶端,原本是密密麻麻的铁钩网。   此刻一阵金铁之声,纷纷弹出千万柄白森森的牛耳尖刀出来。   同时,那些牛耳尖刀,也风轮似的旋转不停,而且渐转渐快。   上面的尖刀,一面转,一面向下压。   下面的,一面转,一面向上升。   要是上下两端挤在一起……   诸葛兰虽也是一位巾帼英雄,铜肝铁胆的侠义道,见这等阵势,也不由心中发麻。   伏五娘得意地叫道:“此时答应,还来得及!”   诸葛兰坐在地上的身子,滴溜溜存身不住,随着地势转动如飞,口中却道:“伏五娘,老乞婆……”   “当!”   忽然一声钟鸣。   轧!轧!   两声怪响,大厅的尖刀停止,大厅上的地面也突然静下来。   伏五娘大叫道:“封老弟!不要停!”   可是,未听到封子昂的答话,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吆喝之声道:“伏五娘!照打!”   唰——一个带起一溜血光的人头,由屋顶飞掷而下,直扑伏五娘的面门。   接着,一声龙吟鹤哕的声音叫道:“伏老婆子!不要走!”   语落!   唰——青光一溜飞直而下。   “玉金刚”司马玠双目如电,含怒现身,单掌划处,一招“风雷色变”硬拍伏五娘的前胸。   伏五娘一见,勃然变色道:“司马玠!苦苦相逼!老娘怕了你吗?”   蓬!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已硬拆了一掌。   “八臂金刚”龙啸天一见司马玠到来,生恐一众群雄都到了“九松堡”,他大袖一拂喝道:“司马玠!接着!”   满天花雨,几十件暗器,罩向司马玠. 司马玠的左掌一拂,发出了无形罡气。   但听叮叮咚咚一阵乱响,数十件暗器都落在他身前五尺之处地,堆了一地。   龙啸天一声长啸,拔腿就跑。   司马玠早被伏五娘拦住去路,两个绝顶高手,立刻斗在一处。   诸葛兰在栅栏之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无法出来。   那厢,司马玠同伏五娘拳来掌去,斗了个难解难分不可开交。   黑影一闪!   龙啸天又到了大厅的另一边,捏唇一哨道:“嘘!诸葛兰!   快!“   诸葛兰不等他开口,已由怀内取出一个“风磨铜环”低声道:“快去发动机关!”   龙啸天道:“守在机关的封子昂已死,我可以发动起来,放你出厅,可是……”   诸葛兰催促道:“既然如此,快去!”   龙啸天道:“你先把风磨铜环给我!”   诸葛兰无可奈何地道:“喏!拿去!”   龙啸天道:“我去开机关,咱们谁也别领谁的情!”   果然,一阵轧轧声响,大厅四周的铁条栅栏,真的冉冉上升。   诸葛兰等不得栅栏升高,已由下面窜身而出,奋臂而前,怒叫道:“司马兄!伏老婆子交给我!”   司马玠忙道:“不要插手,快去后面看看夏侯英,她被伏少陵缠住了!”   诸葛兰一听,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论功力,“笑罗刹”夏侯英可不是“风流金刚”伏少陵的对手。   再说,在七绝谷内,夏侯英的看家本领“毒玫瑰”已施用一次。   这一次在伏少陵之前,自然也难以施为。   伏少陵轻薄成性……   想到这里,诸葛兰迫不及待的长身而起,口中道:“我去!”   果然不出司马玠所料。   “笑罗刹”夏侯英已被伏少陵逗得哭笑不得,一头秀发散乱的披了下来,衣襟也被伏少陵用巧妙的手法东撕一块,西扯一片。   同时,伏少陵把她逼在偌大一座花园内东扑西闪,左躲右藏。   这时,夏侯英正用一招“粉蝶展翅”意在转过假山,躲开伏少陵的纠缠,跑到前院去。   不料,鬼精灵的伏少陵,哈哈一笑道:“正玩得痛快,你想走!”   他口中说着,一弓蜂腰,“神龙现尾”,人已抢到夏侯英的面前。   快如闪电的伸出右手二指,明点“喉结”,暗取“乳下”,十分轻薄地叫道:“小心重要部位!”   这种招式十分轻薄,武林中有一个不成文法的忌禁,凡是正派人士一致遵守,也成了很自然的规矩。   那就是对与女性交手,不论有何深仇大恨,都不可以攻击女性特有的部位,如:乳下、丹田、尻骨穴……等。   伏少陵这是有意轻狂,偏生夏侯英的功力又差他一筹。   因此,这个风流成性的小魔头,便为所欲为,尽量的狂荡毫无顾及。   夏侯英由于功力略差一筹,又处处的提防伏少陵轻薄招数,因此缚手缚足,先机尽失。   一着落后,百着难展,十分狼狈。   此刻一见伏少陵双指点到,也已料定对方是明取咽喉,暗袭乳下。   因此,她不闪不躲,反而将喉结大穴放开,迎了上去,双掌一前一后,也展开一招明取栈道的打法,认定伏少陵的“中庭”猛拍。   她存了一个“同归于尽”的意念。   伏少陵冷冷一笑道:“美人儿!你是不愿同生,但愿同死!”   说着,手势一变,翻腕化指为掌,去托夏侯英的香腮。   这变化太快了。   夏侯英闪躲不及,香腮被伏少陵摸了个正着。   伏少陵扬声一笑,突飘丈余,站在假山的顶端,狂笑叫道:“香喷喷的!滑溜溜的!”   夏侯英又气又羞,奋力上冲,扑向伏少陵,一言不发,抡掌就打。   伏少陵冷笑道:“来得好!”   翻腕疾抓,反扣夏侯英的玉腕。   夏侯英怒火攻心,出势太急,一时收手不及,经被伏少陵抓了个牢。   腕脉被扣,力道全失。   伏少陵一式“引凤牵凰”顺手牵羊的向内一拉。   夏侯英的整个娇躯失去重心,倒入了伏少陵怀里。   伏少陵笑道:“软玉温香抱满怀!少陵我艳福……”   “伏少陵!好狂徒!”   蓝衫动处,诸葛兰恰在此时赶到,喝叱声中,已凌空发掌,径取伏少陵的后心。   伏少陵大吃一惊,欲躲不及。   而他怀中的夏侯英也趁在此时抽出双掌,推向他的中庭。   前后夹击,伏少陵纵有天大的修为,也一时闪避不开。   “哇!”   一溜血光,喷出数丈,身子一滚,一式“懒驴打滚”滚向假山背后。   诸葛兰哪里肯舍,飘身追下去……   不料——夏侯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诸葛兰本要去追伏少陵,却不料夏侯英这一哭,把她已起的势子停了下来,她以为夏侯英受了重伤。   因此,折回了势子,关心地道:“夏姐姐!你怎么哪?受了伤?伤在哪里?”   夏侯英更加忍不住哭得也更伤心。   诸葛兰急得直搓手道:“你的伤在哪里,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夏侯英哭泣着说道:“伏少陵小畜生,我……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他的皮!”   诸葛兰见夏侯英的语音气色,均无受伤的迹象,听她口气,只是受了伏少陵的气而已,不由一跺脚道:“小姐!你耽误了事了!”   她说着,弹身而起,向伏少陵滚落之处跃去。   四周寂静,落叶有声。   伏少陵的影踪全无。   地上,留下一片残叶断枝,还有一堆淤血。   诸葛兰懊恼之余,游身在花园内巡视了一周,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回到假山之处!   夏侯英还在唔晤咽咽的饮泣,一见诸葛兰就扑倒她的怀内,抽泣地道:“妹妹!我出道以来,从未受过这等肮脏气!”   诸葛兰也恨得牙痒痒地道:“再遇到伏少陵,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替姐姐找回今天这个场子!”   夏侯英勉强整理好衣衫,却十分诚挚地道:“妹妹!你没有吃亏吧?”   诸葛兰也恨恨地道:“说来话长,司马玠还在与伏五娘拼命呢!我们赶过去瞧瞧!”   夏侯英又娓娓地道:“我送信到左路,幸亏找到了‘马’记暗号,很容易的找到了司马玠!”   诸葛兰道:“你们怎知我到了‘九松堡’?”   夏侯英泪水未干道:“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诸葛兰不解地道:“此话怎么扯的上!”   夏侯英道:“司马玠说你一个人上路,又离野人山不远,怕你遇上了‘七绝群魔’生恐有失,所以,他逼着我一同到中路来找你!”   诸葛兰道:“为何能找上这‘九松堡’呢?”   夏侯英道:“我们到了中路,不见你的影踪,又没见到你留下兰花记号,嘿!可把我那们准妹夫司马大侠急坏了!”   诸葛兰红着脸道:“姐姐!不要取笑好嘛!”   诸葛兰继续说道:“我与你的那位他,就拼命的四下乱转,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后来,找到了这座‘九松堡’!”   话才落音。   突然一阵厉啸,冲天而起。   一青一白的影子,像两头绝大的飞鸟,翻腾而起,正是“玉金刚”司马玠与“白发金刚”伏五娘。   诸葛兰身子一震道:“喏!他们斗起内力来了!”   夏侯英也是行家,抬头望着凌空飘忽的影子,两眼瞪得发直。   但见司马玠人如神龙,掌势如虹。   伏五娘也不是弱者。   她白发飘飘,双掌微挫之下,“日月升恒”双管齐下,硬找司马玠的要害发招。   像晴天霹雳。   轰!   人影乍合即分,嗡嗡之声群山响应四谷传音久久不绝。   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   诸葛兰不由看得技痒,她对夏侯英道:“姐姐!看我的!”   她的身子一长,人已起至半空,娇吼声道:“司马兄,等我来伸量伸量这老婆子有多大的修为,几分火候!”   料不到,“白发金刚”伏五娘正在脱身无计的时候,一见诸葛兰揉身射至,一叠腰翻身撤出五丈,落在厅脊之上,冷冷一笑道:“恃仗人多吗?”   诸葛兰道:“一对一,姑娘怕不了你!”   伏五娘冷冷一笑道:“原来正派人士也用车轮战法!”   司马玠也落身在东首屋面,朗声道:“岂有此理,伏五娘,本人已够你受的了!”   伏五娘淡淡一哂道:“哼!诸葛兰不是也插手了吗?我老婆子平生不打群架!”   司马玠道:“少侠我再接你三百招!”   伏五娘尚未答言。   远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长啸,其音高亢,其声凄厉欲绝。   伏五娘抬头谛听之后道:“我儿少陵已走,我也投有兴趣了!”   司马玠飘身而起,向大厅屋面纵去,口中喝道:“要走!   何必!“   伏五娘抢先腾身,认定那声厉哨之处掠去,口中高喝道:“珞珈山候驾!此时失陪了!”   语落,人已远出数十丈之外,转眼之际,只剩下一点白影。   司马玠欲追不及,不由对着诸葛兰道:“兰妹妹!若不是你半途插来,这老婆子就没法趁此下台的一走了之!”   诸葛兰本要与伏五娘一拼,此时见伏五娘一走,心中已然不乐,又闻司马玠有怨怼之意,不由鼓起了小嘴,三分不悦地道:“如此,我是来错了!”   司马玠忙陪笑脸道:“说不上谁错谁对,只不过……”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不过什么?”   司马玠并未觉出对方说话有赌气的成分,自顾接着说道:“不过伏五娘一走,实在可惜!”   诸葛兰道:“可惜什么哩!”   司马玠道:“因为我已蓄势养力,在空中耗损她的功力,就打算在她疲乏之际,舍命一击!”   诸葛兰悻悻然地道:“还怕以后没机会吗?”   司马玠是直爽性子,回道:“机会虽有,像这等机会却是难得,须知伏五娘轻易不愿与人交手,适才你一来,她就跑,这就是最好的一面镜子!”   诸葛兰心中难过已极,气鼓鼓地道:“唷!我明白了,伏五娘是不遇上顶尖的对手,不会拼斗,难怪你们两人是‘强中之强’,所以我一来,她就不屑的走了!”   司马玠淡然道:“这当然未必,不过那老婆子有这个怪癖!”   这正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向来心高气傲的诸葛兰,本已有几分不愉之色,更哪能听司马玠这番话呢!   她冷冷一笑道:“你说的有理!”   司马玠毫未介意,又道:“下去看看夏侯英,她为了你可累苦了!”   诸葛兰奇怪地道:“为了我?”   司马玠道:“可不是吗?你又不留下预定的兰花记号,让我们东找西觅的!”   诸葛兰心中越发不是味道,遂口道:“都是我的错!”   司马玠一本正经地道:“不是谁的错,而是江湖之险,无法蠡测,假若我们今晚不来,只怕……”   诸葛兰的双颊火烧一般。   不过,夜色深沉,司马玠看不到而已,却只管答道:“只怕也不容易出‘九松堡’!”   诸葛兰心中的难过,可以说到了极点。   她想:司马玠的话分明是说我拖累了他们。   ——难道自己就这样不中用吗?   ——难道我自己就不能在江湖上闯吗?   难道……   司马玠乃是一片至诚,又絮絮叨叨地道:“江湖上奸狡百出,兰妹妹,你的功力修为虽然是炉火纯青,但江湖的经验,却要多经磨练!”   诸葛兰心中自有主意,闷声不响。   这时,已到了后花园内。   夏侯英早已整顿好了发式衣衫,迎上前来道:“伏老婆子给跑了?”   司马玠朗声道:“本来伏五娘已成强弓之末,兰妹一来,反而让她借机溜掉了!”   夏侯英道:“这一次‘九松堡’可把我气死了!”   司马玠道:“哦!气什么?”   夏侯英道:“遇上下流胚子伏少陵!那小子……”   她犹有余恨,欲言又止。   司马玠自然听得出夏侯英的口吻,忙笑道:“一切都为了兰妹妹而起,你们姐妹行,也用不着我来致歉!”   诸葛兰听着这一问一答,始终未发一言。   然而,她心中的难过,如同翻了五味瓶,酸、辣、苦……   不知是什么味道。   夏侯英女儿心细,走向诸葛兰道:“兰妹妹为何不开口!”   诸葛兰强打笑容道:“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夏侯英道:“你怎么客套起来了!”   司马玠道:“夜已深沉,我们就在这‘九松堡’打个盹,天明后再赶路吧!”   诸葛兰忙不迭地道:“最好不过!”   夏侯英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三人就在花园侧房内,找了两明三暗的房子,各自回房就寝。   五更鸡啼,天已大亮。   夏侯英起身到了庭院,但见那“玉金刚”司马玠已在对着初升的旭日练功夫。   司马玠微笑颔首道:“夏侯姑娘早!”   夏侯英道:“兰妹妹还没起来吗?”   司马玠领首道:“你正好去叫醒她,天色已明,也好赶路,免得方古骧他们挂念!”   夏侯英道:“也许连日来太困倦,我去叫她去!”   说着,像一朵红云似的,对着诸葛兰所住的房子跑去。   “咦!”   不料,房门虚掩。   夏侯英推门跨进去,不由更加骇然。   原来,房子里空洞洞的,连床上的被褥都一动没动,还折叠的整整齐齐。   她不禁高声叫道:“兰妹妹!兰妹妹!兰……”   司马玠闻声推门抢了进来,慌忙道:“怎么?兰妹……   她……“   他对着迎窗的粉白墙发楞。   但见粉白墙之上,似乎用尖锐之物刻着字道:只身独闯江湖二十秋,足经大江南北任熬游。   殊不料,水倒流。   珞珈山,且探取老魔六阳魁首。   这首词分明是新刻上去的,匆匆忙忙,既未深研平仄韵律,刻的又十分潦草。   司马玠一看,不由捶胸跺脚道:“糟了!”   夏侯英先前一进房子就注意床上,此时一见,莫明其妙地道:“兰妹是同谁呕气!”   司马玠愁眉苦脸地道:“还有谁,只有我啰!”   夏侯英不知所以地道:“你昨夜又……”   司马玠忙道:“不是,只是昨夜不该说伏五娘轻易不愿出手那一番话,所以……唉,来不及了……”   那份焦急的神情,是从来没有的。   夏侯英安慰他道:“急也没用,好在兰妹妹功力修为都有份量!”   司马玠道:“江湖险恶,人心莫测,这不是功力修为的问题!”   夏侯英何尝不焦急,她只好道:“别急,现在依我之见,你先赶上去,我去通知另外两路人马,准定到黄鹤楼聚会,早到早等,不见不散!”   司马玠点头道:“事到如今,只好如此!”   *****************************************   却说“粉黛金刚”诸葛兰,真的像司马玠所说的一样。   她越想越觉有气,心忖:十二金刚是并驾齐驱,为何只有司马玠与伏五娘,被江湖目为“强中之强”的绝顶高手?难道自己不配吗?   ——为何自己要拖累别人!难道自己凭着这身能耐,就不能闯江湖吗?   ——在没有遇到司马玠之前,自己不是已经名震武林,誉满江湖了吗?   ——七绝老魔,白发金刚母子,真的比自己高明许多吗?   ——自己单人独骑,真的斗不过……   她钻进牛角尖里面,再也出不来,折下一截柳枝,胡乱的在粉墙上留下一首长短句,趁着夜深人静,出了九松堡!   这一天,已是近午时候,红日当空,碧空如洗,原本是晴朗天气。   忽然,乌云四合,雷声隆隆。   倾盆大雨,夹着狂风,天崩地裂似的怒卷而下。   诸葛兰急切问展功赶路。   幸喜到了市镇的梢头。   她一低头,双袖掩头,就向一座酒帘高悬的招商店中跑去。   不料——那招商店里正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从店内向外跑。   两人一进一出,几乎撞了一个满怀。   那中年汉子一回头露出一嘴白牙,龇牙咧嘴的笑了一笑。   诸葛兰并不在意,大步跨进酒店。   但见酒店中东斜西歪的约有十来张桌子,倒有七、八张坐了客人。   她择了一个角落的空位坐了下来。   店小二行了过来,脸上堆满了极为勉强的笑容。   诸葛兰以为他过来招呼,因此朗声道:“店家,替我配四个可口的小菜……”   不料店小二躬身低语道:“客官,胡二爷要小弟来请你过去坐!”   诸葛兰不由奇道:“胡二爷?”   店小二指着正中桌子那五个大汉道:“喏!那位身带板斧的就是胡二爷!”   诸葛兰放眼望去。   五个大汉高踞危坐,正中那个“胡二爷”秃头光亮,牛山濯濯连半根毛也没有,奇怪的是敞开的胸膛,却生满了黑茸茸的胸毛。   在他肋下,斜插着一柄板斧,看样子颇有分量。   另外四个汉子,每人一柄大砍刀,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显得凶神恶煞般威风十足。   此时,五人的十只眼睛,已全都朝这边瞄着。   诸葛兰看他们也不过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脚色,哪里放在眼里。   因此,摇头对小二道:“我与他们并不相识,你替我准备吃的,天晴了我还得赶路!”   店小二十分为难地道:“客官,你……你还是去……”   诸葛兰微怒道:“岂有此理,不去,就是……”   她的一言未了,那正中桌子上五个大汉之中的一个,手按大砍刀柄,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   他顺手一拔,将店小二拔得老远,冲着诸葛兰,摇头晃脑地道:“小兄弟,我们胡二爷难得请客,走,随哥哥我过去坐坐吧!”   他的话说得阴兮兮的,另一方面一只蒲扇似的手,也五爪金龙般的抓了过来。   诸葛兰不由秀眉一掀,朗声道:“素不相识……”   那汉子手掌就停在半空,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素不相识!哈哈哈,难怪你,我来报个字号,你站稳了!”   他说完之后,口中干咳一声,提高嗓门道:“咱们胡二哥,乃是湖北夏口人民,姓胡,排行第二,大号称做胡三斧,江湖人送了个外号‘秃尾老龙’,新近荣任‘血光会’的苗疆一带通讯使!”   诸葛兰不由心中一动。   “血光会”三个字,如同闷雷一响。   那汉子一口气说完一大套,然后把右手的大拇指一伸,声如枭啼地道:“朋友,这份字号够瞧了吧?”   诸葛兰心中不觉好笑。   但是,她股上却堆满了笑容,拱手起立道:“哦!不知者不罪,请问阁下……”   那汉子一振腕,扬起手中的大砍刀,大言不惭地道:“喂!   这就是兄弟我的字号!“   诸葛兰几乎要失声笑出来,只好强自忍耐下来,撑持着道:“请恕在下少见浅学!”   那汉子果然不屑地一笑道:“怎么,小兄弟在江湖上行走,连我杨家的‘五虎断魂刀’都不知道?”   说着,又扬了扬手中的大砍刀。   那刀上果然雕着五个龇牙咧嘴的虎头,寒光闪闪耀目生辉!   诸葛兰索性逗他的乐子道:“在下在江湖上混混,却听说有”十二金刚“的名号,不知台端‘五虎断魂刀’与十二金刚有无上下之分?”   那汉子先是一愕。   他瞧了瞧诸葛兰一本正经的面孔,认为他年幼可欺,狂笑—声道:“总算你有些见识,那十二金刚与兄弟们五人平起平落,有的是兄弟相称,有的嘛……嘿嘿!”   诸葛兰道:“难道比阁下还晚几辈吗?”   那汉子大咧咧地道:“被你猜对了,有的还叫我兄弟一声好听的呢?”   诸葛兰真是好气又好笑。   若不是意存套出“血光会”一些儿底细,真恨不得立刻给他些颜色看。   此时,却煞有介事地道:“失敬!失敬!”   那汉子越发得意,还待大吹法螺。   那叫做胡二爷的“秃尾老龙”,不耐烦地叫道:“杨老三!   有话过来说嘛!“   杨老三口中应了一声:“是!”   然后神气十足地对诸葛兰做个手式道:“小兄弟!请!”   诸葛兰大步走到正中桌子之前,拱手道:“在下朱楠!多多讨扰!”   “秃尾老龙”胡三斧大咧咧地头也不点,拂拂左首的桌子道:“尽管坐!坐下来!”   杨老三早又道:“朱兄弟,算你福份不小,我们胡二哥手下少一个伙计,你一进酒店,就被二哥看上了!”   诸葛兰暗暗好笑,忙道:“我成吗?”   胡三斧闻言接口道:“成!成!年纪轻轻的,等我传授你十招八招,练练刀法,包管是第二个胡三斧!”   另一个汉子,锦上添花地道:“胡二哥的三斧头打遍了半边天,朱兄弟,我杨老五保险你学会之后扬威武林!”   诸葛兰见他们一味的吹牛,只是不谈血光会的事,实在乏味得很。   因此,她话题一转道:“适才杨大侠说,各位乃是‘血光会’的人,不知为何到此地来!”   胡三斧洋洋得意地道:“胡某乃是边疆通报使,最近听说‘七绝谷’出了点事,江夏总舵派了五大护法之一的‘黄旗护法’到来,因此才在这儿等候!”   一言未了,由门外匆匆忙忙的跑进一个瘦削中年人,三步两步抢到胡三斧身前,恭声道:“禀爷知道,黄旗护法已经到了!”   胡三斧如闻圣旨,霍地站了起来,挥手道:“我们迎上去……”   “不必!”   两字声如宏钟,店外跨进一个姜红脸的老道。   那老道面色姜黄,身材瘦削,年约四十上下,一身姜黄道袍,背后一柄长剑,鹅黄丝穗,鲨鱼皮鞘,脚步稳重声如洪钟,双目炯炯有神,像是一位内家的高手,比之胡三斧等人,高出百倍。   他进得店门,四下打量,然后一扫胡三斧等人,眼神最后落在诸葛兰身上。   胡三斧等已肃立无讹,一连声道:“护法请上坐!”   “黄旗护法”在衣袖内取出一面三角黄旗,迎风摇了一摇,然后坐在首席上。   杨老二恭谨万分地道:“护法的法驾光临,小的等未曾远迎,多多恕罪!”   黄衣老道不理杨老二,目视诸葛兰,问胡三爷道:“通报使,此位是谁?”   此刻,诸葛兰深知“黄旗护法”不是等闲,因此早已将全身功力散去,收敛精气,不露真相。   胡三斧道:“这是属下新收未久的小伙计,姓朱名楠!”   “黄旗护法”颔首道:“却是一块上好的武林材料,可惜……”   他忽然一伸手,就向诸葛兰抓去。   诸葛兰早已将真气内含,散功敛气。   此刻眼见“黄旗护法”抓来,不由悚然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因为,“黄旗护法”乃是武林大行家。   诸葛兰若是突然运功,必然引起对方的惊疑,虽然她不怕,但是,要想打探“血光会”的底细,不免要落空了。   若是诸葛兰不运功,她的一只玉手被人抓到,也不免要露出马脚,麻烦也许就随之而至。   女人的手,与男性的大不相同,不注意的瞧,当然不会明白。   可是如果抓在手上,便不用瞧也可以判别得出是男是女来。   因此,诸葛兰一时没了主意,怔在那里。   幸而她这么一怔。   “黄旗护法”哈哈一笑道:“小伙子,别怕,我是试试你反应的能力,要是真的被我抓住,也许你这条小胳膊便给我毁了!”   说着,又回头对“秃尾老龙”胡三爷道:“胡二!这些日子‘七绝谷’必有大批的武林高手出来!我们五大护法已经定于今晚到齐!”   胡三斧躬身道:“是!小的已经在‘翼德祠’准备好了房屋!”   “黄旗护法”接着又道:“我们五大护法一齐出山,这重要情形,也许你可以知道一点!”   胡三斧又道:“小的知道是迎接‘七绝魔君’并一路护送到总舵去!”   “黄旗护法”冷冷一笑道:“还有呢?”   胡三斧垂手道:“这……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黄旗护法”低声道:“还有就是要拦截‘玉金刚’司马玠、‘粉黛金刚’诸葛兰等一众自命为正派人士!”   诸葛兰故意装做傻楞楞地道:“为什么呢?”   “黄旗护法”嘴角一撇道:“这个你不懂!”   说着,又对胡三斧十分严厉地道:“所以,这几天你要带着杨氏五虎多多注意,注意闲杂人等,江湖帮会混杂!”   胡三斧应声道:“属下早已留意,并派杨氏五虎轮流巡察,杨老大现在正在巡查之中!”   “黄旗护法”的双目一寒,声色俱厉地道:“废话,有用吗?你可知道‘穷家帮’已有人进入本镇?”   胡三斧脸色一变道:“这……这个……属下还不知道!”   “黄旗护法”冷冷地道:“穷家帮与本会乃是生死对头,突然齐集边陲,必然是有为而来!”   这时,店家早巳捧来了丰盛的酒菜,堆满了一桌。   “黄旗护法”也似乎是贪杯之人,一闻酒香便举起杯来道:“来,我们喝酒!”   诸葛兰一方面吃酒,一面以话引话,套出了“血光会”五大护法的来龙去脉,他们是:“黄旗护法”“病纯阳”赵玄,出身于名门正派的昆仑五龙观,为了灭伦,欺祖私通俗家师叔的妾侍,被逐出五龙观。   “白旗护法”乃是关外独行大盗,“独臂无常”祝大全。   “黑旗护法”是“血光会”首的亲胞弟,“阴司秀才”章武敏。   “红旗护法”“怒目如来”悟性,是少林寺的叛徒,酒肉和尚。   “青旗护法”乃是有名的风流寡妇人称“白花蛇”的柳倚人。   黄旗护法“病纯阳”赵玄,三杯下肚,口味横飞,把他们“血光会”说得天花乱坠,把“五大护法”说成天上无双,地上少有。   正在他夸得有些离谱之际。   酒店外摇摇晃晃走进一个又矮又肥,手捧酒葫芦的醉鬼。   诸葛兰不由大吃一惊。   忙不迭的夹来一块鸡腿,假装嚼着,掩护着用“蚁语”传声道:“方老人家,我在探听…血光会‘的底细,千万不要使我露出马脚来!”   “醉金刚”方古骧口中咕咕哝哝地道:“我知道,我不认识你,你放心!我老醉猫人醉心不醉!”   他一摇三晃的,径向店堂走来,就在诸葛兰众人的左侧桌上坐下来,大叫道:“店家!酒来!酒来!”   开酒店最怕遇上醉汉。   那店小二一见“醉金刚”方古骧已有十分酒意,陪着笑脸,哈着腰道:“老人家改天再喝吧!今天就免了罢?”   方古骧小眼一翻道:“既然开饭店不怕大肚汉,你怕我不给钱!”   店小二道:“老人家,我这是好意呀!”   方古骧一拍桌子,像是十分痛苦的样子,大声道:“店家,你不知道我的痛苦!”   店小二道:“心中有事,更不能喝酒!”   方古骧煞有介事地道:“店家,说给你听也无妨!”   做店家的最爱与客人闲聊,闻言道:“什么事?”   方古骧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店家说,我先前是一个出了家的老道!”   店家道:“噢!为何还了俗?”   方古骧幽然神往地道:“只因我爱上了一个俗家师叔的老婆……”   “病纯阳”赵玄不由脸色一变,眉毛皱在一起。   方古骧又大声道:“谁知道主持把我逐出庙观,赶出三清,我打算喝个大醉,去找那俗家师叔算帐!”   他说得煞有其事。   那店家却也认真地道:“老人家,这是你的不是,怎么会怨你师叔!”   方古骧道:“我有什么不对?”   店小二道:“你首先犯了欺师乱伦的大过!”   方古骧正色道:“如此说,我成了欺师灭祖的不肖之徒,乱伦的王八羔子了!”   他这一骂,真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病纯阳”赵玄再也忍耐不住,又不好正面发作,只把怪眼一翻,“对”秃尾老龙“胡三斧喝道:”我们在这儿喝酒,哪来闲杂人在此唠叨!“   胡三斧忙站了起来,走向前去,先对店小二沉声怒喝道:“瞎了眼吧!没看见胡二爷有贵客在此吗?”   方古骧一见,笑嘻嘻地道:“胡三爷!我刚才的话你听到没有?”   胡三斧怒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胡爷全听见了!”   方古骧半点也不作恼,反而诞着脸道:“胡二爷,我算不算欺师灭祖?”   胡三斧没好气地道:“当然算,幸亏老子不是你师叔,若是碰到老子,斧头底下叫你碎尸万段!”   方古骧傻笑道:“欺师灭祖,乱伦师婶,原来犯这大的罪厂”病纯阳“赵玄勃然大怒,由坐位上站了起来,一招”平地风波“,人已到了方古骧的身前。   他对着胡三斧怒目而视道:“你同他啰嗦什么劲?”   说完,又向方古骧一摆手道:“这位朋友!在下‘病纯阳’赵玄有礼了!”   方古骧正眼也不看他,捧着葫芦一仰脖子灌了口酒,口中、哼哼唧唧的唱起“道情”来!   赵玄一听,越发不像话,“呛郎广一声,长剑出鞘,沉声道:”朋友!不要装呆卖傻,亮出你的字号来!“   方古骧道:“字号?什么字号?”   赵玄真的脸都气青了,眉头一皱道:“你是不是穷家帮的人?”   方古骧哈哈一笑道:“穷家帮?笑话!我有的是钱!喏!”   他说着,伸手在怀内摸出一大把银子,向桌上一放,又道:“富家帮还差不多!”   赵玄再也忍耐不住,长剑一振,沉声道:“老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泪”字音落,长剑一飘,认定方古骧头顶削去。   他这一剑虽是平削而出,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却是有所顾及。   因此,赵玄的一剑,原本想把方古骧的发髻削去,并未有杀人之意。   方古骧一见,大叫道:“老道杀人啰!”   口中喝着,暗自聚起真力,罡气贯人左手,顺势微微一划,遥遥向赵玄削来之剑拔去。   一来是赵玄未用功力。   二来是方古骧有意开他的玩笑。   那赵玄一剑削出,只觉着有一股无形的潜力,不可抗拒的把自己长剑吸住,而且没法控制。   “铮!”   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惊呼连连。   “啊!”   “咦!”   “哈哈哈……”   胡三斧惊呼一声,后退七尺。   赵玄也一个跄踉,几乎跌了下去。   方古骧哈哈大笑,仰脸喝酒。   原来,赵玄的长剑削过方古骧的头顶,还收不住势子,硬硬绷绷的砍在胡三斧的板斧之上。   店中的酒客,先前一见赵玄出剑,全都惊慌得躲做一团,此刻,不由引起了哄堂大笑。   方古骧舔舔嘴唇道:“有意思!有意思!”   赵玄气得七窍冒火,一领长剑,立桩作势,厉声喝道:“老东西!来,来,道爷我……”   方古骧不等他说完,已叫道:“你尽管来!我醉猫挨个十剑八剑还不在乎!”   赵玄的长剑振腕挽了一个斗大的剑花,暴吼一声:“拿你的老命来!”   吼声之中,席卷而上。   这一次他是全力而为,杀机已起,不是先前一剑的虚招,却也惊人!   方古骧一见,缩起脖子,抱起葫芦,一跃离位,大叫着道:“老道要杀人了!救命!”   叫着,他展开“八卦游身”在小小店堂内东歪西倒的滴溜溜乱转一气。   赵玄舞剑追赶厮杀。   然而,凭他的身法,怎么也沾不了方古骧的半片衣襟。   有时分明刺到,方古骧的影子一晃,像水里的鲢鱼一样,又滑出几尺。   赵玄真急了。   他大声对着胡三斧与杨氏兄弟喝道:“你们是死人吗?大伙儿上!”   胡三斧与杨氏四虎闻言,吆喝声中,一拥而上。   一柄长剑,一柄板斧,四把大砍刀,泛起一片耀眼的刀光剑影,喊杀连天之声,把一座小小店堂,闹得天翻天覆。   然而,方古骧一面游走不停,一面不住的喝酒,嘻嘻哈哈的乱叫。   他的身法看慢实快,虚虚实实,在六人的身前穿来绕去。   有时,方古骧还伸出手来,捏一把。   转眼之际,已是半盏热茶时分。   “血光会”的六人已是呼呼气喘,一身臭汗。   突然,店外一声:“阿弥陀佛!”   红衫飘飘,进来一个胖大的和尚。   那红袈裟和尚跨进店门,一声佛号之后,声如闷雷的高声道:“黄旗护法,住手!洒家来了!”   赵玄闻言撤剑退后,拱手道:“红旗兄,这老小子好怪的身法!”   “红旗护法”“怒目如来”悟性,冷冷一笑道:“这老怪用的是‘醉八仙’的身法!”   诸葛兰不由暗暗好笑。   同时,她也有些奇怪,不料“血光会”的五大护法,竟看不出方古骧所用的是“八卦游身”,却硬充内行,说是“醉八仙”!   这时,赵玄又道:“如此说来,他是‘穷家帮’的人不会错了!”   “怒目如来”悟性,双目睁得鸡蛋般大,狞狞地一笑道:“管他的,咱家先送他到西天去!”   说着,由袈裟之内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戒刀,脚下一步步的咚咚有声,向蹲在墙角的方古骧走去。   那付恶狠狠的样子,直如夜叉攫人,魔鬼山精一般。   方古骧故作惊惶的不住摇手道:“大师父,出家人怎么能杀人!”   悟性沉声道:“穷家帮的臭花子,你瞒不了佛爷的眼睛!”   方古骧大叫道:“冤呀!我不是……呃!好了!救命的来了,喏!他才是穷家帮的人呢?”   果然,一头乱发的“风尘酒丐”熊华龙由店外大步走了进来。   首先吃惊的是“粉黛金刚”诸葛兰,她忙不迭的用“蚁语传音”向他招呼!   熊华龙却淡淡一笑道:“阴沟里翻了船?自己东西丢了不知道!”   这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不但“血光会”的人听不懂,连诸葛兰、方古骧也茫然不知是何意。   此刻,“怒目如来”悟性,已手持戒刀迎上前来,指着熊华龙喝道:“你是穷家帮的人?”   熊华龙高举酒葫芦,只顾叫道:“店家!店家给我灌满好酒!”   悟性见熊华龙不睬不理,不由勃然大怒,戒刀一顺,一式“苍龙人海”,照着他前胸就刺。   熊华龙仿佛如同未见。   眼看悟性的戒刀刺到,相距不过半寸,熊华龙忽然吸胸扭腰。   “怒目如来”悟生眼见得手,不料突然落空,招式用老收脚不住,向前穿走。   熊华龙淡淡一笑,举起酒葫芦,对准悟性的臀部猛力一砸,口中道:“滚!”   这是说来太慢,在当时,也不过是电光石火一刹那间的事。   “怒目如来”悟性的庞大身子,像一截土墙,“咕通”由店堂正中直撞出店门,足有五丈远近。   一些酒客不由暴雷似的喝起彩来。   方古骧竖起大拇指道:“穷家帮可真了不起!妙!妙!来!   敬一杯!“   说着,自己又喝了一大口。   “怒目如来”悟性爬了起来,对着“病纯阳”赵玄与胡三斧叫道:“看热闹吗?拼了!”   恰在此时,门外又走进一男一女。   男的黑色文士衫,面色惨白,鹰鼻鼠眼。   女的一袭藏青斗篷,身材窈窕,杏眼柳眉,眼角眉梢,带三分俏皮七分淫荡。   “病纯阳”赵玄一见,大喜道:“章二哥!柳五妹来了!”   敢情这二人也是“血光会”五大护法之一。   男的乃是“黑旗护法”“阴司秀才”章武敏。   女的是“青旗护法”“白花蛇”柳倚人。   两人一跨进店门,已看出“怒目如来”悟性等吃了大亏。   赵玄早迎上前去,指着“风尘酒丐”熊华龙道:“章二哥,这家伙是穷家帮的人,存心找岔捣乱!”   “阴司秀才”章武敏,虽是“五大护法”之一,但是他既是“血光会首”的亲弟弟,而武功修为,在五大护法之中,仅次于“白旗护法”,因此,素为赵玄等所尊重的人物。   他耳听赵玄之言,先一打量熊华龙,然后冷冷地道:“血光会可不能丢人!”   口中说着,八字步,文质彬彬的一摇三摆走向熊华龙,拱手道:“假若在下猜的不错,阁下可是驰誉江湖的‘风尘酒丐’熊华龙?”   方古骧捧着酒葫芦道:“咦!熊老花子碰上识货的行家了!”   熊华龙搔搔乱发道:“不错,我正是酒鬼熊老花子!”   “阴司秀才”章武敏阴沉沉地一笑道:“在下章武敏!”   熊华龙把乱发蓬蓬的大脑袋摇个不停道:“没听说过!”   章武敏的惨白脸膛也不由一阵微变,这个钉子碰得不轻。   他是有名的“阴司秀才”,脸厚心黑的人物。   因此,他忍下满腹怒火,苦笑着又道:“在下在‘血光会’中位列五大护法之一,与本会会首章文敏乃是一母同胞!”   熊华龙眯细着小眼道:“血光会?血光会是什么东西?是八大门派,还是九大帮会,还是十二金刚……”   章武敏脸上实在挂不住,连忙道:“血光会一不是八大门派,二不列入九大帮会,然而,从现在起,要上压八大门派,君临九大帮会,令十二金刚心悦诚服!”   熊华龙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气,你们凭着什么?”   章武敏探手在身畔一抓,摸出一块血红的腰牌,殷红耀眼,晃了一晃道:“就凭这块‘血光令符’!”   第十八章 五旗护法   方古骧与熊华龙两人不由全是一怔。   那“阴司秀才”章武敏手中的“血光令符”像煞武林传言三失踪有五十余年的“朱砂血光令”,怎会突然出现,又怎会落在“血光会”手中呢?   五十年前,武林之中出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自称为“混世血魔”。   那混世血魔练就十三式“血光掌”,功力绝代,手辣心狠,凭着一块“血魔令”傲视江湖,令符所到杀劫随至。   因此,引起了江湖的公愤,武林的群起而攻,当时的八大门派,九大帮会,集合了近百的高手,把“混世血魔”围逼到洞庭君山。   “混世血魔”力斗群雄,通身受了百余处重伤,终于跳崖而死。   可是,“混世血魔”虽死,他手著的“血光十三掌”图说,以及他行凶以前的“血魔令”,却没人知道流落何处。   在当时,都以为随着“混世血魔”葬入洞庭湖底,并未引起武林惊异。   今天,“阴司秀才”章武敏手中的“血光令符”,分明就是五十年前“混世血魔”的遗物——“血魔令”。   “血魔令”既然重现,那一绝学“血光十三掌”诀,必然也同时重出,也必然的落入“血光会”会首章文敏之手。   “阴司秀才”初见方、熊两入神色一怔,不由更加得意,冷笑两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借你们二位的口,带讯给穷家帮的帮主,叫他七天之内,亲至‘血光会’总舵,面见本会会首!”   就在同时。   “醉金刚”方古骧已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诸葛兰道:“诸葛姑娘!这爪牙所持的‘血魔令’乃是武林血劫之物,务必要查出来历!”   诸葛兰也同样运功“蚁语传音”道:“今晚我先把它拿到手!”   方古骧忙道:“不必!最重要的是那本‘血光十三掌’的秘籍!”   “白花蛇”柳倚人却早在进入店门之时,已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落在诸葛兰的身上。   这时,她柳腰款摆,莲步轻移,一扭三摇地走到诸葛兰身前,嗲声嗲气地道:“这位小兄弟!你不怕?”   诸葛兰嗅了嗅那股迷人心神的香味,微微一笑道:“怕什么?”   柳倚人一屁股坐在她的身侧,低声道:“这样杀杀砍砍的你不怕?”   诸葛兰暗想:——幸而我是女儿身,若不然,她这股迷人的幽香,这份媚人的神色,纵然是柳下惠重生,必然也会心动神摇,想入非非!   想到这里,不由感到脸上一阵发热,心跳加速。   柳倚人乃是个中的老手。   他一见诸葛兰脸上起了红晕,只道是自己在对方心中起了作用。   因此,她越发媚笑一声,柳眉斜视,身子也靠近了些儿,似有若无的擦了擦诸葛兰的手臂,透着十分亲切地问道:“小兄弟,看样子你没练过功夫!”   此时诸葛兰早已收敛起神采。   诸葛兰只好苦苦一笑,摇摇头道:“练是练过几趟拳,谁知他们那么凶!”   就在同时。   “风尘酒丐”熊华龙缓缓地走到“阴司秀才”章武敏的身前,也振振有词地朗声道:“你托我带口讯,我也托你带个口讯!”   章武敏微笑道:“你请说吧!带给谁?”   熊华龙朗声道:“借你阁下的口,带讯给你们会首‘笑里藏刀’章文敏!”   章武敏一楞道:“你与我哥哥有交情?”   熊华龙不理会他,只道:“告诉他,自古邪不胜正,武林之中以道义为先,讲剑道,先要讲天心,不然的话,死无葬身之地!”   方古骧也接口道:“对!五十年前的‘混世血魔’就是最好的榜样,最好的例子!”   章武敏见他二人一唱一合,不由冷冷一笑道:“二位口出大言,章某还没请教你的高名上姓!”   熊华龙将手中酒葫芦一放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章武敏道:“真的被猜到了,阁下也算光荣,那末,那一位呢?”   熊华龙冷冷地道:“我那老酒友吗?你不问也罢!”   章武敏道:“却是为何?”   熊华龙道:“也许你听到之后,会吓出一身冷汗!”   方古骧哈哈一笑道:“熊老哥!别向我脸上贴金!”   章武敏不怒反笑道:“熊大侠,我虽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是,也有些小小的胆量!”   熊华龙缓缓地道:“既然你不怕吓炸了肺,我就告诉你!”   章武敏道:“你讲出来,那怕是天上的金刚……”   “对!你猜到了,他正是‘十二金刚”中的’醉金刚‘方古骧大侠!“   此言一出,一众群魔爪牙,不由自主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声:“咦!”   这是一种极为自然而无法控制的声音,每人所发的声音虽极细微,但是聚蚊成雷,一致发出,却听得十分清楚,也特别惊人。   方古骧哈哈一笑道:“却叫各位见笑了!”   敏章武虽也不自觉地惊叫一声。   但,他的城府极深,随即又装成十分镇定地道:“本会首,早已风闻有‘十二金刚’中的高人从苗疆回转中原,特派章某等‘五大护法’在此迎接各位的虎驾!”   方古骧闻言一撇嘴角道:“你错了!迎接的不是我们!”   敏章武勉强一笑道:“血光会来者不拒!”   方古骧不屑地道:“血光会只配接那些邪魔外道,不争气的武林败类!”   就在他们一问一答之间……   “风尘酒丐”熊华龙的童心大发,用“蚁语传音”向诸葛当苴:“诸葛姑娘,‘白花蛇’的味道如何?你不会呕吐出来吧?”   诸葛兰借着回首的时候,也用密语传声说道:“你可以逗她发火,必然是出尽洋相,有大大的精彩节目可看!”   此刻,正巧那章武敏道:“正邪之分的界线微乎其微,要看如何着眼,血光会不是各位想像的那样坏!”   熊华龙不知诸葛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指点着“白花蛇”柳倚人道:“瞧!眼前就是事实,你看,你们那位大护法,就在勾引良家子弟!”   任何人也受不了这等当面揭疮疤。   “白花蛇”柳倚人的粉面作色,娇叱道:“臭叫花子,你满口嚼什么舌根!”   熊华龙道:“我说你勾引良家子弟!”   柳倚人一按桌面,人就冲天而起。   “啊……”   “噢!”   “哈哈哈……”   两声惊呼,一阵狂笑。   柳倚人凌空身子一折,霍地飘出三丈之外,躲到墙角落里,头也不敢抬。   地上,多了一幅百摺罗裙。   原来,柳倚人的裙带,不知怎的从中而断,就在她凌空而起之际,罗裙脱落下来。   这个笑话闹大了。   不说看热闹的哈哈大笑,连方古骧也忍俊不住,喷出一口酒来。   在座的,只有熊华龙心申明白,他密语传声道:“诸葛姑娘,你真太恶作剧了!”   “白花蛇”倚柳人蹲在墙角,尖声叫道:“章护法!快把……把……裙子……”   熊华龙调侃地对章武敏道:“想不到血光会还有这一招!”   方古骧道:“我算开了眼了,武学中只有灵蛇脱壳,金蝉脱壳,可没听见有‘美女脱裙’!”   章武敏虽然阴沉,也受不了这等奚落。   他探手袖内抽出一对纯钢判官笔,沉声道:“熊华龙!你欺人太甚!”   这时,杨氏四虎之一,用刀把那幅罗裙挑给了柳倚人。章武敏则一振判官笔,“魁星点斗”径取熊华龙。   倚柳人由腰际解下条“灵蛇鞭”抢着也扑向熊华龙。   “病纯阳”赵玄与杨氏四虎,联手攻向方古骧。   “怒目如来”悟性,手提戒刀,左右支援。   一座小小的店堂,立刻变成了杀人的战场。   方古骧与熊华龙的功力,对付这般毛贼,自然是绰绰有余。   怎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免惊世骇俗。   因此,这一双酒侠,只是东游西走,像穿花蝴蝶在刀光剑影之中嘻笑怒骂。   有时,他二人一高兴,就用酒箭打得“血光”群魔吱吱乱叫。   “住手!”   突然一声大喝,尤如平地起了一声焦雷。   把着店门,站着一个高逾八尺,魁梧至极的巨人。   那巨人一身雪白,吊眼垂鼻,海口常开,露出半截血红的长舌,左袖虚飘飘的,人既高,偏生又戴着一顶雪白的无常帽子,越觉其高如塔。   他站在门外,不弯腰是无法进门的。   此时,他手攀着屋顶,歪下个尖脑袋,这声大喝,已是先声夺人。   章武敏一见,脸上露出笑容,招呼众人道:“退下来!祝老大来了!”   方古骧不由笑道:“还没到七月十五,怎么一般恶鬼都露面了!”   章武敏大声道:“祝护法!来得正好,穷家帮的人在这找岔生事!”   “独臂无常”祝大全躬身进了店门,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大咧咧地道:“谁是穷家帮的人?”   “白花蛇”柳倚人指着方古骥与熊华龙道:“就是这两个!”   祝大全眼也不瞧一眼,声响如雷地道:“叫他立刻滚出去,三更时分,在镇外荒草坡前领死!”   方古骧一面喝酒,一面道:“熊兄!听见没有,这股劲真够吓唬人!”   熊华龙也笑道:“看来今晚三更是我们的死期到了!”   “独臂无常”祝大全似乎有些像“神力金刚”孟邦一样,有些浑浑噩噩。   他不听方、熊二人之言,只叫着道:“又渴又饿!拿饭来拿酒来!”   章武敏似乎知道祝大全性情,他一面吩咐店家准备酒饭,一面对着方古骧与熊华龙道:“此地惊世骇俗,二位有兴我们准定今晚三更,在镇外荒草坡了结!”   方古骧淡淡一笑道:“要趁着天黑风高来吓唬我们!”   熊华龙却道:“届时候教!”   这两位武林酒仙说完,双双步出了酒店。   “白花蛇”柳倚人是对诸葛兰化装的朱楠,始终未能忘情。   敌人一走,她扭到诸葛兰身侧,笑嘻嘻地道:“刚才的心跳不跳?”   诸葛兰道:“心跳?为什么心跳?”   柳倚人桃花眼一瞟,欲语还羞道:“我的……我的裙子……裙于掉下来……”   诸葛兰心中好笑,私忖:——不是我震断裙带,怎会掉下来,我凭什么会心跳呢?   心里想着,嘴里却道:“我替你着急,又怕你哭起来!”   柳倚人比吃了两颗润心丸还高兴,暗地一拉诸葛兰的手道:“真的吗?哎呀!你的手……”   诸葛兰生恐被她识破,忙将手抽回道:“我的手怎么哪!”   柳倚人娇声道:“又细又嫩!同我们女儿家的手一模一样!”   诸葛兰道:“因为……因为没有做过苦力,也没练过武功!”   那厢,“独臂无常”祝大全等人早已喝了三坛酒,吃下去两桶饭。   章武敏一见“白花蛇”柳倚人只管缠着诸葛兰不放,也不由眉头一皱道:“柳护法!他不过是胡三斧手下的小伙计,你在人前人后,也该收敛一些儿!”   “白花蛇”柳倚人的柳眉一扬道:“这是我的习惯,在进入本会之际,曾经会首允许,谁也管不到!”   章武敏莫可奈何地道:“好!好!咱们也该计议计议今晚三更之会了!”   “独臂无常”祝大全道:“不用计议,到时看我祝大全的!”   一众说着,便由胡三斧引到“翼德词”去安息!   ***********************************************   月黑,星稀,云浓,风高。   翼德祠中灯火明亮。   “血光会”的五大护法,住了一列五间正房。   左首第一间,住着“秃尾老龙”胡三斧,其余分住着“杨氏五虎”。   右首第一间,住的是朱楠,其余的是一些小喽哕。   初更时分。   笃!笃!笃!   一阵轻响,窗外用蚁语传声道:“兰妹妹!兰妹妹!”   诸葛兰一听,乃是“玉金刚”司马玠的口音。   她不由一阵作难。   欲待开门,只因自己是一气之下不辞而别,临走留词,誓必要独探“血光会”珞珈山,取“七绝魔君”等首恶的首级,此刻,一事无成,怎好相见?   欲待不开,又恐惊动了“血光会”的人,弄僵了事,影响了自己的计划!   就在她想念之际!   司马蚧的呼声又在耳畔响起:“兰妹妹!开门!开门!”   看样子,若是不开门,司马玠是不会走的。   她的眉头一皱,心想:何不如此这般,开开司马玠的玩笑。   心念一起,她轻轻的提功运气,径由后窗之中翻了出来。   诸葛兰自从吃了“紫芝”后,功力之高,已不在司马玠之下。   因此,司马玠在窗外毫无所知,一味的用“传音入密”的功力,在喊着:“兰妹妹!”   诸葛兰出了后窗,又溜到“白花蛇”柳倚人的后窗,暗用功力逼着声音道:“柳护法!我在我的窗子外等你,快来!我是小伙计朱楠!”   这时,“白花蛇”柳倚人还在坐定行功,她本打算功行一周,再去找朱楠。   如今,耳闻朱楠的呼叫,她哪里还想得到这声音是怎生进入耳鼓的,还只觉着是“灵犀一点通”呢!   因此,她不顾行功打坐,整顿衣裙,理理云鬓,就掩出自己房门,奔向朱楠的窗下。   那诸葛兰耳闻柳倚人有了动静,一飘身又到了自己窗下,低声道:“司马兄!”   司马玠耳闻诸葛兰在自己身后呼唤,忙不迭的回过头来……   不料,忽觉哑穴一麻,顿时动身不得,说话不出。   以“玉金刚”司马玠的功力修为,任你如何快的高手,要想制住他的穴道,真比登天还难。   无奈,此时他耳闻身后乃是诸葛兰的声音,做梦也想不到诸葛兰会制他的穴道。   然而他连人也没看清,而自己的穴道已被制住。   恰在此时。   人影一飘,“白花蛇”柳倚人疾驰而至。   月黑星稀之下,她见司马玠靠在窗下不声不响,呆若木鸡,顾不得许多,鼻孔中低哼了一声:“嗯!朱楠!”   抱起了司马玠,就向房内跑!   诸葛兰躲在暗处,不由好笑。   突然,劲风一丝,快如电芒,已指上了他的玉枕大穴,只听一声娇呼道:“兰妹!你笑什么?”   诸葛兰已听出是“笑罗刹”夏侯英的声音,不由低道:“英姐姐!你吓了我一跳!”   夏侯英撤回双指,一跃到了诸葛兰身前,板着面孔道:“你把干鱼送到猫口里了!”   诸葛兰道:“此话怎讲?”   夏侯英道:“柳倚人是荡妇淫娃,你现在把司马玠制了穴道,这个后果你可想到?”   此言一出,诸葛兰不由一怔,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片刻,她才对着夏侯英道:“夏侯姐姐!如今……如何是好呢?”   夏侯英道:“解铃还是系铃人,我是无能为力!”   诸葛兰道:“我不行呀!万一被‘白花蛇’看出了我的破绽,岂不是前功尽弃!”   夏侯英的声音更加焦急道:“我更不行呀!”   诸葛兰道::你怕什么?照了面,大不了交手打起来!“   夏侯英不由扯了诸葛兰一把道:“糊涂妹妹!万一……   万……“   诸葛兰此时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时三刻把司马玠从“白花蛇”的房内拉出来。   因此,催促着道:“万一什么?你快说呀!”   夏侯英苦苦一笑道:“万一那个贼婆娘把司马玠的衣衫剥了个精光,我……我……”   诸葛兰又羞,又急,又悔,又恨。   她咬牙捶着自己道:“我真该死!真该死……”   夏侯英见她急成这个样子,也不由搓手道:“这样吧!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们两人一齐前去。”   诸葛兰也只好道:“可以!”   夏侯英又接着道:“不过,话说在前面,万一……万一司马玠……”   诸葛兰道:“我只管对付柳倚人,救司马玠可是你的事!”   夏侯英莫可奈何地道:“好!认了!”   两人计议已定,各展上乘轻功,向“白花蛇”柳倚人的住房跃去。   好在诸葛兰是轻车熟路。   因此,二位女杰神不知鬼不觉的已到了“白花蛇”的窗下。   但见房内的灯光,由窗缝之中射到外厢来。   诸葛兰勉强借着窗缝向内望去。   但见。   罗帐低垂,银灯高挑,但半点声息全无,人影当然更看不到了。   她低声对夏侯英道:“不见人!”   夏侯英道:“还看到人吗?除非是掀开罗帐!”   诸葛兰真不知自己心中是什么味道,只有暗暗叹了一口长气,咬牙道:“我一定把这贼婆娘剥上千刀万刀!”   说着,她一掀窗子。   敢情窗子乃是虚掩着的。   此时,诸葛兰更不怠慢,飘身而入,一个箭步扑上前去,一手掩面,一手就去掀那低垂的罗帐。   “咦!”   诸葛兰由不得楞住了。   原来,罗帐里面空空如也,不但“玉金刚”司马玠不在帐内,连白花蛇柳倚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夏侯英见诸葛兰对着床上发楞,以为出了岔事,也不管许多,跃身进房。   她一见床上空空如也,不禁道:“人呢?”   渚葛兰双眉紧皱道:“是呀!人呢?”   前后不差半盏茶的时光,两个活生生的人会失踪,说来难以使人相信。   但是,这是事实,铁的事实。   难怪两位女侠相顾茫然,不知所措了!   当!当!   远处已更鼓两响。   渚葛兰不敢再多停留,只好哭丧着脸说:“都怪我一时失策,如今添了这些麻烦!”   夏侯英却担心道:“白花蛇会不会把司马玠弄到其他的地方去了呢?”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上了诸葛兰的心窝深处。   须知,男女之间的爱情,是最公平不过的事,古往今来,贵为天子,上起公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对于男女之间的爱,却都是一致的。   诸葛兰的功力如何之高,修为如何之深,但究竟是一个人!因此,对于男女的爰情,与常人并无二致。   试想,谁肯把自己心爱的意中人,送到一个极为淫荡的女人手里去。   何况,凡侠义的人,都有比常人更热烈的至情。   因此,诸葛兰悔恨交加,气恼异常,耳闻夏侯英之言,一跺脚道:“这种贼婆娘什么事也做得出来,我们搜!”   她口中说着,人已如离弦之箭,由窗内直射出来。   她的人才一现身。   黑暗里一声冷笑:“嘿嘿!我早看出你的狐狸尾巴啦!朱楠!站住!”   喝声之中,黑影一长身,“阴司秀才”章武敏手持判官笔挡住去路。   诸葛兰此刻心急如焚,怒火高炽,一见章武敏拦在面前,不由无名火冒三千丈,一振腕,放掌就拍,口中同时娇喝一声:“大胆狂徒!闪开!”   她这一掌,乃是怒极而发,不由自已的,出手就用上了七成以上的功力。   “阴司秀才”章武敏,虽然也已看出了诸葛兰练过功夫,但他计算着诸葛兰的年纪,打量着他不过是十年八年的修为。   谁知,一出手,但觉劲风如潮,加上带有几分热浪,扑面而至,势不可挡。   章武敏自知不好,急切问猛挥双笔,全力接招,然而身子一震,“登!登!登!”一连退后三步,兀自站桩不稳。   他不禁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诸葛兰此时如同一只疯虎,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闻言又是一掌,猛拍过去,口中喝道:“你管不着!”   “阴司秀才”章武敏躲让不及,遇着扑面罡气咄咄逼人,五脏翻腾,喉头发甜。   “哇!”   一口浓血,喷出老远。   两次掌风,几声吆喝,早巳将整个“翼德祠”的“血光会”徒惊醒。   “怒目如来”悟性,“秃尾老龙”胡三斧,双双夺门而出。   胡三斧一见章武敏双手按着肚子,口渗鲜血,又见诸葛兰怒容满面,不由叫道:“朱兄弟!怎么啦?”   诸葛兰冷冷一笑道:“不怎么!特来送你到西天!”   说着,双掌遥分,一拍一扫。   胡三斧做梦也不知道朱楠就是“粉黛金刚”诸葛兰,连喊都没喊出来,整个人在掌风之中,震得飞了起来,咕咚一声,跌在五丈之外。   这时,“杨氏五虎”的五柄大砍刀,已把夏侯英团团围住。   悟性戒刀原本想直取诸葛兰。   但是,他一见胡三斧的惨状,不由胆寒,只将戒刀虚扬,虚张声势的暴哮怒吼。   “病纯阳”赵玄闻声赶到,他因没见到诸葛兰掌震章武敏,怒劈胡三斧,所以长剑一领,舍命攻出。   一阵哇啦啦吼叫。   “独臂无常”祝大全探头出了正殿,他这个巨无霸,腰际插一根哭丧棒,手上却提着一尊神像,一面走,一面飞舞。   高约七尺的神像,在他手中,好似儿童的玩具一般,其势惊人。   他一面舞,一面叫道:“三更天没到,怎么就要打架?”   章武敏内脏伤势不轻,十分勉强地叫道:“祝老大,这个穿蓝衫的小王八羔子,打算来卧底的,先把他毁了,再去打架!”   祝大全的双目一楞道:“叫他们退下!”   赵玄,悟性,深知祝大全与人相斗,不愿旁人插手,因此震剑抽刀,倒退丈余。   祝大全对着诸葛兰,沉声道:“小娃娃!凭你也想耍花腔,照打!”   “打”字出口,扬起手中的神像,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劲风呼呼,力道惊人。   诸葛兰心知不可力敌,弹身横闪七尺。   不料,那祝大全下砸之势突收,横扫千军,神像在他手里运用自如,如同附骨之蛆,随着诸葛兰的势子,尾追而至。   祝大全的力量之大,出乎诸葛兰的意料之外。   因此,她只好二次弹身,射出一丈五尺。   想不到,祝大全一招不收,第三招又起,手中神像舞得眨眼不分,风雨不透。   竟逼得诸葛兰只有闪躲的份儿,没有还手之力。   一连十招,诸葛兰只有躲闪的份。   诸葛兰被逼得团团乱转,手忙脚乱。   祝大全的招式落空,也鬼哭神嚎的吼叫连番。   另一边的“笑罗刹”夏侯英,早把“杨氏五虎”刹得狼狈不堪。   然而,祝大全的一尊神像舞得如一阵飓风,近身不得,也无从插手。   又是十来招。   诸葛兰忽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三足蜍骨”的白骨锤,何不用它来击毁祝大全手上的神像。   想着,探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白骨锤竟然不翼而飞。   诸葛兰大吃一惊,什么时候把白骨锤给丢了,自己毫无所知。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盗锤之人若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岂不……   诸葛兰不觉想得出神,就在她分神旁鹜之际,“独臂无常”   祝大全的神像“五雷聚顶”一尊神像化作五团乌光,凌空劈到。   来势之凶,如同惊涛拍岸,怒潮排壑。   力道之雄,形如山崩地裂,迅雷急电。   诸葛兰悚然一惊,喊了声。   “不好!”   急切间,一式“金鲤跃波”,整个人平着地面穿出三丈。   “蓬!”   一声震天价响,山摇地动。   祝大全手中的神像,砸在化钱炉上,把那座焚化金箔的亭子,砸得砖瓦四飞,变成一堆瓦砾。   这一来祝大全的怒火更大,他大跨步的追着喘息未定的诸葛兰,口中哇哇乱叫。   恰在此时。   当!当!当!   鱼更三跃,由镇上传来。   祝大全刚举的神像忽然中途一停,大叫道:“三更天到了,咱们到荒草坡去。”   凡是浑人,却最守信用,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他口中说着,眼也不看诸葛兰,倒提神像,就向“翼德祠”外走去。   碰见这等浑人,拿他真没办法。   诸葛兰又好气,又好笑。   “阴司秀才”章武敏素知祝大全的性格。   他向诸葛兰道:“朱楠!本护法因早已有约,今天你这一掌,正所谓严冬喝凉水,点点在心头!”   诸葛兰此时一心记挂着司马玠的安危。   闻言不由怒道:“随时找我诸葛兰好啦!”   他因行藏已露,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所以报出自己的真名实姓。   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章武敏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愕然道:“你就是‘粉黛金刚”   诸葛兰?“   诸葛兰冷冷地道:“不认识本姑娘?”   章武敏哪敢多讲。   他深知,“粉黛金刚”诸葛兰,在“十二金刚”之中,已是佼佼之流,自己仅受轻伤,已算侥幸。   因此,他乘机下台道:“幸会!在下在珞咖山候驾!”   说着,弹身聚势……   诸葛兰见他要走,大喝一声道:“慢着!”   章武敏不由一栗,问道:“姑娘你……”   他生恐诸葛兰骤下辣手,所以双掌平胸,意欲必要时舍命一搏。   诸葛兰见他神情紧张,双目之中现出惧怯之色,不由冷冷一笑道:“不必紧张!”   章武敏不由红着脸道:“还有何指教?”   诸葛兰道:“柳倚人到哪里去了?”   章武敏也楞住了。   整个“翼德祠”打得翻天覆地,而且就在“白花蛇”柳倚人的窗子下面。   为何不见她的人露面呢?   诸葛兰见他久久不答,不由高声道:“我问你柳倚人到哪里去了?”   章武敏舔舔嘴唇道:“这……我也不知道!”   诸葛兰心中分明知道章武敏所说乃是实话。   但是,她此刻是心烦意乱,却怒道:“柳倚人不是你们一党的吗?为何不知道她的去处?”   章武敏道:“话是不错,但是……但是我没见到她的人是真,你金刚大侠也是有目共睹的!”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我问你她有什么狡兔之穴没有?”   章武敏苦笑道:“我们日落时分刚到此地,哪有第二个去处?”   诸葛兰不由沉吟起来。   章武敏道:“在下三更有约,就此别过!”   他恨不得立刻离去,一则是耽心荒草坡与方古骧等之会,二则深知诸葛兰的性情与功力,一个言语不合或许就要吃不完兜着走。   因此,他语未落,人已离地,径向“翼德祠”外奔去。   诸葛兰心知留下“阴司秀才”章武敏,对于寻找司马玠的下落毫无裨益,并不拦他,只对着“笑罗刹”夏侯英道:“夏侯姐姐!如何是好呢?”   夏侯英道:“不找也得找,把这座翼德祠翻了过来也得找!”诸葛兰一剁脚道:“对!找!”   *****************************************   荒草坡一片荒凉,遍地荒冢。   方古骧捧着一葫芦酒,对“神力金刚”孟邦道:“盂老弟,等一下有一个比你还高还大的人,他要与你打架,比比谁的力气大!”   孟邦傻楞楞地摇摇头道:“我不相信,天下会有比我还高大的人!”   方古骧道:“真的,一点不假!”   孟邦不知所以道:“你方大哥说的话,当然是真的!”   原来,自从“七绝谷”中,方古骧把“神力金刚”孟邦醉倒,又用“风磨铜环”救了他的命,经过了“小仓公”淳于慈等人的反复解说,这位浑人已相信只有方古骧才是正人君子,真正的好人。   以前,他对“八臂金刚”龙啸天是唯命是从,百依百顺。   如今,在孟邦心目之中,只有一个“醉金刚”方古骧。   方古骧又道:“那个要同你比力气的大个子,叫做‘独臂无常’祝大全!”   孟邦咧嘴一笑道:“是金刚大还是无常大?”   方古骧被他问得大笑,连口中的酒也喷出来了,忍住了笑容答道:“当然是金刚大!”   熊华龙道:“金刚是天上的神,无常是地狱里的鬼!”   孟邦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哈哈哈!方大哥说得对,神当然比鬼大啰!”   这时,已是三更时候。   “小仓公”淳天慈望了望天色道:“老花子!血光会的人怎么还不来?”   熊华龙也是酒葫芦不离口道:“快啦!”   谁知,此刻“翼德祠”内已闹的天翻地覆呢!   只因“玉金刚”司马玠与“笑罗刹”夏侯英自从诸葛兰在“九松堡”不辞而别,他二人乃是一路,其余的群雄依旧分为两路。   两路群雄都在这小镇会齐了。   而司马玠与夏侯英两人,因一路要探听诸葛兰的下落,未免稍迟一步。   他二人到了小镇,已是初更时分,根本不知道有酒店之约这一回事。   只因“翼德祠”灯光明亮,在这边陲小镇上十分明显,夏侯英与司马玠进入小镇,便展功进入祠内。   真是无巧不成书。   司马玠竟发现厂“朱楠”与一般“血光会”中人渗杂在一起,便在她窗外喊叫。   恰好碰上诸葛兰一时心血来潮,起了童心,开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这些一连串出入意外的变化大,也的确太突然了。   方古骧等一众群雄三不对面,当然不知道司马玠等在“翼德祠”所发生的事。   “瞽目金刚”阎亮有些儿不耐地道:“方兄,八成他们不来了!”   “矮金刚”欧阳高道:“他不来,我们不会去吗?”   正当此时。   “翼德祠”内一声雷吼,窜起一道庞大的白色人影,掠空而过,快如流星过尘。   方古骧道:“来了!”   熊华龙也道:“祝大全身如巨无霸,难为有这等上乘武功!”   孟邦一听“祝大全”三字,不由喜容于色,大声叫道:“他就是要找我打架的祝大全吗?”   一语方落。   “独臂无常”祝大全“刷!”的一声,如同半截断铁塔,落在荒坡上。   他早已看见高人一头的“神力金刚”孟邦,一双眼神也落在孟邦的身上。   “神力金刚”孟邦,可算是够高够高大的了,然而与“独臂无常”祝大会比较之下,也有些相形见绌了。   祝大全手中神像向地上一顿,咚的一声,大吼道:“要打架的快来!”   孟邦对方古骧道:“要不要打?”   方古骧点了点头。   这时,“血光会”的一批人,均纷纷到了荒草坡前。   “阴司秀才”章武敏跨步而前,指着方古骧道:“方大侠!   黑白两道,正邪两途,都讲究的是一个信字!你认为如何?“   方古骧道:“咱们不到三更就在这里候驾了!”   章武敏冷冷一笑道:“这个我章武敏知道!可那粉黛金刚为何在民办德祠闹了起来?”   他口中说着,挥手对他身后的众人道:“他们既不守信诺,咱们也不用打了,走!”   方古骧尚未答言。   “独臂无常”祝大全大脑袋摇个不停道:“还没打呢!怎么就走!”   “神力金刚”孟邦也吼道:“对呀!大小子!你先动手吧!”   祝大全双目一轮,直挺挺地吼道:“动手就动手!”   口中说着,手臂一扬,把那尊巨大的神像扬起来,扫向身前的孟邦!   孟邦狂笑一声道:“这样才过瘾!”   那尊神像半木雕半泥塑,一扫之下,力道何止千斤,煞是惊人。   而盂邦一则是练有铁布衫,二则是天生神力。   但见他,不闪不躲,右臂一伸,迎着扫来的势子,五指戟张,硬向那神像的芭斗头上抓去,同时,他口中大叫一声:“着!”   真的,神像的头被他抓个正着。   正邪两方的人,都不由全是一怔。   祝大全一招出手,又待收势。   怎奈,神像的头被孟邦抓牢了个死也不放。   于是这尊神像的一头一脚,被这武林中正邪两个大力士给各执一端,谁也不松手。   祝大全一咬牙,独臂用力,口中喝道:“放手!”   孟邦也抓住神像头,吼道:“放手!”   但听,丝丝作咆,力道隐约可见。   两人的脚下用力,手上出劲。   忽然——呜——一声大啸。   泥土四散,木屑乱飞。   一尊庞大的神像,受不住双方力道的互拉,由腰而断,泥块满地,木屑如腐。   孟邦一丢手上的半截佛像,叫道:“大小于,算你有三斤蛮力!”   祝大全身子一撤,也丢下半截神像,顺手抽出腰际的哭丧棒道:“这是斗力,还没有比划几招!”   这阵比力,表面上是平分秋色,其实,是“独臂无常”祝大全稍差一筹。   因为,在神像挣毁之时。   盂邦纹风不动,桩式不变。   祝大俩身子一撤,显然的,已落了下风,动了桩式。   “阴司才秀”章武敏一见,已料定今晚讨不了好去,此刻不走,必然落个灰头土脸,甚而是损兵折将。   因此,他抢上两步,对祝大全道:“祝老大!咱们改天再会!”   祝大全楞楞地道:“为什么?”   章武敏的大拇指一伸道:“会主有令,叫我们星夜赶回总舵!”   祝大全一听会首之令,收起哭丧棒道:“好!咱们遵令!”   章武敏对着方古骧一拱手道:“方大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珞咖山随时等候各位!”   他这是一句场面话。   然而,方古骧见诸葛兰没有来,担心她出了事。   因此,他淡淡一笑道:“今晚放你们一马!”   章武敏就等这么一句话,虽然脸上有点挂不下去,但是,安全离开便没了问题。   他也不再强挣面子,一拱手,回头招呼同伴道:“我们走!”   语落,他首先作势而起。   一众群凶各展身形,一阵风似的扑奔坡下而去。   “神力金刚”孟邦望着方古骧道:“方大哥!为何放那些小子走啦?”   方古骧道:“咱们自己的人出了事!”   孟邦也不迫问下去,楞楞地点了点头。   这时,朗儿站在高处叫道:“师父!镇内有两个人……”   熊华龙瞧出来了,喜孜孜地道:“是诸葛姑娘与夏侯姑娘!”   话落,人到。   诸葛兰衫角到处,人已到了荒草坡上。   人未落地,抢着问道:“各位!看见司马玠没有?”   方古骧道:“我们从章武敏口中,才知道你的行藏已露,只是没听他提到司马玠老弟!”   司马刚比众人最为关切,向夏侯英道:“你不是与我弟弟一路吗?”   夏侯英道:“是呀!”   接着,她便把进入“翼德祠”的前前后后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一众群侠不由全都面面相观。   论地点,只是一座小小的“翼德祠”。   论时间,只是在诸葛兰从自己住处到“白花蛇”柳倚人住室的眨眼之间。   若说司马玠遭了白花蛇的毒手,为何连“白花蛇”的人影也不见呢?   要是两人同遭毒手,为何不见尸体?   这加害他二人的又是谁呢?   诸葛兰的泪水滴滴落下,悲痛至极。   最使他伤心的,是不该点了司马玠的穴道。   在当时,她不得不用这手段制住司马玠,以免在“白花蛇”未到之时,司马玠走了,或则是见了“白花蛇”时司马玠会出手。   如今……   诸葛兰不敢想像。   万一司马玠由于自己点了穴道,无法施展,而遭了别人的暗处,岂不是遗恨终身。   她想到伤心之处,不由泣不成声。   一众群雄也纷纷议论,找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或者什么可行的办法。   许久——还是方古骧道:“天色将晓,我们尽在这儿也找不出一个道理来,还是回到镇里再作打算!”   熊华龙点头道:“现成的‘翼德祠’我们何不住进去!”   司马刚道:“对!一来可访寻玠弟的下落,二来血光会替我们准备好了一些用品!”   于是,群雄浩浩荡荡的回到“翼德祠”。   折腾了一夜,群雄也饿了,准备进些饮食。   方古骧与熊华龙等把整个“翼德祠”又仔细搜寻了一遍。   直到朗儿预备好了酒饭,还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此刻天色大亮。   众人齐集大殿用餐。   诸葛兰哪里吞吃得下,愁眉苦脸,以泪洗面。   忽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向方古骧道:“方老人家,不如意的事,接二连三,真是祸不单行!”   方古骧的浓眉一掀道:“还有什么岔事?”   诸葛兰道:“好端端的会把那柄‘白骨锤’给丢了!”   方古骧道:“可惜!什么时候丢的?”   诸葛兰尚未答言。   熊华龙忽然一拍脑袋,叫了起来道:“哎呀!我差点忘怀了!”   他这突然而来的神气,使在座之人为之一懔,不由七嘴八舌的问道:“什么大事?”   熊华龙搔着脑袋道:“我进镇之时,遇见了两个人,正躲在镇外土地庙前把玩诸葛姑娘那柄‘三足蜍白骨锤’!”   诸葛兰道:“哦!那两人……”   熊华龙伸手在怀内—摸,取出那柄尺来长的白骨锤,递了过来,又道:“而那两个人与我有点渊源,我就倚老卖老的,向他二人讨回来了!”   诸葛兰接过来又道:“我却不明白,那二人是什么时候摸去的!”   熊华龙微微一笑道:“此二人乃是‘明师出高徒’,他的师父人称‘神手大圣’王伯燕,对于偷偷摸摸的事,可算是黑白两道第一高手!”   方古骧忽然一拍桌子道:“来了!来了!有了司马玠的下落了!”   这糊糊涂涂的一叫,众人不由一齐向正殿之外瞧去。   哪有半点人影。   方古骧只管认真地向熊华龙道:“熊兄!‘神手大圣’王伯燕的手下可曾说出王老偷儿住在何处?”   熊华龙道:“离此不远的‘潜龙古堡’!”   原来,熊华龙口中的“神手大圣”王伯燕,乃是三十年前成名的黑道高手。   所谓黑道,乃是他以“偷”而成名,除厂偷之外,内外功夫,自然也是当时的一流高手。   至于他的“偷”却也盗亦有道。   他能偷别人所不敢偷,偷别人所不能偷,偷别人所不屑偷。   一时大江北南,黄河两岸,“神手大圣”王伯燕之名不胫而走。   一些土豪劣绅,权贵奸宦,闻名丧胆。   方古骧喝了一大口酒道:“好了!既然有了‘神手大圣’王伯燕的下落,也就有了司马玠老弟的下落了!”   说着,又抓起桌上的酒碗,大大的喝了一口,含笑对诸葛兰道:“诸葛姑娘,现在我敬你一大口,你的司马玠,包在我方古骧的身上!”   他这如放鞭炮似的娓娓而谈,在座之人,都还是如坠五里烟雾之中。   熊华龙不解地道:“老兄!这是根据什么?”   方古骧道:“万无一失!”   诸葛兰道:“方老人家,是不是可以说清楚一些儿?”   方古骧且不答诸葛兰之言,却向“风尘酒丐”熊华龙道:“华龙兄!你先到‘白花蛇’柳倚人所住房子里,看看铜镜之上所留的那个六指手印!”   诸葛兰面容一展道:“怎么!有六个指印!”   方古骧道:“答对了!”   熊华龙忽然而喜地道:“不用看了!你方兄看的不会假,有了‘六指掌印’那老偷儿赖不了!”   只听“小仓公”淳于慈道:“依我看,‘神手大圣’生性奇特,未必能手到擒来,把司马大侠接回!”   熊华龙道:“那老偷儿与我有些交情!”   方古骧道:“王伯燕虽然古怪,有我们这大群三山五岳的杂烩菜,他也未必便拒人于千里之外!”   诸葛兰道:“我们这就去呀!”   方古骧道:“慢来,那王伯燕最爱面子,也像我同熊兄一般,又喜爱杯中物,我们备上几坛美酒,先给他一个心里痛快!”   司马刚点头道:“对!礼多人不怪!”   夏侯英却唱反调道:“这都是多余的,说不好,我们就用武力解决!”   诸葛兰也道:“拼了命,也要他服!”   此时,日色近午。   群侠计议之下,由朗儿到镇上买厂四大坛陈年茅台酒,雇人抬了,向“潜龙古堡”进发。   一路上,方古骧再三叮咛道:“为了司马玠的安危,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一切要惟方古骧的眼色行事!”   众人唯唯称是。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眼见一轮红日已奄奄西山。   归鸦数点,彩霞满天。   一片绿荫深浓的丛林之中,高耸出一角红楼。   真是一幅天然的大好图画。   转过丛林,乃是一道清流,竹桥横溪而架。   走过竹桥,迎面乃是一道笔直的石级,足有数百级之多,不亚于庐山的“好汉坡”。   众人拾级而上,到了石级的尽头,赫然有一石碑挡路,碑上刻着:“未经允许不得擅人”   方古骧一招手叫众人停下。   而四野茫茫,既无看守的桩卡,也无报警的器皿。   夏侯英不耐道:“我们进去!”   方古骧忙道:“鲁莽不得,因为司马玠在人家手里!”   诸葛兰的心性最傲,也最看不惯这等装腔作势。若在平时,早已不顾一切冲进堡了。   然而,“司马玠在人家手里”,这句话像一道紧箍咒,把她这位齐天大圣约束得一动也不敢妄动。   足有半个时辰。   眼看天色入暮,脚下已是一片云海,烟树苍茫。   石碑那厢,走出两个不上眼的汉子。   其中一个对着诸葛兰咧嘴一乐。   诸葛兰猛想起,这汉子好生面熟,不是自己进入酒店之际,几乎被他撞上的那人吗!   敢情“白骨锤”就是那时……   想念未已,那两个汉子已向“风尘酒丐”熊华龙打千行礼道:“家师知道师叔等大驾要来,命晚辈特来接驾!”   熊华龙道:“你师父好大的架子!”   那两人笑道:“师伯!这个……”   熊华龙却道:“请你转告你师父,我熊华龙是他老弟,现在可有你师父的老哥哥!叫他下来迎接!”   说着,指了指方古骧与淳于慈又道:“你就说‘小仓公’淳于慈和‘醉金刚’方古骧都在这儿!”   他说话之时,故意的运用功力,酌量着可以便半里以外听得清楚。   话音刚落。   山顶上一声破锣似的叫道:“哎呀!该死!该死!怎么几位老哥哥全都到了呢!王伯燕太高兴了!”   像一只银色的燕子,掠树穿枝而下。   第十九章 神手大圣   原来是一个土头土脸的小老头儿。   那老头梳着黄毛小辫子,一身银色土布短衫裤,双目炯炯有神,一脸的皱纹,土布腰带,左面挂个葫芦,右面插着旱痼杆。   脚下穿着双多耳麻鞋,乍看去,真像三家村的老放牛的。谁能知道他就是煊赫一时,武林中的知名之士——“神手大圣”王伯燕呢?   王伯燕一扑身,拉起了“小仓公”淳于慈的手,喜不自禁地道:“老哥哥!还记得那年我在长沙害的那场病吗?要不是你妙手回春,我的骨头只怕早化成灰了呢?”   原来“小仓公”与王伯燕有这么一段渊源。   诸葛兰不由暗喜。   小仓公与王伯燕有这份香火之缘,料来司马玠是有惊无险。   这时,王伯燕又跑到方古骧的身前道: “方兄!记得黄河决口,找不到酒,你把葫芦里的命根子分给我一半,那味道,哈哈哈……”   方古骧也笑道:“今天我带来四坛,不愁没酒了!”   王伯燕嘶哑着嗓门叫道:“潜龙堡别的没有,酒还有两窖子!请!”   他的一声请字,单手肃客。   这时——   由山顶上出来一对对气死风的纱灯,约莫有百来对,由山顶直排到石碑之前。   一众群豪进了古堡。   但见古堡黑压压的一大片红砖碧瓦,气概非常。   正厅上早已排好了两桌丰盛的筵席,水陆并陈,山珍海味无一不备。   淳于慈、方古骧坐了首位。   其余的随便坐下。   那“神手大圣”王伯燕屡屡敬酒,对于司马玠的事,却一字不提。   甚至于“七绝谷”与“血光会”的事,也仿佛毫无所知一般。   诸葛兰可真急了,隔着桌子,不断以目示意,叫方古骧提司马蚧之事。   方古骧只好举起酒杯,站起身来,对王伯燕道:“老兄弟!你可知今晚我们这一大阵子,来到贵堡有何事故吗?”   王伯燕也举杯而起道: “多年不见的老友,难得聚一聚,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存心把话岔开!   方古骧摇头道:“不止于此,还有一事要向王兄你请教!”   “神手大圣”王伯燕忽然仰天一笑道:“小弟知道了!请坐下来讲话!”   他一面说,一面以手示意,请方古骧坐下。   方古骧料着王伯燕要展开正题了,因此,也就坐了下来,等待消息。   不料,王伯燕喝了一口酒,慢吞吞地道: “七小徒无知,在镇上临时起意,从这位诸葛姑娘身上摸了根白骨锤!可是……”   他又在东扯西拉。   力古骧忙道: “这乃是小事一段,同时‘白骨锤’已经由熊兄索回,转还给诸葛姑娘!”   王伯燕正色道:“此外还有什么大事呢?”   “醉金刚”方古骧见“神手大圣”王伯燕有意闪避,尽管把话岔开,不由微微而笑,开门见山地道:“王兄!我等今日造访,乃是为了寻找一位朋友的下落,特地向你请教!”   王伯燕也微微一笑道:“是哪一路的朋友?”   方古骧道:“此人乃是‘十二金刚’中的强中之强,可称武林第一人,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玠字!”   王伯燕颔首道:“小弟也有些耳闻,司马玠崛起武林,后来居上,压倒群豪!”   方古骧接道:“司算武林之中惊天动地的人物。”   王伯燕含笑道:“可惜无缘,但闻其人,未见其面!”   此言一出,群雄面面相视,齐皱眉头。   尤其是诸葛兰。   她抱定了莫大的希望,自料到了“潜龙古堡”就可水落石出,见到司马玠。不料“神手大圣”王伯燕竟一口推得干干净净。   今后茫茫人海,更往何处去寻,何处去找?   更且,司马玠在失踪之夜,乃是闭了穴道,毫无抗拒之力,岂不凶多吉少!   想着,几乎哭了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滴溜溜乱转,差一点就要流了下来!   方古骧不声不响,探手在怀内一摸,取出一面青铜镜子,递向王伯燕道:“王兄!请看!”   那镜子上面,明显的印着一只手印,很容易的,可以看出有六个指印。   王伯燕的眼神一扫,哈哈一笑,伸出他自己的右手,在空中摇了一摇道:“六指神偷,是我的独门招牌,想赖也赖不掉!尤其在各位大行家面前!哈哈!”   他豪迈的一笑,神情不凡!   方古骧猛喝了口酒,也哈哈一笑道:“哈哈!王老大!痛快!痛快!”   王伯燕道:“捉贼捉脏,是不是哪个大户,丢了珍珠玛瑙,黄金白银?”   方古骧道:“丢的不是珍珠财宝!”   王伯燕道:“是什么古玩吗?”   方古骧道:“是人!”   王伯燕又是狂放的一笑道:“哈哈!方兄开玩笑了!”   方古骧紧接着道:“不!半点也不是开玩笑!”   方古骧的话尚未说完,“风尘酒丐”熊华龙已接着朗声道:   “这人,也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玉金刚’司马玠!”   不料,“神手大圣”王伯燕闻言淡淡一笑道:“嘿嘿!这更加叫我糊涂了!”   熊华龙道:“为什么?”   王伯燕道: “适才方老大说,司马玠乃是十二金刚之一,武林中强中之强!必然功力绝高,有过人之处!”   熊华龙道:“不是吹嘘!”   王伯燕道:“既然如此,为何能丢了人?”   此言一出,在座群雄不由面面相觑,不自觉的,每个人的眼神都向“粉黛金刚”诸葛兰瞧了去。   诸葛兰的一张粉脸挣得红至耳根,半天抬不起头来,恨不得有条地缝钻了下去。   试想,她乃是个大姑娘,怎好把“开玩笑点了司马蚧的大穴”这种话说出来,岂不令人耻笑。   这时——   王伯燕又对熊华龙道:“熊老当家的!那司马玠的武功修为,比起你如何?”   熊华龙不明白王伯燕的问话真意。   因此,他不考虑地道:“比我老化子高明百倍!”   王伯燕道:“这就是了!”   熊华龙道:“怎么这就是了?”   王伯燕理直气壮地道:“司马玠的功力既然比熊大哥高明百倍,自然比我高明两百倍,凭我这点微末道行……哈哈!”   方古骧插口道:“王兄是什么意思呢?”   王伯燕道:“司马玠大侠,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慢说我王伯燕,任何人也惹不起!”   “瞽目金刚”早已不耐,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他气鼓鼓地大声道:“王当家的,今天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来拜访!”   王伯燕也大声道:“王伯燕也是诚心诚意的以礼接待!”   阎亮道:“既然如此,说话不必绕圈子!”   王伯燕道:“阎当家的意思是……”   阎亮直接了当地道: “司马玠的人是在‘翼德祠’失踪的。”   王伯燕道:“我已洗手不干,翼德祠也不是我王伯燕的码头,关我甚事?”   阎亮冷冷一笑道: “可是,失踪的现场,有你王当家的字号!”   王伯燕道:“字号?”   阎亮大声道:“就是那面镜子!”   王伯燕不由愕然一惊,不问阎亮,却向方古骧问道:“司马玠是在‘白花蛇’柳倚人的房子里失踪的吗?”   方古骧点头道:“正是!”   王伯燕闻言,不由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方古骧道:“王兄为何发笑?”   王伯燕道:“适才各位说得天花坠乱,我只道司马玠是天神般的汉子,顶天立地的英雄,却原来……”   他说到这里,双目一扫在座群雄,又道:“在坐的有几位女侠,恕我不便放肆,原来司马玠是个贪色的小人!”   司马刚怒道:“王伯燕!说话要有根据!”   王伯燕也怒道:“当然有!”   司马刚道:“有何事实?”   王伯燕道:“不错!我曾经到过‘翼德祠’,是昨天晚上的二更之后,三更以前!”   熊华龙忙道:“时间对极,正是亥末子初!”   王伯燕侃侃而谈道:“是我在柳倚人的房子内,背出一对男女,女的通身一丝不挂,男的内衣小裤!”   众人摒息而听,皱起眉头。   诸葛兰与夏侯英虽同是武林侠女,但也不由面红耳赤,低下头来。   王伯燕又道:“那时,我用棉被,把他二人一裹,背回了我这潜龙古堡!”   他目扫众人,且不说司马玠的下落,却又道:“六指神偷王伯燕,在江湖中混了一个‘神手大圣’的小名气,可是不容易的!”   淳于慈道:“确实不易!”   王伯燕道:“我在洗手之际,并未发出武林柬帖,也未与至好朋友申明!可是,我不能不明不白!”   熊华龙道:“王兄!你扯到哪里去了!”   王伯燕正色道:“树打根上起,水从源头流,我要说清楚,我到‘翼德祠’的来龙去脉!”   方古骧道:“王兄!讲吧!”   王伯燕又继续说道:“我到了潜龙古堡,在这儿隐息下来之前,却有一个小小志愿!”   淳于慈道:“哦!是什么呢?”   王伯燕道:“我曾经对古堡附近的父老许下宏愿,就是说,从我王伯燕住下起,周围三十里之内不准有奸盗邪淫存在,也不准有窃盗杀人放火之事发生!”   众人不由点头!   方古骧道:“王兄是为了保证自己洗手,避免嫌疑!”   王伯燕道: “不错,以免当地父老觉得我明是退隐,暗里却逼我‘神偷’的旧业!”   阎亮叫道:“这与司马玠失踪有何关系?”   王伯燕并不作恼道:“当然有!”   阎亮道:“你且说说这个关连!”   王伯燕道: “我虽退隐,却在堡中养了五百个年青人,也算是我的弟子吧!”   熊华龙不由打趣道: “嘿!五百个神偷,若是艺成出堡,岂不天下大乱,偷尽江湖!”   王伯燕也十分知趣地道: “你们穷家帮子弟何止数十万,也没见讨完天下,讨穷江湖!”   方古骧焦急司马玠的下落,笑道: “老偷儿,言归正传吧!”   王伯燕道:“昨夜手下弟子来报,说是‘白花蛇’柳倚人到了本堡地面!”   方古骧道:“你这个土地神便出了洞府了!”   王伯燕笑道: “柳倚人淫荡成性,每晚非要人陪伴不可,我想,她也许要在本地作奸犯科!”   熊华龙道:“你王老大对她所知甚多?”   王伯燕道:“柳倚人淫名满扛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方古骧道:“后来呢?”   王伯燕微微一笑道: “果然不出所料,我进入‘翼德祠’见她真的掳了一个美男子……”   不等他说完,熊华龙抢着道: “那男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王伯燕大感惊异,出乎意外的失声叫道: “啊!他就是‘玉金刚’司马玠?”   心直口快的夏侯英,很久未发一言,已经是一肚的气,闻言抢着道: “就是他!你不是背到潜龙古堡来了吗?现在何处?”   王伯燕的一双眼睛,睁得大的不能再大,楞楞地望着夏侯英,好像他不相信夏侯英的话似的。   夏侯英见他那个样子,不由焦急地道:“我问你的话呀!”   王伯燕半晌才如痴如梦地道: “夏侯姑娘,你的话是真的?”   诸葛兰可真急了。   她不等夏侯英回答,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有什么真不真,谁同你开玩笑吗?”   王伯燕双手一拍道:“糟了!”   这声糟了,太也令人吃惊了。   在座之人,全都大吃一惊,有三五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失声道:“怎么啦?”   方古骧也已看出“神手大圣”王伯燕的神情紧张,双目惊慌之色外露,显然的,事态绝不简单。   因此,他也一脸地愁容道:“伯燕兄!你难道把他与柳倚人给双双的毁了吗?”   “毁了吗”三个字,像一个晴天霹雳,使在座之人,全都随着这句话,把眼神盯在王伯燕的脸上,等待他的答覆。   因为,王伯燕嫉恶如仇,加上他洗手退隐又与地方父老有约,杀了犯“奸”的柳倚人,是应该的,而与柳倚人同时犯   “奸”的司马玠也随之“陪罪”,更也是极为可能的。   众人都是江湖人,焉能不知道扛湖人的性格,所以俱都耽着心事。   其中当然以诸葛兰最为焦急,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但见“神手大圣”王伯燕失神地摇摇头道:“没有!”   这两字,王伯燕说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由于众人全都摒息等待他的答覆,所以,显得特别清楚。   然而,从王伯燕这“没有”两字的语气低沉与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上看,分明问题依然存在。   熊华龙忙道:“那么,他们的人呢?”   王伯燕缓缓道:“照我的性格,当时真想把他二人给打发了,可是我是个洗了手的人……”   夏侯英不耐地道: “且不要解释,快点说,他们现在何处?”   王伯燕的双眉紧皱道:“我把他们送走了!”   诸葛兰失声道:“送走了!”   司马刚插口问道:“送到何处?”   王伯燕十分沮丧地道:“送到南岳鬼愁洞……”   方古骧大叫道:“你把他们送给了‘女天蓬’西门素娥!”   王伯燕点点头,道:“是的,因为西门素娥是柳倚人的授业师,我本意要臊臊她的面皮,看看她调教出来的弟子,在外面的恶迹丑形!”   熊华龙不由一叹道:“唉!伯燕兄!那‘女天蓬”西门素娥,本身就不是个安份守己的女人!你……”   方古骧连声道:“是呀!她教‘白花蛇’的就是这一套见不得人的功夫!下流的玩意!”   “瞽目金刚”阎亮不由大怒道: “送‘白花蛇’还有点道理,你把司马玠也送去,居心何在?理由何在!”   王伯燕道:“那是‘捉奸捉双’的铁证呀!”   阎亮霍的站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喝道:“什么奸呀!证呀!你……”   王伯燕也恼羞成怒,大声道:“你待怎样!”   阎亮突的马杆一顺,隔着桌面,向王伯燕点去,口中喝道:“要你交回人来!”   这一招,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快如电光石火,准极狠极。   “神手大圣”王伯燕惊叫一声:“你敢出手!”   喝声中,一式“倒卷珠帘”,人已后纵七尺,离开桌面,险险躲过一招。   方古骧不由大急叫道:“阎兄不可鲁莽!”   熊华龙也离席而起,向王伯燕拱手道:“王兄,阎兄担心司马玠的安危,心情急躁,还望莫怪!”   王伯燕怒火未息道:“我老偷儿不在乎什么金刚罗汉!”   淳于慈生恐把事弄僵,忙站起来道: “伯燕!事已至此,空闹无益,眼前以救人为第一急务,千万不可争一时意气!”   对于淳于慈,王伯燕少不得念在当年施医救命之恩,谦让三分。   因此,他口气缓和地道:“在下做梦也不知道那‘白花蛇’床上的男人,就是一代大侠司马玠呀!”   此时,方古骧已将“瞽目金刚”阎亮劝说得坐了下来。   他又走向王伯燕道:“王兄!你说的不错!”   王伯燕又道:“事到如今,我还疑惑!”   方古骧道:“疑惑什么?”   王伯燕道: “司马玠算是当今第一高手,为何轻易被‘白花蛇’擒住。”   熊华龙接口道:“那时他被点了睡穴呀!”   王伯燕奇怪道:“是谁有这高的身手,能把司马玠的穴道制住!”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是我!”   方古骧生恐又闹翻了脸,忙道:“王兄!这位诸葛姑娘是—时出于玩笑……”   他的话尚未说完,王伯燕忽然一笑道:“‘粉黛金刚’诸葛姑娘,又是姜夫人封炉大会上的朱楠先生!”   诸葛兰不由涨红了脸道: “不必讲这些,我只想问你,司马玠是何时送走的?”   王伯燕道:“昨夜三更!”   诸葛兰道:“何人押运?用什么方法?”   王伯燕道:“两顶软轿,八个门徒押运!”诸葛兰闻言,突然而起,朗声说道:“各位在古堡等候消息,多则五天,少则两日,我带司马玠回来!”   她语落人起,箭般的射向厅外。   红影一飘,追上前去,扯住了诸葛兰迎风飘起的衣角。   夏侯英叫道:“兰妹妹!你要到哪里去!”   幸而夏侯英是坐在靠门之处,否则,可没人能拦住诸葛兰惊鸿般的身法去势。   诸葛兰面对众人又道:“事情出在我手,我会去解决!”   方古骧忙道:“总得商量好一个进行的方法!”   熊华龙也道:“要去,大伙儿一齐去!”   诸葛兰道:“用不着,纵然追到南岳鬼愁洞,也要把‘玉金刚’追回来!”   方古骧道:“我的意思是请王伯蒸兄与我们一齐追上去!”   诸葛兰道:“何必?”   方古骧又含笑道:“万一中途追上,免得多费唇舌,因为是王兄的门徒押运!”   谁知诸葛兰怒容满面道: “中途追上,所有押运之人,一概的杀!”   她“杀”字出口,右掌一削,做了个“杀”的姿势,声色俱厉。   王伯燕十分尴尬,只好苦苦一笑。   诸葛兰道:“笑什么?等追回司马玠,我与你‘神手大圣’的一点小事,再说再讲!”   所谓的“小事”,自然是指着“白骨锤”被盗的那回难堪!   王伯燕只好道:“姑娘好傲的性子!”   诸葛兰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又对着身侧拉着自己衣角的夏侯英道:“英姐姐!我有话同你商量!”   夏侯英以为诸葛兰约她一齐走,心中一喜,凑上前去道:   “什么……”   话未说出……   那诸葛兰的手肘一拐,已碰上她的软穴。   就在她手肘有意一碰夏侯英软穴之际,微一借力,人像离弦之箭,一射五丈,径向堡外穿去。   这动作,快、巧、妙。   在座之人,有的眼睁睁瞧着她去远,有的根本没有看清她势子是怎么射起来的。   夏侯英半身发麻,心里明白,脚下却寸步难移,呆立在门首。   司马刚抢上半步,解了她的穴道。   夏侯荚又羞又急地道:“兰妹妹走了,我们怎么办!”   方古骧瞧着王伯燕道: “王兄!少不得要请你辛苦一趟了!”   王伯燕点头道:“现在不去也得去,其中还关系到那负责护送的八个小徒的性命呢。”   此时,众人也无心再饮酒,一齐离座而起,走出潜龙古堡!   向南岳鬼愁洞进发。   ***************************   林木森森,青山脉脉。   一条蚰蜒小道,曲曲折折。   两顶软轿,轿前轿后,各有四个壮汉,每人手中一把柳叶刀。   四个轿夫如飞的赶路。   那八个壮汉,在山路上也健步如飞。   轿中人既没开口,轿夫同壮汉们也不讲话,空山寂寂,只有脚步声!   眼看日已正午。   前面是一片不小的松林,黑压压参天古松,阴凉凉的正是歇脚之处。   走在前面的一个壮汉,回头道:“哥儿们,就在松林内歇息歇息,轿夫们也该吃些干粮了!”   其余壮汉有的点头,有的应道:“对!该歇歇了!”   一问一答之际一行已进了松林。   轿夫放下轿子,抹了把汗,各找树阴下取出干粮揭开水囊,吃喝起来。   走在前面的壮汉道:“一口气怕不走了五六十里,可累惨了!”   另外一个道:“像这样走法,明天天黑以前,准定可以赶到鬼愁洞!”   有一个轿大道: “大爷,我们这是走的小路,比大路要近一半,不然三天也到不了南岳呢!”   坐在他身边的一位轿夫苦笑道:“除了你们‘潜龙古堡’,任何人雇我们,我们也不走小路,虽然近一点,可没有半里平地!”   那壮汉笑笑道:“放心!堡主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说不定,事办完了回来,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赏下来!”   轿夫们全都笑起来。   其中一个道:“堡主也是古怪,千里迢迢的把犯了忌禁的人,用轿子抬到南岳去!”   先前那壮汉道:“你知道个屁,可晓得那女人是谁吗?”   第一个开口道:“我怎么不知道,她是‘白花蛇’柳倚人.是‘血光会’五大护法其中的一个!”   话未落音……   一声轻咳,林荫深处走出来一个魁梧中年武士。   那人“咦”了一声,脚下看缓实快,已到了一行人落坐的地方,双目凌凌有神,大咧咧地问道:“朋友们!另外一顶轿子里是谁?”   八个壮汉同时大吃一惊,都弹身而起。   其中一个朗声喝道: “朋友!你是何人?问此话是何意思?”   那人道:“在下龙啸天!”   原来是“八臂金刚”龙啸天。   “十二金刚”在武林中,乃是响当当的人物,其中虽然有正邪之分,但是,提起“十二金刚”都是令人不敢小看则是相同的。   因此,为首的壮汉抱刀拱手道: “原来是龙大侠,龙老前辈!晚辈们失敬了!”   龙啸天道:“各位是‘潜龙古堡’王伯燕的高足,是吗?”   八个壮汉齐声应道:“正是!”   龙啸天口角挂笑道: “龙啸天与你们贵堡主有数面之缘,也是数十年前的武林同道!”   八个壮汉心中一宽道:“是!”   龙啸天指指第一顶轿道:“这是‘白花蛇’柳倚人?”   壮汉们点头道:“正是!”   龙啸天又指指第二顶软轿问道:“这一顶轿中是谁?”   壮汉们众口一词地道:“不认识!”   龙啸天见他们众口一词,而且神态自然,心知绝对不是撒谎,笑道:“我可以看一看吗?”   众壮汉互望了一眼。   一则,以“八臂金刚”的威名,这几个神偷门下,自知不敌,不敢不让他看。   二则,在壮汉们心目之中,“白花蛇”柳倚人,才是“重犯”,第二顶轿子中的人,乃是“协从”而已。   因此,为首壮汉苦苦一笑道: “龙老前辈要看,当然可以!”   他说着,上前几步,掀开轿帘!   龙啸天双目一扫,顿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又惊又喜。   他做梦也没想到轿子中竟是“玉金刚”司马玠呀!   这个老奸巨猾的“八臂金刚”龙啸天,神情一懔,立刻又恢复了平静,追问一句,道:“你们真的不认识他?”   那壮汉放下轿帘道:“真的!”   龙啸天道:“不认识抬着他干吗?”   壮汉道:“送到南岳鬼愁洞!”   说着,又把“白花蛇”与司马玠犯了“淫”字忌禁的情形大略说个明白。   龙啸天眼珠一转,心中不由暗??。   外表上,他毫无所动地道:“巧啦!我也正要到南岳鬼愁洞,去找‘女天蓬’西门素娥,咱们可以结伴而行!”   那壮汉虽不明白龙啸天的意思,但面子上却有难色,互望一眼,没有回话。   龙啸天装着不知道:“各位歇够了吗?好赶路了!”   那壮汉口中应道:“对!老前辈请吧!”   龙啸天淡淡一笑道:“他二人可是中了你们堡主的‘周天断魂’香,只能迷糊十二个时辰!”   壮汉暗暗一惊,心想:——果然名不虚传,看了一眼就瞧出了门道。   龙啸天又道:“那少年无所谓,‘白花蛇’一醒,相信你们八位还应付不了她!”   壮汉吟吟一笑道:“前辈说得对!”   龙啸天道:“那还不快点赶路!”   壮汉神秘的一笑道: “不过,家师又把‘周天迷神’交了一份给我,叫我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再用一次!”   龙啸天点头道: “我知道你们堡主心细如发,必有安排,可是,早到南岳早安全!对不对呀!”   “前辈说得不错!走!”   那壮汉口中应着,挥挥手,招呼众人上路。   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龙啸天也真的不声不响,一路上与“神偷”门下子弟有一搭没一搭的,扯些闲话,有时说些武林遗事,江湖掌故,破除旅程寂寞。   走了半天。   八个壮汉不但对龙啸天的戒心全失,而且觉得他的为人和平近人,十分热络起来。   已是黄昏时分。   众人胡乱进些饮食,星夜赶路。   眼前,已是全州衡州交界之处。   龙啸天忽然指了指通往衡州的小路道: “各位!再去三四里,可就是‘七星坡’了!”   壮汉道:“是的!走小路非过七星坡不可!”   龙啸天的双目一皱道:“我只怕‘七星坡’过不去!”   壮汉道:“为什么?”   龙啸天煞有介事地道:“五日以前,我经过哪里,沿坡的羊肠小道,被一场山洪全给冲塌了根本留不住脚!”   此言一出,首先是轿夫们全都一楞。   轿夫之一说道:“各位大爷, ‘七星坡’本来就险同栈道,山水一冲,右是悬岩峭壁,左是万丈深渊,万一黑夜之间一个失足……”   他们说着,已停了下来,放下轿子,一脸的畏惧之色。   八个壮汉也忧形于色,面面相视!   龙啸天不疾不徐,若无其事地道:“有一条路可走!不过远上三五里!”   壮汉之一不疑有他,忙道:“远三五里不算什么!”   龙啸天指指脚下道:“我们由此处下去,可以走‘七星坡’下的铁树沟!”   轿大道:“铁树沟?我们……”   龙啸天笑道:“没走过是不是!告诉你,除了我曾经寻取草药走过之外,恐怕别人还很少知道有这条路!”   轿夫中另一个胆小鬼,听说“七星坡”被山洪冲塌,已吓出一身冷汗。   此刻听说另外有路可走,真是如同大赦,忙道:“有这位老人家带路,谅来无妨,还考虑什么,比从‘七星坡’上掉下去强的多!”   轿夫们闻言,一齐道:“有理!有理!”   “神偷”门下的壮汉,也只好道:“多谢老前辈指点,就走铁树沟的道路吧!”   龙啸天心中几乎要笑起来,应道:“你们随我来!”   说着,不向衡州的路去,由脚下深壑中寻路而下。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越走越黑,阴森森,潮湿湿。   轿夫们在长满了青苔的卵石上,一步一滑,十分艰苦的向前摸着。   八个壮汉,也不断的亮着火摺子,来借着一刹那的火光看着脚下的“路”。   龙啸天功力既高,目力又好,走在前面,当然是毫不吃力。   又是一盏热茶时候。   眼前,全是高可齐天的铁树。   迎面一道天然屏风似的石壁挡路。   石壁上青翠欲滴的苔下,依然可以看出有“止步”两个大宇。   龙啸天大喝一声道:“到了!”   再看前面,石壁之外,也真的没有路可走!   八个壮汉之一笑道:“龙老前辈!这是什么……”   不等他说完,龙啸天大吼道:“铁树沟!”   壮汉道: “可是……老前辈!我们要到的是……是南岳……南岳鬼愁洞!”   龙啸天面色一沉道:“废话!我到鬼愁洞干吗!”   壮汉心知不妙,不由道:“前辈!我等尊敬你…”   龙啸天勃然大怒道:“不尊敬我行吗!”   壮汉也挣张红了脸道:“可是!你……你……”   龙啸天的目光一寒道:“不服吗!”   他的三字出口,突的大袖一扬。   咻——   一道银光闪电飞出。   噢——   那壮汉惨叫一声,仰天后倒,咽喉插着一枝闪光耀眼的“封喉箭”。   另外七个壮汉,全都鼓噪大哗,喝叱声中,七柄柳叶刀出手。   龙啸天冷冷一笑道: “黑松林中若不是要你们替我抬人,早已打发了你们!”   他的话既出口,双手齐扬。   咻咻咻……   一阵破风之声,“八臂金刚”的暗器齐出,不多不少,七件不同的家伙,都射在七个壮汉的制命之处。   惨吼连声,腥风血雨。   小小的铁树沟,立刻横尸遍地。   四个轿夫吓得面无人色,脚下打抖,说不出话来。   龙啸天道:“本来我要放你们回去,因为你们是没有罪的,又不是江湖人!”   轿夫们闻言,一齐跪下,道:“多谢好汉!”   龙啸天的眼泛煞气,目露凶光道:“可是,我还不愿意这件事立刻被‘神手大圣’那老偷儿知道!”   轿夫齐声道:“我们不……不……”   “嘿嘿!”   龙啸天哼了两声道:“靠不住!只好冤枉你们了!”   单臂扬处,四枚“白虎钉”,分别射到四个轿夫的心窝。   血,泉涌似的外渗。   惨绝人寰,令人不忍卒睹。   龙啸天狞狞一笑道: “阎王注定三更死,并不留人到五更!”   说着,一个箭步跃上石壁,捏唇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长啸。   群山回声,四谷响应。   半山岩中,忽然探出一个似银赛雪的人头来,黑夜之中,一双眼睛泛绿发光,像一对灵蛇的眼,又像两盏蓝荫荫的小灯。   那雪白的头夜枭似的嘶叱道:“是龙三弟吗?”   龙啸天喜孜孜地道:“大姐!是龙老三!”   雪白人头又道:“为何去而复返?”   龙啸天道:“天大的喜事!喜事天大!”   雪白人头毫无表情,也无惊讶的语气,依旧冷冰冰地问道:“什么天大的喜事,莫非武林中人都死光了,注定我处女要独霸武林,君临江湖吗?”   龙啸天朗声应道:“劳大姐的驾下来看看!你就知道了!”   雪白人头又伸长了一些儿,冷森森地道:“好吧!反正要出这一甲子没离开过的鬼洞了,早出晚出都是一样!”   话音飘飘。   半山腰里,随着话音,飘出一片银色雪练似的,落在岩头。   原来是一位通身银装,满面皱纹,一头银发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瘦如竹竿,面嫩如同婴儿,虽然皱纹满面,却红里透白。   她对着石壁下的两顶软轿,十余个尸体,皱皱眉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龙啸天得意地道:“那八个壮汉是“潜龙古堡”的人!”   这白发老姬,对江湖上的事,似乎毫无所知,不由道:“潜龙古堡是怎么一回事!”   龙啸天道:“一时说不完,你先看看那软轿里面是谁?”   白发老姬且不去看,顺口问道:“是谁?”   龙啸天更加神采飞扬地道:“就是我第一次见你之时所说的‘当今武林第一高手’‘玉金刚’司马玠!”   那老姬似乎身子一震,半晌一—   双目神光突射,盯在“八臂金刚”龙啸天的身上,泛着十分惊奇,也是十分疑惑的绿眼,久久未发一言。   龙啸天已知道她不相信,忙道:“大姐!你不相信吗?”   白发老姬尖声道:“我‘铁树银花’巫三姑,生平最怕人说假话来欺骗我!”   她说着,右手一枝银尾长拂,不由微微的向外倒去,作势欲动!   龙啸天对这自称“铁树银花”的巫三姑,似乎十分畏惧。   他一见对方长拂微振,有发招之势,忙不迭地摇手道:“大姐!千万别发火,我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招!”   “铁树银花”巫三姑脸色稍缓,冷然道:“谅你也不敢!”   龙啸天笑道:“死也不敢呀!”   巫三姑意犹未尽地道:“可是,这是太使人不敢相信了!”   龙啸天道:“为什么?”   巫三姑道:“既然你说司马玠是武林第一人,为何这等容易被你捉了来呢?”   龙啸天不由一笑道: “大姐说得对!疑惑得更对.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巫三姑道:“不要贫嘴!说实话吧!”   龙啸天便道:“小弟自从前天遇上你老大姐……”   巫三姑娘忽然一哼道:“老?谁说我老?”   龙啸天忙改口道: “老是尊称,是恭敬你……你的,谁说你老我龙啸天先就不答应,先同他拼命!”   巫三姑不由咧嘴一笑,真的,她并不老,——口雪白的牙齿,列贝似的整齐。   龙啸天又接着道:“遇上你,我把隐退深山,埋名隐姓的念头打消了,决定追随你大姐,务必要天下武林都知道,只有大姐你,才是武林第一高手,江湖上的女皇帝!”   巫三姑脸上开朗不少,点头道: “我命你去边陲打探‘七绝魔君’与诸葛兰一行进入中原的情形,究竟如何!”   龙啸天道:“我还没到苗疆交界之处,就碰见了这桩天大的喜事。”   他指着软轿,笑得合不拢嘴来。   巫三姑道:“怎么一回事!”   龙啸天道:“第一顶轿是‘白花蛇’柳倚人!”   巫三姑不明白地道:“干吗的?”   龙啸天道:“乃南岳鬼愁洞‘女天蓬’西门素娥的得意弟子!”   “西门素娥?”   巫三姑沉吟了一下道:“哦!记起来了,我扬名立万的时候,她还是小黄毛丫头,乃是南岳山下的武师西门庆的女儿,不错,天姿不错!”   龙啸天趁机拍马屁道:“瞧,西门素娥都有名望了,你大姐不是武林第一人还有谁?”   巫三姑道:“把‘白花蛇’弄来有什么用?”   龙啸天摇头晃脑地道: “白花蛇柳倚人,乃是‘血光会’牛的五大护法之一,会首‘笑里藏刀’章文敏手下的大将!”   巫三姑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龙啸天道:“大姐!你不是立志要打倒司马玠等一般白命正派人物,又要消灭‘血光会’‘七绝谷’‘阴阳谷’等邪魔外道,来一个‘武林之中唯我独尊’吗?”   巫三姑面容一正道:“是呀!”   龙啸天道:“捉住了‘白花蛇’或杀或放,先给‘血光会’一个下马威!”   巫三姑不住地颔首道:“有道理!有道理!”   龙啸天得意非常地道:“至于司马玠,乃是正派中首屈一指的核心人物,如今到了我们手上,那怕他们不臣服!”   巫三姑的话头一转道:“扯了半天,你还没把怎样弄到我铁树沟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龙啸天一笑道:“我一高兴,可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他便把半路中遇上了“潜龙古堡”的人,以及“白花蛇”与司马玠被“神手大圣”王伯燕用“周天断魂香”捉住的事说了一遍。   巫三姑娘这才喜笑言开地道:“这事办得好!办得好极了,等本姑娘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准定派你为副盟主!”   龙啸天绵上添花的一跃下了石壁,拱手哈腰,朗声高叫道:“多谢盟主!”   这种肉麻兮兮小丑似的动作,不由逗得“铁树银花”巫三姑哈哈一笑。   她笑声才收,又道:“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龙啸天道:“我把‘白花蛇’送往南岳鬼愁洞!”   巫三姑道:“你有何说辞?”   龙啸天道:“西门素娥若是感恩图报,我们铁树沟就多了一份力量!”   巫三姑道:“她要是翻脸呢?”   龙啸天道:“凭我也怕不了她,可以要她带信警告‘血光会’,就说大姐你要做武林盟主,要他们识趣一点,不要出来   找死!”   他的一张嘴,可说是能说善讲,把个“铁树银花”说得连连点头不迭。   龙啸天道:“至于‘玉金刚’司马玠,我……我可不敢伺侯,要由大姐你安排了!”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天色,吃惊地又道:“哎呀!天色不早,恐怕老偷儿的‘周天断魂香’要过时效了!”   他失声惊呼之中,人已到了第一顶软轿之前。   果然不出所料。   轿帘掀起之处,由轿中突然穿出来一个赤身露体,仅仅围着一个血红兜肚白羊脂一般的美人出来。   就在同时。   “铁树银花”巫三姑也到了第二顶轿前,她的“长拂”一伸,指向轿内道:“小娃娃!你不要动!”   哗啦!   轿帘掀处,“玉金刚”司马玠半站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因为“铁树银花”巫三姑的长拂,已距他的中庭大穴,不过分毫之差。   巫三姑再三端详着“玉金刚”司马玠道: “你就是司马玠!”   司马蚧朗声道:“不错!在下正是司马玠!”   巫三姑淡谈一笑,又自言自语地道:“人倒满像样的,不知功夫修为如何!”   司马玠目光一扫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太太是什么人!”   巫三姑勃然大怒道:“老太太!谁是老太太!你不知道本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吗?”   司马玠失声笑了起来,只好道:“在下失言了!”   巫三姑面色一沉道:“失言?失言就算了吗?”   司马玠不由一摊双手道:“那,你要我如何才算了呢?”   巫三姑的长拂一收,大叫道: “出来!在轿子里面宰了你显不出我‘铁树银花’的威风!”   司马玠闻言,不由为之一怔,由轿子内缓缓而出,拱手齐眉,道: “前辈就是六十年前,威镇白山黑水的‘铁树银花’巫三姑吗?”   他一口气道出了巫三姑的来龙去脉,不由使得这位年逾一百整岁的“铁树银花”巫三姑愕然不知所措。   她奇怪地道:“你听过我的名字!”   司马玠不答反问道:“有一个东北武林前辈,人称‘赛韦驮’司马洪的不知前辈你认不认识!”   “啊!”   “铁树银花”巫三姑失惊的叫了一声,半晌无言。   许久——   巫三姑才如梦初醒地悠然道:“我几乎忘了,你也姓‘司马’,一定是与司马洪有关连,你是他什么人?”   司马玠摇头道:“我不是他什么人!”   巫三姑似乎有些儿失望,喃喃自语道:“最少,是他的孙子辈!”   此刻——   岩石的那一边,“白花蛇”柳倚人光着身子与“八臂金刚”龙啸天正一跑一追,在林子中滴溜溜乱转。   司马玠皱着眉头道:“前辈!你看那成何体统!”   巫三姑瞥了一眼道:“不要管他们,且说说司马洪现在何处?”   司马玠冷笑道:“你也是黄花大闺女,同是女儿身,像这等光着身子让人追赶得四下奔逃,难道就无动于衷吗?”   巫三姑道:“我只问你司马洪!”   司马蚧道:“你不管,我可要管!”   说着,垫步起身……”   “慢着,我管!”   巫三姑的身子未见起势,人已如轻烟一般,银光摇时已穿出五丈,凌空大叫道:“龙啸天!住手!”   喝声未了,身形已超过龙啸天,到了“白花蛇”柳倚人的头顶,长拂微动,“隔空打穴”,遥遥指向柳倚人的昏穴。   这身法的快、妙、巧,实属武林仅见,修为之高,叹为观止。   司马玠不由心头一懔,暗忖:这老婆子的功力,怕是不作第二人想了,我司马玠算是一流高手,可是比起她来,就不免要落下风,足见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想到这里,口中不由喊了一声:“好!”   恰好,“八臂金刚”龙啸天到了。   他冷冷一笑道:“司马兄,武林第一人看来不是属于阁下了!”   司马玠的剑眉上掀,沉声道: “龙啸天,你枉列‘十二金刚’之中,竟追逐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岂不被江湖人笑骂!”   龙啸天冷冷一笑道:“笑骂由人笑骂!龙某做事只问利害,不分是非!这是人皆尽知的呀!”   司马玠不齿地道:“呸!读书练剑所为何事!不知羞耻的小人!”   这时,“铁树银花”巫三姑已抱了“白花蛇”到来,向软桥内一丢。   就在这一丢之际已解了她的穴道。   “白花蛇”惊叫了一声。   龙啸天插口道:“柳姑娘,轿内有你的衣裙,穿了讲话!”   巫三姑早已对龙啸天道: “你去看住那丫头,我有话问他!”   说完,又冲着司马玠一笑道:“事情我管了,你该说与司马洪的渊源了吧!”   司马玠微笑道:“我非司马洪前辈的后裔,但是,我有位盟兄,却是他一脉相传的嫡亲孙儿!”   巫三姑的目光奇异道:“哦!叫什么名字!”   司马玠道:“人称‘铁掌金梭’司马刚!”   巫三姑幽然一叹道:“司马洪终于结了婚了,而且有了孙子,人世之间的事,真是不可逆料!”   司马玠接着道:“有一次,我与盟兄司马刚闲谈,他谈到他祖父‘赛韦驮’司马洪的一些遗事……   巫三姑似乎兴致特佳,指了指地上的两块大石又用长拂拂去落叶道:“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白花蛇”柳倚人的衣衫已经穿好,在龙啸天的监视之下,也走了过来。   巫三姑似乎不耐其烦地道:“龙啸天,你就照原计划进行,先把她送到鬼愁洞,问问西门素娥,她打算如何!”   龙啸天应道:“是!”   巫三姑不由皱眉道:“去!去!”   龙啸天回身对“白花蛇”柳倚人道:“快谢过老前辈,咱们走吧!”   巫三姑忙道:“不用谢了,小女娃儿,龙啸天送你,最好一路上别打歪主意!‘八臂金刚”的看家本领既凶又狠!”   “白花蛇”道:“送回鬼愁洞我怕什么!走就走!”   她与龙啸天双双起势,向“铁树沟”外奔去!   “铁树银花”巫三姑催促着道:“司马刚与你说些什么?你快说!”   她那付急呼呼的样子,真不像在铁树沟闭关了一甲子的人。   司马玠徐徐地道:“盟兄说,司马洪老前辈与你‘铁树银花’巫三姑,乃是一双武林中的侠侣,同样享有盛名的江湖侠客,万家生佛!”   巫三姑不住地点头,口中道: “我俩自己也是这种想法,谁知……唉!”   司马玠又道:“想不到有一年的中秋之夜,你二人兴致大发,要到长白山的最高峰去赏月……”   巫三姑截口叹气道: “那是多么玄的想法,在当时,我俩都同意前去,并且很久想着,中秋之夜,情侣双双,在最高峰赏月谈爱,必是人间一大乐事,不料……”   司马玠对这位白发似银的老处女那份幽然哀怨的神情,不由也感到一阵悲凄。   他只好道: “据说在登上峰头之时,突然碰上一个蜂群,不知是也不是?”   巫三姑道:“是的,那时,万蜂齐出,嗡声震耳!”   司马玠道:“就该用劲风掌力,击退群蜂!”   巫三姑摇头叹息道: “那蜂子不是平常毒蜂,体积之小,小过蚊蚋,身重之轻,轻如鸿毛,任你罡气劲风,拍上去,如同无物,毫没效力!”   司马玠道:“据说那毒蜂乃是来自东瀛的一个无人岛,名叫‘败血鬼蜂’,蛰上人体,十二个时辰之内,通身的血尽干枯,毫无救药!”   巫三姑点头道:“是的!正是叫做‘败血鬼蜂’!”   司马玠问道:“当时你与司马洪前辈……”   巫三姑道:“我们一见劲风掌力退不了毒蜂,只好伏在地上,谁知,那群毒蜂,漫天乌云似的扑了下来!”   司马玠也不由皱眉道:“危险!”   巫三姑的眼内,不自觉的挂上两行泪水,嘶哑着声音道:   “那时,司马洪为了保护我,就扑倒在我的身上,两人由山顶滚下数十丈,才未被毒蜂追来,脱离了那些小畜生的追赶!”   司马玠道:“听说司马洪前辈为了卫护你,他的脑后及跨下被‘败血鬼蜂’各蛰了一口呢!”   巫三姑再也忍不住了,饮泣着道:“是的,当时回到家中,他已不省人事,通身发青发紫!”   第二十章 铁树银花   司马玠也不由叹息道:“好汉最怕病毒磨!唉!”   巫三姑又道:“我四下求访名医,最后终于在垂危之时找到了长白山麓的‘百草怪医’赵佳玲。”   司马玠道:“也就是我那盟兄司马刚的祖母!”   巫三姑道:“那是后来的事,当时,赵佳玲答应医病,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治好之后,一定要司马洪娶她为妻!”   司马玠苦笑道:“好奇特的条件!”   巫三姑道:“不怨赵佳玲,因为医好奇毒,除了药物之外,还要用特殊的手法为病者按摩,才能祛去体内的余毒,否则三年之后,一定复发,一旦毒发,便无药可治!”   司马玠道:“这……这又扯上婚事则甚!”   巫三姑道:“当时,赵佳玲才廿不到的姑娘,而司马洪又在跨下中了毒,试想……唉!一切都是天意!”   司马玠道:“天意?”   巫三姑道:“为了救司马洪的性命,我忍痛答应了‘百草怪医’赵佳玲的条件,经过了七天七夜的治疗,总算使司马洪毒净康复!”   司马玠摇摇头道:“于是,他二人也完成了花烛!”   巫三姑已泣不成声,呜咽着道:“我眼睁睁的看着相恋十年的情侣,将与别人成婚,感到人生乏味,就远离白山黑水,进入中原,原打算到了中原尽情找寻刺激,然后一死以了残身……”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只有哭的份儿。   司马玠安慰她道:“事隔多年,何必伤心!”   巫三姑抹了把眼泪,却又道:“谁知进入中原,就碰到了一件怪事!”   “铁树银花”巫三姑与“赛韦驮”司马洪的这段武林奇事,司马玠原已听“铁掌金梭”司马刚说过。   然而,如今从当事人口中道来,自然是有声有色,十分的哀感动人。   而现在巫三姑又说她进人中原又碰到一项奇遇,当然他更加精神一振,急欲知道。   因此,他又问道:“前辈又遇见了什么奇事呢。”   巫三姑望着密林深处道:“我在张家口,偶然遇到一个游方摇串铃的郎中,他告诉我在这湘贵边界,深山大泽之中,产一种茴香草,可以使‘败血鬼蜂,灭迹!”   司马玠道:“啊!若能使毒蜂灭迹,也是一种功德!”   巫三姑颔首道:“因此,我千山万水,一改当初入关时的本意,没在武林中露面,就直接到了这铁树沟!”   司马玠含笑问道:“但不知前辈找到了那郎中所说的茴香草没有?”   巫三姑一指她身后满坑满谷的三角花草道:“喏!这儿到处都是!”   司马玠忙道:“去除那些‘败血鬼蜂’没有?”   巫三姑摇头道:“没有!”   司马玠不解其意,含笑问道:“前辈……”   巫三姑不等他说下去,手中长拂一弹,含着泪的眼忽然又笑了起来,十分得意地道:“我找到了茴香草,也找到了另—件武林至宝绝世秘籍!”   此言一出司马玠不由心中一震。   因为,“武林至宝,绝世秘籍”必然是人人想得的无价之宝,许多武林人,舍性命毁门派的去争夺。   故而,凡晓得一些此类消息的,都是守口如瓶,生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因此损失了身家性命。   “铁树银花”巫三姑既是江湖的前辈,为何初次见面,便把这等机密见告?   难道她不怕传扬出去对她不利?   巫三姑见司马玠沉思有倾,一言不发,不由道:“你发什么呆?”   司马玠道:“我在猜想是什么至宝?何种秘籍!”   巫三姑道:“你不必猜,我可以告诉你!”   司马玠正襟危坐,拱手道:“前辈指教!”   巫三姑拂尘向上一指,诚挚地道:“在这沟的上面,有一个方才三丈,又圆又滑的小小石洞,洞壁上刻着三部奇书!”   司马玠仰面顺着他的手瞧去,并没看见有什么山洞,只是荒烟蔓草,杂树乱枝。   巫三姑道:“到了洞门口还看不见呢,这儿怎能望得到!”   司马玠忙道:“当然!所谓秘籍,最重要的是一个‘秘’字!”   巫三姑又道:“左面壁上刻着是吞吐之法,容纳之术,可以却病延年,生肌活血,脱胎换骨,增气益力!”   司马玠不由道:“有这一部,已够受用不尽了!”   巫三姑自顾接着道:“右面刻着的飞腾跃纵,穿射横飘,乃是无上轻功,再加上辟谷之法,不饥不渴,免饮免食的不老妙诀!”   司马玠应声道:“这与天上神仙何异!”   巫三姑手舞足蹈,神气飞溢地道:“正面刻的是‘心灵十法,,只有十句口诀,内蕴却其妙无穷,讲的是意随心动,肢因心起,敌未动而我已知,敌已动而我可制!”   这太玄了。   不用说那心灵十法,就凭这巫三姑的几句话,已够惊人的了。   试想,一个练武之人能做到“意随心动,肢因心起”这简直是“身心合一”的至高修为的了。   那么,其余的“招式”“架势”“手法”“步法”岂不完全瞠乎其后,成了多余的了。   最玄的是——“敌未动而我知,敌已动而我可制!”   这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因此,司马玠半信半疑地道:“有这等的妙处,真乃是武林至宝绝世秘籍的了!”   巫三姑点头道:“你试猜一猜,这秘籍是谁留下来的!”   司马玠摇摇头,红着脸道:“这等绝学,晚辈闻所未闻,从何猜起!”   巫三姑得意地道:“你听了之后有何感想?”   她虽然是淡淡的一句话,说完之后,一双光芒射人的眼睛,却盯在司马玠的脸上,久久不移!   司马玠也淡淡一笑道:“庆幸前辈有此奇遇,难怪你童颜鹤发,如同少年一般!可喜可贺!”   他大大方方的,仍旧坐在原处,神态毫无二致。   巫三姑却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你不想去看看那洞中的遗物?”   司马玠摇头道:“不必了!”   巫三姑十分奇怪地道:“为什么?”   司马玠十分认真地道:“人生一世,草长一秋,我们侠义中人,只问你当为不当为,又何必求些长生不老之术,或是妄想天下无敌,人过留名,但求留些好名,也不虚此一生了!”   他娓娓道来,侃侃而谈,正气凛然,不亢不卑。   接着又道:“何况,秘籍既由前辈首先发现,也就是前辈的独有权利,晚辈除了代守秘密之外,并不想沾指,又何必多此一看!”   不料,“铁树银花”巫三姑听到这里,手中长拂一挥,人几乎跳了起来道:“好!”   她这突然而来的动作,把司马玠吓了一跳,不由奇怪地问道:“前辈!你……”   巫三姑近前几步,手按司马玠的肩头道:“我一见面,就觉得你很正派,果然不错,面对绝世秘籍,你毫不起坏心,难得难得……不过……”   她迟疑了片刻又道:“不过你为何又与‘白花蛇’鬼混在一起呢?”   司马玠的玉面飞红,十分尴尬地道:“真是天大的误会,说来荒唐……”   他便把自己被“粉黛金刚”诸葛兰开玩笑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然后羞涩地笑道:“我被‘白花蛇’抱进房中,就发现‘神手大圣’王伯燕藏身梁上,可是,睡穴被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巫三姑也不由笑了起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   司马玠道:“他用‘周天迷魂香’使我中迷,然后抬到此地来,是我最焦急,最难堪的事,不料能遇见前辈,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巫三姑道:“算你命大,却有个救命的盟兄司马刚,又鬼使神差的知道已死的司马洪,不然……”   司马玠道:“前辈原打算如何呢?”   巫三姑道:“恐怕你已在我这柄长拂之下,横尸铁树沟,做了他乡之鬼了!”   司马玠微微一笑,道:“只怕未必。”   巫三姑闻言,白眉一掀,沉声道:“小娃儿,你不相信?”   司马玠依旧端坐不动,点头道:“不是不相信,而是未必便像你所说的横尸沟底客死异地而已!”   巫三姑道:“适才若不是我撤了长拂,你能出轿吗?不能出轿,有天大的本领也是无法施展!”   司马玠道:“你若不撤去长拂,我就由轿后穿出,并非难事。”   他说的本是实话,巫三姑乃是大行家,当然晓得。   然而,巫三姑却面色一沉道:“我可以告诉你,我自从发现了铁树沟这座秘籍洞,整整练了六十年,未出洞一步,你自信有这份修为吗?”   司马玠道:“修为如何!手下可见!”   巫三姑怒道:“好狂!”   司马玠缓缓地站了起来,一付自然地道:“不是狂!而是大无畏而已!”   巫三姑更加不耐,喝道:“亮兵器!”   司马玠一见巫三姑的情形,心知欲要善罢干休势不可能,因此,大方地道:“在下从来不带兵刃,不施暗器!”   巫三姑勃然变色,将手中的长拂对准当面的那块青石壁上遥遥随手掷去。   “笃!”   一声轻响,那长拂的把柄,竟插入石壁之中,足有尺余。   这份力道,真可说足以穿石列金,断金切玉,非常人能及。   司马玠也觉得这位百龄怪人,当然有她独到之处,他一面暗暗戒备,小心应付,另一面也觉得有此机会与她交手过招,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因此,他神色不动,单手当胸,朗声道:“前辈请!”   巫三姑作色道:“念你年青,先让你三招!”   司马玠豪放地道:“这就巧了,本人与前辈们过招,也是先让三招,以表示敬老尊贤之意!”   巫三姑性如烈火,怒吼道:“好!接招!”   她的“招”字尚未出口,人已后撤半步,然后一扬右掌,疾拍而出。   这一掌看慢实快,看时平淡无奇。   然而,隐隐之中,竟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漫天而至,甚至整个铁树沟,也好似被这股劲风充满了,发出一阵轰轰隆隆的闷声。   司马玠不由大吃一惊,忙运起一股丹田的罡气,先护住自己的周身大穴。   另一方面挥掌……   谁知,那“铁树银花”巫三姑的劲道之雄,尚在其次,而她的掌势之奇尤属惊人。   分明看她扬掌拍向迎面,忽然掌走中途,陡然变拍为抓,认定司马玠的肩头抓到。   司马玠百忙之中晃肩……   巫三姑的掌势变抓为削,照着司马玠的俞肾大穴削到。   快如电光石火,疾如风雷骤至。   他顾不得还手,急切间弹身一纵,奋力上冲五丈,险险的躲过一招。   饶是如此。   一阵微微发热的劲风,已扫上司马玠的足根。   巫三姑冷冷一笑道:“小娃儿!好快身手,我这‘心灵十掌’竟让你连躲三掌!不含糊!”   敢情这老处女的一掌三式,就是她所说的‘心灵十式’的绝学!   司马玠沉住气一弹腰,又落在原地,含笑道:“前辈掌力雄浑,掌法变化万端,也令人折服!”   巫三姑大叫道:“既然折服,可愿拜在本姑娘的门下!”   司马玠断然大声道:“笑话!司马玠自有师承,岂能叛师灭祖,见异思迁!”   巫三姑面色铁青道:“不识抬举!”   司马玠却道:“我已让了第一招,再看你的第二招!”   巫三姑怒不可遏道:“找死!”   话如斩钉截断,人如鹰鹏展翅,掌势发处,把这沟中数丈之地,变成了一片掌山,真是风雨不透,洒水无处,惊人至极。   司马玠一见,也不由悚然而惊。   他已有先前一掌的经验,索性来个“以不变应万变”双掌蓄势待发,眼观鼻,鼻观心。   巫三姑一见,也以静对静,单掌直推千压,大喝一声:“倒!”   声到招到,人扑,掌推。   司马玠一见,心中大定。   因为,巫三姑的掌法之厉,厉在变化无穷,使人难以捉摸。   如今对方既然不施其所长的加以变化,这种压力也就无形之中大减。   所以,他端等巫三姑的掌力用老,虚晃一掌,做了个硬接的姿势,然后脚下一滑,矮身平地飘出三丈,又躲出一招。   就在他游身滑走之际,口中朗声道:“第二招!”   一连两招落空。   巫三姑怒火如焚,心想:六十年的修为,难道第一次施展,就栽在这毛头小伙子手上。   心高气傲的她,一咬牙,一眨眼之际收回双掌,一式“猛虎回头”双掌齐拍。   这一招太快了,快得肉眼难分。   司马玠的人未站稳,已觉得热如红炭,力如狂澜,双掌竞已拍到。   他不躲反扑,运起全部内力,发出罡气护体,硬生生从巫三姑的肋下穿了过去。   蓬!   大响如雷,震山撼岳。   一块丈余方圆的顽石,被巫三姑震得粉碎。   满天的碎石飞砂,像暴雨厉冰似的,发出一阵惊人的“哗哗啦啦”之声。   司马玠已到了巫三姑的身后,朗声一笑道:“前辈!你这掌力是晚辈前所未见!令人钦佩!可是,这是第三招了!”   这时——那“铁树银花”巫三姑,已气得脸色铁青,呆呆地站在当地,一言不发。   司马玠一躬身道:“多蒙前辈把我从轿中救出,使我免去在鬼愁洞出丑,又指点了三招,余情后谢了!”   他说着,起势欲去。   巫三姑大喝道:“慢着!”   司马玠不由一怔道:“前辈还有指教吗?”   巫三姑喝道:“为何你不早几年到铁树沟来!”   这句话,问得司马玠满头雾水,不由是为了什么,不由笑道:“为什么?”   巫三姑道:“若是早几年来,我可以与你共同研究,那洞中的‘心灵十法”!可惜,我一面练一面把洞中石壁上所刻的给抹去了!“   司马玠不由益发笑道:“既然抹平了,适才还要我去看什么?”   巫三姑冷冷一笑道:“幸而你没去看,我爱你就爱的这份硬骨头,不然,我会逼你进洞,要你的小命!”   司马玠从容地道:“在下虽然年青,并不犯一个‘贪’字!   前辈,你如果不嫌我噜嗦的话,我还有一言奉告!“   巫三姑大声道:“说!”   司马玠道:“当今武林,由于起了一阵歪风……”   巫三姑不解地道:“什么叫歪风?”   司马玠慷慨陈词道:“就是一般邪魔外道要妄想独霸武林,君临江湖,眼看免不掉一场杀劫!”   巫三姑忽然道:“依你看,我算不算邪魔外道?”   司马玠一笑道:“用在正,则正!用在邪,则邪!”   巫三姑的面色不由一寒,大声道:“我会邪吗?”   司马玠依旧道:“但愿前辈不邪,言尽于此,再见!”   语落,人已冲霄而起,认清“铁树沟”出口之处,流星飞陨般,电射而去。   他的身法之快,可说无与伦比。   尤其,因为他自己落入人手,心知群雄必然耽心异常。   最使他放心不下的,乃是诸葛兰。   只因为,自己之所涉险,乃是出于诸葛兰一时的兴趣所致。   司马玠可以想像得到。   在当时,诸葛兰是百分之百的游戏人间的意思,点了自己韵睡穴,要戏弄“白花蛇”柳倚人。   同时,他也想像得到,等到“白花蛇”将自己掳入房中,到了“紧要”关头,诸葛兰必然会挺身而出,解决这场玩笑。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被“神手大圣”王伯燕弄个手到擒来,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   想得到,此刻群雄必然焦急万分,诸葛兰更是悔恨无及。   司马玠想到这里,真可说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飞回翼德祠。   他所以要赶回“翼德祠”,原因是意料着诸葛兰等不会知道自己落于“神手大圣”王伯燕的手里,必定在翼德词周遭分途寻访。   他展尽所有的修为,全力扑向沟外。   殊不料,刚刚穿出沟口……   突然迎面银光一闪,唰的一声衣袂大震。   “铁树银花”又拦路而立。   司马玠心头一震,暗暗喊了一声:“糟了!”   因为,他料着巫三姑娘的性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二次赶来,必然不好打发。   更使司马玠吃惊的是:自己以全力奔驰,可说是放眼当今武林,没人可比。   如今巫三姑竟超过自己拦住去路,真的不可轻视。   他心中盘算着,面上神色不动,缓缓收势,落在巫三姑身前二丈之处,含笑道:“前辈还有指教吗?”   巫三姑毫无表情地道:“有!”   看不出她说话的神情。   司马玠暗暗运功戒备,口中道:“请说吧!晚辈心急如焚,要赶路了!”   巫三姑一伸二指道:“有两件事,适才忘了与你交代,所以赶上前来!”   司马玠见她并无打斗之意,放下了心,笑道:“哪两件?”   巫三姑慎重地道:“第一件,见了你那盟兄司马刚,叫他与本姑娘见见面!”   司马玠连忙道:“这个容易,前辈放心!第二件呢?”   巫三姑脸色凝重,语言低沉地道:“第二件,听说你与‘血光会’有约,要争武林第一的头衔?”   司马玠道:“争第一第二没有关系,消降邪恶,则是势在必行!”   巫三姑道:“我不问正邪,到时候我巫三姑也要算一份,看看谁是武林第一!请吧!”   她语落,一折腰人如一溜银虹,飞回沟去。   司马玠苦苦一笑,也展功向翼德祠疾射而去。   **********   南岳,在五岳之中不算太高,也不算太险。   而南岳的峰峦百变,却有不少的深壑幽谷,隐秘的洞穴。   这时,有一道宝蓝的影子,掠光浮影的,在树梢山径疾射狂驰。   那正是心急如焚,焦愁万般的“粉黛金刚”诸葛兰。   诸葛兰一气之下离开了“潜龙古堡”,她在意料之中,凭自己的轻功,也许黄昏以前,可以赶得上王伯燕的手下。   到时不问青红皂白,将那些护送的人不分首从,杀他个痛快,也好出这口闷气。   可是,她哪知道别人走的是山径小路呢?   因此她跑到日落西山,一身香汗淋淋,也没见到有两顶软轿,八个大汉的行踪。   心忖——难道“神偷”王伯燕的手下都是飞毛腿不成?   纵然八个护送的人都是飞毛腿,而四个轿夫不能也是日行千里的飞毛腿。   但是,她并不灰心,计算着,即令是追到南岳鬼愁洞,也要把司马玠追回。   有了这个念头,她反而不在路上耽搁,冲着官塘大道,认准南岳赶路。   崇山峻岭,断涧悬岩。   数不尽的峰头,“鬼愁洞”究竟在何处呢?   山外的人不知道,山深处,又没有人!   眼看着红日西下,夜幕低垂。   忽然——一丝低低的笑声,随着晚风飘过来。   那笑声虽然低微至极,但却瞒不过服了千年灵芝功力大进的诸葛兰。   但听——那娇笑乃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道:“你这个人,这里离我师父的洞府不远了,要是被我师父碰到了,不剥你的皮才怪呢!”   语气沉荡轻浮,嗲劲十足。   接着,一个压得低低的男子声道:“怕什么?你师父又怎么样!”   女的道:“一路上还没够吗!人家都累死了!”   男的又道:“够!这有够吗?又不是吃饭!吃饱了就不饿了!”   女声又娇笑起来道:“亏了你还是十二金刚中的大人物,却原来也是外带忠厚内藏奸诈,背了人什么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这女的说了这多话,使诸葛兰心头如同鹿撞,怦怦的跳个不停。   这口音太熟了,太……   先前男的又道:“食色性也,我有狐狸尾巴吗?你才是个道道地地的小狐狸呢!”   “嗯!”   女的鼻孔里“嗯了”一声。   诸葛兰不由“咚”的一声,坐在当地,眼前金花乱绕,耳鸣心跳。   像诸葛兰这等高手,怎么会有这等现象呢?   原来她已听出来!   那女的不是别人,却正是“白花蛇”柳倚人的声音,半点不差。   那男的……   男的由于声音低沉,压着嗓门,完全分辨不出是谁来。   然而,柳倚人是与司马玠在一起的。   何况,柳倚人点明了,“你是十二金刚中的大人物”,又说‘面带忠厚内藏奸诈“……   徐了司马玠,谁是十二金刚中的“大人物”?   一定是“白花蛇”与司马玠穴道到时自解,杀了护送的人,两人……   诸葛兰的悲、痛、恨、妒……   她心血上涌,头晕目眩。   晚风,又吹来若断若续的女声娇笑,男声喘息……   她再也不愿听下去。   咬紧牙关,对着那语音传来之处,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呸!”   一回身,就向来时的路上奔去。   约莫有三五丈。   她又停了下来了,心想:——我这一走,算是什么!日后再问起来,他来个死不承认,我又有何凭何据?   ——何不来个“捉双”,教他拖不了耍赖不得!   然而……   ——自己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如何……   正在她犹疑未决之际。   “哈哈哈……”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由十丈外的林子里送出来,接着青影晃眼而起。   不是“白花蛇”柳倚人还有谁!   柳倚人一现身,诸葛兰的顾忌全无,一点地陡的射起三丈,斜刺里,迎着“白花蛇”扑去。口中道:“狗男女!干的好事!”   “白花蛇”柳倚人一见是诸葛兰,不由叫道:“朱楠,小兄弟……”   诸葛兰无名之火高起十丈,哪里还理会许多,凌空取势,挥掌就拍!   “白花蛇”柳倚人,不知她的利害,兀自嗲声嗲气地道:“小兄弟!你吃醋吗!”   说着,她也在虚空之际挥掌用力。   “噢!”   诸葛兰盛怒出手,力道之雄可以想见。   遇上不知死活的“白花蛇”又是毫不经意的挥掌作势。   但听“噢!”的一声惊叫,劲风鼓动之下,“白花蛇”的人,像飞轮一般,霍然翻滚不已,径向山沟深处坠去。   幸喜她见机得早,急切问一个“点水蜻蜓”,蛇腰一拧,抓住了山崖的青藤,总算拾回一条性命。   又幸而诸葛兰一击之后,穿人丛林。   她因未见司马玠出面,生恐他趁乱走去,日后无有对证。   若是诸葛兰趁胜再发一招,“白花蛇”柳倚人也免不得要葬身深涧,尸如烂泥!   诸葛兰穿进丛林。   然而林木萧萧,空洞洞的,竟没有半点人影。   她不竟益发大怒,朗声喝道:“司马玠,是男子汉滚出来!”   喝声才了。   左侧荒草中,阴沉沉地道:“没有男子汉,有个女丈夫!”   野草分处,出现一个高人一头,虎背熊腰,长发披肩,浓眉环眼,比一般男人还要魁梧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一身豹皮紧身,脚下也是一双豹皮短靴,手中倒提着根豹尾鞭。   斑斑点点的活像只花斑豹。   诸葛兰一心以为司马玠溜了,那股无??之火高冒三丈,一见那女人,不由冷喝道:“管你什么事!”   中年妇人冷冷一笑,手中长鞭一抖,划出个数丈大的圈子,吧的一声,喝道:“新鲜,周围五十里,都是我的天下,谁闯进来,我就不饶他,你在我洞门口大呼小叫,还说不关我的事,这不是笑话吗?”   诸葛兰闻言道:“原来你是这儿的山神!”   那妇人耳闻诸葛兰调侃她,不由面孔一寒,纵身窜上前来道:“山神!比山神还高几辈!姑奶奶是天蓬元帅!”   诸葛兰不由回嗔作喜,仰天发出声狂笑。   那妇人道:“笑什么?”   诸葛兰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到南岳来,找的就是‘女天蓬’!”   “你找我?”   诸葛兰道:“你就是西门素娥?”   那妇人更加不解道:“是的!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诸葛兰的面色一变,指着深涧之下,大声道:“你调教的好徒弟,专门在外招蜂引蝶,勾引良家弟子,我特地给你送回来!”   西门素娥一惊道:“送回来?人呢?”   诸葛兰缓缓地道:“她自不量力,想接我一掌,谁知……”   西门素娥可急了,抢着道:“怎么样!”   诸葛兰故作悠闲地道:“跌在这儿了!”   这深涧不见底,但听轰轰水声,俨如雷鸣,人若跌下去,焉有活命!   “女天蓬”西门素娥面现悲伤,目露惊疑凝视着涧底,许久才道:“此话当真?”   她好像对于“白花蛇”十分钟爱,因此也格外悲伤,问话的时候,泪水欲滴,牙关紧咬,脚下,也一寸一分的逼向诸葛兰。   同时,她手中的豹尾鞭,抖得隐隐有声。   就在“女天蓬”意欲拼命之时……   涧畔人影一纵,“白花蛇”柳倚人冒了上来。   她一身衣裙被荆棘挂得七零八落,头发也散乱得蓬蓬松松十分狼狈地叫道:“师傅!师傅!”   “女天蓬”西门素娥顾不得伤人,豹尾长鞭一抖,远远把鞭梢缠住了“白花蛇”的手腕!喝了声:“起!”   “白花蛇”像一条大鱼似的,被长鞭“钓”了起来。   “女天蓬”的手腕一收,将“白花蛇”揽人怀内,亲切地道:“倚儿!这小娃儿欺负了你?”   “白花蛇”柳倚人道:“师傅!他骗我”   “女天蓬”道:“她如何骗你?”   “白花蛇”扭扭腰道:“他装着不会武功,却冷不防之下拍我一掌,我大意之下,当然吃亏,被他震落深涧!”   “女天蓬”咬牙有声道:“好小子!待我为师的替你找场!”   她轻轻推开“白花蛇”,长鞭如同怪蟒翻身,在头上一绕,指着诸葛兰道:“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来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诸葛兰冷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你这不男不女的野师傅,才教出来个不知羞耻的女徒弟!”   几句话算是伤了“女天蓬”西门素娥的心。   她长鞭一抡道:“我徒弟怎么啦?我又哪点是不男不女?”   诸葛兰道:“你徒弟学了你的三脚猫把式,在江湖上贩卖风流,你呢?撒泡尿照照你这付德行!”   西门素娥对于徒弟“贩卖风流”,似乎并不在乎。   而对于自己的“德行”好像特别重视。   她追问道:“我的德行怎样?”   诸葛兰道:“八个字的断语!”   西门素娥迷惘地道:“八个字?”   诸葛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半—男、半一女、亦—人、亦一兽!”   西门素娥算是听懂了。   她勃然变色,怒火如焚地道:“小子!你骂我不是人?”   一式“天外飞鸿”,鞭梢吧的一声,由右至左,凌厉无比的狂卷而至。   诸葛兰一见,不由皱起双眉。   因为,武家交手,一寸长,一寸强,西门素娥的长鞭,足有丈来长短,猛挥狂卷之际,夹着呼呼风声,锐不可当。   既不知她鞭中有无勾刺之类的“夹带”,当然不便冒险去抓。   所以,她只好认定长鞭的来势,向相反的方向飘出丈余。   “吧哒!”   西门素娥的长鞭,结结实实的扫在地上,“吧哒”一声,泥沙四溅。   一招落空,并不息手。   西门素娥的手腕一抖,长鞭并不收回,就势腾空扬起,招展“怒海腾蛟”,反刷过来。   这一招此先前并无逊色。   诸葛兰冷冷一笑道:“来得好!”   喝声中,“平地青云”,整个人笔挺挺地平地上拔数丈,;落在一棵古柏之上。   不料——那西门素娥扫了个空,并不撤手。   但见她牙关紧咬,反而抖臂加力,丈余的豹尾鞭,认定古柏之上绕去。   同时,口中牙咬得唧唧有声,冷哼道:“倒!”   这个女怪物的膂力实在惊人。   只见她一震腕,人向后仰……   偌大的一棵古柏,怕不有一抱粗,竟被她连根拔起,引起一阵“唏哩哗啦”的枝断叶落,沙飞土扬之声,着实令人咋舌。   “女天蓬”更加得意地道:“倚儿,为师把这小子活活打死,替你出这口恶气!”   柳倚人撒娇地道:“不!我要活捉的嘛!”   诸葛兰随着古柏倒了下来,已是满腹怒火,闻言更加着恼。   她顺手折了一根七八尺长的断枝,“旋风四野”离地而起,朗声喝道:“不要狂,看招吧!”   声发招出,快逾追风。   她把那截树枝,当作“水火棍”使用,一招“指东打西”两端分攻向西门素娥师徒!   一则是诸葛兰身法快到眨眼不及肉眼难分。   二则是西门素娥师徒全然未防。   三则是这一招奇妙莫测。   因此,西门素娥师徒一时措手不及,惊呼一声,双双退出五丈,到了深涧的边沿。   诸葛兰一招得手,豪气更浓,连人带棍,化成一道长虹,尾追上去,树枝化为“万点梅花”,扬起劲风使出。   西门素娥师徒,本已退到深涧边沿,加之在双方接近之下,长鞭失去作用,施展不开,除了退落深涧别无二计可施,真乃危殆万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喝声陡声。   “不要慌!”   “接招!”   左右各跳出一个硕长的身影。   左边的,乃是一个尖头缩腮的猴形老妇人,手舞一根金棒。   右边的,是一个细长身形的中年妇人,用一枝五股钢叉。   这两个妇人喝声之中,叉、棒齐出,接着诸葛兰的半截树枝。   “女天蓬”西门素娥惊魂甫定,已叫着道:“大姐!三妹,来得正好!”   诸葛兰眼看得手,料不到黑松林里杀了个李逵出来。   不由大怒道:“原来是一丘之貉!”   猴形老妇人也怒道:“欺负人欺负到‘南岳三神’头上来,可算你瞎了眼了!”   细长身形的妇人也喝道:“这野小子是哪一路的!也不打听打听!”   原来——那猴形老妇人,外号人称她“赛悟空”侯美女,细长身形的,人称她“母夜叉”,程十英。   她二人也住在南岳,与“女天蓬”西门素娥,并称“南岳三神”,情如手足,义结金兰。   巧不能再巧,恰在此时双双到来,救了西门素娥师徒的性命。   西门素娥一见援手到来,精神大振,拉着“白花蛇”穿身跃开数丈,豹尾鞭一指诸葛兰道:“这小子欺负南岳无能,口出不逊!”   “赛悟空”侯美女乃是浑人。   她耳闻此言勃然大怒道:“给他点颜色看看!”   说着,金棒起势,如一团狂风,卷向诸葛兰。   “母夜叉”程十英,五股叉一荡,震得叉柄上的铜环发出震耳的响声,也喝道:“饶不了他!”   两人左右夹击,双管齐下。   西门素娥的豹尾鞭,“白花蛇”的软鞭,也一齐出手,由后面攻到。   三面强敌,反而把诸葛兰逼到深涧边际,情形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诸葛兰艺高胆大,冷冷一笑道:“也好!今天我就来一个一棍斩群妖!”   口中说着,把那根树枝舞动起来,如同一座棒山棍海,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   好似千千万万的树枝,裹着她宝蓝的衣衫,卷向四个女魔。   那四个女魔论功力艺业,任何人也不能与诸葛兰相提并论。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教师也怕人多。”   她四人连手,也不是等闲就可打发的。   因此,五人在这深山幽谷之中,便展开了一场生死的恶斗。   诸葛兰一方面手不停挥,力拒群妖。   另一方面又悬挂着林子内,他心目中的“玉金刚”司马玠. 她先前一怒之下,觉得司马玠不应该与“白花蛇”“鬼混”。   又因,从“白花蛇”的话里——“一路你还不够吗?”好像他们鬼混并不止第一次,分明已经打得火热,难舍难分。   所以,她扑到林子中,盛怒之下,便兴师问罪,喝骂起来。   如今,事过境迁,她反而心中冷静不少。   一面暗忖:——司马玠不是那等轻薄之人,对于自己,他还要以“病金刚”焦健的身份,留诗,歌唱,来表示一番相爱之忱,毫无半点轻薄之意。   ——适才的语音,绝不是司马玠. 那声音嘶哑,沉浊,毫无司马玠的爽朗,清新,明快之感?   诸葛兰又想……   假若司马玠被点了穴道,男女之间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若是司马玠没有被制,以他的功力,十个“白花蛇”也不难解决。   以武功屈服司马玠,是绝不可能。   那么,司马玠是不是被“白花蛇”以药物迷惑,才有丑事发生呢?   这当然有此可能……   想到这里,诸葛兰不由“卟吃!”笑了起来。   因为,她又想到,如果司马玠真的中了“白花蛇”的邪,那么,“白花蛇”既然出了林子,司马玠也自然会出现,不会见到自己就溜之大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诸葛兰心中,真是充满了问号,想不出这个原因!   她终于最后想到一个打开闷葫芦的方法。   ——只有“白花蛇”才是知道这个谜底的人,问她,才能揭开这个谜。   想到这里,一条心反而放了下来,手中的树枝一紧,专门找“白花蛇”柳倚人的破绽。   一条树枝,招招不离她的穴道,处处专攻她的要害。   逼得“白花蛇”鬼叫连天,在那树梢之下左跳右跃,滴溜溜乱转。   以“粉黛金刚”诸葛兰的功力,要是专找某一个人的岔,可说是易如反掌。   加上四个女魔之中,又以“白花蛇”的火候最差,功力最浅。   因此,她连番遇险。   然而“南岳三神”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魔头。   她们三人也看出了诸葛兰专找“白花蛇”下手。   虽然她们不知道诸葛兰的心思,但是攻坚攻弱,也是武家交手的方法之一,所以她们三人,也把注意力集中到营救“白花蛇”的上面。   凡是诸葛兰出招攻击,三人一致奋力而为,以减少“白花蛇”的危殆情势。   足足有五六十招。   双方就在这一半斗力,一半斗智的局面之中,僵持下去。   诸葛兰存心要把事弄清楚,已对这等缠斗不耐其烦。   她的树枝陡然一震,灌满了真力击出,比之先前纯以招式取胜,何止凌厉十倍。   因为,她既以真力相搏,招未到而力已至,丝丝的劲风,不离四女魔的周身大穴,咄咄逼人。   如此一来,“南岳三神”与“白花蛇”顿感压力大增,而且绵绵亘亘,愈来愈强。   十来招过去。   四女全都喘息可闻,额头见汗。   诸葛兰喜不自禁地道:“识相的收下家伙来!还可保全狗命!”   她本来已发出罡风,将那女四逼在力道圈内,如今因开口说话,略一分神,手上也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顿之间。   “女天蓬”已瞧出了空隙,豹尾鞭猛的一扫,口中高叫道:“螺蛳谷!”   三字出口,人也随之而起,一阵风似的向东射去。   “白花蛇”柳倚人原本与师傅并肩作战,靠得最近,因此,几乎与“女天蓬”西门素娥同时起势。   “赛悟空”与“母夜叉”也如离弦之箭,尾追向东。   诸葛兰料不到四女突然遁去,微微一楞,四女已远在十丈之外。   她怎肯放松,娇叱道:“留下命来!”   喝声中,衔尾急迫,苦苦不舍。   由于地形的熟悉,四个女魔的轻功虽然差了一筹,但却风驰电掣,快如奔雷。   一连越过数十个山头。   眼前,是一道深谷,遍地修竹。   那深谷盘旋面前,并无明显的道路,只是在数不尽的竹中寻隙钻空。   初时,还看得见四个女魔的影子。   过有盏茶时分。   连四女的影子也半点不见。   诸葛兰觉得凭自己的轻身功夫,面对面的会把人追丢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因此,她提聚功力,沿着幽谷深处追去。   追……   穿过了一眼看不到边的竹林追去。   怎奈那竹林仿佛走不尽,而且密密麻麻,有时可以拔过,有时连缝也没有,不得不绕着寻空钻隙而前。   足有一个时辰。   诸葛兰觉得自己怕不跑了三五十里地。   又因是展功疾驰,人虽然没有疾乏,可是额头上微有了湿润的汗渍,不由停了一停,四下打量。   正在此时——忽然一声冷笑,仿佛就在前面不远。   那冷笑,分明是“女天蓬”西门素娥的声音。   诸葛兰怒不可遏,喝道:“无耻的贼婆!”   喝声,人影,几乎是同时而发,向那冷笑之声扑去。   “嘎——”   一声冷酷的叫喝,划空而起。   分明看见“女天蓬”一掠而起,上弹丈余。   然而,诸葛兰却扑了一个空。   这时陡然身后五丈之处,又有人冷然地道:“朱楠,你这回可完了!”   “白花蛇”,这是“白花蛇”柳倚人的声音。   诸葛兰反身回弹,凌空发掌,怒喝道:“可恶!”   蓬!噼噼啪啪。   那五丈外的一片茅竹,足足被掌风震毁了五丈左右一大片。   飞枝飘叶之中,那“白花蛇”柳倚人惊呼了一声,真像一条蛇,一连扭了几扭,转眼不见了。   诸葛兰这个“火”可真大了。   她不分青红皂白,认定“白花蛇”所去处追去。   追……追……   “咦!”   诸葛兰不由楞住了。   追了片刻,应该已远在五里之外,为何又到了先前发掌击毁的一片林子之中呢?   断枝,残叶,新痕……   分明是适才被自己发掌遥击“白花蛇”柳倚人所留下来的,为何……   诸葛兰迷惘了,心想:——是八阵图一类的阵式吗?   想着她停下来,四下打量,四下寻找阵式的形式与安排。   可是,竹林杂乱,山形自然,沟壑无奇,这些……   不是工人布置的阵式!   也不是天然野生经过改造的迷魂阵!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   诸葛兰正在沉思之际……   忽然,约莫十余丈之外,“女天蓬”的喊声又起:“姓朱的,这够你受的了吧!没有本姑奶奶引你,这一辈子别想出来!”   诸葛兰咬紧牙关,不理不睬。   她屏息凝神,向那发话之处潜去,打算出其不意的一击。   不料——“女天蓬”西门素娥的声音,忽然的又变了方向,在左侧远处叫道:“白废心思了!小子!在姑奶奶前面,你这一套还差的远呢!”   诸葛兰空有满腔怒火,一身功力,真应了一句俗语,——水牛掉到土井里,有力无处去使用。   她不由恨声狠气地道:“女天蓬!你是人是鬼露露面!”   “女天蓬”的声音,忽然又转到右边去,叫道:“小子!你不要充硬汉子,赶快求饶吧!”   诸葛兰道:“做梦!”   “女天蓬”不知怎的,又到了诸葛兰身后不远处,大吼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吗?”   诸葛兰也不由暗暗吃惊。   因为,“女天蓬”西门素娥的功力虽说过得去,但是像这样眨眼之际,忽东,忽西,忽南,忽北,鬼影子似的前后左右,不知是怎样变幻的。   “女天蓬”听不到诸葛兰的声音,又到侧面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小子!”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到了你耍无赖的地方是不是?”   “女天蓬”的声音位置没有变,而诸葛兰并未扑身追去。   因为,她知道,纵然追去,“女天蓬”也必然早一步躲开。   除了白费力气外,徒增烦恼。   所以,她索性坐在地上,大叫道:“我不会困住,你少得意!”   “女天蓬”哈哈冷笑道:“进了螺蛳谷,三年走不出!小子!你听说过没有?”   诸葛兰不由一怔,暗忖:——假若螺狮谷真的如此,岂不糟了!   心里虽然焦急,嘴里却不服输,怒叱一声道:“三天之内,我到你那‘鬼愁洞’来找你算算今天这笔帐!”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之后,“女天蓬”又道:“不要做梦了!我看你样子长的还不坏,给你一条生路,但你要听话。”   诸葛兰冷哼不答!   “女天蓬”朗声高叫道:“你仔细想一想,想通了,不妨连发三声长啸,两短一长,我会来带你出去!”   诸葛兰道:“要是不呢?”   “女天蓬”咬牙道:“有两条路!”   诸葛兰心中有一线希望,应道:“两条什么路?”   “女天蓬”道:“第一条是,你自己盲目的奔跑,找出路,那会把你活活的累死,也是枉然!”   诸葛兰气道:“未必!”   “女天蓬”并不辩驳,又道:“第二条路,就是你坐以待毙,活活饿死!”   这不是两条路,是一条路,一条死路,只不过方式不同而已。   诸葛兰并不怕死,而是内心的怒,恨,无处发泄,她对“女天蓬”所说的两条路,并没放在心上。   因此,她笑了声道:“又是一条死路,‘女天蓬’,你以为死能吓唬得了我吗?”   想不到“女天蓬”也狂笑一声道:“你不怕死,那敢情好,我们失陪了!”   诸葛兰肺都要气炸了!   她所以追到南岳来,目的不过是要争一口气,单人独马的把司马玠寻回。   如今想不到自己也落在这“螺蛳回旋谷”里。   最使她难以忘怀的是那“鬼愁洞”外林子中的男女对话。   假若那人真的是“玉面金刚”司马玠,自己对这件事将采如何的态度?   须知,诸葛兰虽没有与司马玠订有鸳盟,而一个是情有独钟,一个是芳心暗许。   而且,这种情形,方古骧等人全都知道。   自己若是默然不语,把这事隐瞒不来,那么爱情是自私的,那多痛苦。   若是声张出去,司马玠固然无法做人,而自己何尝光荣。   诸葛兰的恨、怒、急……   一时,她陷于沉思之中,反而把自己陷于“螺蛳回旋谷”   的事列为次要。   可是“女天蓬”的语声又起:“小子!假若你想通了的话,只要你两短一长的长啸三声,我再来带你出去!”   诸葛兰不由心想:——我何妨叫三声,等“女天蓬”等露面,我可以凭真功实学对付她们,怕她不带我出谷吗?   想着,高声道:“真的吗?”   “女天蓬”似乎已走远了。   但由于诸葛兰的语音极高,已被她听到。   只听“女天蓬”远远地应道:“当然!”   诸葛兰贯上真力道:“现在我已想通了!”   “女天蓬”似乎又回来道:“想通了一切都听我们‘南岳三神’的命令好吗?”   诸葛兰由于胸有成竹,虚伪地应道:“可以!”   “女天蓬”喜道:“算你识时务!”   诸葛兰道:“现在你可以出面,来带我出去了吧!”   不料“女天蓬”西门素娥冷冷一笑道:“现在还不能!”   诸葛兰恨不得立刻见到“女天蓬”等四个魔女,一掌将她们劈死。   但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有强忍怒火,忍气吞声地道:“为什么?”   “女天蓬”道:“凭你一句话,很难使我相信!”   诸葛兰怒道:“怎样才能使你相信呢?”   “女天蓬”阴森森地道:“你必须对天发誓!”   诸葛兰可真是气极了。   她闻言之后,挣红了脸,提起丹田的十二分真力,突然奋力一掌,认定二三十丈外“女天蓬”发话之处,狠命拍去。   同时,口中怒吼一声道:“我就发誓!”   “轰……”   一声大响,震山撼岳,四谷回声嗡嗡不绝,竹林像是开了一条裂缝。   声势之猛,令人咋舌。   然而,只听得“女天蓬”等四人的冷笑之声,随风飘来,渐去渐远!   诸葛兰气得要发狂,大吼道:“女天蓬!是人就别走!”   她顺着那山风飘过来的尾音,猛力狂扑过去。   然而,山风徐徐,林木萧萧,竹木密麻依旧,连女天蓬等的影子也没看见。   诸葛兰只好叹息了一声,对着山峰竹影发呆。   然而,求生是人的本能。   何况“粉黛金刚”诸葛兰性子较常人的傲骨更甚,求生的意志也更强。   她既不愿向“女天蓬”等屈膝,当然她要以自己的能耐;寻取生路。   因此,她抖擞精神,向前奔。   一路上,她不再盲目的走。   她想出一个笨办法——每到一处,就在粗大的茅竹之下,刻下一个记号,凡是看到记号,就回头走,不走重复的路,以节省找寻出路的时间。   走!走!……   足足走了三个时辰,眼看天色已经入暮。   林子中特别幽暗。   诸葛兰走了一天一夜!又怒又气,加上又渴又饿,真是无法形容她内心的焦急。   对着七转八折的山势,无尽无休的竹林,渐来渐浓的夜色,看不出一丝儿出路的意味。   她真累了。   只好坐了下来,打算养息一阵再走!   等她功行一周,精神大震,已是二更左右。   夜风徐来,凉意袭人。   诸葛兰正待趁着微弱的星光继续找寻出路。   忽然——一阵阵的“吃!吃!”之声,隐隐可闻。   好生奇怪,这深山穷谷,半夜三更,什么声音。   诸葛兰仔细的凝神倾听,不由心中大喜。   她已听出这阵阵极其细微的“吃!吃!”之声,乃是一种细小的兵刃挥动时所带的一阵阵劲风破空之声。   ——除了“女天蓬”等人外,这等深山恶谷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人进入。   一定是“女天蓬”口中说走,其实在附近等自己向她们长啸三声求饶,深夜无法入眠,在练功消闲。   何不趁她们不备之际,来个措手不及,那怕她们不带我出谷。   想着,摒气凝神蹑足而行。   夜深人静,以诸葛兰的耳目之聪,顺着阵阵的吃吃之声,向前摸去。   约莫有五十丈左右。   那阵阵“吃!吃!”之声,越来越清楚,仿佛已到了近在咫尺的身边。   前面,是一堆奇形怪状的乱石。   - 那堆乱石好生奇怪。   形状有如倒置的一座塔,下面小上面大,又是一块一块的堆积起来的,下面的一层不过桌面大小,八九块,一直重叠着堆在一起。   最上的一块,足有三四丈大小,仿佛摇摇欲坠。   那阵阵的“吃!吃!”之声,正是由那堆怪石之上发出的。   此刻,诸葛兰已离那堆怪石三丈左右。   但见那怪石叠成的“倒置宝塔”之上,有一个半清半黄的一团球舞动不已。   诸葛兰不由一楞,心忖:——这是什么怪物?   那团半清半黄的光圈,越舞越快,像风车急转,简直肉眼难分。   而那半清半黄的光芒,已化成一团白气,渐渐的分不出青、黄。   诸葛兰一时不知所措,也不便贸然上前。   足有一盏热茶时候。   忽然——那团光圈突然一收。   呼——劲风一声鼓动,光圈里,竟然现出一个白发皤皤身材瘦削的五短老婆婆来。   那老婆婆一身灰衫,整齐洁净,白净面皮,白发束髻,手中提着一枝前所未见的竹剑。   那竹剑足有三尺,一面青,一面黄,软棉棉的,只在她手中颤抖不已,光可鉴人,在夜色深沉之中,闪放着说不出意味的晶亮。   诸葛兰不由呆了。   适才那老婆婆的剑法,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以诸葛兰的功力之高,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目力之强,由于服过千年紫芝,更是常人所不及。   先前竟没看出那团光圈是人在练剑。   人,是这样奇。   剑,竟是竹质的,更是出人意料。   这时,那老婆婆面对着东方初升的残月,作了一个深呼吸。   忽然面对诸葛兰隐伏之处,低沉沉地喝道:“居然有人到本谷来!真是意想不到!”   诸葛兰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凭自己这份修为,又是存心隐伏,真可说连呼吸吐纳也没有。   怎会被那老婆婆发现的呢?   而那老婆婆的话,又是那么平淡,听不出半点敌意,当然电听不出一些儿亲切的感觉。   此刻,诸葛兰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尚未回话之际,那老婆婆又道:“你在那儿很久了,站起来!”   诸葛兰也真的既惊又奇,十分尴尬,只好站了起来,暗自凝神聚功,预作备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拱手道:“老婆婆!好俊的功夫!在下开了眼界了!”   白发老婆婆且不回答诸葛兰的话,一双秀目之中突然射出两道精光闪闪的光芒,落在诸葛兰的身上,目下扫个不停。   看得诸葛兰好生不安,也随着打量自己!   半晌!   那老婆婆才收回眼神!招招手道:“上来!”   诸葛兰一时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在敌我未分之前,诸葛兰少不得有多多少少的顾忌。   因为,那怪石上的面积不大,而那老婆婆的功力之高,已是诸葛兰见到的,万一翻脸动手,实在施展不开,缚手缚脚。   诸葛兰在犹疑之际。   那白发老婆婆又平淡无奇地道:“喂!上来呀!怕吗?”   诸葛兰不由微微一笑,徐徐摇头,也十分开朗而平淡地道:“怕?怕什么?”   那白发老婆婆,也不由嘴角一动,似笑非笑笑地道:“对!   不要怕!年青人,要勇敢!“   诸葛兰盈盈一笑,朗声道:“老婆婆,在下上来了!”   她的话未落音,不纵身,不晃肩,一招“彩凤凌霄”人已到了怪石之上,落在最上一层石块的边沿,像力道不够似的,身子摇了三摇才稳住桩式。   那白发老婆婆一见,眼神一凛,不由低喝了声:“好!”   诸葛兰微笑道:“这点微未技业算得什么!教你老人家见笑,是班门弄斧,孔夫子门前卖文了!”   白发老婆婆摇头道:“不!不!你的修为与你的年龄太不相配!太不相配!”   她说着一脸的疑云,忽然语气提高了不少,认真地问道:“假若我猜的不错,你的师傅,应该是个两截穿衣三转梳头的女人!”   第二十一章 竹剑夫人   诸葛兰心中大感奇怪,并不隐讳地点头道:“不错!可是……”   没等她说完,那白发老婆婆已微微一笑道::“小友!你不要生气,你那师傅把你调教到这一步,可真不容易,只是……”   她说到这里,淡淡一笑,语意未完。   诸葛兰道:“只是什么?”   老婆婆不住地摇头道:“只是生恐行家所觉,不免要有一点点小小漏洞,可算大大的失策,给人以话柄!”   此言一出,诸葛兰心中顿时火冒。   居然有人当面鼓对面锣的批评她师门的“大大失策”,给人以话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诸葛兰的性情,几乎要立刻翻脸,大兴问罪之师,要这老婆婆给一个交待。   然而,身在绝谷,外有顽敌,本身的事纠缠不清,而这老婆婆功力绝顶,自然有些使她顾忌。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老婆婆说话之时,一脸的正气,充满了诚挚,并无阴邪之意,当然不是恶意。   因此诸葛兰忍了下来,勉强地苦笑道:“既承明教,不知小小漏洞在何处?怎样失策?又给人什么话俩?”   一连三个问题,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扎实,有咄咄逼人,势非回答不可的意味!   白发老婆婆极其平淡地道:“其实也不能算漏洞,只是一种疏忽!”   诸葛兰微有不悦地道:“究竟疏忽在哪里嘛?”   白发老婆婆道:“疏忽在你的身法招数之上!”   诸葛兰略一沉吟……   她感到自己既未出手,怎会在技法招数上有了漏洞,被人指摘,看出毛病。   想着不由追问道:“请你老人家明言好吗?”   白发老婆婆不疾不徐地道:“你起势之际,用了一招‘彩风凌霄’对吗?”   诸葛兰一回想道:“对!有何不到乏处?”   白发老婆婆不答反问道:“你落身之时,用了一招‘风摇翠莲’是吗?”   诸葛兰又点头道:“是的!有何……”   白发者婆婆又拦住了她的话,紧接着道:“这两招的手、眼、身法、步,都是纯熟万分,方寸不乱,恰到好处!”   诸葛兰不明地道:“你不要夸奖请说漏洞吧!”   白发老婆婆道:“招式是用得巧,形式妙!”   诸葛兰见那老婆婆含着微笑,忙道:“不要笑,请……”   不料老婆婆已道:“试想,你是堂堂男子汉,为何总用些女儿家的惯用招数,花呀!鸟呀的?”   诸葛兰不由粉面发热,心如鹿跳,又急又羞。   既不能立刻承认说自己是“女扮男装”,又无法辩驳人家的指摘挑剔。   真个的,假若一个七尺之躯的男子汉,一出手,一举一动都是“娘们腔”,岂不是贻人以话柄,天大的笑话。   一时,诸葛兰低头无语。   幸而,那老婆婆又已道:“也许你令师没考虑到这一点……”   诸葛兰闻言,心中不由一震,心忖:“自己怎能贻羞师门!”   因此,他急中生智,忙道:“不!不!老人家,你误会了!”   老婆婆不似先前木然毫无情感的样儿,又掀唇一笑道:“哦,误会?”   诸葛兰道:“这不关师门的事,乃是过错生在我!”   老婆婆道:“为什么呢?”   诸葛兰红着脸道:“这两招乃是家师惯用的身法,家师并未教我,只因我看多了,觉得姿势好看,便不知不觉的摹仿家师,日久成习,所以……”   她编造得像是有理由。   然而,她不惯于说谎,所以说得结结巴巴的,极不自然。   那老婆婆道:“这姿式果然美妙,难怪你爱,连我这老太婆也觉得好看煞人!”   诸葛兰生恐言多必失,赶紧把话题一转,拱手为礼,朗声道:“晚辈朱楠,还没请教老前辈高姓大名!”   老婆婆略一迟疑道:“我……别人都叫我‘竹剑夫人’,你也这样叫我好啦!”   诸葛兰不由迷惘了。   “竹剑夫人”这个名字好陌生,在武林之中,从来没听说过。   而这老婆婆的风度、功力,可都不是平凡之流,平庸之辈。   再说“竹剑夫人”当然是绰号,一个女的,有绰号,当然也是扬名立万的人物。   凭这枝“竹剑”已足在江湖上独一无二了。   同时这老婆婆自称“别人叫我……”当然并不是无名之辈,怎的没听到过呢?   诸葛兰真的满腹疑云。   因此,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竹剑夫人”,不由出神起来!   “竹剑夫人”一见,笑道:“怎么?没听说过?”   诸葛兰点头道:“是的!请前辈不要见怪!”   “竹剑夫人”不由失笑道:“这有什么可怪的,难道你一定要知道我吗?正如你‘朱楠’两个字我也没听见过一样,你能见怪我吗?”   诸葛兰觉得“竹剑夫人”并不是个木然毫无情感的人,而是平易近人。   因此,先前戒备的意念全收,也十分平易的,走向“竹剑夫人”的身侧道:“前辈,晚辈有一点小小要求,不知能不能答应?”   “竹剑夫人”不考虑地道:“说!”   诸葛兰笑道:“我想赏鉴赏鉴前辈手上的那柄出奇的兵刃,不知前辈可……”   这是一项武林中从来没有过的要求。   试想,任何人都是“武器重于生命”,谁肯把自己的兵刃递到一个陌生人手中。   不料“竹剑夫人”毫不犹疑地道:“可以!喏;你看!”   说着,随手将那“旷世奇珍”的竹剑,倒执着,将剑柄送到诸葛兰手上。   诸葛兰顺手接了过来,只觉轻微至极,拿在手上如同无物。   而那半透明的晶洁光华,在星月光下,闪闪生光,假若在日光之下,必然光华可以照人。   她真有些爱不释手,不由连声称赞道:“好!晚辈真开了眼界了!”   说着,双手捧还给“竹剑夫人”。   不料,“竹剑夫人”并不接剑,只道:“既然你绝口称赞,你的剑术也必有很高的造诣了。”   她说着,脸上堆满了微笑。   诸葛兰忙道:“不瞒前辈说,在我没见到前辈练剑之前,确实觉得自己还不错!”   “竹剑夫人”道:“噢!那么你就露一手如何!”   诸葛兰忙道:“适才看过前辈练剑,晚辈自觉萤火之光,不登大雅之堂!”   “竹剑夫人”正色道:“练剑之人,首重气质,以你的气质来说,一定不凡!”   诸葛兰摇头不迭道:“前辈夸奖!”   “竹剑夫人”催促道:“斜月初升,子夜寂静,你练几路,也让我老婆子见识见识!来!来!”   她说着,人已退到石台的一角,让出地方来,含笑招手!   诸葛兰原有好胜的性格,而且,她意料着,也许自己的剑法不及“竹剑夫人”,但走几招,也必然不至于丢人现眼。   可是,她试了试手中仿若鸿毛的“竹剑”,又不由踌躇起来!   因为,剑,有剑的份量,手中的剑忒也轻飘飘的,使起来恐怕不称手。   须知,练武之人,讲究的是“称手兵刃”,过重了固然力有未逮,轻了,一样的用不上劲道的。   就在她犹疑未决之际。   “竹剑夫人”已催促道:“来呀1 来呀!莫要辜负了这似水的清夜,也莫辜负了我们一老一小的相见!”   诸葛兰既不便太过拂了“竹剑夫人”的兴致,也激起了一片豪情。   她一振臂,陡然灵机一动,心说道:“飞花伤人,摘叶却敌,滴水穿石,都是借着轻微之物,传力借劲,我何不……”   她这一想,算被她想对了。   因为她心意既动,功力已聚,功力聚处,只觉着手中的竹剑仿佛有了灵性,跃跃欲试,连自己的手腕,也有些不由自己的抖起了精神。   她心中大乐,朗声道:“既然如此,请前辈指教了!”   语落人起,一式“朝天一炷香”剑竖迎面,招数已起。   由于她先前见过“竹剑夫人”出神入化的剑法,便也不敢大意,心神贯注的展开剑法。   初时,还见到她一招一式,十招以后,已分不清剑光人影。   二十招以后,更是只见剑光不见人影。   诸葛兰列为“十二金刚”之中,乃后起之秀,在未服食千年紫芝之前,已仅决于“五金刚”司马玠与“白发金刚”伏五娘。   在她食用了“紫芝”之后,功力增长,又何止一倍之上。   试想,功力之高,已足为“十二金刚”之冠,乃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焉同等闲。   何况,当着“竹剑夫人”之前,她又特别卖力,招招留意。   因此,这一套剑招展开,真是毫无空隙,招招惊人,式式称绝。   六十四路“金刚剑”使完,剑光侥收,人影乍现。   诸葛兰抱剑当胸,面不改色,气不喘,微笑拱手道:“献丑了!”   “竹剑夫人”的一双眼,充满了惊奇与喜悦,望着诸葛兰的脸,久久不发一言。   许久……   她才一正脸色,连声道:“妙!妙!好极!好极!是梦吗?   是梦吗?“   诸葛兰也不由愕然道:“前辈!又有什么漏洞吗?”   “竹剑夫人”紧走几步,一手拍拍诸葛兰的香肩,喜孜孜地道:“看不出,看不出,你小小的年纪,竟有这等高深修为功力……咦!”   她的话尝未说完,忽然面露奇讶的惊呼一声。   诸葛兰更莫明其妙,忙道:“前辈!你……”   “竹剑夫人”搭在诸葛兰肩上的手指一错,忽然按上了他的“肩井”大穴,沉声道:“你乔妆改扮,到谷里来,企图何为?”   太近了!又在未防之下。   诸葛兰哪有闪躲的份儿。   她忙道:“这算什么!”   “竹剑夫人”道:“耳有环孔,喉无骨节,你分明是个女子!”   诸葛兰被人看出了本来面目,不由脸上红齐耳根,只好道:“我本来就是女子嘛!”   “竹剑夫人”道:“女扮男装,为的是什么?”   诸葛兰大穴被制,毫无怯意地道:“这是我一贯作风,并无特别的意义,假若勉强的找个理由,当然也有!”   “竹剑夫人”道:“什么理由?”   诸葛兰爽朗地道:“男装比单身女子在江湖上飘荡方便多了!”   “竹剑夫人”喝道:“你不是改扮装束混入本谷?”   诸葛兰理直气壮地道:“我与你从未谋面,想混进谷来,又何分别男女呢?岂不是画蛇添足!”   “竹剑夫人”略一沉思,另一手接过了竹剑,才放开肩井穴上的一只手道:“你怎样混进‘螺蛳甲旋谷’的,我还没有问你!”   诸葛兰笑道:“前辈!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谈如何?”   “竹剑夫人”瞧了一下天色道:“长话短说,拂晓之时,我还有一个约会!太久了生恐耽误!”   诸葛兰奇怪地道:“约会……”   “竹剑夫人”忙道:“先说说的你的事!”   诸葛兰便把自己的来龙去脉,以及追赶“白花蛇”柳倚人,遇到了“南岳三神”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不过,她把树林之外所听到那段“丑闻”,给省略了去。   “竹剑夫人”不由柳眉一皱道:“难道武林之中,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不成?”   诸葛兰道:“目前‘血光会’野心勃勃,加上‘七绝魔君’助纣为虐,伏五娘母子怙恶不悛,一场杀劫,看来是势所难免!”   “竹剑夫人”仰天片刻,默然无语。   诸葛兰才提出正题道:“晚辈误人本谷,想请前辈指点出谷之道,以后当尽力遏止奸人的猖獗!”   “竹剑夫人”幽幽一叹道:“杀!砍!血劫何时了!唉!老了!”   她不知所以的长叹了一声,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头皤皤白发!   诸葛兰不由道:“前辈!你不老!”   “竹剑夫人”又频频的望着天色,似乎已不耐其烦,焦急地道:“谁说我不老?”   诸葛兰道:“老一辈的武林先进,若能出山,谅那‘血光会’也未必便能成事,甚至于杀劫可免!”   “竹剑夫人”摇头苦笑道:“前浪推后浪,新人换旧人,免除杀劫,扶持正义,是你们这一代的事!”   诸葛兰谦和地道:“尚请前辈指点!”   “竹剑夫人”道:“江湖人材辈出,所谓的一个‘辈’字,你要特别留心他的意义!”   这一句极其平淡的话,激起了诸葛兰的无限豪情,不由挺胸道:“前辈们既需要清修静养,这些跳梁小丑,只有晚辈们去加以铲除,遏止杀劫了!”   “竹剑夫人”似乎感慨万千,正待说话。   忽然——谷底深处,陡然暴起一声厉啸。   那啸声高亢入云,清澈震耳,如同龙吟虎啸,裂帛洪钟。   只震得宿鸟惊飞,四谷响应。   诸葛兰身子一震,霍地站起,四下打量道:“前辈!这是你约会的人?”   “竹剑夫人”点头道:“他到了!”   诸葛兰从“竹剑夫人”的脸上以及话气中,找不出一点端倪来。   因此,她道:“前辈!来人是敌是友?”   不料,“竹剑夫人”并不回答,只是发出一个无声的叹息,摇了摇头。   诸葛兰不知如何是好,又道:“若是敌人,让晚辈为你效劳!”   “竹剑夫人”忙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诸葛兰又道:“为什么?”   “竹剑夫人”道:“我与他一年一度,见一次面,每年都是今天这个时候!”   诸葛兰道:“今天?”   “竹剑夫人”十分平静地道:“呃!七月七日!”   诸葛兰不由一笑道:“七月七,牛郎会织女!有意思!”   “竹剑夫人”并无笑容,反而忧戚地道:“每年见面,都没有第三人在场,这是我们两人的约定,可是……今天……”   她望了望身侧的诸葛兰。   诸葛兰已知道话中之意,忙道:“既然如此,我躲在附近,不让他看见也就是了!”   说时,四下打量,想找一个隐密之处隐身。   然而,“竹剑夫人”早已摇手道:“办不到,他是个鬼精灵,任何隐密之处,也瞒不过他的耳目,甚至他的鼻息也可以嗅到!”   说着之际——远处的啸声又起。   这啸声比先前更加高亢入云。   “竹剑夫人”苦苦一笑道:“他已知道有人在这儿,有点发脾气,不愿意来的意思!”   诸葛兰道:“那便如何是好”   “竹剑夫人”略一沉吟道:“不要紧!我要他来!”   说完,也不等诸葛兰的回话,突然一聚真气,凝神远视,口中叽叽咕咕的动了动嘴唇。   可惜这种“传音人密”的功夫,只有对手才可以听得见,第三者功力如何之高,修为如何之深,也是无法窃听,无从知道。   “竹剑夫人”似乎费了不少唇舌。   那先前的啸声第三次由谷底发出。   这一次是一长一短,声音比先前平和得多,清朗得多。   “竹剑夫人”不由面色霭然道:“他来了!记着,无论什么情形之下,你都不可插手,也不可说话!”   ************************************   话音甫落。   咻——一道紫虹似的硕大人影,由五十丈开外,电射而来。   眨眼到了怪石的上面。   原来是个紫袍老者。   那老者酱紫脸膛,双目炯炯,剑眉人鬓,悬胆鼻垂直高大,四海口,通身紫色劲装,六角紫色鸭尾巾,威风凛凛,神态不凡。   他上得怪石,对着诸葛兰略一打量,口中不自觉地喊了声:“小子好俊!”   说完,对着“竹剑夫人”道:“这人是谁?”   “竹剑夫人”十分镇定地道:“本谷的客人!”   那酱子脸的老者冷冷一笑道:“年年今天,都是你和我,今晚竞意外的热闹起来啦!天下事很难逆料,你说是不是?”   “竹剑夫人”却道:“闲话少说!亮出你的那把破扇子吧!”   那老者淡淡一笑道:“我岳震天这把破扇子,随时随地都可以候教!你急什么?”   诸葛兰耳闻“岳震天”三字,不由心中一跳。   “天马行空”岳震天,二十年前可是黑白两道中的天字第一号人物,首屈一指的好汉。   诸葛兰虽未恭逢其盛的与“天马行空”岳震天生在—个时候。   但是,事隔不久,可常听人谈起过。   由于“天马行空”岳震天,她忽然想起与“岳震天”同时压倒群雄的两个人。   那就是江湖上的??谣!   ‘一扇不能会二剑,二剑不能见一扇,若是一扇会二剑,血风腥雨天下乱!“   这四句打油诗似的歌谣,乃是二十年前盛行一时的江湖偈语。   一扇,就是“天马行空”岳震天。   二剑,一个就是‘竹剑夫人’梅芳,另一个是已死的‘桃木剑’尚晓云。   诸葛兰想到这里,不由暗骂自己为何这等不中用,竟连“竹剑夫人”梅芳都想不起来。   在那时,岳震天、梅芳、尚晓云,乃是武林之中三足鼎立的顶尖人物。   他三人二女一男,都负盛名,也可以说是一时的瑜亮。   可是,谁也不相信谁,谁也不服气谁。   但是,三人又都是正派人物,白道中顶尖的高手,谁也没有陷害谁、计算谁的心机。   武家论艺,当然只有较量一途,以真材实学,彼此凭手底下的功夫。   因此,三人便同意,每年定个日子,彼此各展所长,以分高下,而定名份。   于是。   时间,选定了每年的七月七日拂晓开始。   地点,择了这南岳的“螺蛳回旋谷”人迹罕到的地方。   然而,问题又来了。   三人各执一方,谁先比,谁后比呢?   更由于三人都同样的骄傲,谁也不愿意在对手先与另一个高手拼斗之后,再来与自己较量。   因此,才绝定了用拈阄之法,来决定谁与谁动手。   说也奇怪,天下的事,往往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每年的七月七日,拈阄的结果,都是“竹剑夫人”与“天马行空”两人对手。   也就是说,另一“剑”的“桃木剑”尚晓云,都是年年落空。   最玄妙而不可思议的是,“二剑”都在内心里私恋着“一扇”。   而“一扇”呢?也在心底爱恋着“二剑”。   这种不可思议的微妙关系,谁的心中都明白,但谁也不愿吐露出来。   加上,每年的比剑,都没有胜负。   “桃木剑”尚晓云一年一年的等着,等着与“天马行空”   岳震天动手。   这种动手,有亲切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操与感情在隐含着。   可是,一连二十三年,“桃木剑”尚晓云的耐性可算不短。   就在二十三年的那个七夕。   当“桃木剑”尚晓云第二十三次拈阄落空之际,她郁积之气终于不能再忍,当场吐一口瘀血,心力交疲的衔恨而死。   从此,七夕之斗,便只剩下了“竹剑夫人”与“天马行空”两人,拈阄的一层手续也就免去了。   今年,是第二十六年了。   这时——“竹剑夫人”梅芳已将手中剑横胸而立;蓄势待发,娇声道:“时间已到,你还要耽搁什么?”   “天马行空”岳震天却道:“奇怪!自从尚姑娘去世,我们的事,只剩下了四知,为何你又带一个进来,想争取虚名,轰动江湖吗?”   “竹剑夫人”梅芳淡然一笑道:“笑话!发白齿落,还争什么名!”   岳震天闻言也不由咧嘴道:“梅姑娘!你未免有些言不由衷了!”   梅芳的双目一动道:“怎么讲?”   岳震天道:“既不争名,我们一年拼一次命,为的什么?”   “天马行空”的一席话,乃由内心发出,借着梅芳的话音说了出来。   梅芳不由一怔,半晌才道:“这不是争名,是当年一句话,一个生死不渝的约会!你打算不实行?还是二十余年来,你厌倦了?”   岳震天摇摇头道:“都不是!”   “竹剑夫人”不解道:“既然不是,为何语有反悔意?”   岳震天道:“我想一连比了二十五年,既然没有分个谁胜准负出来,今年我们改变一个方法比比看!”   “竹剑夫人”也好奇地道:“先把方法说出来!”   “天马行空”岳震天缓步走向诸葛兰,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诸葛兰被他瞧的有些难以为情。   “天马行空”岳震天微微一笑,并不理会诸葛兰,却向“竹剑夫人”梅芳道:“我们不要打了,老骨头谁的硬,就以这少年小伙子作为试金石!”   “竹剑夫人”梅芳不明白道:“怎样个试法呢?”   岳震天道:“依我看,这年青人神采逼人,气血充沛,不但是武林中上驷之材,而且受过名人指点!”   “竹剑夫人”点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岳震天又道:“我们每人同他比上一百招,看看究竟你与我谁胜谁负!”   “竹剑夫人”尚未答言。   诸葛兰早已大喜地道:“好!晚辈愿意!”   她所以忙不迭的答应,一则是本身的一股豪气,二来是看出当前的二人,都是前辈高手,他们既把自己视为“试金石”,自己何以不能把他们也看为“试金石”,以试试自己功力进境呢?   不料——岳震天的剑眉一皱道:“由不得你做主,你忙什么?”   诸葛兰闻言,不由也掀起双眉道:“前辈此言差矣!”   岳震天面色微动道:“差矣!何差之有?”   似乎他有点性如烈火!言语之中,微微露出了几分不愉之色!   诸葛兰侃侃言道:“适才二位如动手较量,我乃第三者,局外人当然不便表示意见,如今既牵连到了晚辈,我当然可以表示我的意见,有什么不对!”   她理直气壮,毫无怯意。   岳震天面色一沉道:“牵连到你,也由不得你做主!”   他森颜厉色,语气十分沉重。   诸葛兰也有几分怒意,并不相让地道:“既然如此,我不同意做别人的试金石!”   这句话有三分顶撞之意。   岳震天勃然大怒,反手一抖,亮出,柄钢骨折扇,扇面“唰!”的一声打开,足有三尺半圆,每枝扇骨都外露三分,晶光耀目,闪闪生辉,形如一把半圆形的锯齿钢刀。   他抖开了折扇,厉声道:“还没有人敢对我岳震天这等无礼!”   诸葛兰道:“有话说话,何谓无礼!”   岳震天的双目突然一怔,顿时如同两道冷电,折扇呼的一声,虚晃一招,口中道:“好!小伙子!亮家伙!”   “天马行空”的这一虚招,并未贯上真力。   然而,“呼——”的一声大响,带起了一股劲风,连空气中也引起连声的共鸣,嗡嗡不已。   一代大侠,的确非同等闲。   “竹剑夫人”照理应该出头,替诸葛兰接下来。   可是,她反而游身一飘,到了诸葛兰的身前,又将竹剑送过去,低声道:“来,接着,与他比划一百招!”   她鼓励诸葛兰之后,又对岳震天道:“比就比,态度这么凶干嘛!”   岳震天不由苦苦一笑道:“这是我的个性,常言道山能改,性难移,连我自己也没办法呀!”   “竹剑夫人”道:“谁说的,我偏要你改!”   岳震天朗声一笑道:“那要看你手上的剑争不争气,才能决定!”   “竹剑夫人”道:“总有一天!”   岳震天道:“对!你胜了我,我全听你的,要是我侥幸占了上风,那时……嘿嘿!你也得听我的!”   “竹剑夫人”道:“废话!动手!”   她把竹剑硬塞向诸葛兰身上,自己点地一飘,纵身到怪石的边缘,袖手旁观去了。   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诸葛兰一振竹剑,朗声道:“前辈请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天马行空”岳震天,领袖武林二十余年,退隐泉林,又是二十余年,在武学上,足足浸蚀了五十来年,当然称得起大行家。   他一见诸葛兰神定气稳,不愠不火,抱元守一的安详气派,不由掀眉道:“架势不坏,气派十足!”   “竹剑夫人”又在一旁道:“人家有真材实学,不要小看了!”   岳震天回首笑道:“放心!岳震天自有分寸!”   说着,摺扇一晃,脚下已向前滑了半步,未见他作势运力,人已到了诸葛兰的迎面五尺之处。   诸葛兰早已戒备,但对这位武林名宿的快极身法,也不由暗暗咋舌。   心忖,好快的来势,幸而预防在先,否则不免手忙脚乱,不成章法。   想着,手中竹剑迎面一划,封住子午,小心翼翼地反腕急抖,抖出丈余一束剑花,只守不攻,口中同时朗声道:“来得好!”   岳震天本想以先发制人的手法,引动诸葛兰出手,好施展他的天马十八扇,趁隙争取先机。   料不到诸葛兰沉着稳健,不下于江湖老手。   因此,他落空半招,中途收势,大吼道:“年青人!出手呀!”   诸葛兰大方地道:“敬老尊贤,让你一招!”   岳震天岳喝道:“老?老夫这柄扇子不老!”   语落,身已螺旋一转,肩震翻腕。   咻!咻!咻!   那柄钢骨扇,一连使出三招,挑、扫、削,看是三招,其实每招暗含三式,一共九式,威力无边,变化莫测,一代绝学,不同凡响。   诸葛兰焉敢怠慢,竹剑迎风挥动金刚剑法也是快如奔电,一连九招,攻守各半。   岳震天的三招既过,扇法展开,不吼叫,不喝叱,天马十八扇,势如长扛大河,奔腾不已,绵绵不绝,把诸葛兰裹在扇风之内。   诸葛兰觉着眼前一片扇影,如同山海,慢说没有破绽让自己进招,连洒水的空隙,透风的地方,也找不出半点来。   她只有聚功凝神,舞动手中竹剑,封住全身。   眼看岳震天的“十八扇”使完。   忽然“竹剑夫人”叫道:“留心!第二个十八扇!”   喊声未落——忽然那“天马行空”岳震天的人呼的一声,由右至左,挥扇攻到。   诸葛兰忙不迭挥剑向左右。   呼——岳震天的人已由左而右,扬扇猛击。   诸葛兰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回身转势。   然而,岳震天已又由右而左,扇势更加快捷凶猛,锐不可当。   像这样,忽左、忽右,那份快法,简直使人防不胜防,难以捉摸。   诸葛兰不由暗暗焦急,心忖:——这等的快捷,神奇,少不得要当场出丑了。   想着,展尽浑身解数,半点也不敢疏忽。   岳震天一连十招,居然沾不着诸葛兰的身,也不由暗自称奇,朗声道:“小朋友!你好严密的剑法!”   诸葛兰随口应道:“前辈!你尽力施为吧!”   岳震天的招式突然一变道:“再过五招,你可要小心了!”   话音未落,唰唰唰!那柄钢骨摺扇,如泰山压顶一般,带着阵阵袭人的劲风,迅雷骤雨似的,漫天罩下。   “竹剑夫人”又高声叫道:“小心!他的第三个十八招”!   岳震天狂笑道:“铁扇三重叠,这完全被你喝破了我的几点鬼门道了!好!”   “好”字声落。   那“天马行空”岳震天手中的扇子忽然向他自己身后猛力一扇。   咻——那酱紫的衣衫一振,人如花炮一般,突然离地而起,上冲丈余。   “竹剑夫人”大声喊道:“天马行空十八扇!留心上盘!”   诸葛兰在她喊声之中,已体会出岳震天“天马行空”四字绰号的来历。   因为,当岳震天身子暴射而起之际,他已觉出凌空的劲风,如同一面网似的,向下罩来!   所以,她反应极快,竹剑当空急划,也布满了罡气,护住头顶。   虽然如此,但也感到顶端压力奇大,铁扇所到之处,有一股阳刚之气,如长虹贯日,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最难以迎护的是岳震天的扇法神出鬼没,玄妙莫测,变化万端。   幸而诸葛兰服食了“千年紫芝”功力大增何止数倍,否则,早已不测。   她一连消去了岳震天的五六招,已感双臂发麻,骨节酸痛,血气上冲,功力不济。   那岳震天,人如大鹏展翅,扇如漫天乌云,不断的发出龙吟鹤唳似的啸声,咄咄逼人,威力奇大。   诸葛兰通身见汗,暗暗焦急。   越是焦急,越觉力有未逮,出剑软弱。   正在这危殆万分之际。   “竹剑夫人”朗声喊道:“小傻瓜,不能招招用真力,要分出他的虚实来才行!不然可要吃大亏了!”   真所谓当局者迷。   诸葛兰被“竹剑夫人”一语提醒,暗喊了一声:“惭愧!”   这时——岳震天的啸声更急,招式加快,宛如生了翅膀一般,在空中翻腾飞翔着,居然不落下来。   而那柄钢骨摺扇,像煞狂风骤雨,漫天的扇影,虎虎生风。   真是威风八面,一代绝学,威名之下无虚士!   诸葛兰自以为是的性情,在这种情形之下,不由为之动摇。   若不是“竹剑夫人”的一语点破,此刻恐已落个灰头土脸。   她一面想着,一面凝神观察,也一反先前招招贯满真力,式式舍命的打法。   相反的,她也运用自己的智慧,“以实对虚,以虚避实!”   也就是说,她看准了岳震天的来势是虚,自己反而以全付的功力,凶猛的剑招,迎头击了来。   若是岳震天用的“实”招,她反而虚晃急退,尽力躲闪开去。   果然大见奇效。   岳震天的一十八扇,片刻之际已用到最后一招。   忽然扇子一收,摺扇变成了“点穴锥”,人在空中,一记“黄龙翻云”,振腕向诸葛兰的“玉枕大穴”点了下来。   诸葛兰倏然一惊,扬剑后削……   想不到岳震天的这一招看实乃虚。   他趁着诸葛兰扬剑后削,迎面九大要穴露空之际,突的身子一旋,后攻之势,顿时改作了前袭。   他手中的摺扇,径指向诸葛兰的“中庭”大穴,致命所在。   这一变化太快了。   诸葛兰剑招用老,一时无法收回,不由吓出一身冷汗,眼看岳震天的扇尖,只离“中庭”半寸!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竹剑夫人”的人影一射而至,舒臂抓牢了岳震天的执扇右臂,喝声道:“你待怎的!”   岳震天扇尖忽垂,大笑一声,拧腰后撒七尺,朗声道:“别急!我动他一根毫毛,也对不起你呀!哈哈哈哈!”   诸葛兰如痴如呆,涨红了脸,楞在当场。   她的个性刚烈,好胜心强,如今,真是又羞又恼,又急又气,恨不得有个地缝钻厂下去算了。   眼中的泪水,滴溜溜乱转,只差一些没有流出来。   “竹剑夫人”梅芳一见,不由笑道:“别难为情,你能应忖他的‘钢扇一叠’已是武林中的奇闻,从来没有的大事!”   岳震天也笑道:“好!老了!我岳震天横行霸道的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第一次遇见了对手!”   诸葛兰十分气恼,电十分不服气地嗔道:“晚辈愿与前辈再试一试!”   岳震天忙不迭地摇手道:“别试了!我的所有功夫,都一齐出笼了。”   “竹剑夫人”也道:“还试什么!他的‘天马行空十八扇’都用完了,没办法才将压箱底的那‘绝命独招’使了出来!”   诸葛兰不愤地道:“晚辈愿意再领教,到时并且请前辈不要插手!”   岳震天朗笑道:“不!不成!第二遍,我那‘绝命独招’便不灵了!”   “竹剑夫人”上前接过诸葛兰手中的竹剑,回身作势,一指岳震天道:“现在该我们的了!”   不料,“天马行空”岳震天摇头摆手,面含微笑淡然地道:“算了,我们今天这一场,打不成了!”   “竹剑夫人”大声道:“为什么?”   岳震天一指诸葛兰道:“我适才与他已拼命打了半天,已与我们的约定大大违背,你肯欺负一个筋疲力尽的人吗?”   “竹剑夫人”一跺脚道:“上了你的当了!”   他们与“桃木剑”尚晓云之间的“三角斗”就是为了这点理由,使得尚晓云含恨而终呢。   因此,“竹剑夫人”悻悻地道:“我们改为明天……”   岳震天忙又道:“不成!不成!一年一度,二十余年的老规矩,怎可任意更改!”   “竹剑夫人”叫道:“依你之见?”   岳震天笑道:“依我之见,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又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竹剑夫人”急道:“说出来呀!同意不同意在于我!”   岳震天将手中摺扇向靴筒内一插,不疾不徐,好整以遐的轻咳一声,然后道:“你我都是年过古稀,行将就木之人……”   不等他说完……   “竹剑夫人”早巳不耐道:“谁要听你说丧气的话,一天不死,一天要与你分个生死高低!”   岳震天笑道:“树从根上起,你听我说完再批评也不迟!”   “竹剑夫人”道:“你且说说看。”   岳震天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我在武林中既无帮派,又无门户,更没有收一徒半弟……”   “竹剑夫人”道:“你的话越扯越远了!”   岳震天自顾道:“就好像‘桃木剑’尚晓云一样,一死百了,她那身功夫,又到哪里去了呢?唉!”   “竹剑夫人”不由道:“难怪!想起你那……你那心上人了!怪不得感慨万千!”   岳震天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隐忧,平淡地又道:“试想‘一代英雄空浪淘’,你与我,纵然是谁胜了谁,又有何光彩,无常一到万事休!我说的对不对?”   “竹剑夫人”勉强道:“生死由命,谁也管不了!”   她的嘴里虽然如此说,然而,在眉目之间,和说话之态中,也看得出有“无限感慨”之意呢!   岳震天又道:“早些年,我打算寻一个俱有根基的人,把我这一套三脚猫的玩艺传给他!可是,从来没碰上机缘,直到现在,犹有余憾!”   “竹剑夫人”道:“想开山门收徒弟了?”   岳震天反问道:“你不想吗?”   “竹剑夫人”略一沉吟道:“不想!”   岳震天道:“不收徒弟,咱们这点艺业,若干年,甚至于明天,可就要随着我们埋到一堆黄土中去了!”   年纪大的人,最怕听这一类的话。   “竹剑夫人”虽是武林中的一代奇人,但人的七情六欲,则与常人无异。   她十分烦恼道:“你胡扯些什么?”   岳震天道:“这是至理名言,并不是胡扯!”   “竹剑夫人”道:“你要说的都说完没?”   岳震天道:“这就快到正题了!”   说着,缓步走向久久未发一言的诸葛兰,略一扫视,又向“竹剑夫人”道:“我打算把我最得意的几招,赠给你的这位小友!”   诸葛兰不由一怔道:“我?”   “竹剑夫人”冷笑道:“人家与你打个平手,你还想收人家做徒弟。真是自不量力!”   岳震天忙不迭地道:“你听清楚没有?我是说‘赠’,赠者赠送也,赠送给他做一个纪念,也是自私的想法,把我这自吹自擂的几招绝学,借着他传出去,永远传下去!”   他说的十分恳切,十分认真。   “竹剑夫人”望着诸葛兰,不置可否。   诸葛兰一时也无法开口。   一时,三人都沉默不语。   片刻——岳震天幽然一叹道:“少年时闯荡江湖,争名夺利,中年为一点虚名所累,无一日安闲,老年,唉!感到空虚,古人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一些儿也不错!”   “竹剑夫人”何尝不有此感。   如今,被岳震天引起了心事,不由怅然。   诸葛兰的眼珠转动,掀眉道:“眼前,倒有个极好的立功立德的好机会,不知二位前辈愿不愿重出江湖!”   “竹剑夫人”道:“你劝我们再重出江湖?”   诸葛兰点头道:“血光会横行,联络‘七绝魔君’孟南,‘阴阳谷’的伏氏母子,要掀起一场血劫!”   岳震天尚不知底细地问道:“真有此事?”   诸葛兰道:“二位前辈若能重出,消除这场浩劫,生灵感戴!必然名垂千古,较之二位在此谷穷比拼了二十余年,功德不知高出多少!”   岳震天摇头道:“后浪催前浪,这不是我们的事,该你们去创造功业开辟天地的时候,我们不便插脚!”   “竹剑夫人”颔首道:“不错!再淌浑水,大可不必!”   岳震天旧话重提道:“所以,我愿把这几招赠送给你,借你之手,去除那些恶霸强梁,何必要我们重出呢?”   诸葛兰为难地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只是……只是晚辈已有师承,不便欺师灭祖!”   岳震天笑道:“我哪有资格做你的师傅,这一点你放心!”   说完,又向“竹剑夫人”道:“借这位小朋友,我们还要比试比试!”   听说比试,“竹剑夫人”的精神一振,竹剑一横,高声道:“这才是男子……”   岳震天忙不迭地道:“我所说的比试,不是一刀一剑!”   “竹剑夫人”莫明其妙地道:“如何比试?”   岳震天指着诸葛兰道:“我们以三天的时间,你传他一套‘龙门十剑’,我传一套‘天马行空’,看谁先教会了他,谁便算赢,否则,那算是……嘿嘿……那算是输!”   “竹剑夫人”一听欣然色喜道:“噫!这有意思!”   岳震天又道:“三天的时间极为短暂,我们得划分清楚!”   诸葛兰心中暗自庆幸,庆幸自己有这等奇遇。   “龙门十剑”乃是江湖知名失传已久的上乘剑法,被人视为剑中之王,又称为“王者之剑”。   “天马行空”更是独一无二的旷世武功。   如今,自己被“南岳三神”引入绝谷,却不料因祸得福,获此奇遇。   虽然,她心中耽心着“玉金刚”司马玠,与方古骧等群侠。   但计算着不会出大的岔子。   何况,区区三天,只当自己在“螺蛳谷”转不出去,也不会有甚乱子。   想着。   “竹剑夫人”已走向前来,霭然问道:“适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意下如何?”   诸葛兰躬身道:“如蒙前辈栽培,晚辈乃天大的喜讯!”   岳震天大喜叫道:“你是愿意了?”   诸葛兰道:“只是,晚辈天资鲁钝,三天之内,是否能领会二位前辈成名绝学的奥秘,必然大有问题!”   岳震天道:“不难!不难!你的天资绝顶,修为不在我岳震天之下,略一指点,必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竹剑夫人”抢着道:“少客套!我们现在就开始,来!”   岳震天忙道:“且慢,一共只有三天,我们平均分配,一个白天,一个夜晚,由你选择!”   “竹剑夫人”一愕,略一思索道:“练剑一途,要心剑合一,必须清静,我选择三个夜晚!”   岳震天笑道:“相反的,我天马行空乃是阳刚之气,就适宜白昼,那就从现在开始!我有僭了!”   诸葛兰盈盈起立,对着他二人深探一礼,朗声道:“二位前辈,晚辈受师门所限,不能以拜师大礼参拜,尚请原谅!”   岳震天道:“江湖人,不拘俗礼,来!我先做个起势给你瞧!看清楚了!”   诸葛兰深知,“龙门十剑”与“天马行空”,都是一代绝学,非一般人所能领会。   因此,她一心一意专心的学习。   第二十二章 螺蛳回谷   “潜龙古堡”一众群雄,自从“粉黛金刚”诸葛兰负气一走,全都议论纷纷,也追踪着离开“潜龙古堡”向南岳进发。   “神手大圣”王伯燕,尤其焦急万分。   可惜的是,这群江湖奇侠,对于通往南岳的道路,役有经常行走湘贵一带的轿夫熟悉,乃是走的官塘大道。   加上他们人多,未免累赘。   到第二天的傍晚时候,一行才进入南岳。   其中,以“小仓公”淳于慈的道路最熟。   他到了南岳山麓,朗声道:“在下有一年采药,到过南岳的穷谷深山,也到过‘鬼愁洞’口!”   “醉金刚”方古骧忙道:“如此,请‘小仓公’带路了!”   淳于慈道:“奇怪的是诸葛姑娘一路之上为何没有留下任何的记号,难道她还没到吗?”   “风尘酒丐”熊华龙道:“不会没到,诸葛姑娘的那身功夫,可不在你我这群人之下。”   “瞽目金刚”阎亮也道:“她心高气傲,恨不得—时三刻救出司马大侠,哪还有功夫留记号呢!”   一行人说话之际,已进入南岳深处。   淳于滋一指那深涧的草丛之中,朗声道:“喏!那一堆狗尾狐草之后,就是‘鬼愁洞’了!”   “笑罗刹”夏侯英一推司马刚道:“男子汉,神气一点,上前叫阵!”   “铁掌金梭”司马刚真的一个箭步穿上前去,拨开那乱蓬蓬的狗尾狐草。   果然有一幽暗的洞穴。   黑漆漆的,隐约之间,洞口扁额上有歪歪斜斜的“鬼愁”   二字。   他提气贯功,对着洞口朗声喝道:“西门素娥,出洞来见我!”   喊声未落。   人影一晃,由洞内穿出一个又矮又瘦又小的猴形妇人出来。   那妇人手中倒提一根金棒,活像个母猴子,对着司马刚大喝道:“大呼小叫……哟!来的人不少嘛!”   司马刚沉喝道:“简直是齐天大圣!哪点像‘女天蓬’!”   那猴形妇人道:“算给你说对了,咱家正是‘赛悟空’侯美女,不是‘女天蓬’!”   司马刚不由“噗嗤!”一笑。   “赛悟空”侯美女的猴眼一眨,对着众人瞟了一眼道:“吆吆喝喝的一大群,干嘛?”   司马刚道:“找女天蓬有事!”   “赛悟空”咧嘴一笑道:“有什么喜冲着我好啦!”   “神手大圣”王伯燕上前道:“事关‘玉金刚’司马玠与‘女天蓬’的一段梁子,最好请她出洞一见!”   一言未了。   “八臂金刚”龙啸天由洞内闪身而出,耸肩而笑,朗声道:“南岳山今天盛会,光是我们‘十二金刚’就到了不少!”   “醉金刚”方古骧怒道:“龙啸天,十二金刚的脸,全给你丢尽了,居然还开口十二金刚,闭口十二金刚!”   龙啸天可算脸厚心黑。   他狂笑一声道:“方大侠,什么叫丢脸?你这句话未免言重了!”   方古骧喝道:“言重?你以十二金刚的身份,竟然从鬼洞里出来,这不叫丢脸吗?”   龙啸天道:“鬼愁洞是江湖同道,武林一脉,难道就不应该与她们交往吗?”   方古骧更怒道:“呸!不知羞耻的败类!”   熊华龙插口道:“何必管他,只问他司马玠现在何处!”   司马刚振振有词道:“龙啸天,你既从洞中来,必知洞中事,司马玠现在可在洞中!”   孰料,龙啸天一笑道:“奇怪,怎会问起我来?”   那份装腔做势,一派冷酷的神态,使人实在看不下去。   司马刚喝道:“不问你问谁?”   龙啸天也含怒道:“我到洞里,乃是客位!你凭什么问我,我又凭什么应该回答你!”   他列名“十二金刚”之中,自然也非寻常之辈。   对于“醉金刚”方古骧,他是不得不让三分,因为“醉金刚”既是“十二金刚”中人,又十分正派,兼之方古骧的功力,仅次于“白发金刚”与“玉金刚”,龙啸天不免心存怯意。   至于他对“铁掌金棱”司马刚,当然又是一付恶狠狠的面孔。   司马刚可急了。   他一振双臂道:“你们是一丘之貉,我为何不能问你!”   龙啸天冷冷一笑道:“化外野人,忒也不知礼数!”   “笑罗刹”夏侯英耳闻此言,勃然大怒,红影一动,抢上前去,指着龙啸天道:“龙啸天你开口伤人,凭什么?”   龙啸天不由一撇嘴道:“姓夏的,我姓情如此,怎么,是群打还是单挑?”   夏侯英也不甘弱者,娇叱道:“姑娘就挑你!”   似这等直接了当的当面叫阵,指名单挑,龙啸天想不动手也办不到。   他只好冷笑道:“龙某奉陪!”   “陪”字未出,洞内喝声暴起道:“且慢!”   喝声中,“女天蓬”西门素娥,“母夜叉”程十英,“白花蛇”柳倚人鱼贯而出,一字排开,站在“鬼愁洞”的洞口。   “女天蓬”的豹尾鞭一扫,对着“神手大圣”王伯燕道:“老偷儿,你既然归隐于‘潜龙古堡’,为何又使用你那下三门的‘子午迷魂香’,今天还有脸到我南岳鬼愁洞来!”   王伯燕理直气壮地道:“侵入我古堡范围之内,犯了我归隐的忌禁,王某就要实行我对当地父老的诺言!”   “女天蓬”冷声笑道:“你的什么忌禁!”   王伯蒸冲口道:“奸、盗、邪、淫、偷、窃、拿!”   “白花蛇”怒道:“我犯了哪一条!”   王伯燕乃是老一辈的江湖,当着女性之前,未免脸上一红。   夏侯英抢着道:“奸淫!”   不料,“白花蛇”柳倚人抢着道:“捉奸捉双!你们捉到双了吗?”   王伯燕苦笑道:“一张被子裹着,是我亲自抱回古堡,柳姑娘,这一点,你可推脱不了!”   “白花蛇”柳倚人不动声色,振振有词地道:“笑话!岂有此理!”   王伯燕也怒道:“难道是假的?”   “白花蛇”柳倚人一撇嘴道:“不假!”   王伯燕道:“既然不假,你有何话说!”   “白花蛇”道:“请问你,在你使用‘子午迷魂香’之前,司马玠是不是大穴被制,甜睡如泥?”   夏侯英抢着道:“那是被我诸葛姐姐点的,乃是一场……   一时玩笑之举!“   “白花蛇”道:“这就对了,我半夜闻声而起,见司马玠穴道被制,将他抱进房来,本意出于救人,有何不对!”   王伯燕道:“清夜无人,男女混在一床……”   “白花蛇”大叫道:“清夜就不能救人吗?救人不放在床上,放在何处?”   王伯燕道:“脱去他的衣衫!”   “白花蛇”道:“为了检察伤势!”   王伯燕又道:“男女授受不亲,何况……”   “白花蛇”毫不放松地道:“请问你,纵然是男女授受不亲,试问,男女之间,若有任何一人穴道被制,还能谈得上犯了‘奸淫’二字的吗?”   王伯燕不由一时语塞,无法回答。   “白花蛇”又进一步道:“再问你,当你使用迷香,将我与司马玠迷倒,带回古堡,他是不是依然熟睡如泥,穴道未解!”   王伯燕只好点了点头。   因为,“白花蛇”所说的,乃是实情。   “白花蛇”得理焉能饶人,她又娇叱道:“你不问青红皂白,使用下三门迷药,破坏我女儿家的清白,这笔账,我们正要算,料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白花蛇”柳倚人的一番强词夺理,撒泼耍赖之言,说来振振有词,无懈可击。   王伯燕一时语塞,讷讷地道:“这个……这……”   “女天蓬”西门素娥沉声喝道:“亏了你乃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居然不明事实真像,侮辱我西门素娥的门下,还要想给我难堪,用轿子抬到南岳来!”   她脸上充满了怒火,双目如同冷电,也射出了凶芒。   “笑罗刹”夏侯英一见,不由大声道:“别的不讲,先把司马玠送出来!”   谁知“女天蓬”道:“送出司马玠不难,先要王伯燕还我一个交待!”   “笑罗刹”道:“什么交待不交待!”   “女天蓬”西门素娥认真地道:“念在武林一脉,又是事出误会,只要王伯燕对我表示歉意,我‘女天蓬’也不是斩尽杀绝之人,否则,司马玠的行藏,只怕你们终生也难找!”   这最后一句话,十分动人。   一众群雄不由全是悚然一惊。   因为,众所周知,黑道人物,任何手段都可以用得出来。   何况,“玉金刚”司马玠的名头太大,不但是“十二金刚”   之中的强中之强,而且是魔道中闻名丧胆,誓必得之而甘心的“众矢之的”。   “阴阳谷”的伏氏母子,所以情愿同“七绝魔君”那苗疆之人混在一起,也不外恨司马玠驾乎他们之上而已。   方古骧分众而前缓和地道:“‘女天蓬’!我们今日之来,并无兴师问罪之意,而是要找到司马玠!”   “女天蓬”心思何等狡猾,眼见方古骧的神态,暗喜自己的计谋成功。   她索性夸大道:“纵然是兴师问罪,我们‘南岳三神’也不是好欺负的!”   司马刚大怒道:“踏平你的鬼洞,抓住你的狗命,还怕你不说!”   “女天蓬”森森一笑道:“你有本事把我化骨扬灰,本姑娘也不会吐出半句话来,你其奈我何!”   司马刚怒不可遏,双掌微振,人已电射而前。   “女天蓬”一见,扬鞭护住迎面,口中同时喝道:“退!”   群魔似乎已有默契,没有一人还手,一齐退到洞口,个个面露阴笑。   “醉金刚”方古骧深恐把事弄僵,虽然不怕“女天蓬”等怎的,却怕司马玠吃了他们的暗亏。   最重要的,是怕“女天蓬”等把司马玠送往珞珈山“血光会”,那就难办了。   因此,他忙抢上前,拦住司马刚,暗暗拉了他一把,才对“女天蓬”道:“你要怎的说呀!”   “女天蓬”道:“我已说过,必须那王老偷儿当众陪礼,承认其错在他!我不但说出司马玠现在何处,而且愿亲自带你们前去与他见面!”   她这一番鬼话,可算是揣摸透了一众群雄的心理。   因此,数十只眼睛,一齐向“神手大圣”王伯燕瞧去。   这当众陪礼,乃是武林中人心目中的大事,有关个人的荣辱事小,关系到一门一派的事才大。   何况“神偷大圣”王伯燕的手下众多,艺成之后,势必在江湖上行走,王伯燕这么一低声下气的道歉陪礼,他的所有门下,也就失去光彩。   所以,群雄谁也不便答应“女天蓬”的条件。   常言道:“光棍眼睛是亮的!”   众人虽没有人开口劝王伯燕陪礼,但这些个眼神,比说话还要明白。   王伯燕可不能装呆卖傻。   他也一扫视群雄,苦苦一笑道:“只要有了司马玠的下落,王某陪礼道歉并无碍难之处啊!”   说着,他越众而前,向“女天蓬”道:“西门素娥,你可要言而有信!”   “女天蓬”装腔做势地道:“当着这多人,我的话一句算一句!”   她口中说着,心中暗笑道:“到时要你知道本姑娘的利害,你们的命都没有了,还管什么信不信?”   王伯燕一跺脚,内心无限痛苦,红着老脸,作了一个“八方揖”,朗声道:“在下因为出于一时误会,得罪了‘鬼愁洞’西门素娥门下弟子柳倚人,当着武林同道,在此郑重的表示歉意!请西门师徒念在江湖同道,不加深究,谢谢!”   他的话毕,对着西门素娥一揖到地!   “女天蓬”得意洋洋地道:“各位见证,日后如有人对小徒有风言风语,还请各位主持公道!”   夏侯英见王伯燕退在一旁垂头丧气的神情,心中也不由一阵酸楚。   她等“女天蓬”的话声一落,就接着道:“好了!这一本书算掀过去了,我们要看下一本书!”   “女天蓬”道:“当然!”   司马刚道:“带我们去呀!”   “女天蓬”面带笑容道:“梁子既已解开,非敌即友,各位远道而来,请进洞小歇,容我尽地主之谊!”   她十分谦和的态度,满脸堆了笑容,侧身一让,又道了一声:“请!”   方古骧道:“我们人多,不便打扰!改日再来造访!”   “女天蓬”笑道:“方大侠,哪有过门不入之理,是怪我简慢,还是不愿与我们邪魔外道来往?”   方古骧苦笑无以为答,只好道:“哪里话来,既然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进了“鬼愁洞”。   敢情那“鬼愁洞”名称怕人,而洞内却十分干爽,清风徐来,温度适宜,最奇怪的是那明朗的光亮,竟瞧不出是从哪儿来的。   落座之后,“女天蓬”又搬出许多山果来款待众人,口中道:“一不备茶,二不设酒,免得各位疑心!”   夏侯英吃了两颗山果,不耐地道:“西门洞主!现在……”   “女天蓬”不等她说完,早巳接着道:“司马玠并未来南岳……”   司马刚沉声道:“你适才的话……”   “女天蓬”冷笑道:“稍安勿躁,我当然要还你一个明白,何必这等恶狠狠的呢?”   这个女魔头的一张嘴可真厉害得很。   司马刚只好红着脸坐了下来。   “女天蓬”顺手一指“八臂金刚”龙啸天道:“其实,各位问错了人,司马玠的去处,龙大侠比我还要清楚!奇怪的是,各位偏偏不问他!”   众人又是大出意料之外。   每人不约而同的望着“八臂金刚”龙啸天。   龙啸天却大咧咧的,脸上带着一丝并不自然,但是十分得意的笑容。   “风尘酒丐”熊华龙道:“龙大侠!你为何不讲话呀!”   龙啸天阴阴地道:“我有什么话可说!”   夏侯英见他那大咧咧懒洋洋的味道,十分不悦地道:“龙大侠是一代大侠,当然要有大侠的架子,是也不是?”   她语含揶揄,一张粉脸铁青。   龙啸天焉能看不出来,他故作听不见的向“醉金刚”方古骧道:“方兄!说实在的,司马玠并不在南岳!”   方古骧不由一愕。   司马刚抢着问道:“那他现在何处?”   龙啸天仿佛除了方古骧之外,眼睛里并没有别人。   因此,他不答司马刚之言,只顾向方古骧道:“不但不在南岳,压根儿他没有到南岳来!”   王伯燕不由插口道:“奇怪,柳姑娘与司马玠是我派人护送一同来的,于今,柳姑娘在此,那司马所为何说没到南岳来呢?王某就有点不解了!”   龙啸天冷冷一笑道:“王伯燕!你自以为‘潜龙古堡’的名头如何?”   王伯燕不由老脸一红道:“古堡乃退隐之所,谈不上名头!”   龙啸天不屑地又道:“你所派之人功力如何?”   王伯燕忙道:“未出道的子弟,哪有功力可论!”   龙啸天不由仰天狂笑道:“哈哈……这就是了!凭那几个没出道的无名小卒,就能万无一失吗?简直想得太天真了!”   王伯燕不由羞怒交加,大声道:“龙啸天!你是专门找我老偷儿的岔!”   龙啸天冷冷地道:“我是就事论事!”   方古骧因尚未探问出司马玠的下落,深恐节外生枝把事弄僵,忙道:“龙兄!且把正题说出来,不必在言语上斤斤较量,更不必把话扯远!   龙啸天一摊手道:“这是他们找我的麻烦,我不是在与你方兄谈论正题吗?”   方古骧已看透了龙啸天鬼鬼祟祟的暖昧态度,深知其中必有奥秘,眼前只有把事实弄明白,其余的谁是谁非并不难有一个公道。   因此,他顺着龙啸天的口风道:“现在我们可以书归正传!”   龙啸天故作神秘的样子道:“不瞒方兄说,司马玠已落在一个你我都惹不起的人的手中了!”   方古骧深恐别人又插嘴,把话岔开了去。   他一面示意各人不要插口,一面十分镇定地道:“噢!是吗?”   龙啸天东扯西拉地道:“我可以说明白,这人既不是血光会,也不是阴阳谷,不是七绝魔君,也不……”   方古骧微笑摇手道:“我知道不是他们这一群!”   龙啸天奇怪地道:“为什么?”   方古骧的浓眉一耸,豪气干云地道:“因为这般魔头,我方古骧都惹得起!”   龙啸天不由冷冷一笑道:“方兄威名四播,当然……”   方古骧拦住道:“闲话少说,我们要听的是,惹不起的人物究竟是谁?”   龙啸天故做神秘,且不一语道出,却向“神手大圣”王伯燕道:“贵堡的八位高足,还有四个轿夫,在眨眼功夫,一举手之内,全给毁了,那身法真无法形容他的狠、准、毒、绝!”   王伯燕不由惊呼一声:“哦!真的?”   龙啸天煞有介事地道:“龙某亲目所睹,半点也不夸张!”   方古骧追问道:“怎么又扯上了,何必存心吊胃口呢!”   龙啸天道:“方兄,这是以话引话……”   方古骧可真急了,圆滚滚的身子一晃一晃的站了起来,双目凝神道:“那人是谁?”   他的威仪凛人,神态含怒,慑人心魄。   龙啸天自料不能再拖,万一群雄翻脸,自己决走不脱。   因此,他总算见机地道:“龙某路过‘铁树沟’,无意之中碰见,乃是一个雪白银发的老妇人,举手之间,毁了‘潜龙古堡’的护送之人,掳去了司马玠!”   他的话半真半假。   方古骥不由皱眉道:“那会是谁?”   一众群雄也议论纷纷,一时摸不清是谁。   龙啸天又道:“那白发老妇人功力之高,为龙某出生以来所仅见,若不然,龙某当时会插手问事,甚至于把司马玠从她手中救下来!”   方古骧陷于沉思之中。   将信将疑地道:“龙兄!你的话可是真的?”   龙啸天一本正经地道:“铁树沟离此不远,我可以带路,有‘潜龙古堡’中人的尸体可证!”   夏侯英不由插口道:“白发老妇人功力高绝,是不是‘白发金刚’伏五娘呢?”   龙啸天道:“伏五娘我能不认识吗?”   熊华龙插口道:“既然那白发人截走了司马玠,为何柳倚人却安然的回到南岳?”   龙啸天的情神一怔,道:“熊兄这一问嘛……问得好!”   熊华龙自问这是一个大大的漏洞,被自己抓着了,又见龙啸天的神情有异,言语吱唔,追问道:“问得好,不如龙兄答得妙!”   龙啸天冷笑道:“我所以不便说出来,其中当然有道理,熊兄难道对我适才的话有疑惑?”   熊华龙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不便说出来的话!”   其实,龙啸天真是被熊华龙给问住了,一连两句不关痛痒的话,都是敷衍之辞。   却听“白花蛇”柳倚人尖声道:“他不说,只有我心申明白!”   方古骧奇怪地道:“柳姑娘可以说出来听听!”   柳倚人一指王伯燕道:“都是这位神偷前辈,救了我一命!”   王伯燕十分意外地道:“我?”   柳倚人娓娓地道:“多亏你没有替我穿好衣衫,那白发老妇人掀开轿帘一看,不屑的立刻放下轿帘,向司马玠所乘之轿奔去,掳了司马玠就走!”   她是天生的花言巧语,说谎的天才。   一席话说得煞有介事,天衣无缝。   龙啸天补上一句道:“试想,这种话我怎能说出口?何况,人家柳姑娘乃是千金女儿之身!”   方古骧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龙兄不知可能应允!”   龙啸天一惊,但立刻镇定下来道:“有何指教?”   方古骧道:“我想劳烦龙兄陪我们去一趟铁树沟!”   龙啸天心知道这件事推托不得,装做十分为难的神情,半响才道:“为了武林中的‘道义’二字,龙某愿意去一趟,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方古骧心想,只要你不溜什么条件都可以。   因此,点头道:“龙兄明言,方某无有不从!”   龙啸天道:“第一,我只带你们到铁树沟,不愿与那白发老妇人照面;第二,各位不能提出这件事是出于我‘八臂金刚’龙啸天之口!”   熊华龙不由道:“为什么?”   龙啸天冷冷一笑道:“老实说,那白发老妇人我惹不起,再说,我与司马玠没有交情,犯不着为了他,多树一个强敌!”   方古骧一沉吟道:“好!方某答应你的条件!”   夏侯英补一句道:“可是,必须见了那白发老妇人之后,你龙啸天才能脱离关系!”   龙啸天狂笑道:“哈!嘿嘿!我龙啸天并不是无名无姓的人,你‘笑罗刹’还在吃奶水,我‘八臂金刚’已扬名立万,在武林中讨生活了!”   夏侯英不屑地道:“臭名越久越臭!”   龙啸天微愠道:“夏侯英,你藐视老夫太甚!”   夏侯英料定龙啸天不敢不带众人到铁树沟,再者,他纵不去,铁树沟既有地名,也不怕找不到。   因此她含怒道:“就算我夏侯英藐视你,你又当如何!”   龙啸天也怒道:“凭我也怕了你后生晚辈!”   夏侯英探手向腰际去抽她的彩绸……   方古骧忙道:“二位不必了,我们现在就走!龙兄的意下如何?”   龙啸天气呼呼地道:“龙某言而必行!这就去,可是我绝不与那白发老妇人照面,这一点必须坚持!”   方古骧点头道:“只要龙兄之言没有不实之处,并不须要你与那老妇人照面!”   熊华龙道:“更不敢劳动龙兄助拳援手!”   方古骧凝神有倾,才道:“只是有一件事,望龙兄慷慨应允!”   龙啸天瞪大了眼睛道:“何事?”   方古骧微微一笑,对着葫芦猛灌了一口酒,指着洞外道:“希望龙兄,我们说走就走!立刻动身!”   龙啸天的双目连眨,斜眉掀动,又道:“在下还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完成之后立刻动身,绝不食言!”   方古骧不由笑道:“龙兄你又有什么新的计划?”   他是出语调侃,也可说是对龙啸天的一种挖苦!   龙啸天的脸也红了一阵,才道:“我想同我们生死不离,十七八年交情的孟老弟说几句话!不知可以不可以?”   原来,他又想起以前指使“神力金刚”孟邦的一段威风来。   方古骧不由冷冷一笑道:“龙兄!孟老弟对你的那一套软硬兼施的功夫,已完全了解个透明雪亮,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龙啸天不以为然地道:“只要没有挑拨,我与孟老弟是生死不渝,真正的交情!”   方古骧道:“既然你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妨去试一试!”   说完,他向久未发言的“神力金刚”孟邦招招手,大声道:“孟老弟,这位龙大侠要与你讲几句话!”   不料,孟邦正捧着一堆生果,在埋头大嚼,闻言楞楞的只顾摇头,看也不看龙啸天一眼。   方古骧对龙啸天道:“你看如何!”   龙啸天不死心地道:“我去找他谈谈!”   说着,离坐而起,向“神力金刚”孟邦走去。   “神力金刚”孟邦形同未见,只顾剥着山果,一口一口的大吃特吃。   龙啸天满脸堆笑,十分热络地叫道:“盂贤弟!许久不见!   你好?“   孟邦的铜铃眼一抡,生硬地道:“我好!”   龙啸天更凑近了一些儿,低声柔和地道:“孟贤弟,咱们弟兄多年,感情深厚,你为人忠厚老诚,应该忘不了吧!”   孟邦毫无感情地道:“忘不了!”   龙啸天手搭孟邦的肩头,十分动人地道:“假若你不见外的话,咱们今后还像从前一样行走不离,我会照拂你,你会与我合作!”   孟帮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皱起浓眉,斜飘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大脑袋。   龙啸天进一步地道:“在这个人心险恶的江湖里,只有你最敦厚,难道你也忘恩负义……”   不料——“神力金刚”孟邦,突然一拍手,右手陡然抓起了龙啸天的衣领,高大的身子一长,竟已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不打紧,却把个“八臂金刚”龙啸天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龙啸天不由大惊叫道:“孟贤弟!你难道忘了旧情……”   盂邦雷吼一般喝道:“姓龙的,你不走正路,全凭花言巧语,也叫我不走正路,从前的事不提也罢,你还来找我老孟的麻烦,真是个大大的坏蛋!”   龙啸天纵有天大的武功,脚既离地,无从挣扎,“八臂金刚”的暗器虽然随时可发,但有顾虑。   一则,孟邦有一身横练的功夫。   二则,当着这多人,他也没有这份胆量,敢公然以暗器计算孟邦!   因此,他又羞又急地叫道:“孟贤弟!孟贤弟!”   “神力金刚”孟邦吼声如雷道:“住口!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喊我孟贤弟!今天,饶你这大坏蛋一回!”   说着,他顺手向外一丢,竟把个魁梧的龙啸天丢出数丈之外。   “蓬!”   碰在洞壁之上,方才落在当地。   方古骧上前道:“龙兄!碰壁了吧!”   龙啸天这个钉子可碰大了。   此刻真是又羞又气,又悔又恼!   论功力,他并不输于孟邦,除了力气之外,讲心计更高过孟邦千万。   于今,当着数十双眼睛之下,被孟邦像抛绣球似的抛在当地,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过,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杀了孟邦。   可是,怎会办得到。   熊华龙含笑向前道:“龙兄!你与孟大侠交非泛泛,他的脾气,你该知道,何必自……寻烦恼?”   方古骧也凑上前去,低声道:“他是个浑人,不必生气。”   龙啸天深知莫可奈何,一怒道:“我知道,你们恨不得立刻到铁树沟,对不对,走!咱们走!”   方古骧应道:“快人快语,龙兄够意思!”   说着,一回头,对“笑罗刹”夏侯英施了个脸色,又用“蚁语传声”道:“姑娘!你负责看着他,不要他半路溜之乎也,我们才丢人现眼呢?”   夏侯英会意,也点了点头,抢步上前,娇声道:“龙大侠,我陪着你!”   龙啸天也是老奸巨猾,焉能不懂。   他冷冷一笑道:“放心!龙啸天跑不掉,可是,到了那‘铁树沟’只怕你们也跑不掉!”   夏侯英道:“到时候你可以在一旁隔山观虎斗了!”   龙啸天冷哼一声,展功向前。   夏侯英的轻功,也不是庸手,展功疾追。   其余群雄都各展所长,鱼贯而起。   其中,除了朗儿要拉着淳于慈的衣角之外,其余都是一流的高手。   一行像阵旋风般的在荒野中毫无顾忌的赶路。   荒山、野林、深壑、幽谷。   足足有两个时辰。   龙啸天收功撤力,低声道:“到了!”   果然,幽谷黑暗,深沟阴沉,无数高大的参天铁树,遮盖了天空的光线。   群雄现身落地,不住的四下打量。   王伯燕首先道:“龙兄!不知本堡弟子……”   龙啸天果然有一脸的怯意,指指前面道:“再去五七丈,就可以见到你那些宝贝弟子的尸体,快去看来,好证明我的话不假!”   王伯燕不再迟疑,一连两个纵身,已到了七丈之外。   果然——地上横七竖八的,正是本门弟子的尸体,倒卧在血泊之中,形状惨极。   他不由老泪纵横跃回原处,对方古骧等点了点头。   —龙啸天一见,忙道:“我的责任到此为止,告辞了!”   说着,作势欲起。   方古骧道:“龙兄,为何急欲要去!”   龙啸天挣红了脸,急道:“方大侠,你我有言在先,可不能赖账!”   力古骧道:“可是,在未见到那‘白发妇人’之前,你可不能就此一走!”   龙啸天急呼呼地道:“你们只要发声厉吼,惊动了她,她就会出面,切记,她一出面,就施辣手,必须要先发制人,在她出面之际,不问青红皂白,先给点颜色给她看,否则的话……危险!危险!”   方古骧未发言。   那闷气生了很久的“瞽目金刚”阎亮,闻言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厉愤怒的长啸。   阎亮的郁闷颇久,这声狂啸,不但声闻十里,而且凄然欲绝,刺耳惊魂。   啸声甫起。   “铁树沟”底,也起了一声龙吟似的长啸。   啸声中,缥缥的起来一个身影,果然是银发闪闪的老妇人。   “八臂金刚”龙啸天生恐“铁树银花”发现了自己,低低对着方古骧道:“方兄!我走了!”   他并不等方古骧回话,像耗子一般,仗着乱树山石的掩蔽,一溜烟的去了。   因为,这种虚无缥渺的“凌虚蹈空”的身法,乃是一般常人穷尽数十年的功夫也无法练成的。   这时——“铁树银花”巫三姑,已到了群雄之前丈余之处,沉声喝道:“咦!人可不少!”   方古骧上前半步,拱手道:“请问老前辈,是……”   巫三姑不耐其烦地喝道:“老?谁老?”   说着,手中的长拂一抖,脸上充满了怒意。   方古骧忍耐地道:“前辈嘛!当然是老!”   他的人虽经多见广,却想不到“铁树银花”巫三姑最怕听这个“老”字。   但见巫三姑银拂抖动,森颜厉色地道:“就算我的人老,这柄银拂并不老,谁胆大的敢来试一试!”   司马刚大声道:“老人家!我们不是来找你打斗的!”   他这开口一句,就犯了巫三姑的大忌,兀自不知。   巫三姑以为他存心找自己的麻烦来的,长拂一震,已到了司马刚的身前五尺之处。   “老乞婆,不讲理!”   吼声如雷,“瞽目金刚”阎亮手中马杖一顿,抢出众人,递出一招“迎门送客”。   阎亮的这根“马杖”,可是浸淫有年的兵刃,这一出招,就是狠命三招之一,直刺巫三姑的中庭,凌厉无俦,气魄惊人。   巫三姑盈盈一笑,长拂忽的一振。   那长长的银尾,化成一片丈余的银光,护住了当面,口中喝道:“撒手!”   没有看清巫三姑用的什么招术。   忽然,阎亮大叫一声:“啊呀!”   阎亮的身子一弹,双手齐撒,那根丈二的马杖脱手飞出,射向半空。   夏侯英一见,人如电射,腾空飞起,凌空抓了个准,抢了过来。   这时,恼了个“神力金刚”孟邦。   原来,孟邦自从脱出龙啸天的掌握,便与“瞽目金刚”阎亮,“小仓公”淳于慈等在一起朝夕不离。   淳于慈与阎亮,两人镇日里把正邪之分,善恶是非,讲给孟邦听。   淳于慈说话,总是比喻古人的故事,孟邦虽也大半了解,而最容易接受的,乃是阎亮的豪爽性格,朴实的言谈,明朗的行动。   因此,孟邦与阎亮起居坐卧,都在一起,感情也随着时日加深。   他本是浑人,如今一见“瞽目金刚”阎亮,出手就栽了跟斗,这份怒火可真大了。   他怒吼道:“老家伙,你敢惹我孟邦的好朋友,我要你的老命!”   吼声中,双臂狂舞,毫无章法的扑向巫三姑。   巫三姑脸色铁青,沉声道:“楞小子!你找死也不择个好日子!”   孟邦人高马大,双臂如同凌空伸出的怪手,双抓巫三姑的肩头。   巫三姑冷冷一笑道:“抓吧!”   好生奇怪,她中口说着,真的双臂下垂,呆立不动,耸起双肩,任由孟邦去抓。   以她瘦巴巴的样子,慢说是孟邦,就是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抓,也消受不起。   孟邦一见,大喜过望,叫道:“老婆子!看谁死!”   方古骧不禁叫道:“孟邦!抓不得!”   可是,他的话迟了半步。   孟邦的一双巨灵之掌,已抓上了巫三姑的双肩。   怪事来了。   巫三姑无事人儿一般,盈盈笑道:“抓牢了没有!”   孟邦忽然大叫一声:“哎哟!好痛!”   他双手急撤,连连抖动腕子,脚下也连翻后撤,一种痛苦万状的情形,令人也为他焦急起来。   巫三姑又道:“念你是一个浑人,出招并不恶毒,免你终身残废之苦!”   群雄一连败了两阵,全都是眨眼不及,一刹那之间的事。   方古骧心知这老妇人不好对付。   他走上前去拱手道:“朋友们一连冒犯了两次,前辈的‘纯阳神功’令人折服!”   巫三姑的脸色一沉道:“你是识货的!怎么,有什么三脚猫的把式,要不要露一手!”   方古骧苦笑道:“打斗,比划,我们这群朋友都有兴趣!   也都有个三招两式!“   巫三姑仰天一笑道:“哈哈!见识过了!”   方古骧道:“一时失手,并看不出真材实学!”   巫三姑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打群架,你们一块儿上?”   方古骧忙道:“不!群殴群斗,不是我们的本意!”   巫三姑道:“你要怎样?”   方古骧朗声道:“今天,我们是有为而来,把话说明再拼命,我们是既然来了,就没有惧怕之意!”   巫三姑道:“说话!哼哼!恰好相反,我是要先比划,后说话。”   方古骧道:“为什么?”   巫三姑道:“看你们有说话的资格没有!”   方古骧笑道:“什么才是说话的资格呢?”   巫三姑淡淡地道:“简单得很,谁能在我手底下走三招,谁才有说话的资格!”   她这句话说得好狂,根本没把一众群雄放在眼角之内。   夏侯英娇叱道:“方大侠,既然如此,我来取得这份资格!”   娇呼声中,人已急飘而出,手中已捏紧了那束七彩罗绸,蓄势待发。   巫三姑扫了她一眼,笑道:“小妞儿!凭你行吗?”   夏侯英喝道:“不要倚老卖老,方大哥,闪开!”   她喝声中,手腕一抖,丈余的彩绸,像一道长虹,“咻——”的一声,撒了出去。   含怒出手,贯满了十成功力,端的不凡。   巫三姑一见,也不由道:“有三五年的修为!难得!难得!”   就在她摇头晃脑之际。   夏侯英的彩绸已像神龙似的,缠绕过来。   这一招太急,夹着劲风,如同怪蟒翻身,锐不可当。   巫三姑略一晃肩,脚下后撤半步,闪过一招,不由老脸一红道:“咦!第一招!”   夏侯英怒火更高,抖腕不收彩绸,反而脚下前欺,顺势再发一招,比先前更加凌厉,口中喝道:“再接一招!”   巫三姑只因一时分神,大意的让了一招。   如今听夏侯英之言,不由翻脸道:“丫头好狂!”   “狂”字甫出口,右手的长拂一垂,左手的两指一夹,轻飘飘的竟把夏侯英的彩绸夹了个牢。   同时,她口中道:“丫头!你还凶吗?”   夏侯英一见,怒不可遏。   她眼见彩绸被人夹住,一贯真力,猛向内收,口中怒叱道:“不要卖狂!”   但听——“吃!”一阵裂帛之声,刺耳惊魂。   丈余的彩绸从中而裂,截成两段。   彩绸乃是夏侯英的兵器,如今兵器被毁,也就是落败下来。   她不由粉面绯红,娇怒难禁,怒喝道:“姑娘同你拼了!”   方古骧一见,不由大惊。   因为,凭着夏侯英的功夫,若要与“铁树银花”巫三姑硬拼的话,其后果必然是落败无疑的。   常言道得好:“是亲三分顾。”   比方古骧更焦急的,是“铁掌金梭”司马刚。   他越众而出,大吼一声道:“英妹!让我来衡量衡量她有多大的修为!”   说着,已拦在跃跃欲动的夏侯英前面,冲着巫三姑道:“前辈的功夫着实惊人,不过,不容别人讲话,就要过招比划,殊失前辈的身份,有违武家的德性!”   巫三姑冷冷一笑道:“小子!你这是教训我!”   司马刚道:“忠言逆耳,听不听在于你,道理我是要讲的!”   巫三姑冷冷一笑道:“讲道理?讲道理你们平白无故的侵入我‘铁树沟’所为何来?”   司马刚不由一阵好笑道:“对呀!是你不给我们说明的机会,怎怪起我们来呢?”   巫三姑忽然眼珠子一转,瞧了一下夏侯英,又看看司马刚道:“那小妞儿!是不是你的爱人?”   这句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话,问得司马刚固然尴尬万分,连夏侯英也娇羞不胜。   司马刚红着脸道:“你为何疯疯颠颠的言三语四的牛头不对马嘴!”   巫三姑感慨万千地道:“看你急呼呼的出面救人,我就猜出七分你与她一定是一双爱侣!”   她竟然把正事撇开一旁,自言自语地,发起她的牢骚来,又絮絮叨叨地道:“当年……他……他就是这样,为了我……   为了我,却送了他一条命!“   一众群雄不由面面相觑!   因为,巫三姑此刻那股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扫而空,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脸的哀怨之色,双目泪水盈盈,神情凄怆至极,仿佛忘却了面对的一众群雄,更忘了适才的生死的搏斗。   方古骧乘着此时,搭讪地上前道:“前辈!你好像有极为悲痛的遭遇,心事重重!”   巫三姑强忍泪水道:“没有!我没有心事!”   方古骧追问道:“怎会没有,人生的遭遇不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像我们,本来用不着闯入铁树沟,可是……”   巫三姑一扬眉道:“真的!你们到此,为了何事?”   这一句话,算点到了正题。   方古骧焉肯放松,忙道:“找一个人。”   巫三姑摇手不迭道:“铁树沟人迹罕至,哪有人,找人找到铁树沟来,简直是缘木求鱼,除了我,铁树沟没有第二个人!”   方古骧却不灰心地道:“我们要找的人复姓司马……”   不等他说完。   巫三姑突然像大吃一惊地叫道:“司马?是不是司马刚?”   此言一出,群雄不由全是一惊。   他迈前一步道:“老人家,你认识司马刚?”   巫三姑分明是连连摇头,但口中却道:“何止认识,司马刚算起来该是我的孙子辈了!”   司马刚闻言,不由怒火中烧,大吼道:“老乞婆!你满口胡言乱语,疯了不成?”   巫三姑不但不恼,反而狂笑不已道:“哈哈哈!你们不信吗?哈哈!要是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司马刚,甚至把司马刚叫来,我与他当面对质!哈哈哈哈……”   她的狂笑之声,四谷回音,群山响应,整个铁树沟几乎都有些儿震摇。   方古骧心知其中大有文章,忙道:“假若我们把司马刚找来,你将如何?”   巫三姑斩钉截铁地道:“我退出铁树沟,由你们在此占山为王!”   方古骧不由好笑道:“不必,我们此来,乃是要找一个名叫司马玠的青年大剑客!”   巫三姑闻言大声道:“司马玠!有的呀!”   方古骧大喜过望,忙道:“他的人现在何处?”   巫三姑淡淡地道:“走了!”   方古骧一怔道:“走了!到哪里去了?”   巫三姑楞楞地道:“替我去找司马刚去了!”   司马刚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做声不得。   方古骧搔搔乱发;又道:“司马玠真是答应你去找司马刚?”   巫三姑十分肯定地不住点头道:“那司马玠很正振,他答应的话不会有错,一定能找到司马刚!”   方古骧望望司马刚道:“你找司马刚有何事吗?”   巫三姑道:“没有事,只不过是要看看他而已!”   司马刚真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   他要揭开这个闷葫芦,大迈一步,走上前去,朗声挺胸道:“在下就是司马刚,在什么好看的。”   巫三姑半信半疑地道:“你!你!你是司马刚?”   司马刚大声道:“不错,长白山的‘铁掌金梭,就是在下!”   此言一出,那巫三姑如同疯狂了一般,忽然双手一伸抱了过来,悲不自胜地叫道:“孩子!”   她竟像分别多年的老母,看见爱儿归来一般,十分凄楚,十分伤悲,抱着司马刚,头也倒在他的怀里,半晌无法抑止。   她这一哭,全把众人给哭糊涂了。   不过众人因为听巫三姑说司马玠已走,并且答应巫三姑代她找司马刚,心知已绝无危险,所以也全都放下心来。   眼前,只有把前因后果向巫三姑问明白,也就完事了。   因为,大家索性让巫三姑哭个痛快。   许久——巫三姑终于忍住了悲凄,摸着司马刚的脸,爱不忍释地道:“孩子!你认识我吗?”   司马刚胡里胡涂地摇摇头道:“不认识!”   巫三姑道:“我就是‘铁树银花’巫三姑!”   司马刚不由身子一震,疑信参半地道:‘哦!前辈!   你……你就是‘铁树银花’巫……巫老前辈?“   巫三姑道:“你不信?”   “铁树银花”巫三姑,与司马刚祖父的一段恋情,以及“败血毒蜂”舍命殉情之事,司马刚完全知道,并且,他也对司马玠提起过。   如今,他对巫三姑那头赛银的白发,也没有理由怀疑巫三姑的身份。   他只有望着巫三姑道:“事隔六十年,你……你……”   巫三姑幽然道:“山中无岁月,算起来,我是超过一百岁的人了!可是,我还不服老!”   司马刚道:“老当益壮!像前辈这等高寿,实在是武林的人瑞,山川的灵气!”   方古骧道:“适才前辈说司马玠已离开了铁树沟……”   巫三姑点头不迭道:“他已离开两天了……”   接着,便把自己为了寻找茴香草,要消除长白山顶的败血毒蜂。   如何遇见了“八臂金刚”龙啸天。   龙啸天有心拜在她名下,做记名弟子,要学她的“心灵十法”……   龙啸天劝她出山谋取武林霸主,以及三天之前遇见了司马玠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给众群雄听。   一众群雄也为巫三姑的苦恋感到凄楚。   巫三姑再三省视着司马刚,又仔细的看了看夏侯英,十分喜悦地道:“爱情很玄妙,当二人相爱时固然很甜蜜,当分别时,也有说不出的一种感受,你们要好自为之!”   她缓走几步,拉起了夏侯英的手,十分慈祥地道:“适才毁了你的绸子,来,我补尝你一点点小玩艺!”   说着,她凑在夏侯英的耳边,叽叽咕咕地道:“记好了,这是旷世无双的‘心灵十法’,若能全部领会,终身享用不尽!”   接着,她把心灵十法的口诀,详详细细,一字一字的传给了夏侯英。   夏侯英天资聪慧,功力又有根基,只听得通体香汗淋淋,受宠若惊。   因为“心灵十法”的口诀,是她前所未闻的武林秘诀,旷世绝学,不由不专心一意的牢牢记下。   巫三姑传完口诀,对司马刚道:“我没有见面礼给你,望你好生看待夏侯英姑娘,多多向她讨教!”   夏侯英乃是性情中人。   她一见巫三姑有他去之意,不由含泪道:“前辈!你……   你要到哪儿去!“   巫三姑指了指山坡前后道:“喏!这些都是茴香草,也是‘败血毒蜂’的克星,先前,一来我的功夫没练完,二则想看看司马的香烟后代!如今,两桩事都完成了!”   司马刚道:“你打算回长白山?”   巫三姑道:“先除毒蜂,再……”   司马刚抢着道:“希望再回到‘司马寨’,我们会把你视为祖母一般孝顺!”   巫三姑笑道:“有你这一句话,也就够了,人生就是一个‘缘份’,缘份未了,想不见也不可能,缘份若了,想再见也办不到!不必强求!”   她一口气说完,又对一众群雄施礼道:“适才得罪,就此谢罪!”   众人齐声道:“前辈哪里话来!”   巫三姑道:“平日我已风干了很多茴香草,我去取来上路,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她说完,一手拉了司马刚,另手拉了夏侯英,恋恋不舍,泪水在眼眶内转个不停。   许久——她终于一撤手,点地弹身,一连几个闪跃,人已见不到影子。   一众群雄原都是性情中人,见此情景,也不由全都黯然为之一叹,彼此默默无语。   过了片刻……   “醉金刚”方古骧打破沉寂道:“走的走了,我们又扑了个空,该怎么办?”   淳于慈道:“司马大侠的安全无虞,事就好办了!”   熊华龙道:“依我之见,司马玠必然先回‘潜龙古堡’,去找我们!”   众人齐声道:“不错!”   熊华龙又道:“可是,他找不到我们,必然赶到南岳!”   阎亮不由道:“怎见得呢?”   方古骧对熊华龙的看法,有同样的推测,因此说:“司马玠已知他是被古堡送往南岳,料定我们也到南岳去找他!他焉能不追去!”   淳于慈道:“愚见以为,我们要是折回‘潜龙古堡’,必然又要扑个空!”   方古骧颔首道:“对!司马玠不会在那儿死等咱们!”   熊华龙又道:“我们也不必再赶回南岳!”   方古骧道:“对!也会扑一个空,不但碰不到司马玠大侠,恐怕连‘南岳三神’也早已溜之大吉!”   夏侯英道:“空讲什么,眼前我们该怎么办呀!”   方古骧道:“我醉猫有一个分进合击之计!”   于是,他分配着!   王伯燕反回潜龙古堡。   以防司马玠苦等,并料理古堡中事,然后率领五百手下,中秋以前,一定要赶到黄鹤楼会合。   “铁树沟”石壁上留下字迹,以免司马玠担心众人的行踪。   “笑罗刹”夏侯英与“铁掌金梭”司马刚双双赶返南岳,顺便探听诸葛兰与司马玠的信息,中秋以前赶赴黄鹤楼。   其余的人依照老样子,分为中、左、右三批,向珞珈山进发,中秋节以前赶在黄鹤楼聚齐。   众人都无异议。   于是分批出发。   **************司马玠当天离开了“铁树沟”,星夜赶回翼德祠,又找上了“潜龙古堡”。   但是,他扑了个空。   从“神偷”门下口中,得知群雄已赶往南岳鬼愁洞去抢救自己。   因此,他并未耽搁,便向南岳进发。   就在群雄离开鬼愁洞不久,他已到了。   然而,由于“女天蓬”与龙啸天计骗了方古骧等到铁树沟。   他们以为“铁树银花”巫三姑不但性情特殊,而且功力极高,原是他们“借刀杀人”的如意算盘。   等到龙啸天赶回鬼愁洞,又一计议之下,生恐此计不成,群雄必然赶回南岳。   因此,他们只有远走高飞。   龙啸天又提出投奔“血光会”的办法。   “南岳三神”无路可走,只好五人连袂,离开了南岳,赶向珞珈山。   谁知,五人刚出鬼愁洞……   那山涧的岩石之上,发出一声朗笑道:“鬼愁洞好难找,原来在这儿!”   五人不由全是一惊,不约而同的向岩头看去。   白衫飘飘,人如玉树临风,神采飞溢,原来是“玉金刚”   司马玠. 龙啸天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低喊了一声:“糟了!”   “女天蓬”的眉头一动,计上心来,也低声道:“不可力敌,看我的!”   她说着,仿佛无事人儿一般,问道:“阁下莫非是‘玉金刚’司马玠?”   司马玠道:“是的!你这身打扮,一定就是‘鬼愁洞主’人称‘女天蓬’的西门素娥了!”   “女天蓬”大大方方地道:“不敢当!我正是西门素娥!”   司马玠一式“鱼跃龙门”凌空起势,人已越过深涧,落在五人身前二丈左右。   “女天蓬”西门素娥不等他开口,先发制人地道:“阁下久著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司马玠淡淡一笑道:“江湖人的抬爱!”   “女天蓬”又镇定地道:“想不到今天的南岳,走了红运了!哈哈……”   司马玠不由道:“此话怎讲!”   “女天蓬”舌翻莲花,淡淡地道:“十二金刚的人来了一大半!岂不是风云际会,一时之盛!”   司马玠正要打听群雄的下落,忙道:“都是谁?”   “女天蓬”煞有介事地道:“先是‘粉黛金刚’诸葛兰!”   这乃是司马玠最关心的一个人,因此,他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平静地道:“还有呢?”   “女天蓬”微笑道:“然后是‘醉金刚’方古骧、‘矮金刚’欧阳高、‘瞽目金刚’‘神力金刚’……”   司马玠不愿多噜嗦,忙道:“够了!够了……”   “女天蓬”指指身侧的龙啸天道:“然后才是这位‘八臂金刚’,最后是你这位鼎鼎大名的‘玉金刚’!哈哈哈!”   她娇声嗲笑,故意表示十二分轻松的样子。   司马玠紧皱眉头道:“他们去了何处?”   “女天蓬”神情一楞,装得十分像地道:“你没碰上?他们是去找你呀!”   司马玠不耐地道:“找我?到哪儿去找我?”   “女天蓬”也装成十分惊奇地道:“他们不知听谁说,说你离开了铁树沟,进入了螺蛳谷,到谷里去找你了!”   司马玠凝神片刻,讷讷地道:“螺蛳谷?在哪里?我怎会到什么螺蛳谷?”   “女天蓬”道:“这我就不知其详了!”   说完,一颔首道:“我等有事,恕不奉陪了!”   她十分自然的,招呼其余四人,扬长而去。   司马玠不由叫道:“五位慢走,我有事请教!”   “女天蓬”停了下来道:“司马大侠,还有何事?”   司马玠红着脸道:“初到南岳,螺蛳谷怎样走法,还望指教!”   “女天蓬”故意做作一番,才道:“山路曲折,真无法描述……好吧!我不得不多走一程送你到螺蛳谷吧!”   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儿委曲,大有不得已的苦衷。   君子可欺以方。   司马玠乃是正人君子,想不到“女天蓬”存心不良,因此,反而拱手为礼道:“如此有劳!”   “女天蓬”像是十分不耐地道:“请吧!”   她说完,又对四人道:“你们在此等我片刻,我送司马大侠到谷中,立刻就回!”   背过了司马玠的目光,对四人做了一个鬼脸,得意的一笑。   然后才一展身形,越过深涧,电射而前。   司马玠艺高人胆大。又见“女天蓬”独自一人,抛下有力的同伴,越发不觉有诈。   因此,内心反而感激,展功紧随在“女天蓬”的身后,衔尾疾追。   “女天蓬”故意的带着他,在山峦岩边绕走了片刻,表示螺蛳谷的方向不易找到,以安司马玠之心。   然后才认定峰回路转的“螺蛳旋谷”走去。   两人各展轻功,如同流星飞逝,快愈追风。   片刻之际,已进入了“螺蛳谷”。   眼看已进了绝谷的一半。   “女天蓬”收势停身,遥指深处,一本正经地道:“司马大侠,沿着此处向前,不远之处,就是螺蛳谷,恕我不能奉陪了!”   司马玠十分感激地道:“多谢指点!”   “女天蓬”西门素娥生恐有变,点地而起,倒退数丈,笑了起来道:“不用谢了,你向前进吧!哈哈哈!”   笑声随风远飘,冷冰冰的。   “玉金刚”司马玠兀自尚未察觉她笑得怪异,略略一打量,认准了方位,向着谷底深处奔去。   左弯、右旋、右弯、左旋……   足有半个时辰。   司马玠焦急起来,暗想:——这谷好似无底洞,怎么走来走去,了无止境,走个不完。   他退一步想:——谷名奇怪,地形必如“螺蛳”,且耐心向前,总有到达之时。   有了这个自我安慰的想法,他耐下心来向谷底扑去,速度更加的快起来。   又是一个时辰。   眼看日掩西山,落霞遍野。   司马玠的信心全失了。   他想:——凭自己的功力,全付修为的施展轻功,两个时辰怕不在百里以上?   ——整个南岳衡山的范围,也不过是二三百里左右,怎会到不了谷底!   ——那“女天蓬”有这等好心,带自己寻找方古骧吗?   ——龙啸天与自己成了生死对头,为何不拦阻“女天蓬”   的一番好意呢?   想着,越发觉得可疑之处甚多。   他不再犹豫,折回身来,向来路奔去。   一盏茶的时候过去了。   可是,并未发现谷口,也看不出这座穷谷有丝毫平坦的意味,仍然是悬岩绝壁,身在重围的原始森林之中。   司马玠认定是上了“女天蓬”的当了。   他恨不得插翅飞了出去,找到“女天蓬”西门素娥将她立劈掌下,以泄心头的一把怒火。然而,暮色沉沉,掠空归鸦,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司马玠不但寻不到谷底之路,也找不到出谷之路。   往来奔走,腹内肠鸣辘辘,又饥又渴,舌敝唇焦,饥渴相煎。   他垂头丧气,只好找一聊蔽风露的所在,静养一夜,到天明再作打算。   正在此际:忽然,数十丈外有一条庞大无比的黑影,在凌空十丈左右盘旋。   司马玠不由为之一惊。   他心忖:哪有这么大的飞鸟?   心念未落,但听那黑影发出一声清澈悠扬的长啸,啸声不但奇高人云,而且中气之盛前所未见。   司马玠更觉离奇!   原来那黑影不是飞鸟,乃是人的声音。   似这等赛过凰鸟的盘旋飞行,不是人可以办到的,这是什么身法。   以司马玠的功力之高,已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也不禁叹为观止,甚至于不相信是人力可以达到的。   因此,他的困顿全消,疲劳尽去,凝神贯注向那黑影瞧去。   司马玠的目力虽好,怎奈天色已经人暮了,山间又泛起一层薄雾,加上相距甚远,所以也分不出那人是什么样的高手。   甚而连真的是人不是,也茫茫然然,难以断定。   司马玠惑疑不定之际。   那条黑影,忽然双肩一剪,头下脚上,落向远峰的背后,快如归鸟投林,疾如流星殒落,姿势的美妙,还在其次。   司马玠好奇心动,抖抖精神,离此而起,认准那黑影落下之处,展功扑去。   常言道得好:“看山跑死马!”   在群山之中,眼看的山峰,看近实远,乃属意中之事。   司马玠翻了四五个峰头,才似乎到了那黑影坠落之处。   可是,深山寂寂,林木萧萧。   哪有半点痕迹可寻,更没有可疑之人。   司马玠游目四顾。   忽然发现,先前那个像人又像绝大飞鸟的黑影,竟又远在数十丈外的林木之间倏起忽落,上下翻腾。   他心中的狐疑更甚。   第二十三章 天马行空   因为,若说是鸟类,绝不会有这等庞大,这等具备人形,何况还发出人的长啸。   若说是人,人的身法何有这等灵巧,司马玠自度本身的轻功,虽未登峰造极,也算得第一流的健者,但却也不能在空际盘旋不落,更没有这等快捷,眨眼已在数十丈之外。   也许这深山穷谷之中,真的有意想不到的怪事发生。   想念之际,司马玠身随意动,凝聚真力,展开向那黑影起落之处射去。   为了探个究竟,在远距林子尚有十丈左右,他收功敛势,落在一丛乱草之中,然后蛇行鹤伏,隐蔽着向林子内摸去。   果然——迎而一个怪石叠成上下大小的倒置石块,形状十分特别。   石面上一男一女,只因夜色茫茫,司马玠又不敢暴露行藏,所以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分不出他们的美丑。   但听——那男的未语先笑道:“嘻嘻!这是第三天了,我的功德已经圆满了,要看你那‘龙门十剑’的成绩如何了!”   话音有些儿苍老,但劲气有力,也透着十分得意的口气!   那女的“啐”了一声道:“呸!每天都是吃了你的亏,讨了便宜还要卖乖!”   男的惊奇地道:“你这话从何说起,吃了我什么亏?”   女的又道:“你自己瞧,现在已经入夜,该是我的时间,偏生他那鬼画符似的‘天马行空’还没练完,又不便半途而废,每天如此,在时间上,我不是吃亏是什么?”   男的扬声一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女的抢着道:“什么其一其二的?”   男的道:“你可知道每天拂晓时,他要先练一趟‘龙门十剑’然后再做我的功课!照理,白天的时间该是我的呀!”   女的像生气地道:“我才不相信咧!”   男的忽然一回身,向司马玠隐身的大石上指了指,认真地道:“每天……噫!什么人?”   那女的也几乎是同时喊道:“谁?”   敢情他二人同时发现了隐身石后的司马玠. 司马玠并无恶意,只不过是隐身暗处,窃听别人的秘密,有些儿不好意思。如今行藏被人看破,只好一长身站在大石之上,讪讪地苦笑道:“在下司马玠!”   这时那一男一女已双双离了怪石,逼近了司马玠隐身之处。   那男的,乃是“天马行空”岳震天,女的是“竹剑夫人”   梅芳。   司马玠一见他二人一脸的正气,拱手又道:“不知二位前辈在此论道,晚辈并非有意窃听,还请二们前辈海涵!”   “竹剑夫人”梅芳,曾在诸葛兰口中,听到过司马玠的名字,因此,口气平和地道:“你就是‘玉金刚’司马玠!”   岳震天不知就里,沉声道:“隐身偷听别人秘密,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司马玠忙陪笑道:“在下误人螺蛳谷,偶尔至此,并非存心!”   岳震天冷笑道:“误入螺蛳谷,笑话,既然误入,为何不大大方方的明来问路,难道隐身石后,也是并非存心!”   司马玠的玉面飞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恰在此时——凌空一声长啸,诸葛兰由十余丈外,一式“飞云出岫”落向怪石。   她的人还未到,已朗声叫道:“前辈,十余招天马行空……咦!”   她也发现了司马玠站在大石之上。   岳震天叫道:“姑娘!你认识这个司马玠吗?”   诸葛兰秀目含悲,柳眉紧锁,望着亭亭岳峙的司马玠,却想起“鬼愁洞”外自己所听见的那段情景,一时又气又恼,无限哀怨的盯了司马玠一眼,却连连摇头,咬紧了牙关道:“不认识他!”   此言一出,司马玠不由一怔,忙道:“兰妹……”   诸葛兰不等他开口,已娇叱道:“住口!谁是你的兰妹!”   “竹剑夫人”梅芳也感到奇怪,对诸葛兰道:“你不是说你与司马玠乃是……”   诸葛兰抢着道:“前辈!晚辈所认识的那位司马玠,乃是正人君子,可惜,他已死了,这个司马玠,乃是无耻的小人,他与‘女天蓬’西门素娥的门徒‘白花蛇’柳倚人是一对无耻的狗男女!”   她一口气娓娓道来,侃侃而谈,一句比一句高朗,一句比一句严厉,神色凛然,粉面是铁青的。   分明是动了真火,沉痛万分。   司马玠闻言,莫明其妙。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被柳倚人掳去在“翼德祠”的那一段事。   他心想:——要不是你无缘无故的点了我的睡穴,十个柳倚人也掳不去我呀,怎会发生这种事出来呢。   因此,他也气在心头,朗声道:“兰……”   他不敢直喊“兰妹妹!”话已出唇又改口道:“兰姑娘!你这是从何说起,你……”   诸葛兰怒火更盛,喝道:“就从鬼愁洞说起,你与柳倚人搞七捻三,是我亲耳听到的,还假的了吗?”   司马玠更加糊涂地道:“你亲耳听到的?那就奇怪!”   诸葛兰冷冷地道:“奇怪吗!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知道大路上说话须防草堆里有人吗?哼!哼!”   司马玠急道:“你……你血口喷……”   岳震天沉声喝道:“鬼鬼祟祟在此窃听,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   “竹剑夫人”也道:“与‘白花蛇’连在一起,就没有好事!”   司马玠又羞又急,又怒又气,也不禁提高厂嗓门,大声喝道:“在下尊重两位年高德劭,在事实未弄清之前,请二位不要看错了人!”   “竹剑夫人”个性稍微缓和,含笑问诸葛兰道:“真是你亲耳听到的吗?”   诸葛兰气鼓鼓地道:“假不了!若不是我身为女儿,当时我就来一个当场出彩!”   岳震天暴躁地喝道:“看你像是正流,却不料少年初涉江湖,就犯了武家的大忌,真是没出息!”   司马玠哪曾受过这等叱喝,何况又有一肚皮的委屈,因此,也勃然作色道:“请说话留些分寸,不要欺人太甚。”   岳震天身子一震道:“你敢顶撞老夫!”   司马玠道:“敬人者,人恒敬之,你不尊重我,我就没有必要尊敬你!”   岳震天怒吼道:“狂徒!竟敢如此!”   说话之际,已抽出他的钢骨摺扇。   司马玠没好气地道:“莫非还要试在下几招?”   岳震天越发震怒,摺扇一抖,“唰”打开了来,大吼道:“以为老夫的摺扇不利吗?”   司马玠既已动火,态度越发的从容,从容得有些儿傲慢道:“慢说是摺扇,纵然是吹毛的宝刀,在下也没有放在眼下!”   这句话像一把野火,更把“天马行空”岳震天的火性引发了。   他震腕抖扇,高喝道:“狂徒!发招!”   司马玠也是满腔怒火,高声道:“就凭这双肉掌,接你一百招!”   岳震天当年在武林之中雄居首席,“天马十八扇”算是江湖一绝,从来没有人敢对他正目而视。   他见司马玠那份豪情,不由振腕扬扇,吼道:“不怕你嘴硬!”   话出,招随,一式“翻天覆地”,摺扇泛起千万扇影,横空扫出。   司马玠冷笑道:“少侠的嘴硬,手上也硬!”   真的双掌疾分,左扬罡风,右手斜地插出,硬捏岳震天执扇的手腕。   破招、护身、闪避、攻敌,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站在一旁的“竹剑夫人”也不由暗暗点头,口中道了一声:“好!”   诸葛兰此时说不出内心的矛盾。   担心司马玠以空手对岳震天成名的绝学。   她更恨那“鬼愁洞”外耳朵里不愿听的淫声浪语。   “天马行空”一出手,已看出司马玠不是等闲可以打发的,因此他的扇招如同风起云涌,招招贯上了真力,式式都尽力而为。   一代绝学,焉能小可。   但见他的人在扇招之中,不停的奔腾跳跃,扇招裹住了人,卷起阵阵狂涛。   周围五丈之内,劲风如潮,落叶浮尘,四下飞溅,被那劲风激得像是无数的羽箭,四射盈丈外。   司马玠双掌如风,使尽通身解数,在阵阵扇风之中穿梭游走,一面闪躲来势,一面寻隙钻空,出招袭敌。   真是一场武林难得一见的龙争虎斗。   “竹剑夫人”不眨眼的凝神观战。   诸葛兰的心里患得患失,忐忑不安,一颗心有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已。   这时——岳震天的第一招,已经用完,劲风稍熄,狂潮稍退。   司马玠朗声一笑道:“不过如此!”   语出,人如一道长虹,陡然由三丈之外,疾射如矢,扑向扇招已收的岳震天。   岳震天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一绝,但他一十八招扇式用尽,尚未能逼退一个赤手空拳的司马玠,脸上已有些挂不住。   如今,耳闻司马玠的轻视之言,又见他用极为罕见的“平沙落雁”来攻,不由怒火中烧,大喝道:“狂徒!大胆!”   喝声中,第二个扇招又已发动。   他这第二扇招,乃是游走抢攻,变化万端,人如飘絮,扇似流星。   司马玠的“金刚十二式”也已展开。   两人如同走马灯似的,杀了个旗鼓相当。   但见来来往往,穿梭不停,酱紫夹着雪白,虽在夜晚,也十分鲜明,蔚为奇观。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   两人转瞬之间,又走完了十余招。   “嘎——”   但听“天马行空”岳震天一声长啸,如同掠地大鹏,陡然上冲五丈,半途中折腰叠式,突的身子一平,罩在司马玠的顶端。   司马玠未明来意,不由神情一怔。   就在他一楞之际,岳震天的钢骨摺扇凭空而下,威猛难当,势如奔雷。   司马玠以为他这乃是上盘的一招攻势。   因此,双掌聚上十成功力,横空上托,朗声喝道:“好怪的招法!”   岳震天已瞧出司马玠的心理。   猛力拒敌,怎知我有上空的连绵一十八招,看你如何抵挡!   岳震天果然猜中了司马玠的心事,因此,他一招过后,接连三招齐出。   唰!唰!唰!   扇势如狂风暴雨奔雷疾电。   司马玠猛拒一招,料定岳震天会落地出手,想不到突然顶上如巨雷击下,不由大惊失色,暗喊了声:“不好!”   急切之际,双掌上托,人已霍地飘出五丈。   怎奈,一招忙乱,先机尽失,眼看“天马行空”岳震天如同泰山压顶,附影随形的跟踪而至。   先机既失,完全被动。   因此,司马玠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击之力,脚下也站桩不牢,只好随着岳震天的力道,左跃急闪,右跳忙躲,十分狼狈。   幸亏司马玠功力火候都已登峰造极,换了别人,怕不早已七步溅血,横尸在钢骨摺扇之下了。   就在这万分危殆之中。   岳震天的“天马行空十八扇”第三度攻势,已经一气使完,情形稍稍一顿。   就在微微一顿之中,司马玠人如游龙,快如长虹射空,腾身出了扇力圈外。   “天马行空”岳震天脸泛惊疑地喝道:“好狂徒,居然逃出我一连三套十八扇,总算你命不该绝!”   司马玠也红着脸怒道:“来!再接你一百八十招,也无所谓!”   “竹剑夫人”梅芳横剑而前,含笑道:“算了,他不会再找你拚命!”   司马玠道:“没有分胜负!何必罢手?”   “竹剑夫人”道:“岳震天有个规矩,不论十恶巨凶,能逃过他的‘钢扇三波’,也就是上中下三路各十八扇,他就饶他一死。”   司马玠冷冷一笑道:“谁饶谁一死,还看不出来!”   “竹剑夫人”微笑道:“你不必强辩,以情势而论,你已经败了!”   司马玠不服地道:“不见得,说不定,在下我还不愿饶他一命呢!”   “竹剑夫人”的脸色一寒道:“不难!你冲着我好啦!”   她手中的长剑一抡,泛出一道七尺左右的寒芒,咄咄逼人。   司马玠先前在岳震天手下落个手忙脚乱,这份难过,积成愤怒,闻言冷笑道:“车轮战吗?在下奉陪!”   “竹剑夫人”闻言,收招撤势,后退半步道:“你是不是已精尽力疲,我等你静坐复原,再动手也不迟,不要说我欺负你!乘你之危!”   司马玠豪气干云地道:“三五十招鬼画符的扇子,还累不倒在下!”   “竹剑夫人”道:“既然如此,你亮兵刃!”   司马玠双掌一拍道:“我的兵刃就是这双肉掌!”   “竹剑夫人”手中竹剑晃了一晃道:“你别逞强,这柄剑锋利得紧!”   司马玠毫不在意地道:“那怕是干将莫邪,司马玠不惧!”   “竹剑夫人”道:“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见识!”   她语落人已右斜三步,竹剑在手腕疾振之下,一连三次,划了九个圈子,口中柔声道:“不要怕,我剑下有分寸!”   她这话似乎是对着司马玠说的,又好像是对诸葛兰说的。   因为,她已看出诸葛兰虽然恨司马玠,而却在他危殆之时,双目凝神,柳眉深锁,分明耽着心事,有十分焦急之色。   司马玠朗朗一笑道:“在下手上可没有分寸!”   答话之际,反而长舒猿臂,化掌为指,径指“竹剑夫人”   的中庭大穴点去。   “竹剑夫人”喊了一声:“好!”   于是,一场空前的恶斗,又已展开。   “竹剑夫人”梅芳的一柄竹剑,扬起青芒参半的光芒,像煞一个绝大无匹的灵珠,翻翻滚滚。   司马玠赛过一条彩虹,绕着那个绝大的灵珠起落游绕,穿梭不已,片刻不停。   先前,还分得开两人的身影。   半盏热茶时份过去。   两人的身影已无法分辨,只见一团旋风似的气流,在荒坡上滚动。   诸葛兰看得心惊肉跳。   他生恐司马玠一时失手,也怕“竹剑夫人”有个闪失。   岳震天也看得呆了,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低声对诸葛兰道:“今晚虽耽搁了最后一天练剑,但这场拼斗,‘竹剑夫人’可用了十成功力,难得一见,你不妨仔细的领略,大有裨益!”   诸葛兰道:“这么快,怎么看得清!”   岳震天道:“八十四路龙门剑,最后十招才是‘龙门十剑’,乃是精华所在!喏!快了呀!”   果然不错——“竹剑夫人”快逾追风的剑招陡然一收,突的远撤五步,脚下“单凤朝阳”右手竹剑高举微垂,左手捏着剑诀,屏息凝神,一双凤目眨也不眨,逼视在司马玠的脸上,隐隐泛着电芒。   司马玠突然一楞。   他由快而慢,毫无心理准备,一时莫明其妙。   也不过是一分半秒的时光。   “竹剑夫人”忽然一声朗叫道:“看剑!”   快如隐兔,手中剑忽然起了一阵刺目生辉的剑芒,直扑而出。   司马玠忽觉眼前一炸,金光乱绕,有数不清的万点寒星,每一颗寒星,都像竹剑的剑尖,平铺着刺向自己,布满了正面。   他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这一剑忽然变化为千万柄剑的阵势,叫人摸不着头脑,如何闪避。   百忙之中,已见“竹剑夫人”似缓实疾的身影,已欺至切近。   那千万朵寒芒似的剑花,更是逼得人透体生寒,隐约之中有着吃吃破风之声,使人不寒而栗。   他此刻除了快速后退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因此,他连连后撤,口中叫道:“怪哉!怪哉!碰到鬼了!”   “竹剑夫人”淡淡一笑道:“这招竹剑凝辉你不认识吗?少见多怪!”   她的话未落音,臂挥腕翻,又叫道:“再看这一招‘光被四方’!”   喝声中,竹剑快如飘风的左右前后,各划一个光圈,脚下连番前欺,已到了司马玠的身前五尺不到之处。   同时,竹剑的剑尖,已距司马玠的肩头不足三寸。   只要“竹剑夫人”手臂一长,司马玠非死必伤。   诸葛兰早巳手心渗汗。   她一见这招“光被四方”把‘五金刚’司马玠的视力完全混淆得模糊不清,心知司马玠无法闪躲。   因此,不由自己的娇呼一声:“左肩要废!”   司马玠双目闪闪全是竹剑的光芒,正摸不清剑从何来,试着左肩压力奇绝,又听得诸葛兰的呼叫,不由暗喊了一声:“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影乱窜,四声惊呼,同时发出。   司马玠情急之下,惊呼一声,身子平仰倒下,右脚一式“鲤鱼叠波”,索性把肩头迎着“竹剑夫人”刺来的竹剑,脚尖认定她的肋下踢去。   这是个舍命的打法,存了个两败俱伤的心理。   “竹剑夫人”并无伤人之心,这一招“光被四方”虽然凌厉,但她是以“点到为止”的手法,并未打算真的要废司马玠一肩。   此刻,她一见司马玠这一招,不由也大吃一惊,失声高叫“咦!”   料不到“天马行空”岳震天一见司马玠仰天倒下,已看出他的心意。   因此,他大喊了声:“不可造次!”   喊声中,人也扑上前去,两指轻点,直指司马玠扬起的右脚。   几乎是同时,诸葛兰生恐司马玠真的废了一肩,急切问发出惊叫,人也飘势向前,双手抱向“竹剑夫人”执剑的手腕。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在一刹那之际,同时不先不后的发生。   真应了鼓儿词上的一句话:“说时迟,那时快。”   人影乍合即分,四个人分向四方闪出丈余。   这先后两代的武林四个绝世高手,八只眼睛都泛出既惊还喜的神光,彼此互视一眼,久久默默无言。   司马玠由于已显露败象,不由羞红了脸,十分尴尬地向“竹剑夫人”拱手道:“这招剑法,在下领教过了,多蒙手下留情,司马玠永怀不忘!”   说完,起势欲去。   岳震天抢上一步道:“慢走!”   司马玠不由一震道:“前辈还有什么指教吗?”   岳震天道:“我想问你的师承门派!”   司马玠的一张脸更涨得血红,十分羞愤地道:“在下已经落败,不敢辱及师门……”   “竹剑夫人”忙道:“胜败乃武家常事,何况……适才那一招乃是平分秋色的局面,若不是他二人出手,大不了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不等她说完,司马玠抢着道:“晚辈与人动手,从来不愿第三者插手,冲着这一点,我甘心情愿承认失败!”   他说完之后,一双俊目,不知不觉的瞟向诸葛兰。   诸葛兰的心理也十分高傲,一闻此言,不由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难道我出手错了?”   司马玠苦笑道:“兰……兰姑娘之赐,终生难忘,只好容图再报了……”   说完,他又待起势。   诸葛兰此刻的心理极为矛盾。   想起以往司马玠对她的一往情深,以及化装为“病金刚”   焦健,赠送千年紫芝给她的一片苦心。   然而,她也想起“鬼愁洞”外的一阵窃语。   因此,她爱、恨交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岳震天插口对司马玠道:“这话说得远了,咱们出手,可不是谁帮谁,谁救谁,老实说,各有各的目的!”   司马玠莫明其妙地道:“噢!是吗?”   岳震天脸色一正道:“不瞒你说,我是看上了你。”   司马玠更加糊涂地道:“看上了我?”   岳震天道:“对,我先问你一件事!你认为老夫的天马十八扇,上中下三路的招数还不坏吧?”   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司马玠怔住了。   他略一沉吟道:“何止不坏,一代绝学,当之无愧!”   岳震天不由仰天一笑道:“哈哈!好!只要你还识货,我想……”   他的话忽然一顿,双目如电,凝视着司马玠,半晌不言不语。   司马玠被他看得脸上红到耳根,讷讷地道:“前辈的兴致末尽,咱们改一天再见也不晚呀!”   岳震天摇头道:“我无意与你动手!”   司马玠尴尬地一笑道:“那……你的意思……”   岳震天也皱了皱眉,欲语还休。   片刻……   他终于大声道:“我想,我想把我这上中下五十四路天马扇,全传给你!”   他十分诚挚,也十分正经。   说完之后,脸上也红得像紫猪肝,楞楞的,等着司马玠回答……   司马玠不住地摇头道:“在下已有师承,你那几招,不能算不绝妙,可是……”   他心存忠厚,不愿形之于言语克薄,只是摇了摇头,似笑非笑。   岳震天十分难堪,微怒道:“你看不起老夫的这扇子!”   司马玠忙道:“不!不!这是武林的规矩,师门的忌禁!”   提起武林的规矩,岳震天便一时无法开口。   因为,“改师别抱”,就是欺师灭祖,为武林中之大忌。   “竹剑夫人”也只好劝道:“你怕什么!老对头,此地不留客,自有留客处,还怕卖不掉吗?”   司马玠乘着岳震天脸色稍霁又道:“青山不改色,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语落,人已如一溜青烟,绝尘而去。   诸葛兰娇呼道:“你出得了螺蛳回旋谷吗?”   然而,司马玠的人已去远,早消失在烟树茫茫之中,影踪不见。   岳震天不由叹了口气道:“唉!真是,‘相交满天下,知心有几人!’想不到我岳震天这手玩艺……”   “竹剑夫人”道:“你的天马扇法,不是已经交给兰儿了吗?”   岳震天道:“兰儿……唉,她难以把这套扇法发挥到极致。”   诸葛兰忙安慰道:“前辈!凭前辈的威望,技业,只要一开山门……”   岳震天不等她说完,摇手不迭地道:“谈何容易,品德、人材、天资、心地,武林人材,实在太难得了!”   诸葛兰道:“照前辈说,那司马玠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了!”   岳震天连声道:“是!是的,他真是一株武林的奇葩,上等的人选,可惜无缘!”   他摇头叹息道:“所以说,武林有一个不成文法的法则,说是‘师访徒三年,徒访师三年!’可见徒访师固然不易,师访徒,也同样的艰难!”   诸葛兰真想把在“鬼愁洞”外所听见司马玠与“白花蛇”   的一番香艳对白说出来……   “竹剑夫人”催促道:“岳震天,你该走了,我教剑的时间,被剥削得没有了!”   岳震天恋恋不舍地道:“事情不如意,话得让我说个痛快!”   诸葛兰笑着道:“老人家就尽量的说好啦!”   岳震天又颔首道:“竹剑夫人把剑法传给了你,可算是一大奇遇。”   诸葛兰忙道:“这真是晚辈的一大奇遇!”   岳震天指指“竹剑夫人”道:“也是她的一大奇遇!”   “竹剑夫人”得意地一笑道:“你有点眼红是不是?”   岳震天苦笑道:“那倒不是,因为,我这‘天马扇’,虽已传给了兰儿,却最适宜那个司马玠呀!”   诸葛兰不由道:“老人家对司马玠却念念不忘!”   岳震天道:“千军容易取,一将最难求,我的天马扇,完全要阳刚之气,而那司马玠却充满了这股阳刚之气,何况,他还是个童体,练起来特别容易!”   诸葛兰心中不由一动,私忖:——童体?我分明听见他……   想着,口中不自觉地道:“童体?”   岳震天毫不犹疑地道:“老夫一打眼,就从他的眉宇之中瞧出,才有这个念头,不料他……唉!拘泥于一般的忌禁!”   他的神态十分认真,十分可惜。   诸葛兰心知这位“天马行空”乃是江湖前辈,阅人甚多,他的话,必然可信。   然而,那“鬼愁洞”外……又是谁?   “竹剑夫人”忽然一拍手道:“岳震天!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你肯不肯这样做?”   岳震天楞楞地道:“说出来研究研究!”   “竹剑夫人”娓娓地道:“你把那柄破扇子交给诸葛兰,再把你那鬼画符的招数画出来,加上说明,一齐要诸葛兰交给那个你认为十全十美的司马玠!”   岳震天不以为然地道:“当面他都拒绝了,何况……”   “竹剑夫人”笑吟吟地道:“我有下文呀!”   岳震天忙不迭地道:“愿闻高见,愿闻高见!”   “竹剑夫人”十分有把握地道:“在诸葛兰交给司马玠的时候,可以采用一种激将法!”   诸葛兰道:“什么激将法?”   “竹剑夫人”道:“兰儿就说已练成了‘龙门十剑’,找他一分高下,并且指定要用‘天马十八扇’!”   岳震天忽然跳起来道:“对!司马玠心高气傲,必然接受,既接受,就得日夜用功,苦苦习练!”   “竹剑夫人”又向诸葛兰道:“当你把话说出时,假做气鼓鼓的,丢下钢扇图形,不妨厉言厉色地说:‘我们十天以后,在某某处一见真章!’说完之后,既刻离去,包那司马玠上钩呢!”   诸葛兰尚未答言。   岳震天大喜道:“够了,够了,十天的时间,加上司马玠的根基智慧,准保没错,多承指教,我去画图形去了!明天之后,再见!”   他的语落人起,庞大雄伟的影子,没人苍茫夜色之中。   银河滚滚,繁星满天。   诸葛兰此刻心中,反而不平静起来。   她回想“天马行空”岳震天对司马玠的评语,也回想她自己所听到的一段恨事。   因此,她目望岳震天的去处发呆。   “竹剑夫人”却道:“来!我们把最后一招练一练!”   诸葛兰如梦初醒,忙肃容应道:“是!”   “龙门十剑”共有十招,诸葛兰已把前九招熟悉了,现在只剩下“狂龙升天”这最后一招了。   这最后一招,乃是“龙门十剑”的收尾一招,当然也是最凌厉的一招,所谓一招,内中含着九个不同的变化,可以从这一招之中,变化为前九招的运用,也可以说是前九招的精华。   所以,这一招“狂龙升天”,变化莫测,奇异万端,练起来也十分复杂。   足足练了两个更次。   眼见东方发白。   “竹剑夫人”含笑道:“你的‘龙门十剑’,已记个滚瓜烂熟,这三天三夜,难为了你,现在该歇着了!”   诸葛兰不由依依地道:“晚辈恨不能与前辈终老此谷,只因……”   “竹剑夫人”拦住她的话道:“哪里话来,江湖上风雨欲来,武林中大事需人,你怎能长居泉林!像我一样的空误一世!”   说完,她忽然将那柄竹剑再三凝视。   片刻——面色忽然一正道:“你认为这柄竹剑如何?”   诸葛兰不假思索地道:“武林至宝不亚于连城之璧!”   “竹剑夫人”笑道:“好,既然如此,我把它送给你!”   此言一出,诸葛兰不由大吃一惊,反而愕然向后退了一步,忙道:“前辈!这如何使得!”   “竹剑夫人”道:“如何使不得!”   诸葛兰道:“这竹剑既是举世无双的至宝,又是前辈数十年寸步不离的兵刃,我怎能受此重赐!”   “竹剑夫人”幽然道:“话是不错,可是,我今后用它不到了,放在身边,岂不成了废物!”   诸葛兰道:“不会!不会!”   “竹剑夫人”侃侃言道:“我的毕生精华,就是‘龙门十剑’,如今既传给了你,这竹剑也应该交给你,因为‘龙门十剑’的招数,非竹剑无以显出它的精华来,这柄竹剑非‘龙门十剑’也不能发挥威力,这是二者不可片刻或离的道理!”   诸葛兰道:“可是!前辈!你……”   “竹剑夫人”又道:“我已与事无争,与事无碍,带它在身边,丝毫无益,说不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别人看上我的竹剑,反而遭了祸事呢!”   诸葛兰忙道:“谁?吃了虎胆!也不敢找死呀!”   “竹剑夫人”又接着道:“我所以朝夕苦练,不中辍剑法,就是要与岳震天斗一斗苗头……”   “噗吃!”   诸葛兰不由失声笑了起来。   “竹剑夫人”也自觉好笑道:“如今,岳震天既然看上了司马玠,情愿把那柄寒钢摺扇与招数倾囊相传,我的这柄竹剑,可以说已没有了对手,也可以说是没有了呕气的‘伴’了!”   这句话不但把诸葛兰引得大笑不止,连她自己也笑弯了腰。   接着,“竹剑夫人”的笑容一敛,十分庄重地道:“我把竹剑交给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你不知可能领会?”   诸葛兰略一沉吟,徐徐地道:“我不知猜得对不对?”   “竹剑夫人”见她不答反问,也不由兴趣横生,微笑道:“聪明绝顶!你一定猜对了!”   诸葛兰面含微笑,朗声细语地道:“前辈是不是要我用这柄绝代竹剑,与司马玠的铁扇比比苗头!”   “好!”   “竹剑夫人”不由大笑起来,将那柄竹剑,硬塞向诸葛兰的手里,喜不自禁地道:“凭这一句话,你就深得我心,也就有资格接受这柄剑!”   说完,她又指指大石上道:“坐下来!坐下来!”   远处,鸡鸣,犬吠,隐隐可闻。   诸葛兰一指林木深处道:“前辈!岳老人家已经来了。”   果然,一溜烟,飞矢一般。向这怪石一直射来。   “竹剑夫人”道:“他的性子好生急,动作也真快!”   她的话未落音,岳震天已叫道:“远远的已听到你们笑得发狂,有什么好事不成,说出来也让我欢喜欢喜!”   诸葛兰笑道:“梅老人家要我用这柄竹剑与老前辈你的寒钢摺扇斗一斗!”   岳震天一怔道:“使不得!使不得!”   “竹剑夫人”也逗他道:“怕?”   岳震天红着脸道:“我的‘天马行空’她已全部学会,对我的身法步法了若指掌,怎能瞒的过她,这个天大的当。我岳震天可不上!”   “竹剑夫人”笑道:“我说呢?岳震天也有畏惧!”   岳震天可更急了,面对着诸葛兰道:“再说,你也不能‘教会徒弟打师傅’呀!”   诸葛兰见他急成那个样子,笑得花枝招展,一时说不出话来!   “竹剑夫人”笑着道:“别着急,不会欺负你年老体衰的人!”   岳震天莫名所以地道:“那……适才你说……”   “竹剑夫人”紧接着道:“我说的是要她出谷后,用这柄竹剑,斗斗司马玠手中的破扇子!”   岳震天也不由哈哈——笑道:“妙!妙!我们这一代不斗了,该轮到你们了,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的笑声,在晨风里摇曳。   *****************************   悬岩,峭壁。   诸葛兰把绕指柔的“竹剑”缠在腰际,沿着千峰百转的“螺蛳谷”,专在深山幽壑中飞奔着。   她一面飞奔,一面不停地发出清啸。   日上三竿,彩霞满谷。   在竹林深处,她找到了要找的“玉金刚”司马玠. 敢情司马玠一夜没有找到出谷之路,人已精疲力疲,正在一道飞瀑之前趺坐运功。   诸葛兰落身飞瀑之前,盈盈笑道:“司马大侠!还没出谷?”   司马玠一见诸葛兰,心中真是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来!   自问,他对诸葛兰不但一往情深,而且爱护得无微不至。   适才当着“竹剑夫人”与“天马行空”之面,她为何竟……   司马玠自顾想着,不由接不下话去。   诸葛兰见他久久不答,不由红着脸道:“好大的架子!不想出谷吗?”   这句气话,当然说得森严厉色。   司马玠又何曾受过别人这等当面叱喝,因此,他声色不动,淡然一笑道:“无所谓!”   这句话虽不是森严厉色,但可没有一点感情,听来生硬刺耳。   诸葛兰越发气道:“无所谓?什么意思?”   司马玠端坐依旧道:“君子除死无大灾,只当在‘七绝谷’被‘七绝神君’吃了!”   诸葛兰如同火上加油,大声道:“七绝谷的辉煌功业,在我面前大可不必摆弄,我欠你的情,我知道!”   司马玠也是刚直不阿的性子,闻言道:“不必!在人前人后,只请你诸葛姑娘多关照些,也就感激不尽了!”   这声“诸葛姑娘”,不亚于一把钢刀,直刺进了诸葛兰的心窝。   起初,诸葛兰对于“玉金刚”司马玠,并无情谊,只不过要斗斗他“强中之强”的这个名号而已。   因此,自封炉赠宝大会起,诸葛兰随时随地要见识这个“十二金刚”之首。   第二阶段,诸葛兰误伤了司马玠. 那时,才开始对司马玠抱着一种“歉”意,也谈不上情爱二字。   最后是奔赴苗疆“七绝谷”的途中。   司马玠化装“病金刚”焦健展露了他的文华武功,赠芝除恶,他的影子,就深印进了诸葛兰的芳心。   诸葛兰已由“斗”“歉”,进一步的产生了真正的情感。   她之所以产生一种“恨”,也还是爱的表示。   虽然,诸葛兰也疑心“鬼愁洞”外的一席“风流脏话”。   但是,她由岳震天口中的“童体”二字,已动摇了原来的观念。   她觉得那“男声”不一定就是司马玠. 因此,她爱司马玠的心,并未冷下来,只是等到再见“白花蛇”时把那件事弄明白。   假若是司马玠,她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与他绝交。   假若不是他,当然,诸葛兰会珍重自己的初恋,也尊重司马玠的人格。   偏生,这件事还没弄清楚之时,彼此又在穷苦中见了面。   诸葛兰也忍不下这口气。   她的柳眉一挑,娇声道:“赠芝益功之情,无日或释,迟早,我会有个交代。”   司马玠苦笑道:“往事不必再提!”   诸葛兰眉头一掀道:“就提目前吧!”   司马玠道:“有何指教?”   诸葛兰大叫道:“请你站起来!”   司马玠只好苦苦一笑,缓缓而起道:“我就站起来!”   诸葛兰由腰中抽出岳震天那柄寒光摺扇,又在袖内取出三张灰色的纸片,塞向司马玠道:“先拿着!”   司马玠糊糊涂涂的接了过去,怔怔的如痴如呆道:“这是什么?”   诸葛兰一面缓步走开,一面低声道:“那摺扇你不认识吗?”   司马玠像中了魔一般,也低声道:“认识!”   诸葛兰点头道:“摺扇的主人,托我当面交给你,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司马玠道:“无缘无故,我要他的摺庸干嘛?”   诸葛兰接着道:“还有那三张秘图,你可以打开看一看,也许有些明白!”   三张秘图,不过是每张上画着三个手舞足蹈的不同人形,十分简单。   司马玠一面打开,一面道:“我并不明白!”   诸葛兰面对瀑布,朗声道:“那秘图乃是岳老前辈一生的心血,三张图分为上、中、下,三个人像每个包含六式,一共三六一十八式,那是不世之秘的‘天马十八扇’!”   司马玠忙道:“我已说明,我不希望……”   诸葛兰大声道:“不希望也不成,我再告诉你,你瞧!”   她说着,由腰际一抽。   咻——竹剑迎面一弹,已笔直生辉,在腾腾水气之中泛出青黄相间的光芒。   司马玠笑道:“恭喜你得到这柄武林至宝!”   诸葛兰道:“不是得到了,而是接受了!”   司马玠讷讷地道:“都是一样!得到接受,都是一样!”   诸葛兰又将竹剑围着腰际一绕,然后回身道:“因为我接受了竹剑,所以你必须接受这面钢铁摺扇!”   司马玠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接受?”   诸葛兰道:“岳、梅二位前辈,用这折扇、竹剑比试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该是一个漫长的日子,司马玠也不由睁大了丹凤眼道:“二十五年?真的!他们结果是谁胜谁负?”   诸葛兰道:“没有分出胜负来!”   司马玠也被这故事引起了兴致,笑道:“难得!真是一场武林佳话!”   说到这里,他的话题——转道:“现在他们把竹剑钢扇送给我们,他们如何再去争取胜利呢!”   诸葛兰不放松地紧接着道:“要看你我谁胜了!”   此言一出,司马玠不由一愕,略一沉吟,也就领会了其中深意,笑道:“有意思!这二位前辈也真亏能想得到!”   诸葛兰淡淡一笑道:“怎么?你有这份豪情没有?有这个胆量没有?”   司马玠道:“姑娘这是激将法!”   诸葛兰不由暗想:——好敏感的人,好快的反应!   口中却道:“不必问是什么法,你愿不愿意!凭你这一句话!直截了当的好啦!”   司马玠摇头笑道:“在下无意与姑娘争长论短!这一点是出自内心肺腑之言!”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诚恳,义形于色。   诸葛兰也十分相信这句话的诚意。   因为“千年紫芝”乃是武家日夜祈求,增长功力的无上珍品。   假若司马玠有与诸葛兰争强比胜的心理,决不会拱手送给她服食。   然而,此时的诸葛兰,一心要司马玠接受钢扇的秘图,也就言不由衷地道:“人的心,谁也看不见,但是,扇、剑一比高下,是势在必行!”   司马玠道:“何苦!”   诸葛兰提高语音道:“干脆说明,十日之后,我们在长沙城外湖心亭上一较长短,你用钢扇,我用竹剑,遂了他们二位老前辈的宿愿!”   司马玠道:“不可!不可!我要见见岳老前辈,退回他的秘图钢扇!”   诸葛兰仰天一笑道:“你要哪里找他!”   司马玠道:“反正我一时也不离去,搜尽了此谷,总不会找不到他老人家!”   诸葛兰笑得前仰后合道:“他二位老人家已连袂云游去了,搜尽此谷有什么用处!”   司马玠焦急地道:“真的!”   诸葛兰道:“骗你不成!秘图费解,你还是一心皈佛好参详吧,免得十日之后……哈哈……”   司马玠十分勉强地道:“姑娘真的要……”   诸葛兰自言道:“你的名誉不要紧,可不能把岳震天老人家的一世英名也给毁了!”   司马玠也是这个想法。   因为,十日之后这场比拼,是司马玠左右为难的一场决斗。   不能胜!   若是胜了诸葛兰,以她的个性来推测,不但谈不上再亲近芳泽,恐怕连见面也见不到,那么,这一路来的心思与苦苦追求,岂不是白费。   不能败!   败了,首先被诸葛兰轻视。   哪一个女儿家会爱自己所轻视的人?   何况,还关系着“天马行空”岳震天的一世英名数十年成就。   就凭“二十五年不分胜负”这件事来说,一旦毁于自己之手,那多么遗憾!   抛开司马玠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不谈,仅只这些个利害,已无法两全其美的了。   诸葛兰见他默默无言,发呆似的,不由笑道:“话已说明!   走!“   司马玠尴尬异常,捧着钢扇秘图,怔然道:“到哪儿去?”   诸葛兰道:“先出这个神秘鬼谷再说,难道在这儿坐以待毙,等着饿死!”   司马玠不由大喜道:“姑娘知道出谷的道路?”   诸葛兰道:“先前不知才上当,如今,已由‘竹剑夫人’指点,易于反掌!”   司马玠不由憨憨的一揖道:“感激不尽!”   诸葛兰认真地道:“你赠芝之恩未报,现在我带你出谷,你也不必谢,咱们谁也不欠谁,十天之后,就没有顾及,也不留情!”   司马玠苦笑道:“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为了报偿!”   诸葛兰道:“纵然施恩之人不望报,而受惠之人绝对不能有所不报!请!”   司马玠此刻第一件事就是要出谷。   因此,他苦笑道:“钢扇秘图暂且收下,十日之约……”   诸葛兰忙接着道:“已成定局,决无更改,请你放心!”   司马玠毫无说话的余地,只好苦苦一笑道:“姑娘好傲的性情!”   诸葛兰淡然一笑,只道:“随我来,见了‘罗汉竹’向右,见了‘紫斑竹’向左!”   说着话,展开身法,向丛竹中钻去。   两个少年高手,轻功同是上乘,快如星飞丸泻,在竹林中游龙飞风也似的,衔尾疾驰。   半个时辰,两人已到了“螺蛳谷”口。   司马玠嗫嚅讷讷地道:“姑娘……适才……”   诸葛兰却抢着道:“不要婆婆妈妈,事既决定,不用再提!”   司马玠朗声道:“可是方老人家他们……”   诸葛兰又道:“方古骧他们的事,有我!难道你不相信我诸葛兰有这份能耐!”   司马玠一连被她抢白了几次,内心也已燃起了男儿的雄心,不由道:“我相信你,可是,不要为了我俩意气之争,耽搁了正邪拼斗的大事!”   诸葛兰撇嘴一笑道:“没有‘玉金刚’,珞珈山我们难道就不用去了吗?”   司马玠脸上更红得像落日晚霞,振声道:“在下虽无此心,但同道不怕人多!”   诸葛兰眼见司马玠面红耳赤,内心也不由一阵不安,忙道:“十日之约,乃是私事,并不影响我们除邪去恶的武林大事!”   司马玠豪兴既起,顾忌全消,朗声道:“出口十日之约,闭口十日之约,显见得姑娘对此事十分热衷,势在必行!”   诸葛兰含笑道:“言必行!行必果!司马大侠不反对吧!”   司马玠爽朗地应道:“好!十日之后,湖心亭候驾!”   诸葛兰得意地一笑道:“对!这才是男子汉大丈……”   她的夫字未便出口,一张脸已血布般的飞红,娇羞不胜。   司马玠并未想到这些,拱拱手道:“再见!”   诸葛兰道:“慢着!”   司马玠收起欲展之势,问道:“还有什么指教吗?”   诸葛兰笑了笑,拍拍腰间竹剑,十分调皮地道:“记着,我说的是以竹剑对‘钢扇’!到时不用钢扇,休怪我口不择言!”   司马玠微微一笑道:“放心!至于口不择言嘛……”   他含笑说到这里,拖长了话音,一对剑目凝视着诸葛兰,放着狡黠的神色!   诸葛兰低头道:“看什么?为何不说下去?”   司马玠道:“姑娘从谷内到谷外,哪一句话又‘择言’了呢?哪一句话不是叫在下哭笑不得呢?”   诸葛兰回想也不由好笑。   然而,她女儿家的矜持仍然保持,尤其在“鬼愁洞”外那隐秘疑云尚未揭开之前。   因此,她忍着娇笑,说道:“找一个僻静地方练功去吧!   湖心亭之约,预祝你胜利!“   司马玠爽朗地一笑道:“胜败并未放在心上,也祝姑娘珍重!”   语落,揣起秘图钢扇,点地腾身而起,认定南岳山外射去。   诸葛兰目送司马玠去远,芳心之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味道。一时百感交集。她对司马玠的功夫,气度,风采,都念念在心,尤其是司马玠对自己的一片真情,更是耿耿于怀,深留好感。除了“白花蛇事件”之外,诸葛兰可以说对自己终身大事除了司马玠之外,再没第二人想。   另外,她有一个常人一般的感触。就是,对着司马玠,仿佛如对春风化日,有一种安全与温暖的感受。离开了他,相反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就拿此刻来说吧!诸葛兰像失去什么似的,顿时感到空虚与惆怅,寂寞与孤单。原野也仿佛太广阔了,广阔得不着边际。她发了一声无声的叹息,自言自语地道:“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不然十日之约如何能决定动手的分寸呢?”   诸葛兰想念及此,不再迟滞,她一款柳腰,认准“鬼愁洞”奔去。   “鬼愁洞”在深山大涧之中,悬岩峭壁之下,诸葛兰虽然曾一度到过,但偌大的衡山,也费了半个时辰,才找到那条深涧。   涧下水声雷吼,风声呼呼。   沿着涧势,已到了“鬼愁洞”。   诸葛兰正待发话喊叫“女天蓬”西门素娥出洞答话。   忽然——黑影连翻,由深涧洞中登!登!登!跃出三个汉子来!   第二十四章 天魔地煞   诸葛兰欲待闪身隐蔽,已经来不及了。   同时,那三条黑影也同时叫道:“原来是朱相公!”   喊着,三个人同时落在诸葛兰的身侧。   这时,诸葛兰才看出,原来是自己在“怀玉山”下小酒店所遇到的许大昌、戚春雷、樊振三人。   心直性急的戚春雷大声嚷道:“朱兄弟,封炉大会上风头可让你出尽了!”   诸葛兰心想:这三人虽然在武林之中藉藉无名,但为人却都正派,为何从“鬼愁洞”里出来,难道他们是西门素娥的爪牙不成?   想着,拱手笑道:“哪里话来,戚兄夸奖!”   樊振却打量一眼道:“相别未久,朱相公的神采,越发令人不敢仰视,功力必已大进,可喜可贺!”   诸葛兰哪里有心与他们扯这些无谓的应酬话,一指涧底道:“三位是从‘鬼愁洞’里来吗?”   许大昌毫无隐讳地应道:“是!朱兄也知道这儿是‘鬼愁洞’?”   诸葛兰不答反问道:“三位与‘女天蓬’是……”   戚春雷不等诸葛兰的话落,一撇嘴不屑地道:“我弟兄与西门素娥没有交情,乃是奉命差遣,不得不来!”   诸葛兰道:“奉命差遣?”   樊振叹了口气,苦苦一笑道:“不怕朱兄见笑,我弟兄三人,离开了‘怀玉山’百宝岩,就投入了‘天地教’了!”   诸葛兰眉头一皱道:“天地教?好新鲜的名词!”   许大昌道:“朱兄没听说过?”   诸葛兰摇头道:“第一次!”   樊振接着道:“就是在姜夫人的封炉大会上,我们遇到了一位江湖上的朋友,他劝我们进了天地教!”   诸葛兰一心急着要进入“鬼愁洞”,找到“白花蛇”柳倚人,把司马玠的事问个明白。   但是,对于“天地教”这个新兴的帮会,也感到兴趣,尤其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江湖多事之秋,说不定与正邪之争有极大的关连。   因此,她进一步问道:“天地教是什么帮会?掌门人是谁?   总舵设在什么地方?“   樊振四下打量,分明是怕有人听了去的样子,然后才低声道:“朱兄!你听说过‘天魔地煞’没有?”   诸葛兰面色一正,道:“天魔文震宇,地煞洪慧玲?”   樊振等三人全都面露怯意,同时怔怔的点了点头,口里没有搭腔。   “天魔”文震宇,“地煞”洪慧玲,乃是黑道中的一双魔头,也是邪门里的一对夫妇。   他夫妻二人原是武当山的两个火工,当时还年青力壮。   因为他二人轮值守夜,男女二人,又当少壮之时,便极为自然的做出了苟且之事,巧的是又被当时武当的掌门巡夜之时撞上了。   所以,便一怒之下将这对“犯戒”的火工道童,半夜三更的逐出庙门。   也是该当的事。   他二人哭哭啼啼的出了武当,黑夜之间不知何去何从之际,半山腰里却获得了天大的奇遇。   原来遇上了当时淫名满扛湖的“九尾仙狐”姚介儿那个女魔头。   “九尾仙狐”姚介儿是被当时的“九侠”围剿走途无路逃到武当山。   她一见文震宇与洪慧玲,就认为是可造之材,急乱之时,便收他二人为徒,隐入“阴山”,将自己的一套邪门功夫倾囊相传。   五年之后,文震宇与洪慧玲,果然在“九尾狐仙”姚介儿去世之后,出了“阴山”,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把当年围剿“九尾狐仙”的“九侠”扫数杀却,算是替师傅姚介儿报了仇。   一时,江湖上谈虎色变。   他二人之所以能在短时之际血灭“九侠”。   一来,是“九侠”都已老朽。   二来,是夫妇二人练就了一套“天魔地煞”连手的工夫。   因此,“天魔地煞”名噪一时。   好在文震宇与洪慧玲两人生性喜好淫乐,对于江湖上的争名夺利,并不重视。   所以,在他夫妇替师门报了仇之后,也就不再在江湖上出现,双双在洙江的红石渡住了下来,过着优闲淫乐的生活。   他们夫妻各有各的淫乐对象,互不干扰,也互不侵犯。   更由于他们的淫乐对象,都远到燕赵或岭南,数千里之外掳来,又做得十分隐秘。   所以洙江附近,却没人知道他们的恶名。   然而,这一段像龙卷风席卷扛湖的故事,却为江湖人士所不忘,因此,诸葛兰也知道此事。   她不由不解地道:“天魔地煞又组织帮会,是不是打算东山再起?”   戚春雷低声道:“何止于东山再起,他夫妻还有野心呢!”   樊振也凑近了来道:“所以,他们不但在洙江口兴建了‘天地宫’而且四下派人招兵买马,我们弟兄就是他们派人招揽来的!”   诸葛兰见他三人虽然江湖经验很多,却不是奸滑之徒邪恶之辈。   因此,微微一笑道:“如此,三位是‘天地教’的大红人了!”   樊振等不由互望了一眼,红着脸叹息了一声,才悻悻然地道:“天地教是邪门外道,我们兄弟是在不明内情之下进去的,再说,以我们这三块料,怎么会是红人呢?朱兄太见笑了!”   戚春雷大叫道:“对!我们不过是外五路的采盘小伙计,在教中叫做什么‘通报使者’的无名小卒!”   诸葛兰微微一笑道:“各位不是说‘天魔地煞’夫妻俩野心勃勃大有可为吗?”   樊振点头道:“这却是实在的!”   诸葛兰又问道:“他们有什么野心?”   樊振道:“他们打算独霸武林,君临江湖!”   诸葛兰不由道:“痴心妄想而已,谈何容易!”   樊振道:“说的是呀!虽然他们与‘血光会’有了联系,我看八成是闭门造车,关门做皇帝!”   诸葛兰不由一怔,不禁道:“他们与‘笑里藏刀’章文敏是一鼻孔出气的?”   戚春雷接着道:“一点也不错,听说‘天地教’的成立,也是‘血光会’的主意!”   诸葛兰顺口道:“天地教的总舵就在洙江红石渡?”   樊振不住的点头道:“是的!新建的天地宫,好像是一座大庙宇,又像是帝王宫阙!”   诸葛兰并没把“天魔地煞”放在心上。   然而,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到“鬼愁洞”来的目的,不由挑转话题,指指涧下道:“三位是从‘鬼愁洞’出来?”   戚春雷直爽地道:“是的!”   诸葛兰也简单地道:“有事?”   樊振摇摇头道:“我们只是奉了教主的命令,来看看,此外倒没有什么事!”   诸葛兰奇怪地道:“见到了‘女天蓬’没有?”   樊振道:“没有,整个鬼愁洞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诸葛兰道:“那……你们来看什么?”   樊振莫明其妙地道:“天地教就是这回事,无论什么事,愚民政策,只叫我们来看看动静,别的没说什么。”   这番话,诸葛兰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因此,她微微一笑道:“哦!这真奇怪!”   四人都不由发出一丝莫明所以的微笑。   樊振三人无话可说,同时拱拱手道:“朱兄,天地会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请恕我们也不邀你的大驾光临了!”   诸葛兰也拱手道:“有时间,一定来拜望三位!”   樊振三人一声“请”字,已各展身形,向南岳山外走去!   诸葛兰目送三人去远,一腾身向涧下落去,直扑“鬼愁洞”!   洞门大开,一片寂寥。   洞中,家俱零乱。   显然的,洞中已没人居住。   到哪里去找“白花蛇”柳倚人呢?   想着,她忽然心中一动,自念——“女天蓬”师徒一定在“天地教”!   第一,鬼愁洞相距洙江红石渡不远。   第二,假若“女天蓬”没到天地教,“天魔地煞”为何派樊振等三人到鬼愁洞来探望。   更有一点,假若“女天蓬”没到天地教,“天魔地煞”就该命樊振来请她们,为何只要他们来探望探望呢。   分明是“女天蓬”等已到了天地教,如今派人来探望虚实。   诸葛兰不再犹疑,离了鬼愁洞,展功出了南岳,径向洙江红石渡奔去。   第二天的傍晚。   诸葛兰已到了洙江红石渡口。   但见红石渡这座偌大的镇市,几乎家家门口都有一个“太极二仪”的图案。   许多的青年子弟,衣襟上也绣着黑白间绕的“阴阳二仪图”。   看来,“天地教”在这红石渡口,还真的建立了相当的势力。   诸葛兰只在镇上进了些饮食,又向镇梢走去。   离开镇市约有里许,好一座巍峨的建筑。   飞檐兽角,红墙碧瓦,气派俨然是公侯府第,将相人家。   一路上都是古色古香的小小路牌,标示着“天地神教”四个鲜红的大字。   诸葛兰沿着路牌走去,转眼已来到“天地宫”的大门前。   红漆大门,金黄兽环,一对两人高的石狮子,分别蹲在门的两侧。   诸葛兰距离大门尚有七八丈远,已由门里钻出来两个劲装汉子。   其中一个吆喝着道:“朋友!找谁?”   诸葛兰拱手道:“在下朱楠,有事求见贵教教主!”   两个汉子一听,神情不由一肃,另一个扬声道:“你与本教教主是旧交吗?”   诸葛兰道:“只是慕名求见!”   那汉子的脸色一沉道:“候着!想见教主,可没那么简单!”   诸葛兰微笑道:“要怎样才见得到呢?”   那汉子一竖大拇指道:“要先通过我们前舵的舵主!”   说着,由大门内走出一个身着黑箭衣的瘦小汉子。   那汉子眯细一对小眼,神气十足地道:“什么人!在这儿大呼小叫的?”   那两个汉子向左右一闪身,异口同声道:“禀舵主知道,这位朱朋友口口声声是慕名而来,要见教主!”   黑衣汉子的细眉一掀,冷冷一笑道:“见教主容易!”   说着,他脚下突然一个箭步,由台阶之上直向诸葛兰射去,右臂伸处,就抓诸葛兰的手脉。   这汉子的身法之快,眨眼不及,认穴之准,恰到好处。   若是一般庸手,腕脉必然被他捏了个正着。   怎奈诸葛兰的修为,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反应之快,无可比拟。   但见她脚下不动,吸腹勾腰,手臂突然一扬,反而迎着那黑衣汉子抓来的手脉抓去。   黑衣汉子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口中不自觉地惊呼了一声:“咦!……啊……”   他原本要抓人的一只手,“虎口”生疼,反而被诸葛兰捏了个牢。   那汉子只觉着诸葛兰的两个指头,如同铁钳子一般,夹紧了自己的虎口,其痛刺骨,无法挣脱。   诸葛兰捏着黑衣汉子的“虎口”嘴角含笑道:“台端就是前舵的舵主吗?”   黑衣汉子额上见汗,双颊红得如同火烧一般,咬着牙道:“是……在下正是前舵舵主,左得禄!”   诸葛兰一心要面见“天魔地煞”夫妇,一则要查问“女天蓬”师徒的下落,二则要想就便探听探听“天地教”的虚实!   因此,她不愿与左得禄这等爪牙翻脸。   她手下轻轻一松,若无其事地道:“左当家的,在下朱楠,想拜见贵教的教主,还请舵主高抬贵手,方便方便!”   说话之际,不住的向左得禄眨眼,又低声道:“在下得罪,不过,你的手下们是没有看到的,左当家的不必介意!”   左得禄所以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本是怕自己适才这一跟斗栽得太利害,在手下人之前不能做人无法转圆。   此刻一听,不由厚着脸皮,装成没事的人一般,拱手笑道:“朱相公!请!”   说着,一侧身,单手肃客。   正在此时,门内匆匆跑出一个青衣小厮,手中执着一面绣有“阴阳二仪”的杏黄小旗,一面摇着,一面大声道:“教主金谕,请贵宾朱大侠正殿待茶!”   诸葛兰不由一怔,心想:“天魔地煞”怎会知道我来?   也许是我与左得禄照面之时,另有人进去禀报,所以……   此刻,不容她多想,人已上了台阶。   进了大门,是一个半箭之地的院落。   通过院落,一排人多高的屏风,因此,看不见屏风后的景色。   诸葛兰转过屏风,才看见是一排五间正厅。   正厅的西边敞开,摆着数十张虎皮太师椅,正中是刀枪架子,插着枪、刀、剑、戟、鞭、锤、抓……等十八般兵器。   过了正厅,才是正殿。   正殿上金字匾额题着“天地一体”四个泥金大字。   迎面,也就是匾额的下面,并肩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中等身材,肥胖如猪,面色惨白,看不出半点血色,一头渗白的长发,披到肩头,脑袋上,母猪眼似睁还闭,身披杏黄色大氅。   女的,瘦如枯骨,焦黄面色,三角眼,吊客眉,四方海口,暴出四个板牙,丑陋不堪。   执旗的青衣小厮,停下脚步,低声道:“朱大侠,正殿上就是本教教主,请吧!”   诸葛兰徐步上了台阶,迎门而立,拱手道:“在下朱楠,见过教主!”   “天魔”且不答言,只把一双母猪眼轮轮一转,对诸葛兰仔细打量。   “地煞”洪慧玲,扯开破锣般的嗓子道:“朱大侠请进!”   诸葛兰是艺高人胆大,身人虎穴,毫无怯意,闻言面含微笑道:“冒昧了!”   “地煞”又微微抬手,对左首的椅子一示意道:“请坐!”   那椅子看去并无异状。   诸葛兰大大方方的在左首第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又道:“打扰教主,敬请勿怪!”   “地煞”冷森森的一咧嘴道:“太谦了,请还请不到呢!”   诸葛兰又待开口……   不料——“天魔”文震宇已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细嗓音,手上同时拍了一下,道:“献茶!”   两个青衣侍女,捧出了三杯香茗,分别送到天魔地煞及诸葛兰面前。   诸葛兰心想————“天魔地煞”虽然是黑道中的魔头,如今既然已安帮立教,想必不至于在茶内做了手脚!   因此,她接过茶来,暗暗一嗅,果然没有异样。   这时,“天魔”喝了一口茶道:“放心!茶内没有迷药!”   诸葛兰捧着茶,因心里有了转念,未免外表上迟疑了一下。   此刻,反而不好意思,讪讪地道:“哪里话来!一教之主,怎会有那些下九流的作为,在下并未怀疑!”   说着,也啜一口茶道:“在下造访,只因……”   不料,“天魔”不等她的话说完,已抢着道:“请问阁下,此次前来,是诚心结交,还是另有他图?”   诸葛兰不由一怔,口中只好道:“当然是诚心……”   谁知“地煞”咧嘴仰天大笑道:“哈!嘿嘿嘿嘿!”   诸葛兰不由道:“教主为何发笑?”   “天魔”文震宇的小眼珠暴睁,叫道:“还没请教朱兄的大名!”   诸葛兰忙道:“在下姓朱,单名一个楠字,东南西北的南,加上一个树木的木!”   此言一出,“天魔地煞”夫妻双双互望一眼,然后同笑起来!   诸葛兰明知这两个魔头笑声有异,但口中却不得不说:“二位发笑,莫非在下的话有什么语病?”   “天魔”方震宇的笑容收敛,面色一沉道:“阁下既然诚心结交,找上门来,为何连个真名实姓也不留!”   诸葛兰不由一凛。   她想,敢情我的行藏被这两个魔头识破了?   “地煞”也寒着脸道:“在怀玉山百宝岩姜夫人封炉大会上,你这‘朱楠’两个字,可露了脸了!”   诸葛兰如坠五里烟雾之中。   “天魔”早又接着道:“本教主的一双眼睛,从来不饶人,你这朱楠二字的中间,是不是说少了一个字?”   这句话,分明是把诸葛兰的真面目揭穿了,点明了她是诸葛兰的化身。   因此,诸葛兰红了脸道:“在下……”   她的话未说出,不料,“天魔”扶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一按,口中道:“你会说实话的!”   就在“天魔”方震宇的双手一拍之际。   “叮当!”   一声脆响,诸葛兰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坐的那张太师椅上,“铮!铮!”弹出了三个钢钩。   一个,钩牢了诸葛兰颈子。   两个,分左右钩紧了诸葛兰的手臂。   把一个诸葛兰钩在太师椅上,动弹不得。   诸葛兰纵有天大的能为,此刻直挺挺的坐着,一分也无法施展。   “地煞”冷森森地一笑道:“现在你该实话实说了吧!”   此刻,正殿的后面脚步声起。   “南岳三神”与“白花蛇”柳倚人鱼贯而出,冲着诸葛兰一齐得意而笑。   “天魔”早又道:“诸葛兰,你以为天地教这道门是好闯的吗?”   “白花蛇”对着“天魔”一抛媚眼,嗲声嗲气地道:“教主!她是‘玉金刚’司马玠的心上人,有了她,十二金刚全都会服服贴贴!”   “天魔”惨白的脸上一寒道:“本教主最看不惯那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伪君子!”   “女天蓬”西门素娥道:“说的是呀,既然同为武林道,说穿了都是跑码头混江湖,做杀人的勾当,什么叫名门,什么叫正派!”   “地煞”似乎对“女天蓬”师徒向她丈夫有意无意的搭讪有些酸溜溜的。   她向诸葛兰大喝道:“说!你是朱楠还是诸葛兰,少在这儿同老娘东扯西拉!”   她的话有些儿一语双关。   知妻者莫若夫。   “天魔”一听话音,微微一笑,也喝道:“诸葛兰!说话呀!”   诸葛兰真是又气又急,呸了一声道:“啐!姑娘男装时叫朱楠,女装时叫诸葛兰,有什么不对吗?”   “天魔”冷森森地一笑道:“好一张利口!”   诸葛兰道:“你打算把本姑娘怎么样!”   “天魔”摇手道:“不怎么样,我只想你乖乖的听本教主的话!”   诸葛兰也报之一冷哼道:“哼!不容易!”   “天魔”眯着眼道:“事到如今,你不听话也不行!”   诸葛兰愤然道:“君子除死无大灾!你用这卑鄙下流的手段,本姑娘认命!”   “天魔”仰天一笑道:“哈哈!你以为我会那样爽爽快快打发你上路吗?”   诸葛兰闻言,心中不由一懔,喝道:“你要怎样?”   “天魔”阴兮兮地道:“我还不能决定怎样!”   “地煞”却插口道:“诸葛兰,你别忘了你如今是四肢不能动的人喏!尤其,嘿嘿!你是个黄花大闺女呀!”   这句话可真的说寒了诸葛兰的心。   因为,照“天魔地煞”的为人,是任何手段都会施用出来的。   何况,还有“南岳三神”与一个淫恶出了名的“白花蛇”   柳倚人!   柳倚人恰在此时微笑而前道:“兰姑娘!两位教主的话,你该听懂了吧!你是聪明人,可不要到时后悔不及呀!”   诸葛兰粉面铁青,尤其是对着“白花蛇”,她心中真有一股怨气。   因此,她忽然一咬牙道:“柳倚人!我有一句话要问问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我也会不折不扣的听你的!”   柳倚人不由奇道:“什么事?”   诸葛兰道:“你先回答我!”   柳倚人不知诸葛兰所问的是什么事,一时怔然不知如何回答,翻着一双桃花眼,不住地望着群魔。   “天魔”忙以目示意,眨眨眼,意思是要“白花蛇”不管许多,答应下来。   柳倚人道:“好!我答应你!可是……”   诸葛兰冒天下的险,单人独马的闯进“天地教”的总舵。   目的就在探明司马玠与“白花蛇”的一段关系,固然是半点不假。   然而,想不到她在这危殆万分,甚至自己性命交关之际,还要问明这事。   诸葛兰一时无法开口,女儿家提到“男女之事”,不免有些儿害羞。   “白花蛇”反而催促道:“什么事?你问呀!”   诸葛兰的一张粉脸,红得像一片晚霞,咬了咬嘴唇终于道:“就是你们引我进‘螺蛳谷’的那一天,你在林子内同一个男……”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   “白花蛇”柳倚人也不由一阵脸红,她已知道自己与“八臂金刚”龙啸天的事,被诸葛兰听去了。   然而,她下意识的一阵脸红后,明知故问地道:“我同一个男子怎么样呢?”   诸葛兰可真急于,没好气地道:“这还用说!我问的是那个男的是谁?”   “白花蛇”柳倚人的淫乱,是江湖知名的,她本不知羞耻为何物,因此道:“这个关你什么事?”   诸葛兰道:“不要问理由,只要你告诉我,那男的是谁?”   “白花蛇”并不在意地道:“那男的是‘十二金刚’之一的……”   她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一双风流眼,水汪汪的看着诸葛鬼灵精的妖妇“白花蛇”已听出了诸葛兰的话中含意。   她想,还没结亲就吃哪门子醋。   她又想,反正我与谁都没人能管得了,你既吃干醋,我就气死你,也让你与司马玠起内讧吧。   在“白花蛇”柳倚人肚子里翻着坏水的时候,诸葛兰又已迫不急待地问道:“十二金刚中的哪一个?”   “白花蛇”狡猾地道:“你猜?”   诸葛兰气极地道:“少卖关子!要说快说!”   “白花蛇”生恐惹翻了她,故作羞答答地道:“玉金刚!”   三个字如同一阵狂飚,卷起了诸葛兰心中的无名怒火上冒千丈。   她咬牙切齿地喝道:“是真的吗?”   “白花蛇”道:“信不信由你,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爱他,他爱我,谁也管不了!”   诸葛兰道:“好!不用说了!”   “白花蛇‘’柳倚人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大惊小怪的干吗?这又不是……“   诸葛兰怒恼至极地道:“‘白花蛇’!你要有一字谎言,姑娘便把你碎尸万段!”   “白花蛇‘’娇笑声道:”小姐!你现在的处境不要忘了,说不定想碎尸万段还不容易哩!“   “天魔地煞‘’早已不耐,双双喝道:”诸葛兰你已成阶下之囚,还发什么狠!“   诸葛兰道:“杀,剐,任凭与你!”   “天魔”道:“本教主一不杀你,二不剐你!”   诸葛兰娇叱道:“你要是打算侮辱本姑娘,算是梦想!”   “天魔”笑道:“我知道,你可以自闭心房,血溢而死!”   诸葛兰果然有这份决心,因此,她淡淡一笑,十分从容地道:“算你明白!”   “天魔”又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我劝你不要死心眼,还是少打死的主意!”   诸葛兰怒喝道:“天魔!少废话,你要本姑娘如何?”   “天魔”面露冷笑道:“诸葛兰!天地教新立未久,本教爱贤若渴,本教前程无量呀……”   诸葛兰也冷笑道:“你打算要劝说我人你的天地教?”   “天魔”道:“人教不入教任凭于你!本教主爱你的真材实学,愿请你做天地教的总护法!”   “地煞”又接着道:“或者是五路总舵主!”   “天魔”也紧接着道:“这两个职司,都是教主以下的首脑头衔,可说是本教的第三号人物!”   诸葛兰冷冷一笑道:“多谢你们的好意,诸葛兰一生既不爱名,又不爱利!”   “天魔”沉下脸道:“这不是你爱不爱的问题。”   诸葛兰冷然道:“你要强迫我!”   “地煞”的性子比“天魔”还要急,她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喝道:“给你脸你不要脸!”   诸葛兰把双目一斜道:“你要把本姑娘怎样!”   “地煞”已跨步而前,大喝道:“教主我毁了你!”   诸葛兰视死如归地道:“不在乎!”   一时,两人的话都说尽了头,局面顿时僵了。   “地煞”脸泛凶光,扬掌……   “白花蛇”扭动蛇腰,装成一付“息事宁人”的样子,扭上前去,含笑道:“教主!请息雷霆之怒,让我劝劝她!”   她说着,款步上前,走到诸葛兰的身侧,轻拍诸葛兰的肩头道:“兰姑娘,我有一句话,不知……”   诸葛兰不等她说下去,叱道:“我心如铁,你免开尊口!”   “白花蛇”盈盈一笑道:“啊呀!伸手放火,拳手不认,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笔账哩!”   诸葛兰怔然道:“欠你一笔账!”   “白花蛇”道:“不是吗,适才你亲口说的,我答复了你的问题,你也答应我一桩事,如今……”   诸葛兰只好道:“除了劝我入天地教以外,你说吧!”   “白花蛇”不管许多,大鼓如簧之舌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武林之中帮会大兴,天地教与血光会,已是第一流的帮会,别人想参加,还无门可人,现在两位教主以礼相邀,你还考虑什么?”   诸葛兰扭头看了看双臂的铁钩,冷冷地道:“这叫以礼相邀?”   “白花蛇”道:“这是万不得已,梁山泊的好汉,哪一个不是用逼的,再说,这是出于好意,一片至诚!”   诸葛兰摇头道:“白花蛇!说别的好吗?不要枉费唇舌!”   “白花蛇”柳倚人眉头一动,又突的将话头一转道:“好!   别的你可不能再推拖!“   诸葛兰道:“我已说过,别劝我入天地教或血光会,其余的好商量!”   “白花蛇”笑着道:“我就照你的话,你可不能再推辞!”   诸葛兰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   想不到“白花蛇”更加辛辣地道:“我要求你与我结为异姓姊妹,生死不渝的金兰之友!”   这是“白花蛇”的刁滑之处,也是她的可恶之处。   试想,一旦与她结为姐妹,焉能同流而合污。   诸葛兰的个性,纵然立刻一死,也不愿与“白花蛇”这等荡妇淫娃结为金兰。   因此,她闻言不由仰天狂笑道:“白花蛇!亏你想得出,你是做白日梦,或者是发了疯呢?”   “白花蛇”道:“怎么?又不行!”   诸葛兰此刻若是没有被困,可能就立刻将“白花蛇”劈于掌下。   她忽然一聚真力,对着“白花蛇”吐出一口唾沫,大声道:“呸!”   虽然是一口唾沫,但诸葛兰可是聚上了真力,两下既离得近,“白花蛇”又全然无防。   但听。   “吧!”   唾沫凝聚一起,像一个铁丸,不偏不移,吐在“白花蛇”   的额前。   “白花蛇”“哇”的一声惨叫,痛得双眼金花乱闪,抚着额头倒退五步,叫道:“诸葛兰,你找死!”   “地煞”原早已对诸葛兰不满,此刻一见,双目凶芒暴射,揉身上前怒叱道:“死在临头,你还发狠!”   口中说着,一探手,就向诸葛兰的脸上抓去,恶狠狠地喝道:“本教主先毁了你这张脸!”   诸葛兰心如刀割。   因为,她知道这“天魔地煞”心狠手辣,是没有好的路可走的。   此刻,如待宰的羔羊,只有任人摆布,索性把双目紧闭,接受命运的安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煞”的五指将要抓实……   “当!”   一声清脆之声,起自外厢。   “天魔”方震宇叫了声:“慧玲!”   “地煞”将要抓上诸葛兰脸上的手,也不由一顿。   这时,一个“天地教”教徒,匆匆跑了进来,喘息着朗声报道:“启禀教主,‘病金刚’焦健要见教主!”   “天魔”不由一楞道:“焦健?本教与他素无来往……”   一言未了,屏风外传来一声:“教主!同为武林一脉,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说什么素无往来!”   震耳的语音之中,屏风外走进一个面黄如蜡,双目神光湛湛的中年人来。   闭目等死的诸葛兰也不禁睁开眼睛,感到惊异。   她想——“病金刚”焦健,据说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为何……   此刻,“病金刚”已大跨步上了大厅,拱手扬声道:“方教主、洪教主!请恕焦健冒昧了!”   说完,又对“南岳三神”微笑道:“真是盛会,南岳的三姐妹也在这儿!”   “天魔地煞”虽没见过“病金刚”焦健,但是他的名气是武林尽知的。   “女天蓬”西门素娥是与焦健有一面之缘的,此时抢上前去,尖声叫道:“焦大侠,湘江一别,转眼两年有余了!”   焦健朗声一笑道:“女天蓬,你越发娇艳了,哈哈哈哈!”   他那爽朗的笑声充满了衷气,内功之高,令人咋舌。   在座之人,莫不为之一怔。   “病金刚”焦健又道:“二位教主!难道天地教没有焦某的一个座位吗!”   “天魔”见“女天蓬”与焦健相识,又慑于“十二金刚”   的威名,连忙拱手道:“失迎!失迎!请坐!请坐!”   说时,右手一摊,让“病金刚”焦健在右首第一张太师椅上就坐。   焦健朗声一笑道:“教主!焦某可受不了像那位朋友同样的待遇!”   说时,指着诸葛兰又是一声朗笑。   “地煞”的怒气未息,不由借机示威道:“焦大侠!这位也是你们‘十二金刚’之一哩!”   “病金刚”焦健像是一楞,瞪眼道:“教主笑话了,金刚中有这年青的,他敢莫是新出道未久的‘玉金刚’司马玠?”   “女天蓬”插口道:“焦大侠!你看走眼了!”   焦健侧目凝神做遐思状道:“哦!那……”   “地煞”性子急躁,又十分得意地道:“她就是‘粉黛金刚’诸葛兰,也就是封炉大会连得姜夫人三宝的朱楠!”   焦健闻言,嘴角一撇,似乎是十分不屑,先叹息了声才道:“唉!江河日下,十二金刚越来越不成话了!”   “天魔”得意地道:“焦大侠有何感慨?”   焦健指着诸葛兰道:“像这种乳臭未干的人,也列名在金刚之内,我焦健赶回中原,也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女天蓬”插口道:“记得两年之前,焦兄路过湘江,是说有事到苗疆一行……”   焦健点头道:“原打算在苗疆寻一棵难得的千年紫芝!”   “天魔”不由一惊道:“啊!据说‘七绝神君’已早经下手,派有毒兽看守……”   焦健忙道:“都是误听传言,‘七绝神君’结果是吃下一株毒草,焦某也空跑了一趟!”   诸葛兰耳听焦健大鼓如簧之舌,其中有对有不对,不由冷冷一笑道:“焦健!你狗眼看人低,苗疆中你没死?”   焦健淡淡一笑道:“诸葛兰,你瞧!你这份德行,配列为‘十二金刚’之中吗?真把咱们‘金刚’二字给糟蹋了!”   诸葛兰脸都气青了,娇叱道:“焦健老贼,你不要狂!”   焦健哈哈一笑道:“有事实为证,同为金刚,你做阶下囚,我为座上客,事实胜于雄辩呀!”   诸葛兰不屑地道:“你身列侠义之门,与群魔邪派为伍,才是丢人现眼,污辱‘金刚’二字!”   焦健大声道:“天地教崛起武林,乃是名门正派,光明正大的帮会,怎会是邪魔外道的呢!”   这句话,使“天魔地煞”一齐绽开了笑容,同声对焦健道:“焦大侠!你客气!”   焦健认真地正色道:“不!不是客气,天地二字,是代表着正义,也代表伟大,何况,二位教主名满武林,这个天地教的‘教’字更是教化之意,焦某踏进中原,就听说了,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来拜望二位教主!”   “病金刚”焦健一席话,说得“天魔地煞”两魔眉开眼笑,得意忘形。   “天魔”大拇指一竖,大声道:“焦大侠!快人快语!文震宇夫妇成立这个‘天地教’,就是为了与那些自命为正派的兔崽子们争争长短见见高下!”   “地煞”也姗姗向前,哑声破嗓道:“我说焦大侠,你对我们天地教有没有指教之处!请不要客气!”   “天魔”也尖声叫道:“献茶!献茶!”   焦健脸色十分郑重地道:“自古成大事者,首先要收揽人才,当年汉高祖之创立大汉天下,就是因为有萧何、韩信、陆贾、俪生等不世之才!”   他一本正经的娓娓道来,十分动人。   “天魔”连声道:“对!对!”   “地煞”也凑趣地道:“天地教是来者不拒,不过……哼!”   她语至中途,望着诸葛兰,冷哼了一声,十分气恼地道:“偏偏碰上了个不识抬举的臭丫头!”   焦健似乎忘记了诸葛兰,此刻才道:“她怎么样了!”   “地煞”道:“本教主原打算请他做本教的总护法,或者是五路总舵主!”   焦健一惊地道:“哦!教主之下的第一把交椅!”   “天魔”冷然道:“谁知她还推三阻四!”   焦健更奇怪地道:“她不干?”   “天魔”犹有遗憾地道:“是呀!她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   焦健却转眼对诸葛兰道:“诸葛兰,教主这么宠你,你可是占‘十二金刚’的便宜,你还不干,别人想还想不到呢?”   诸葛兰啐了一声道:“呸!我只知道你是个正正邪邪的怪物,却不知道你焦健是个小人!贪名好利!我太恨了!”   焦健道:“你恨什么?”   诸葛兰道:“恨你为何不在苗疆真的死去!”   焦健目光连动,微微一笑道:“这叫天佑善人,哈哈哈哈!”   他好似习惯仰天长笑,而且笑声总是那样浑厚明朗,震人心玄。   诸葛兰道:“呸!天佑善人?这简直是天不开眼,留下你这厚颜无耻之辈!”   “病金刚”焦健不理睬诸葛兰,却转面向“天魔地煞”道:“恭喜二位教主!”   ‘’天魔地煞“同是一楞,不约而同地道:”恭喜!焦兄……“   焦健含笑道:“幸而诸葛兰没有答应做贵教的五路都舵主,或者是全教总护法!”   天魔道:“这有何可喜之处?”   焦健道:“要是教主请她就了全教的高位,以她这等骄傲蛮横,天下的豪杰,谁愿来受他的气,天地教不是把大门给关得紧紧的,塞了贤人求进之路!”   他侃侃而言,细细分析,说来异常动听,而且十分有理!   “地煞”一拍双手道:“嘿!焦大侠说得对!说得对!”   “天魔”也沉吟了一下道:“本教主是礼贤下土,焉能让她给断了这条路!”   “地煞”得意地道:“所以,刚才我要把她给毁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佩服“病金刚”焦健的见解独到。   焦健又回首对“南岳三神”道:“假若留了诸葛兰,我相信‘南岳三神’这三位武林奇人,是不会受她的辖制的!”   “南岳三神”一齐道:“焦大侠说的不错!”   焦健是存心讨好“三神”。   因此,他又进言道:“南岳三神乃是成名立万的人物,有头有脸的江湖道,她们因为少在外面闯天下,一味清修,所以没列名十二金刚之中,其实哟,哼,手底下可不含糊,这是我焦某人的看法!”   这番话,不但把“南岳三神”捧上天,而且也暗赞“天地教”有高士名人。   因此,“天魔”朗声狂笑道:“哈哈哈!焦兄!精辟的见解,本教主是第一次领教!真是相见恨晚!”   “地煞”也表现自己的计谋道:“我一向就主张容纳各方长材,不要崇拜偶像的尊重名人!”   “女天蓬”西门素娥忽然灵机一动,上前对“天魔地煞”   推荐道:“教主!焦大侠不但是‘十二金刚’中的人物,而且见解与二位教主完全相同,真是难得!”   “天魔”道:“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呀!”   “母夜叉”程十英凑趣的锦上添花道:“教主!像焦大侠这种人,我们天地教中可少不掉一位!”   “赛悟空”侯美女一直没开口,此刻也不由道:“教主!诸葛兰既然不肯听话,何不……”   “天魔”尖声叫道:“本教主早已决定,就是诸葛兰愿意,我也不请他了!哈哈哈哈!”   “地煞”睁大了眼道:“教主……”   “天魔”早已以手势阻止了她的话,接着道:“本教主宣布,要延请焦大侠为本教的总护法,并充五路总舵主!”   说着,由袖口内取出一面小小的红旗递向“病金刚”焦健。   又道:“焦总护法,这面小旗,就是本教主的‘天地金令’,代表本教主,现在交给你!”   不料焦健摇手不迭道:“慢来!慢来!”   “地煞”慌道:“焦大侠!你可不能推辞!”   焦健忙道:“并不是焦某推辞,实在以焦某的这点才能,不足以担当重任!”   “天魔”连声道:“焦大侠,你太谦了!”   “南岳三神”也一齐道:“教主亲自延聘的人才,决错不了,焦总护法,你不必谦辞了!”   焦健微微一笑道:“进入天地教,焦某既来了,就不会矫情的假做作的推辞!”   “天魔”道:“那就不用客套了!”   焦健道:“我们武林中人,从来不拘俗礼!”   “地煞”劝驾道:“那就接了‘天地金令’吧!”   焦健点头道:“天地教会我是要接的,不过,有一点必须在接令之前说明!”   “天魔”道:“有什么话,只管说!”   焦健道:“不容讳言,焦某既然慕名而来,也就是毛遂自荐……”   “地煞”忙道:“这没关系,以焦大侠的令名,我们请还请不到呢!”   焦健自顾道:“既蒙厚爱,我当然接受!”   “天魔”催促道:“那就接令吧!”   焦健且不接令,只道:“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若高高占了总护法的位置,那末,比我高的人便不会再到本会来!”   “天魔”忙道:“不会!不会!”   焦健道:“所以,我想请教主收回金令!”   “地煞”忙道:“不可以!不可以!”   焦健笑道:“我愿求其次,做本教的副总护法,并充五路副总舵主!”   “天魔”皱起眉头道:“那末正的是谁?”   焦健道:“不管是谁,我们虚位以待,有了比我高明的人,就请他来,没有,就悬着,以引来高人方便安插!”   “地煞”道:“岂不委屈了你焦大侠!”   焦健道:“毫不委屈,没有人来,我这个副总护法,就是正的,有了人来,不比我强也干不下去,比我强,我姓焦的决不吃这个飞醋!”   “南岳三神”一齐赞不绝口地道:“焦大侠好宽的胸襟,真是宰相肚内能掌船!”   “天魔”略一沉吟道:“焦兄如此谦恭,倒叫我无话可说了!”   焦健迈步上下前,接过那面“天地金令”纳入怀内,朗声道:“这样我才敢接令,谢谢教主的提拔!”   “天魔”忙不迭地道:“本教大事,一切仰仗副总护法!”   这时——已是掌灯时分。   “地煞”一见焦健接令,一双鹰眼已落到诸葛兰的身上,冷冷一哼道:“小子!不识相!本教主先毁了你!出出这口鸟气!”   说时,一脸的杀气,离座而起。   焦健微笑道:“教主打算怎样处制她!”   “地煞”恶狠狠地道:“先戮瞎她的双眼,再来个开膛摘心!”   焦健摇头道:“不必!不必!”   “地煞”道:“她眼睛里太也没有‘天地教’了!”   焦健低声道:“杀一个诸葛兰,算不了什么大事,不过,目前还不是时候!”   “地煞”道:“此话怎讲?”   焦健有条不紊地道:“诸葛兰在‘十二金刚’之中,并不是首脑人物,但是,她有一种不可轻视的影响力量,我们不可以等闲视之!”   “天魔”道:“什么影响力呢?”   焦健道:“据属下所知,首先,她与‘玉金刚’司马玠,乃是心神之交,司马玠对诸葛兰爱之入骨,视同性命!”   “白花蛇”随着附合道:“一点不错,他们俩是心心相许的一对同命鸳鸯,天涯情侣!”   焦健点头道:“贤侄女说的不错,留下诸葛兰,可以引诱司马玠来归,必要时还可以要胁司马玠!”   诸葛兰久未说话,闻言喝道:“司马玠是不会受威胁的!”   焦健道:“有了你,他会例外!”   诸葛兰气得双目火赤,喝道:“焦健匹夫!你好阴险的狼心狗肺!”   焦健道:“这叫一物降一物!”   “女天蓬”也插口道:“副总护法说的对,留下诸葛兰,另外可以引诱方古骧等一般老顽固!”   焦健颔首道:“西门大侠说的不错,反正她已在我们手里,这是一个绝好的诱饵,我们为何不用来钓司马玠他们那一班人上钩呢?”   “地煞”听他们一阵议论,心中的怒火似乎平息不少,但口却恨恨地道:“年青青的,眼高于顶!”   这时——天地教的手下,已摆上了筵席。   大厅上,灯烛辉煌,海陆并陈,酒香肉味,四下飘荡。   “天魔地煞”高居正位。   “病金刚”焦健左上首席。   “女天蓬”与“赛悟空”右首相陪。   “母夜叉”与“白花蛇”屈坐下首。   焦健与诸葛兰的坐位最近,他一面举杯,眼角瞄过诸葛兰道:“兰姑娘,假若你也有兴趣,此刻不是正与在下同席,开怀畅饮吗?”   诸葛兰一日未进饮食,除了聚气凝功抵挡饥渴之外,别无办法抑止碌碌饥肠。   这时酒香四溢,越发有饥渴之感。   她见那焦健神采飞扬,不由喝道:“焦健!不要狂!”   焦健道:“我没有狂呀!假若你有意思的话,总护法的位置正虚席而待!”   诸葛兰道:“真不知耻!”   焦健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不领会我的意思!”   他的话,一个字比一个字沉重,似乎有言外之意。   诸葛兰不屑地道:“一派胡言!”   焦健却一些儿也不着恼,只是淡淡地道:“兰姑娘!你何必这等执坳,假若你不答应,只怕今夜这个罪你受不了!”   诸葛兰一楞道:“怎样?”   焦健淡然依旧地道:“交给牢卒看管,怕你跑掉,放在这儿,怕有不知死活的小辈来救你,却叫我这到任第一天的副总护法大大为难哩!”   “地煞”接口道:“不错!把她给……”   焦健微笑道:“只有把她放在我的卧室里,让我亲自来看管她!也许她跑不掉!”   “南岳三神”一听,不由鼓掌大笑,乱七八糟地嚷起来道:“好办法!”   “妙极了!堂堂副总护法!哈哈……”   “白花蛇”柳倚人乃是邪门人,很自然的想到邪门上去。   她微笑而起,举起酒杯道:“我先恭喜老前辈,说不定天亮之时,本教多了一个总护法夫人呢!哈哈哈!”   谁知,焦健并不以为忤,居然举杯齐眉道:“但愿如此!”   “天魔地煞”夫妇,也笑盈盈地道:“那是本教的第一桩喜!”   这番话只把一个诸葛兰羞得面红耳赤,气得心肺欲裂。   她沉声喝道:“焦健!你嚼舌根痛快,不怕姑娘毁了你这条老命吗?”   焦健含笑道:“焦某愿意!”   这四个字隐含轻佻之意,越发使诸葛兰五脏如焚。   这时,大厅下的“天地教”教徒,正在换班。   忽然一声轻咳,来得十分突然。   “天魔”首先喝道:“什么人在总舵正殿还不肃静!”   廊下,走进一个汉子,单膝落地,朗声答道:“上禀教主!   属下外巡舵主樊振,率领弟兄们换班值夜!“   诸葛兰身子一震。   放眼望去,果然是“怀玉山”下的樊振,也是早间在南岳鬼愁洞所见的樊振。   正好,此刻樊振的一双眼,也盯在诸葛兰脸上,并且对诸葛兰施了一个眼色。   这是一个十分善良,而又关切的眼神。   诸葛兰不由又愁又喜。   喜的是,樊振这声轻咳,分明是有意引起诸葛兰的注意。   正好是樊振值夜,也许对自己有莫大的帮助。   忧的是,樊振乃是“天地教”中小小的外巡舵主,值更守夜的下手。   纵然他能联络戚春雷、许大昌,合三人之力,未必能保自己平安出红石渡。   此时,樊振已退出大厅。   焦健却含笑对诸葛兰道:“兰姑娘!你神通广大呀!”   诸葛兰不由一懔。   敢情她与樊振一对眼神之际,已被焦健看出了端倪,瞧出了毛病!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什么神通广大?”   焦健却王顾左右而言他,对着“天魔地煞”道:“她居然一天不进饮食!岂不是神通广大!”   “地煞”怒道:“是她自做自受!”   “白花蛇”浪漫的一笑道:“哦!副总护法,你有点怜香惜玉了是不是!”   焦健不答她的话,顺手提了一只大大的烤鸡腿,离座走到诸葛兰的身旁,哈哈一笑道:“随便充充饥,也免得肚子唱空城计!”   说完,把鸡腿塞向诸葛兰的手上,背了众人嘴唇动了动,用传音人密的功力道:“晚上有人救你,吃了再说!”   当着许多人,焦健没有久留,回身又归了原位。   诸葛兰一时如坠五里烟雾之中。   她不明白焦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的颈端手臂都被钢钩钩牢,但这种特殊设计的钩子,却能让手送到口边。   这时,她将手中的鸡腿,放到嘴边,蔽着嘴唇,也用“蚁语传音”的功力,问道:“焦健!你是不是鬼?是安的什么心!”   “病金刚”焦健此时却与“南岳三神”互相敬酒,充耳不闻,口中有意无意地道:“多吃多喝没错!来!请!请!”   一时,杯箸交错,宾主们闹起酒来热闹非凡。   诸葛兰只气得牙痒痒的。   但是,被困在太师椅上,莫可奈何,只有把手中的那只鸡腿死命的咬了两口。   这时——大厅外人影晃动,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得见樊振的影子,还有许大昌、戚春雷两人的身影,映在雕花镂空的屏风之上,走来走去。   厅内。   “天魔地煞”已酒足饭饱,起身道:“副总护法,你长途跋涉,也该好好的安憩一夜了啊!”   “白花蛇”柳倚人俏皮的一抛媚眼道:“恐怕我们的总护法今夜也没法安歇了,因为,还有一个最美丽的重要犯人要看管哩!”   她把“重要犯人”与“看管”几个字说得特别响亮,特别清朗。   焦健哈哈一笑道:“柳姑娘!你……哈哈……”   “天魔地煞”夫妇首先离座进入后宫。   接着“南岳三神”与“白花蛇”柳倚人也离席而起。   “白花蛇”又抛了一个媚眼,嗲声道:“焦老前辈,咱们天明了再向你恭喜!”   “病金刚”焦健微微一笑道:“柳姑娘!你最会取笑,我这是公事公办,并非假公济私!哈哈!”   他哈哈一笑之后,又对厅外喝道:“来人呀!”   大厅外,屏风后雷声应道:“侍候副总护法!”   应声之中,许大昌樊振大步进了正厅!   第二十五章 倾诉衷情   焦健冷冷一笑,指着诸葛兰道:“把她连人带椅子,抬到本副总护法的卧室中去!”   樊振不由一楞道:“启禀副总护法,这人犯不交到地下黑牢里去?”   焦健喝道:“废话,这是教主的金令,本副总护法的吩咐,有你插嘴的份儿?”   樊振冷冷一笑道:“属下不敢!”   椅子上的诸葛兰此刻心急如焚。   因为夜阑人静,假若真的被抬到焦健的卧室之中,这将是最难堪的事,也是生平最大的侮辱。   焦健,究竟存的什么念头,正所谓“人心隔肚皮”,谁也不得而知。   纵然焦健没有邪念,但孤男寡女,相处一夜,也少不得蜚短流长。   诸葛兰此时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在樊振等人的身上,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援手。   樊振与许大昌虽然有几分不愿意,但是,以他们的地位,可没敢再分辩。   焦健挥挥手道:“抬呀!楞在这儿干嘛?”   “病金刚”焦健,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慑于他的威名,樊振许大昌也不敢冒失。   他二人应了声:“是!”   抬起诸葛兰连坐椅径向大厅的左侧走去。   诸葛兰眼看前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月光暗淡,不由暗喜。   她用“蚁语传音”的功力,传话道:“樊兄!许兄!可不可以把椅子上把手的两个铁钩松一松?”   此刻,焦健尾随在后面,两下相距也不过是丈余远近。   但是,他不能听到诸葛兰的传密话音。   只可惜樊振与许大昌二人的功力有限,虽然听得见诸葛兰的话,可没有使用传密功夫回答的能力。   常言道:做贼心虚。   他二人一听见诸葛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生恐被焦健听到,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后面的“病金刚”焦健望去。   就这么一瞧,又是不约而同,便引起了焦健的疑心。   他紧走几步,尾随上前,淡淡地道:“诸葛兰心地敏捷,功力高绝,还是点了她的睡穴为妙,免得出了岔子,大家都吃不消!”   诸葛兰闻言,大声喝道:“焦健!你不要把事情做绝,我诸葛兰不死……”   焦健淡淡一笑,不等她的话落音,右手食中二指微并,遥遥认定诸葛兰的“黑甜穴”点了去。   他口中同时道:“诸葛兰!你也该好生休息了!”   “咯!”   诸葛兰“咯”的一声,人已垂下头来,进入了睡眠状态!   樊振、许大昌二人不由暗暗咋舌,两人互望了一眼,只好老老实实的抬着诸葛兰沿着通道走去。   因为隔空打穴的功夫,在武林中办得到的人曲指可数。   “病金刚”焦健虽然名列“十二金刚”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樊振许大昌他们只是闻名而已。   如今亲眼见到他这一手“隔空打穴”,不但力道深厚,而且丝毫听不出劲风之声,至于认穴之准,尤其令人惊异,其内功修为,确已登峰造极。   二人心中有数,再也不敢动半点念头。   樊振等虽然一时义愤,打算乘机放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朱楠,但他们也不过是基于一点爱才的道义而已,却犯不着以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因此,他们只有用一付莫可奈何的神情,向诸葛兰瞧着,脸上也唯有同情而已。   这时,已出了甬道。   眼前,一排三开间两明一暗的精舍,窗明几净,极妙的家俱,布置得十分雅致。   儿臂粗的一根红烛,燃得十分兴旺,照得屋中光亮异常。   焦健吩咐道:“你们就把她放在客厅中,我会搬到卧室里去!”   樊振两人将诸葛兰放在小客厅里,又躬身问道:“上禀副总护法,晚间是不是要加派桩卡,以防不测?”   焦健淡淡一笑道:“用不着!”   他单手一提太师椅的椅背,竟毫不着力的连诸葛兰提到内间卧室里去!   诸葛兰“黑甜穴”被制,虽是昏昏沉沉,似睡还迷,但人却是清醒的。   此刻,五内如焚。   樊振等眼巴巴地望着焦健进了卧室,两人互换了一个眼色,转身而去。   焦健淡淡而笑,冷哼了一声,对着诸葛兰耳畔,低声细语地道:“兰……”   他侧耳四下倾听了片刻,才接着道:“兰妹妹!你安心静静的好睡一场吧!”   诸葛兰心中一楞。   她看得出焦健的眼中,充满了火样的热情,一股难以抑止的热情,令人一看即知,他是动了真情。   然而,“病金刚”忽的一咬牙,发出一个无声的叹息,翻上了床,闭目垂睛的静坐。   这是运功练气的神情。   诸葛兰更加吃惊,她想!   ——这个无耻的老匹夫,是打算运功一周,精神充沛之后,再来……   她不敢想下去。   然而,此时,她真像“猛虎入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等着时间的安排,命运的摆布。   时间,不停流了过去。   远处,已传来了二更的声音。   忽然——窗外,一阵剥剥之声,似乎有人在用极普通的“弹指传讯”。   接着窗外黑影一晃,分明是有人跃身到了窗子的下面。   诸葛兰心中明白,只苦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同时,她可以从“弹指传讯”中猜得出,窗外的人,乃是樊振等三人之一。   更苦的是,诸葛兰心知,合樊振等三人之力,也不是焦健的对手。   然而,对仅仅有一面之交的樊振等,能在危难之际,冒着性命的危险,来救自己,这份热情是可感的,是难能可贵的。   这时——窗外的弹指之声又起。   奇怪的是床上像老僧入定的“病金刚”焦健,似乎正在出神入化之际,浑然不觉。   因此,她默默的运功,试行“自解穴道”。   窗外,一丝丝的轻响。   分明是樊振在设法弄开窗户,打算进入。   这时的时间,像是拉满了的弓,紧张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诸葛兰经过了片刻,果然穴道自解,只要有人按动椅上的枢纽,松开了钢钩,那时她就可以还我自由,甚至有信心毁了焦健。   人既清醒,她忙不迭的弹指传音。   果然——窗外以弹指之音回答。   吱!呀——一声轻响,窗门启开。   樊振的身影翻了进来,“噗!”吹灭了桌上的红烛。   蓬!   一个闷响,与吹灭蜡烛的声音同时而发。   室内蜡烛突然而熄,久处在烛光之下的诸葛兰不由眼睛一花。   等到双目适应了黑暗,凝神瞧去,不由暗叫声:“怪事!”   原来,分明看见樊振翻进窗户,吹了蜡烛,为何此刻不见他的踪影。   就在此时!   窗外又响起了许大昌的声音,低沉沉地道:“三弟!老三!   得手了吗?“   室内,一片沉寂。   诸葛兰以为樊振心细,一定不敢贸然下手,隐入角落黑暗之处了。   她运极目力,四下搜索。   以她功力之佳,目力敏锐,黑暗之中是毫发不爽的,何况樊振是一个人。   然而,她失望了。   正在此时——窗子开启之处,冒上了许大昌与戚春雷的影子。   这二人略一晃身,双双钻进窗子。   这是极笨的方法,也是极冒险的行动。   诸葛兰此刻离床上的焦健不远,可不便发声制止。   她回眸一瞧,幸而‘病金刚’焦健垂目跌坐,似乎并未发觉,心中不由暗喜,私忖:真是天助我也!   她回头又向已翻进窗内的二人瞧去。   吃——两缕劲风起自身侧。   像神怪小说中的“定身法”一般,戚春雷、许大昌两人直挺挺的靠肩木立,如同泥塑木雕的一般。   床上的焦健,冷笑道:“天地教中居然有人卧底,吃里爬外!”   说着,徐徐起身从窗子中穿了出去。   是出去巡察一番,看看有没有余党。   片刻,回到房内,亮起火摺子,重燃起了红烛,对着呆若木鸡的许大昌戚春雷道:“你们桃园三结义真不错,天明之后,禀知教主再行问罪!”   他口中说着一掀床后的被子。   原来樊振直直的横卧在被子下面。   诸葛兰不由暗暗吃惊。   她吃惊的并不是樊振三人被擒。   这焦健的功力修为,可说已到了出神入化鬼神莫测的阶段。   “十二金刚”中的另十人,诸葛兰可都亲近过或是见识过。   公认为“十二金刚”中的强中强手,乃是“玉金刚”司马玠与“白发金刚”伏五娘,果然比其他人高上一筹,胜过一层。   然而,并不列入“强中之强”的焦健,这份功力——隔空打穴,决不在司马玠之下,甚而凌驾乎伏五娘之上。   最使诸葛兰惊讶的是:焦健居然在樊振吹烛的一刹那之间,射起、擒人、点穴、回床、掩饰,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诸葛兰身前身后经过。   诸葛兰竟然也被他瞒过了……   想着,甚而自料,以焦健的功力修为,自己也不一定有把握斗过他!   心高气傲,从来不服人的“粉黛金刚”,也不由被焦健的奇行怪动,给弄糊涂了。   她心里只顾在想……   “病金刚”焦健已含笑一揖道:“兰……兰姑娘,自行运功解穴,令人折服,假若你愿意的话,我想,坐久了太困顿,只要你答应不逃走,我愿请你在床上好生睡一觉!”   诸葛兰心忖:果然不出所料,他运功完毕,花样来了!   因此,她森颜厉色地喝道:“狂徒!一派鬼话!”   焦健道:“在下一番好意,你……”   诸葛兰抢着道:“住口!什么好意!”   焦健苦苦一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神仙是好人!”   诸葛兰正色道:“焦健!我诸葛兰死不足惜,可是士可杀而不可辱!”   焦健忙道:“哦!你完全误会了!”   诸葛兰冷哼道:“不要猫哭老鼠假慈悲!”   不料,焦健正色的指天誓日道:“我的一片心意对天可表,如有半点邪念,不得善终!”   这一发誓,可真把个诸葛兰给闹得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她无法相信焦健的誓言,冷笑道:“真的吗?”   焦健道:“皇天后土,神人共鉴!”   他那双目中闪着一派正经的神色,话也说得斩钉截铁。   诸葛兰略一沉吟,柳眉微皱,计上心来。   她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既可测知焦健的心思真假,也顺便救人自救。   她心事既定,开口道:“叫我怎能相信你呢?”   焦健道:“我只能做到盟誓如山,又不能剖腹摘心给你看个明白!”   诸葛兰不由被他逗笑,却道:“用不着那么严重,只要你有事实表现,我自然会相信你是真心!”   焦健忙道:“什么是事实呢!”   诸葛兰指指樊振道:“把他三人给放了,只当没有适才这桩事!”   焦健一怔道:“放了?”   诸葛兰道:“呃!我不愿因为我连累他三位!”   谁知,焦健摇头不迭道:“不可以!不可以!他三人放不得!”   诸葛兰扬眉道:“这就表示你外露忠厚,内藏奸诈。”   焦健微笑道:“天大的冤枉!”   诸葛兰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喝道:“由你,不要装腔作势,天亮之后,你将他三人献给教主,好记上你这堂堂副总护法的大功一件吧!”   焦健忙不迭地分辩道:“我哪有心做这个……”   诸葛兰怒不可地的娇叱道:“本姑娘不再与你唠叨!”   说完,她一偏头,闭上星目,真的沉下脸色,一眼也不瞧焦健。   焦健急得只顾搓手,踱了几步,又凑近了诸葛兰的身畔,低声道:“兰……兰姑……”   诸葛兰大叫道:“不要理我!”   焦健叹了口气,依然低声道:“他三人确是可杀不可放!”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为什么?”   焦健十分神秘地道:“他三人是‘天魔地煞’要他们来试验我的呀!”   诸葛兰不由一懔道:“试验你的?”   焦健点头不迭道:“你想,我与‘天地教’素无渊源,如今毛遂自荐,‘天魔地煞’怎会相信……”   诸葛兰仔细盘算,觉得焦健的想法,未尝无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樊振三人与诸葛兰是旧识。   以“天魔地煞”诡计多端,并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诸葛兰也不能贸然说出自己与樊振等三人的交情。   她反问一句道:“焦健!我问你一句话,你可以诚心诚意的答复我吗?”   不料焦健毫不犹豫地道:“你问!我绝对一本至诚的答复你,除非我不知道的事!”   诸葛兰凝神而视,目光如电的盯在焦健的脸上,一字一字地道:“你到‘天地教’来的目的何在?”   焦健爽朗道:“救你!”   诸葛兰摇头道:“岂有此理,你怎知道我……”   焦健抢着道:“我在红石渡眼看你进了‘天地宫’!”   诸葛兰道:“你准知道我会遭暗算?”   焦健也道:“黑道的邪门,我比你了解得多!”   他说的十分的技巧,他不说“江湖经验”,却说“黑道邪门”,免得伤了诸葛兰的自尊心哩!   诸葛兰兀自追根究底地道:“你为何要救我呢?”   “这……”   焦健突然一怔,然后苦苦一笑,才徐徐地道:“武林一脉,又是知己之交!”   诸葛兰睁大了眼道:“知己之交?从何说起?”   焦健微微一笑,轻松地道:“同为‘十二金刚’之列,常言道:打死和尚满寺羞,又往坏处说:是兔死狐悲物丧其类,再说,虽然我们没见过,说不定从此而后,成了生死之交,也是意料中事,人生,多一个红颜知己,岂不是一大乐事吗……”   他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诸葛兰不由道:“够了!够了!你这些都是真心话?”   焦健道:“半句不假!”   诸葛兰道:“好!我相信你!现在,你把他们三人先给放了!”   焦健睁大眼睛道:“不怕他们去报知‘天魔地煞’!”   诸葛兰笑道:“你怕他们?”   焦健道:“只是不愿麻烦而已!”   诸葛兰道:“我也实说了吧!他们三人是我的故友,并不是‘天魔地煞’指使来试验你的忠贞的!   焦健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诸葛兰点头道:“错不了!”   焦健沉吟了片刻道:“假若是真的,也放不得!”   诸葛兰道:“怎么解释?”   焦健道:“我与你一走,他们乃是负责守更巡夜之人,‘天魔地煞’追究起来,还有活命吗?”   他心思细密,连诸葛兰也为之折服,不由皱眉道:“是呀!   偏生我又另有约会,不能带他们……“   焦健忽然一笑道:“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着,撕下被单,把樊振三人捆了手脚,不解穴道,就着他们的耳畔道:“委屈了三位,天明就说我下的手!”   说完,探手拍碎了诸葛兰被困的太师椅,朗声道:“我们走!”   率先穿出窗门,向“天地宫”外箭一般的射去!   *****************************   两道浮光掠影的身形,由“天地宫”并肩向红石渡口疾驰,如同离弦之箭,同样的轻盈快捷。   咫尺之地,已到了红石渡分岔的十字路口。   诸葛兰收功落地,朗声道:“焦大侠,今日之事,诸葛兰衷心感激,他日遇有机缘,我必定报答!”   焦健仿佛有些儿依依不舍。   他眨了眨眼道:“兰姑娘,你……你要到哪儿去?”   诸葛兰虽也是性情中人,但是她以女儿之身,可不能表现有任何离别之情。   因此,微微一笑道:“我在长沙有一个约会!”   不料,“病金刚”焦健却问道:“是敌是友?”   诸葛兰以为焦健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忙道:“很难说!   唉!“   她想起司马玠,也想起了‘白花蛇’柳倚人的一番话,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味道。   焦健追问道:“敌友不分?”   诸葛兰是满腹心事,无可倾诉,焦健既对自己有恩又殷殷相询,只好道:“这个约会之人,你也认识!”   焦健并不惊奇,只淡然道:“哦!”   诸葛兰又道:“乃是‘五金刚’司马玠!”   谁知焦健却絮絮地道:“诸葛姑娘!你心目中认为司马玠如何?”   对着洙扛的潺潺流水,诸葛兰目凝远处水天茫茫的夜色,幽然神往地道:“论他的功夫,不愧为我们‘十二金刚’中的佼佼者!”   焦健道:“他的人品也不差呀!”   诸葛兰不由回首望了焦健一眼。   她原想把司马玠与“白花蛇”的“一段丑事”说了出来。   然而,心想——话到嘴边留半句,何必揭人私隐。   想着,才苦苦一笑道:“论他的外表,真是相貌堂堂昂藏七尺,如同玉树临风,又有男子气概……”   焦健倾神而听,没有插口。   诸葛兰幽幽一叹,语气一转道:“不过,一个人的言行,也不能单看他的外表,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焦健至此,才敏感地道:“姑娘必然是听到过对司马玠的微言了?”   诸葛兰摇头否认,但是,嘴中却道:“我约他原是为了要弄弄清楚!”   焦健忙道:“姑娘!常言道得好:是非终朝有,不听自然无,又道是: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可不能……”   诸葛兰一笑道:“你是替司马玠来做说客的!”   焦健忙道:“不!不!我只怕姑娘与司马玠之间……万一……万一有了芥蒂……”   诸葛兰道:“怎么样?”   焦健正色道:“当今武林风云日亟,邪恶纷纷而起,蠢蠢欲动,回首正义人士虽然不少,但是要求像你兰姑娘同司马玠这种有真材实学之人,还不可多得!”   诸葛兰道:“焦大侠,不用朝我脸上贴金!”   焦健语重心长地道:“所以二位更该诚心合作,肝胆相照,为武林申讨正义,消灭江湖这场血劫!”   诸葛兰道:“这并不是我们对正邪之分有了不同的见解,而是……”   她欲言又止,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只是一些不关大局的细节,焦大侠不必把问题忒看得严重了,再说,挽狂澜于既倒,你焦大侠也得算一份呀!”   焦健忽然合十道:“阿弥陀佛!但愿如此!”   诸葛兰不由失声一笑道:“你怎么啦!”   焦健也含笑道:“愚意以为,长沙之约,既不关大局,姑娘何不先到珞珈山,解决了大事,然后再与司马玠算细节!”   诸葛兰摇头摆手道:“不行!不行!既已约定,绝不改变!”   焦健颔首道:“姑娘之意既然这等坚决,在下也不便再行进言了,不过,希望与司马玠见面之时,要不忘目前武林中风雨飘摇的大局!”   诸葛兰觉得这个“病金刚”句句都以大局着想,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有心的豪杰。不由道:“焦大侠不忘生灵,关心武林大局,以往江湖评论你正正邪邪,看来有失公道!”   焦健满不在乎地道:“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   这两句话,他缓缓道来,似乎有无限的感慨,一双湛湛有神的眼睛,也落在诸葛兰的脸上良久。   两人沿着洙江,不知不觉已走了不少一段路了。   诸葛兰被焦健看的脸上发热,尴尬地一笑道:“焦大侠!   我先走一步了!“   焦健莫可奈何地道:“姑娘!你一定要去长沙?”   诸葛兰好笑地道:“你这人怎么唠叨起来!”   焦健道:“不是唠叨!而是……”   诸葛兰原是倾神而听,见他不说下去,不由娇笑催促道:“是什么呀!”   焦健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又恐姑娘见怪!”   诸葛兰奇怪地道:“不情之请?”   焦健道:“萍水相蓬,多承不弃,我想向姑娘讨一点足以留念的物品,以为将来的印证!”   诸葛兰不由为起难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更不便追问焦健要的是什么?   因为,女儿家,送任何东西给一位男性,都是不太适宜的。   然而,如果没有焦健,也许此刻自己正在受着“天魔地煞”与“南岳三神”意想不到的侮辱。   如今,“病金刚”在即将分别之际,别无所求,而是很自然的提出这个要求,焉能断然拒绝。   她陷于左右为难的境况中。   焦健见她默然许久,不置可否,不由笑道:“姑娘!你不要误会,我所要求的决不过份呢。”   诸葛兰连忙道:“我没误会!我……”   她略一迟疑,终于道:“我送你一个‘风磨铜环’好啦!”   焦健似乎并不满意,笑道:“铜环?”   诸葛兰笑道:“不但有纪念意义,而且有祛毒去邪的功用,两全其美双重意思,不好吗?”   这是她的聪敏之处,而且她特别说明可以“去毒祛邪”这一点。   在武林中,互赠功力,或是通行江湖的解药暗器,通行令牌等,这是司空见惯,而且任何人不能视为有“男女之私”在内。   诸葛兰说着,已从怀内取出一个“风磨铜环”,交到焦健的手里。   焦健是另有想法,他不能不接过来。   但是,他稍一迟滞却道:“也好,不过,我不能整个的接受!”   说时,食拇二指一捏,硬将一个“风磨铜环”捏成两个半截的铜月形儿。   他将一半揣进怀内,另一半还给诸葛兰,又道:“请姑娘留下一半吧!”   诸葛兰不由一楞,心想:——这个人有些怪里怪气。   然而,诸葛兰既急着赶路,又怕焦健再提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因此,她接过了半个铜环,脚下已起势道:“改日再见吧!”   焦健如痴如呆,目送诸葛兰身形去远,直到看不到影子,才对着手中的半截铜圈,发出一声意义深沉的叹息,一作势,展身而起!   那声叹息兀自在夜风里摇曳。   他的人已在二十丈外,像一缕青虹,消失在浸晨冷雾里。   ***********长沙古都。   城南十里的湖心亭。   静静的浅水,淡淡的新月。   徐徐的夜风,疏落的寒星。   诸葛兰翘首四望,不耐烦的在亭子通道边岸的堤上来回的踱着。   她不时摸摸腰际围绕着的竹剑剑柄,望着长沙方向的来路。   眼看已是初更已过,二更将起时分。   一道流光,从远远一丛矮树梢头掠起数丈。   不用看,那定是“玉金刚”司马玠的身形,而且是展着岳震天的“天马行空”的轻功而来的。   诸葛兰迎上湖心亭去,招手道:“好大的架子,我候驾多时了!”   司马玠“唰!”一式“潜龙人海”,落在亭子的石阶之上,含笑拱手道:“兰妹妹!别来无恙!”   他的风采依旧,人如玉树临风,神情爽朗明快。   诸葛兰心中虽有无限的怒火,但不知怎的,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   她耳闻司马玠之言,不由怫然道:“什么妹妹姐姐的!拿肉麻当有趣!”   司马玠含笑道:“怎么!我们……”   诸葛兰抢着娇叱道:“我们应该比划比划了!”   她“吃——”的一声,抽出了那柄竹剑,振腕抖动之下闪闪发光,耀目生辉。   司马玠依旧微笑道:“许久未见,一见面就兵戈相向,这是何苦,何况我们既无深仇,又无大恨!”   诸葛兰竹剑抖动,几次想振腕出手,终于忍了下来,却冷然—笑道:“既然你无意一见面就动手,我们可以改变方式,谈谈往事如何?”   司马玠忙不迭地陪笑道:“好极!长夜清谈,也是妙事!”   诸葛兰道:“这可不是白头宫女谈天宝旧事。”   司马玠缓步上了石阶道:“谈什么哩?”   诸葛兰竹剑在手,就着亭子的栏干上坐下道:“谈谈你与‘白花蛇’的事如何?”   司马玠闻言,豪放地笑起来道:“噢!想起来,那一次你的玩笑可开得真太大了,差一点……”   诸葛兰的秀眉一掀道:“你瞧!你这份乐意的劲头!”   司马玠兀自不觉,依旧喜孜孜地道:“想起来真是又惊险,又有趣!”   诸葛兰的脸色一沉道:“你还回味无穷是吗?”   司马玠依旧道:“也真有意思……”   诸葛兰大声叱道:“呸!无耻!”   司马玠这时才看出来情形有异,忙道:“你……你是说我……无……”   诸葛兰道:“不说你说谁?”   司马玠不解地道:“我有什么事,扯得上无耻二字!”   诸葛兰道:“你心里明白!”   司马玠直接了当地道:“我不明白!”   诸葛兰气忿至极,沉声道:“难道要我揭开你的假面具?”   司马玠这时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忙不迭地道:“假面具!   我有什么……“   诸葛兰气得粉面铁青,又羞又怒,霍地站了起来,逼近了司马玠,怒恼至极地道:“我问你,你与‘白花蛇’一路之上做了些什么事?”   司马玠奇怪地道:“我被你点了穴道,一路上话也说不出!”   诸葛兰道:“废话!过了铁构沟,你穴道解了之后呢?”   司马玠回忆地道:“碰见了铁树银花巫三姑,提起了司马刚家中的旧事,才侥幸解了穴道免了场灾难!”   诸葛兰道:“以后呢?”   司马玠沉吟片刻道:“以后……”   诸葛兰冷兮兮地道:“以后就红鸾星动,艳福齐天!”   司马玠摇手道:“从何说起,以后我赶回了‘潜龙古堡’!”   诸葛兰道:“你没有到南岳鬼愁洞?”   司马玠道:“那是离开潜龙古堡,知道你们大伙儿去了南岳,我才随后赶去!”   诸葛兰道:“以后的事你不用说了!”   司马玠道:“为什么?”   诸葛兰道:“一则是‘白花蛇’已原原本本的不打自招,亲口承认!”   司马玠莫明其妙地道:“承认什么?”   诸葛兰又道:“二来嘛!是我亲耳听到的,你应赖不了吧!”   司马玠更加糊涂道:“你亲耳听到的?这就奇怪了!”   诸葛兰道:“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觉得这两句俗话有没有道理?”   她娓娓道来,冷峻的态度,比大声吼叫,还要使人难以消受。   司马玠倾神片刻,忙道:“不可能!一万个不可能!”   诸葛兰怒不可遏地道:“我亲耳听……”   司马玠提高了嗓门也朗声道:“就因为你说亲耳听到的,所以我说不可能!”   诸葛兰不屑地道:“我编造你的谣言?”   司马玠辩白道:“你也无此必要,我想这是误会I ”   诸葛兰冷笑道:“误会?一笔带过,好聪明的词令!”   司马玠缓缓地道:“我且不问这误会是什么,只请你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说明白!”   诸葛兰俏皮地道:“你尽力编排吧!我愿闻高论,洗耳恭听!”   司马玠道:“我进入南岳,就被引进了螺蛳谷,当天晚上,就碰到了你练功,你比我先三天已困在螺蛳谷,怎能亲耳听到我有什么无耻之言哩!”   诸葛兰不由一怔。   司马玠又道:“我遇见了‘铁树银花’巫老前辈,是一天,赶回潜龙古堡是一天,又由古堡赶到南岳是一天,恰巧,你是我被王伯燕送走的当天,赶到南岳,三天的时间分钞也不差的呀!”   诸葛兰沉吟的计算一下。   司马玠又道:“铁树银花巫三姑,可以作证,潜龙古堡的人,可以去问,在时间上,你没有亲耳听到我说话的可能!对不对?”   诸葛兰盘算着司马玠的分析,绝对不假,也百分之百的合理与事实相符。   但是她仍然挑剔道:“在铁树沟你与‘白花蛇’穴道被解后,‘白花蛇’的人呢?”   司马玠直话直说道:“铁树银花巫三姑留下我,‘白花蛇’被‘八臂金刚’龙啸天押回南岳!”   诸葛兰闻言,不由恍然大悟。   再回想当日所听到的淫声秽语,那男的口音,的确不是司马玠,但她没想到龙啸天。   然而,她却追根究底地道:“既然如此,为何在‘天地教’中,‘白花蛇’她亲口承认与你……有……”   她由于怒气已消,羞容不觉满面,桃腮红到耳根,那头偏过一旁。   司马玠不由一笑道:“吃!你真是位憨姑娘……”   诸葛兰不由娇嗔道:“谁有你聪明呀!”   司马玠笑道:“‘白花蛇’什么话说不出,你能信她的吗?   再说她幸灾乐祸,恨不得我们火拼,无事生非,乃是意料之事!“   诸葛兰的脾气是刁蛮的,一时改不过来,抵死挣出点无理的理由道:“一个女人家,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子,来挑拨别人的是非呀!”   司马玠徐徐地道:“这是观念问题,她为了达到目的,不会选择手段的,慢说是一句话,就是……”   他说顺了口,差一点把“真个”二字也说出来。   诸葛兰好容易找到一点空隙,追问道:“就是什么?”   司马玠的脸色也不由一红道:“就是……就是……”   他半晌接不下去。   偏生诸葛兰不舍地道:“说呀,就是什么!”   司马玠笑道:“就是再卑鄙的话,再下流的手段,她也会不惜一切造谣中伤的!”   总算他一时机智,没有把“真个”二字说出来,可是十分勉强的态度,是瞒不过诸葛兰的哩!   她羞答答地一啐道:“呸!算你胡扯扯上了!我告诉你这档子事,暂且到此为止!”   司马玠道:“暂且二字用的另有含意吗?”   诸葛兰的小嘴呶着,道:“当然,我要见了‘白花蛇’再找到龙啸天,我们四面对质!才算了结!”   司马玠道:“行了!现在该‘暂且’没事了吧!”   他把“暂且”学着诸葛兰的口音。   诸葛兰星目一瞟,半羞半恼的道:“少得意!十天了,你的‘天马行空十八扇’练得如何了?”   司马玠微笑道:“差的远!我们改期吧!”   诸葛兰忙不迭地道:“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等有关功力修为的大事,更不能儿戏!”   诸葛兰口中说着,人已出了湖心亭,一指对岸的一片草坪,又道:“喏!月明星稀,良夜迢迢,大家论论功夫,磋磨一番,也是雅事!”   司马玠道:“此时论道吟诗才是雅事,动刀动枪,岂不是大煞风景!”   诸葛兰娇声道:“谁同你咬文嚼字!武林只有动武,我等你!”   她说着,一腾身子上了亭子,接着脚尖惜力,穿空而起,半途中柳腰轻勾,双脚脚尖一靠,径由十来丈的湖心,穿向对岸。   姿势之妙,翩若惊鸿,力道之巧,妙不可言。   司马玠不由鼓掌喝道:“好!”   诸葛兰已落在草坪之上,招手道:“谁要你喝彩!来呀!”   司马玠一时兴起,口中应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了”字声音未落,人已冲霄而起,“天马行空”头前脚后,双臂前伸突分,身子电射而前,如同一支飞矢,也落在草坪之上,衣袂不振,纹风不起,规规矩矩的是天马行空的招式。   诸葛兰不由心折,暗暗点头,赞了声:“玉金刚就是玉金刚!”   司马玠落实地面,含笑道:“像不像三分样,有点‘天马行空’的意味没有?”   诸葛兰道:“客套免了吧,请亮摺扇!”   司马玠摊摊双手道:“真要考试一番?”   诸葛兰已横起竹剑,朗声道:“何必扭捏作态!”   司马玠退了一步,由袖内取出摺扇,且不打开,神态自若地道:“既然如此,请进招!”   诸葛兰并不迟滞,她一振竹剑,贯满了功力,脚下前滑侧让,朗声道:“小心!”   她一上手就用上了“龙门十剑”中“黄龙出洞”,径取司马玠的中庭!   “龙门十剑”乃是“竹剑夫人”的成名绝学,“黄龙出洞”   虽是普通的招式,在诸葛兰手中施出,却隐隐有风雷之声,看慢实快,一柄竹剑,仿佛由四面八方漫天而至,惊人至极。   司马玠不敢大意。   “唰!”   扇面打开,虚虚下按,人已借势而起。   就在他起身离地之际,腕端微震上抬,那柄摺扇也千变万化,消来势,扫剑锋,一气呵成,势如长江大河,澎湃汹涌。   名家招式,高深莫测。   两个青年顶尖的高手,展开了各具专长的一代绝学,虽然不是仇家拼命,但也令人惊心动魄。   诸葛兰的“龙门十剑”既经展开,其凌厉之势,形如迅雷疾电,招招不离司马玠的要穴。   司马玠的“天马行空”更是翻腾纵跃都是绝法,好比狂风暴雨,气势震山撼岳。   月光下,但见人如长虹,剑如月华,扇似狂飚。   三招以后,分不出是人、是剑、是扇。   但见一团光华,滚滚翻翻,蔚为奇观。   真是空前少见的一场龙争虎斗。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   人影乍合即分,光华顿时收敛。   司马玠微笑岳立,气色不变,朗声道:“龙门十剑,果然一代绝学,令人折服!”   诸葛兰也是鬓发不乱,含笑从容道:“天马行空算是后继有人了!”   司马玠拱手道:“惭愧,再让我练三五年,也许能得到十八扇的精华神髓!”   说着,收起摺扇,缓步向诸葛兰走来。   不料——诸葛兰振腕抖剑道:“做什么?”   司马玠道:“彼此已练完了全招,该尽兴了吧!”   谁知诸葛兰不依地道:“不行!没分出胜负来,怎算结束!”   司马玠苦笑道:“我甘拜下风就是!”   诸葛兰忙道:“不!不!更不成话!什么叫甘拜下风!”   司马玠又道:“二位前辈比了二十五年,依旧不分上下,我们又何必要争这一点呢?”   诸葛兰固执地道:“不!不!这一点是他二位前辈的愿望,也是我们的约定!”   司马玠忙道:“我可没有与你约定要分高低!”   诸葛兰却道:“不分高低,约定所为何来!请!”   她退后半步,立桩作势,一付咄咄逼人的神态,无转圜的余地。   司马玠却收起手中摺扇道:“请恕司马玠不再奉陪了!”   诸葛兰道:“不奉陪也得奉陪!”   司马玠近于哀求地道:“这是何苦呢?”   诸葛兰的个性刚强,她越是见司马玠软弱,越是逼得紧。   她沉声道:“你若是再不亮扇招,我可不客气了!”   司马玠仿佛下定了决心,不与诸葛兰再动手。   因此,他索性将摺扇纳入袖中,含笑道:“你杀了我,我也不再出手!”   诸葛兰鼓起小嘴道:“你看不起我!”   司马玠却侧过脸去,望着天际的月亮,口中淡淡地道:“任你怎样说,我是不怕狂风起,稳坐钓鱼台,是再不动手!”   他那付安闲的神态,原是存心使诸葛兰冷下这付心来。   谁知,偏偏诸葛兰是个倔强的傲性子。   她跺着脚喝道:“司马玠!你是存心呕我!”   司马玠目望天际,口中若有若无地道:“你杀我好啦!”   诸葛兰五内如焚,手中竹剑抖动有声,朗声道:“你以为我不敢!”   司马玠心知彼此不但无怨无仇,而且有心中深厚的情谊。   所以,他还是不回头,只把胸膛挺了一挺,轻松地应道:“不是不敢,是不必要!对不对!”   殊不料,诸葛兰一咬牙道:“你小心了!”   司马玠笑道:“谅你也下不了这个手!”   “咳!”   诸葛兰轻咳一声,突然手臂一抬,振腕扬剑,跨步前欺,口中吆喝道:“看剑!”   身随意动,招随声起,喝声中,人剑合一,认定司马玠刺去!   司马玠做梦也想不到诸葛兰真的会出招刺来。   他耳闻诸葛兰的吼声,又觉着有劲风刺耳,兀自觉着诸葛兰乃不过是虚用一招引诱自己而已。   因此他依旧纹风不动,安如磐石。   而诸葛兰呢?   她认为,司马玠既不出手,只有逼他应招。   另外,以司马玠功力之高,反应之快,这普通一招,断然不会误失的。   两人各存各的心思。   偏生,他二人的心思又是阴差阳错的如意算盘。   正应了:“说时迟,那时快。”   但听——“0 阿!”   “哎哟!”   两声惊叫,同样的动人心弦。   血光一闪,月光下惨变顿起。   诸葛兰的竹剑,竟插入了司马玠的肩头,深入三寸,鲜血触目惊心。   司马玠觉着不对,已自不及,百忙之中扭转“喉结”暴露了肩头。   两人同样的愕异,都是出乎意思,全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司马玠手抚伤口,顺着指缝流血,不知所措,连痛也忘了。   诸葛兰怔然执剑,目凝那渗出来的殷红鲜血,心中如同刀割,粉脸惨白。   两人都呆在那里。   片刻——司马玠才讷讷地道:“兰妹妹……你……你……”   “哇!”   诸葛兰怔了许久,忽然一抛手中竹剑,“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双臂伸开,径向司马玠扑去。   她悔恨交集,抱紧了司马玠,伏在他肩头之上痛哭失声。   “软玉温香抱满怀”,司马玠虽是正人侠士,但爱的情愫则与常人无异。   与自己肩头被刺时的情形一样,完全是出乎意外,同样的讶异,不过是一则以惊,一则以喜,讶异的情形不同而已。   他忘记了肩头的痛楚,反而以手轻抚着诸葛兰,劝慰道:“兰妹妹,这不值得伤心!哭他怎的!”   诸葛兰抬不起头来,抽泣地道:“我真该死,怎么会……”   她泣不成声,深情毕露。   司马玠反而笑道:“算不了什么,何况,这是我自不小心,连你那一招极普通的‘白蛇吐信’都躲不开,怎能怪你!”   他越是这样自责,越发惭愧。   她抽泣道:“在庐山,我也犯了错误,今晚,我又……”   司马玠忙道:“过去的让它过去!”   诸葛兰道:“可是……现在……现在……”   司马玠又解说道:“现在只是皮毛之伤,我已逼功止血!你看,不是已经好了吗!”   就着月光之下,诸葛兰揉揉泪眼。   但见司马玠的肩头,血虽止住了,但一道寸许大小深有二寸余的伤口,几乎洞窗了肩胛,不由泪如雨下。   赶快由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口中嚼碎,涂在伤口处。   司马玠宽慰道:“幸而在肉厚的地方,再要偏内半分,肩井大穴被刺,这只手臂就要残废了!”   诸葛兰激动异常,呜咽地道:“玠哥!你原谅我!”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亲爱的叫司马玠为“玠哥”,不禁双颊如火,整个头低得埋入司马玠的怀里。   司马玠也不由心喜如狂。   他揽过诸葛兰的柳腰,在她耳畔道:“兰妹妹!有这声‘玠哥’,司马玠便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诸葛兰又羞又喜,娇声道:“你不恨我?”   司马玠指天皙日地道:“兰妹妹!今生今世,我不但不恨你,而且只有更爱你!”   说着——他低下头,目凝着深厚的爱意,俯身……   诸葛兰猛然一推,忙不迭的退后几步,羞答答地咬着嘴唇道:“你好坏!”   司马玠得意地一笑道:“我坏?兰妹妹!我什么地方坏?”   诸葛兰娇羞道:“你不坏吗?你打算做什么?”   不料,司马玠朗声一笑道:“我打算抹去你脸上的泪水!”   诸葛兰羞着脸道:“巧辩!你分明是,打算……打算坏……”   司马玠摇头道:“不!你又猜错了,我要是真的坏,不等现在,在天地宫中我就坏了!哈哈哈!”   他忘了肩头的剑伤,仰天哈哈大笑。   诸葛兰不由一怔道:“你说什么?天地宫?你到了天地宫?”   司马玠并不回答,探手在怀内取出半截“风磨铜环”在眼前晃了几晃道:“兰妹妹!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这分明是诸葛兰跟“病金刚”焦健分手之时,焦健向她索取的东西。   诸葛兰探手怀内,也取出另外留下来的半截,望着出神。   司马玠笑道:“要不要对一对,符合不符合!”   诸葛兰不由笑道:“哦!我明白了!是你化装再次冒充焦健,进入天地教,对吗?”   司马玠并不回答,在怀中摸出一付人皮面具,忽然脸色一变,双手套上面具。   一抹脸,拉下了人皮面具,笑道:“还有三分像吧!”   诸葛兰道:“我没见过焦健,你既然能瞒住见过焦健的人,当然是酷肖十分了!”   她口中说着,不觉幽然一叹道:“都是你装神装鬼,不然,今晚的事也不会弄得这样糟呀!”   司马玠奇怪地道:“今晚的事与我假扮焦健有何关系?”   诸葛兰噘起小嘴道:“要是在天地教你露了本来的面孔,就可以与‘白花蛇’柳倚人面对面的对质呀!”   司马玠道:“哦!今晚的这一剑,原来是为了此事?”   他说时,望着诸葛兰憨憨而笑。   诸葛兰面红耳赤,娇羞不胜地道:“不!不!这一剑是误会!”   司马玠调侃地道:“哦!我说‘误会’,你就不依,现在可轮到你说误会了!”   诸葛兰不依地举起粉拳,作要打之势道:“你又坏!”   司马玠也笑着做出逃跑的姿势道:“不是我坏!是你不讲理!”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忘记了一切人世的扰攘,进入了轻松朴实的境地。   忽然——“吃……”   一声轻笑,起自湖心亭上。   这声轻笑的声音,虽然十分细微,然而在四野寂静万籁无声的夜里,却十分清楚。   况且,司马玠与诸葛兰耳目之聪,超过常人多多,更加惊异。   诸葛兰吆喝道:“什么人?”   湖心亭中,极为细微地道:“不知羞耻,大好湖山,被你污染了,还要问我是什么人?”   那人像是自言自语,但是,每一个字都传到对岸来。   月光下,但见湖心亭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杏黄宫装的少女。水烟茫茫,看不清那少女的面目,但从她身材上打量,可算十分窈窕,料着也不会是丑陋的人。   司马玠低声道:“兰妹妹!此人不可轻视!”   诸葛兰道:“你认识?”   司马玠摇摇头,表示不认识,口中却道:“她何时来的,我们茫然不知,足见她的功力修为,不在你我之下!”   诸葛兰心高气傲,最喜斗斗高手,闻言不由轻笑一声道:“伸量伸量,自见分晓!”   她说着,高声道:“哪一路的高人,这湖水是你的,还是这湖心亭是你的?”   亭上的黄衣女子鼻孔中一哼道:“既轻佻又泼辣!”   这六个字如同六把刀,诸葛兰出道以来,何曾受过这等评论轻视,不由大怒道:“出口伤人!就不算污染了太好湖山?”   黄衣女子也不饶人的提高了嗓门道:“我不像你在这儿打情骂俏!丢尽了天下女性的脸啊!”   这句话更加严重的刺伤了诸葛兰的自尊。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竹剑,朗声道:“不要斗嘴!过来!”   黄衣女子分明也不示弱,她道:“过来何妨!”   口中说着,一式“乳燕剪帘”平着水面穿身而至,纹风不惊的落在草坪的一端。   诸葛兰仗剑迎了上去,娇叱道:“凭你这三脚猫也敢出口伤人!”   此刻——两下对面,但见那黄衣女子,年约二十三四光景,柳眉杏眼,粉面桃腮,樱唇一点血红发亮,一头青丝光可鉴人,梳着一个风巢髻,风情楚楚,十分动人。   天生的一个美人胚子。   那黄衣女子的一双俊眼,也盯在诸葛兰的脸上,目中充满了惊奇之色。   半晌,才莺喉乍转道:“你是男是女?”   原来,诸葛兰是一身男装,难怪那黄衣女子要有此一问了。   诸葛兰竹剑一横怒道:“你管不着!”   第二十六章 桃木神剑   谁知,那黄衣女子的目光一转,又移到诸葛兰手中的竹剑之上,比先前更加惊讶地娇叱道:“竹剑夫人是你何人?”   诸葛兰没好气地喝道:“你知道的不少,先报上名来!”   黄衣女子冷冷微笑,并不回答,只道:“要问姑娘我的名讳吗?”   诸葛兰见她冷峻异常,一双眼似乎充满了愤怒,不由道:“人人有名,树树有影,难道你没名没姓?”   黄衣女子朗声道:“有!”   语出,探臂扬手,突的由袖口里亮出一柄十分奇特的“剑”来!   那柄剑,长仅尺余,厚约三分,剑身剑柄不分,一样的焦黄。   敢情是一把木剑。   那黄衣女子横剑当胸,冷笑道:“见过吗?”   诸葛兰奇怪地摇头道:“这就是你的名字?”   黄衣女子朗声而笑,道:“哈哈哈!难道‘竹剑夫人’没有交代你,想不到你既然敢用竹剑,却认不得‘桃木神剑’!   忒也的笑话了!哈哈哈!“   话完,又轻视的打了个哈哈!   诸葛兰不由心中一震,私忖:桃木神剑?“桃木剑”尚晓云,据“竹剑夫人”说,不是早已死去两年了吗?为何……   想着,不由正色道:“原来你是‘桃木剑’尚前辈尚……”   那黄衣女子冷声道:“哼!不要瞎胡猜了,告诉你吧!姑娘我就是‘桃木剑’的传人,傅书香,尚晓云正是恩师!”   诸葛兰道:“我知道你不是尚晓云,因为你的年龄不对!”   黄衣女子脸色一沉道:“少扯闲话,亮招!”   口中喝着,脚下横跨一步,不丁不八,桃木剑已交到右手,抱元守一,待机欲发。   诸葛兰淡淡一笑道:“怎么?要动手较量较量?”   黄衣女子傅书香朗声道:“这是规矩,也是先师的遗命,竹木二剑不能并存!”   诸葛兰道:“为什么?”   傅书香道:“没有理由,先师的遗命!”   诸葛兰不由摇头道:“傅姑娘,这是上一辈的一时意气之争,并没有什么必然要拼命较量一个长短的道理!”   傅书香娇叱道:“废话!江湖上讲究的是一个‘前传后效’,管他理由不理由!”   诸葛兰笑道:“好的当然是让它流传,没有意义的事,又何必一定要墨守成规!”   傅书香傲慢地道:“谁也不能欺师灭祖!”   诸葛兰因见这位“桃木剑”的传人傅书香,生就一付美人胚子的面孔,又是一脸的正气,再由眼神上看,功力修为,也不是庸庸之辈。   因此,她有“惺惺相惜”之感,出自内心的不愿与她较量。   同时,她与“玉金刚”司马玠的事还没有“了”。   所以,她微微一笑,低沉沉地道:“傅姑娘,我们有杀父之仇?还是有灭门之恨?”   傅书香道:“没有!”   诸葛兰紧接着道:“是呀,无恨无仇!何苦来哉!”   傅书香道:“可是!师……”   诸葛兰忙接着道:“上一代,她们也不过是偶然的意气之争,彼此闹成僵局,谁也不愿软口示弱,其实,谁的心里也觉着是一场无谓的烦恼,多余之举。”   傅书香朗声道:“可是,他们较量了二十多年!”   诸葛兰一笑道:“哦!不错!你可知道,她们除了意气用事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吗?”   傅书香觉着诸葛兰言谈话语之间,有一股吸引人的意味,条理清晰,冷静亲切的感觉。   因此,心气已平和不少,道:“什么原因?”   诸葛兰红着双颊道:“她们是为了爱情纠纷,说一句俗语,也就是争风吃醋呀!”   傅书香也不由脸上发红道:“啐!一派胡说八道!”   诸葛兰笑道:“你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问你,你师父只告诉你她们木竹二剑比拼了二十几年,还告诉你另外有一位名叫……”   傅书香忙道:“天马行空岳震天,我当然知道!”   诸葛兰笑道:“对了!‘竹剑夫人’梅芳,与令师‘桃木剑’尚晓云,就是为了‘天马行空’岳震天!”   傅书香面色一沉,娇叱道:“不要牵强附会!”   诸葛兰忙道:“牵强附会,绝对不是,喏!现在有一个‘天马行空’在这儿!”   她是要把司马玠也拉进这场奇妙的漩涡里来。   因此,她口中说着,回头对司马玠立身之处招手瞧去。   不料——哪有“玉金刚”司马玠,却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面黄削瘦的“病金刚”焦健。   焦健此时,面露微笑,微微颔首。   诸葛兰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竹剑一震,跨步喝道:“司马玠,我剥下你这张骗人的皮来!”   娇叱声中,剑招凌厉无俦,直点“病金刚”的中庭大穴!   这一招来得突然,出势之猛,令人咋舌。   “病金刚”惊呼一声:“哎呀,姑娘!你?”   喊叫声中,振腕上划,手中的钢骨摺扇……   他举起摺扇要化剑招,不由朗声一笑,一个“倒转回轮”   霍地退后丈余,躲过剑招,对着自己手中的钢骨摺扇大笑道:“坏就坏在这柄扇子上,露出我的马脚来了。”   “病金刚”一抓自己的脸,揭去面具。原来,哪里是“病金刚”焦健,分明是气宇昂藏,玉面俊美的“玉金刚‘’司马玠. 诸葛兰这才对傅书香道:”喏!这位是‘天马行空’岳震天的继承人,你傅姑娘有兴致,也可以找他!“   傅书香先前远远看见司马玠,有月色迷蒙中,无法分出俊丑。   等到司马玠套上面具,她并不奇怪。   此刻,见司马玠忽然由面黄肌瘦的“病金刚”眨眼之下变成了玉树临风的“玉金刚”,不由大惑不解,微微发呆。   因此,她一时望着司马玠凝神而视,忘了回答诸葛兰的话。   诸葛兰眼见傅书香看着司马玠发呆,心中不知怎的,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她轻言细语地道:“傅姑娘!怎么啦!怎么不要他亮招呀!”   傅书香犹自未觉,凝视如故。   司马玠被她看得不大自然,拱手道:“傅姑娘!”   傅书香如梦初醒,幽然道:“你是……”   司马玠笑道:“在下司马玠!”   诸葛兰道:“你可以向他叫阵!”   不料傅书香回眸一笑道:“为什么?”   诸葛兰奇怪地道:“难道你没有‘师尊的遗命’?”   傅书香竟摇摇头道:“没有!”   诸葛兰怫然不??,问道:“你师父没说出较量了二十几年的事不成?”   傅书香道:“有呀!”   诸葛兰道:“梅芳、岳震天、尚晓云,三角缠斗了二十几年,你为何只拿师门遗命来逼我,却不逼他!”   傅书香却道:“先师只告诉我‘竹木剑不并存’!”   诸葛兰更加生气地道:“对于天马行空那把扇子呢?”   谁知傅书香淡然地道:“师父也说过比了二十几年!”   诸葛兰大声道:“既然如此,你见了那扇子为何不叫阵以分高低?”   傅书香道:“先师也说过与岳震天是彼此以武会友砥励功夫!”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如此说,你今天是认定我了。”   傅书香爽快地点头道:“认定那柄竹剑了!”   诸葛兰道:“好!我就奉陪你!请!”   “请”字出口,人已一个箭步闪出丈外,手中竹剑一领,左手剑诀微扬,立桩待敌。   傅书香却不动手,先对“玉金刚”司马玠道:“你不要走!   我有话跟你说,看我先打发了她那枝竹剑!“   说完,手中“桃木神剑”忽然一晃,挽出个六七尺的剑花,沉声道:“请!”   诸葛兰先前是一百个不愿跟傅书香动手。   然而,此刻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无名怒火,柳腰一拧,震剑长身,口中喝道:“接招!”   “桃木剑”傅书香也娇叱一声道:“来得好!”   人影电芒似的一扑。   金石之声急振。   司马玠快如闪电一般,手中钢骨摺扇左右分时,已将木竹二剑格开。   诸葛兰一见,不由扬眉含怒道:“你做什么?”   傅书香也娇叱道:“连手吗?”   两位姑娘都有不愉之色,望着场中的司马玠. 司马玠含笑头点不迭道:“不为什么,更不是连手攻击哪一个!”   两位姑娘几乎是同时问道:“那插手为何?”   司马玠微笑依旧,朗声道:“我认为二位的拼斗毫无意义,徒自伤了和气,也必然分不出轩轾来!”   诸葛兰叫道:“别人逼着我,我也不能不应付三招两式!”   司马玠道:“解释明白也就没事!”   傅书香冷然道:“师命言犹在耳,不必有何解说!”   诸葛兰气鼓鼓地道:“听见投有?口口声声师命难违,可是,哼哼!只怕你手底下不争气!”   傅书香也气道:“少在嘴上发狠,见过真章再说!”   诸葛兰一向是从不让人,何况以修为功力来讲,自料比傅书香胜上一筹。   因为,纵然“桃木剑招”与“龙门十剑”在伯仲之间,而诸葛兰的内功修为却要高过傅书香一层。   何况,还有“千年紫芝”的后天调理呢?   因此,诸葛兰必胜无疑。   然而,此刻司马玠插上一脚,本是出于息事宁人。   同时,司马玠也看得出傅书香一脸的正气,不是邪魔外道一流,存心为正派中保存一点元气。   所以才出面拦阻,消灭这场无谓的争执。   但是,诸葛兰大大的不悦道:“司马玠!你听见没有,要见真章的是她!”   傅书香朗声应道:“不错!是我!”   她是言出由衷。   因为,此刻的傅书香,的的确确是“师命难违”,再说,她衡量诸葛兰的年龄,纵然得了“竹剑夫人”的真传,自己也有把握取胜。   她并不知道诸葛兰曾服食过千年紫芝。   也就是说,两人都觉得胜券在握,谁也不含乎谁!   在这种情形之下,难就难了中间人了。   司马玠急得玉面绯红,苦笑道:“二位可不可以听我说完之后再动手呢?”   诸葛兰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傅书香也道:“打完了再说不迟!”   诸葛兰道:“打完了只怕你听不见他的话了,因为你非死必伤!”   傅书香闻言大声道:“不是我,也许是你!”   两人一言不合,又已振腕抖剑,让过司马玠立身之处,横出七尺。   司马玠随之倒退,微笑道:“在下的话尚未说完!”   诸葛兰道:“不用你唠叨了!”   傅书香却道:“有话就快说吧!”   诸葛兰一撇嘴道:“瞧!这份劲!真是……哼!”   司马玠双手一摊道:“二位!我有三点说明,话说完之后,比不比斗不斗,由在你们二位,我司马玠不插一词!”   傅书香笑道:“哦!第一点?”   司马玠拱手道:“当今武林风云正紧,章文敏、七绝魔君、天地教都蠢蠢欲动,眼看就是一场血劫,正振人士全力以赴,犹恐不及,何必自相残杀,消灭本身的力量,使亲者恨,仇者快的呢?”   诸葛兰道:“好一篇大道理!”   司马玠又道:“第二点,尚老前辈,梅老前辈,以及岳老前辈,相与比拼,延续了二十五年,乃是中年以后,功成名就之后,一来是少年建有不世武功,老来归隐寂寞,既不是争名,也不是夺利,如今二位呢……”   傅书香道:“我也不是争名夺利呀!”   司马玠只顾滔滔不绝地道:“二位上承师命,既有绝世武功,为何不在武林之中先做些惊天动地之事,以报答师恩,却把师门的些小不关痛痒的事,当做了首要的大事,岂不是轻重不分?本末倒置!”   他这一席话虽然口口声声说的是“二位”,但却不断用一双剑目扫向傅书香。   诸葛兰芳心稍慰,她感觉到司马玠的话理,有责备的口吻,而这责备,却是对着傅书香而发。   傅书香当然也体会得到。   司马玠微微一顿,又道:“二位要比拼,我司马玠不敢拦阻,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请二位酌量,这就是我的第三点说明!”   傅书香似乎热衷于比拼,开言抢着道:“什么方法?”   司马玠目视诸葛兰,并未答言。   在诸葛兰心中,这一眼是如同服了一帖清凉剂,她可以从司马玠的眼神中,看出无尽的情意来。   只是诸葛兰一时不好改去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味,仍旧鼓着小嘴道:“吞吞吐吐干什么?说呀!”   司马玠才轻松地一笑道:“我这叫间接比赛法!既新鲜,又合理,既能为人除害,又可展示功力,真乃是四全其美!”   傅书香见他说得津津有味,不由笑道:“尽管夸口,还没把如何比法说出来!”   诸葛兰也嗔道:“贫嘴干嘛?还卖关子?”   司马玠含笑道:“请问,二位认为‘白发金刚’伏五娘的功力如何?”   二位姑娘同声道:“算得一流高手!”   司马玠道:“风流金刚伏少陵呢?”   二人又道:“与乃母不相上下!”   司马玠道:“好!他母子二人已与‘血光会’‘天地教’‘七绝谷’联盟,中秋之日与正派人士一较高下,算得正派中的棘手人物!”   诸葛兰不由一摇头道:“未必!”   司马玠侃侃而道:“此刻离中秋节尚有月余,二位何不在此约定,在一月之中前往阴阳谷,谁消灭了他母子二人,谁就算胜者,不然,只好认输!”   二位姑娘不由互望了一眼。   司马玠又道:“这岂不是四全其美的事吗?”   诸葛兰淡然而笑。   傅书香沉默无言。   这是个难题目,也算兹事体大。   “风流金刚”伏少陵,“白发金刚”伏五娘,可是邪道中的“顶尖高手”,尤其伏五娘,乃是”强中之强“金刚中的最高人物。   何况“阴阳谷”不下于虎穴龙潭。司马玠扬声一笑道:“二位,既然有全力一拼的豪气,我想走一趟阴阳谷,是不会不愿意吧!”   诸葛兰早想与“白发金刚”见一个高低,因此竹剑虚空一划,朗声道:“我无所谓,早就想找伏氏母子见一个真章,一举两得,你何不问人家敢不敢!”   她的星目一斜,瞟向傅书香。   傅书香也豪情万种地道:“你以为我不敢到阴阳谷?”   诸葛兰道:“阴阳谷我是去过的,敢不敢那要看你的了,我也不妨告诉你,白发金刚凶狠,风流金刚风流,凭你,逗风流金刚容易,斗白发金刚只怕……哈哈……”   她带起笑声,人已穿向湖心亭。   傅书香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   因此,她也冷冷一笑道:“竹剑去得的地方,桃木剑也敢去,咱们看谁先到阴阳谷!”   她口中说着,身形已一跃而起,诸葛兰岂肯后人,在夜空中相继飘然而去。   她二人一走,司马玠反而顿时一呆。   此时,既无从拦阻,只好叫道:“何必这等性急,要走也得好商量!”   然而,傅书香已充耳不闻,去个无影无踪。   司马玠只好追着诸葛兰道:“兰妹妹,你听我说……”   不料,诸葛兰气呼呼地道:“哦!瞧你那份神气!”   司马玠莫明其妙地道:“我神气,我没有什么神气呀!”   诸葛兰俏立湖心亭畔,负气地道:“我知道,你既送了我一株‘千年紫芝’,又在天地教中救了我一命,就以为对我天高地厚之思是吗?”   司马玠不由道:“此话从何说起!”   诸葛兰道:“就从你说起!”   司马玠道:“我有什么不对?”   诸葛兰道:“你自己想!”   司马玠道:“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之处!”   诸葛兰一扬柳眉道:“哼!你一而再的化身‘病金刚’戏弄我!是什么意思?”   司马玠忙分辩道:“那是权宜之计,第一次是想进‘七绝谷’,第二次是为了要混进天地教!”   诸葛兰的双颊绯红,又喝道:“瞧你对‘桃木剑’傅书香的那股劲!哼!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司马玠笑道:“这更是莫须有的事!”   诸葛兰越发不快道:“你看你得意的笑容!”   司马玠只好道:“难道要我哭!”   诸葛兰认真地道:“傅丫头的人都走了,你还焦急地叫道:”别走呀!好商量呀!你为何不追上去呢?“   司马玠正色道:“按道理,我们真该追上去!”   诸葛兰叫道:“什么道理!”   司马玠道:“阴阳谷如同虎穴龙潭,伏氏母子又是心狠手辣,傅书香一人,恐怕凶多吉少!”   诸葛兰啐了一声道:“呸!既然是你耽心她,为何又出了这个主意!”   司马玠忙分辩道:“我是说在一月之内,也就是说等伏氏母子出了阴阳谷,到了‘血光会’再说!尤其要等兰妹妹你,加上我,三个人对付他们!”   诸葛兰不屑地道:“废话,我斗伏氏母子,用不着你撑腰!”   司马玠含笑道:“可是傅姑娘她未必就有把握!”   诸葛兰一撇嘴道:“哟!傅姑娘!多亲热呀,既然耽心,你就追上去好啦!”   司马玠央求地道:“兰妹妹!我们一起去!”   诸葛兰娇嗔地道:“少废话!我没这份心!”   司马玠道:“可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我不能眼巴巴的听由傅姑娘涉险去闯阴阳谷!”   在司马玠来说,他是正人君子,也是为了一个“正义感”,才坚持要去,这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心性孤傲的诸葛兰,是天生的傲气。   司马玠越要去,她就越发的不要去。   因此,她索性一跺脚道:“你去尽管去,不要假样假式的难以为情,告诉你,本姑娘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语落,人已陡然而起,斜射三丈。   半空中,她折腰平射,头前脚后,径向长沙府城疾驰而去。   司马玠尴尬异常,木然目送诸葛兰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他一时没了主意。   因为,他爱诸葛兰,也知道诸葛兰的个性。   可是,傅书香独自去闯阴阳谷,这也是一桩使司马玠心中异常不安的事。   终于,他作了个决定:——诸葛兰只是性情耿介倔强,但是,是可以理喻的人,不能因为一时的私念与意气,断送了傅书香一个正派的少女!   司马玠的心意已决,不再犹疑,苦苦一笑,也向阴阳谷赶去。   ************庐山的云雾,是常年不断的。   诗人曾描写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七月的庐山,云雾袅绕。   这时,才是凌晨时分。   一道青影,在晨雾中电射疾驰,那正是怀着一颗正气浩然的心,到庐山来为“桃木剑”傅书香援手的“玉金刚”司马玠. 他星夜兼程,进入庐山,此时正扑向“阴阳谷”。   由于他心急着赶路,所以身法之快,如同离弦之箭,掠过了千重奇峰,转眼已经到了阴阳谷口。   但见,阴阳谷一片沉寂,竟连一个明桩暗卡也没有。   司马玠反而迟疑不前,正待运功发声招呼。   忽然——谷内一点黄影,风驰电掣的奔了出来。   敢情正是“桃木剑”傅书香。   司马玠不禁把心中一块大石放下,朗声道:“傅姑娘!傅姑娘!”   傅书香这时也已看出了司马玠,正色道:“司马大侠,你可是陪着诸葛兰来的?她的人呢?”   司马玠苦苦一笑,摇头道:“姑娘!你猜错了!”   傅书香道:“那你来做什么?”   司马玠实话实说道:“我是怕傅姑娘你一个人……一个人……”   他不便说傅书香功力不济,或者是斗不了伏氏母子,嗫嚅一阵,才接着道:“怕伏氏母子不光明正大的与你见面,你一个人容易被他们骗过!”   傅书香已不是小孩子了,对司马玠的心事,当然明白,她知道司马蚧是为了怕自己涉险,赶来援手的。   因此,心中微微一震,觉得有一种安慰的感受,甜蜜的意味,也有说不出的感激。   她含笑点头道:“多谢司马大侠!”   司马玠忙道:“同是武林一脉,木剑、竹剑,钢扇,三者又有渊源,口口声声大侠,不但在下不敢当,而且别人也听之不雅,傅姑娘!你太客气了!”   傅书香俏皮地一笑道:“那要我叫你什么?”   司马玠红着脸道:“叫我司马玠好啦!”   傅书香摇手道:“这怎么可以,提名道姓太不礼貌,看起来……”   她说到这里,忽然红着脸,“噗吃”笑了出来。   司马玠不解道:“为何发笑?”   傅书香道:“看起来我比你大,叫你一声老弟如何?”   司马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应承不是,不应承也不合适。   他苦笑道:“姑娘!你会比我大?”   傅书香道:“我?我今年二十五岁了,当然比你大,只是可不敢叫你老弟!”   司马玠朗声笑道:“哈哈,假若你真是二十五岁,叫我弟弟是应该的。”   傅书香对于“玉金刚”司马玠在武林中的地位与声誉并不陌生。   此刻司马玠自己当面承应做她的弟弟,自然是一种难得的事。   因此,展颜而笑道:“玠弟弟!你可不能作恼哟!”   司马玠只好点头不迭,口中却道:“你进了阴阳谷可曾见到……”   不等他的话说完傅书香忽然脸色一变,拍手惊呼道:“哎呀!只顾与你说话,差点把大事给忘怀了!”   她的脸泛惊慌,目露焦急之色,分明是事体十分紧迫,也十分重要。   司马玠不由一楞道:“有什么大事?”   傅书香急道:“紧急得很,你来得正好,我们得赶到黄冈赤壁去!”   司马玠如同丈二金刚,摸不头脑,苦笑道:“到底是什么事?”   傅书香正色道:“你可认识‘醉金刚’方古骧?”   这句话离题甚远的,更使司马玠茫然,他只不住地点头道:“何止认识,乃是忘年交情!生死的同道!”   傅书香道:“那太好了!他是我父亲的盟兄弟!”   司马玠忙道:“尽扯这干嘛?究竟阴阳谷中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要赶到黄冈赤壁做什么?”   傅书香十分凝重地道:“方古骧还有另外几个正派人物,此刻正被困在黄冈赤壁!”   此言一出,司马玠不由大惊失色,劈口道:“哦!真的?”   傅书香道:“千真万确!”   司马玠急道:“你怎么知道?”   傅书香指了指谷口边一块大石道:“说来话长,坐下来!”   她说着,自己先在另一个石块上坐下来,才道:“昨夜,四更时分,我才进入阴阳谷,谁知,谷中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三四个老弱佣妇,在谷中看守!”   司马玠奇怪地道:“怎么了呢?谷中的一切机关呢?”   傅书香道:“一切机关,少数撤去,因为伏氏母子尽率精锐,赶往赤壁去了!”   司马玠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傅书香道:“我进入阴阳谷,不见一人,赶到谷中才遇见了几个看守的粗工妇人,她们告诉我……”   司马玠插口道:“她们说些什么?”   傅书香接着道:“他们说,三天前,伏五娘母子回转阴阳谷,整顿一切,打算把阴阳谷的精壮,全部集中到珞珈山去……”   司马玠不由问道:“那怎么又扯到黄冈赤壁去?”   傅书香见司马玠十分忧急,一句逼一句的不断追根究底,不由笑道:“话要一句句说,饭要一口口吃呀!”   司马玠也觉出自己太猴急,不由笑道:“我……我……”   傅书香见他嗫嗫嚅嚅的,不由道:“你太担心方古骧他们的安危是吗?”   司马玠颔首微笑道:“对!对!你太聪敏!”   傅书香甜甜一笑,接着道:“据那留守的老妇人说,昨天正午,忽然来了一个江湖飞贼叫什么‘飞天蜈蚣’的……”   司马玠忙道:“有!‘飞天蜈蚣’韩之贞!有这一号!他到阴阳谷做什么?”   傅书香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这个人?”   司马玠连连点头道:“知道,他们弟兄四人,人称‘韩门四毒’,老大韩之元,人称‘青竹蛇’,老二韩之亨,外号‘长尾蝎’,老三名叫‘癞蛤蟆’韩之利,老四就是‘飞天蜈蚣’!”   傅书香“哦”了一声道:“哦!一群毒物,不是好人!”   司马玠急道:“到底怎么啦!姑娘你……”   傅书香说:“这四个毒物,如今都投入了‘七杀堡’的门下,做了‘七杀堡主’夏铁牛的座上客了!”   司马玠不由叹息了一声道:“臭味相投自是意料中事,不过,江湖上又多了一个血腥集团了!”   傅书香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而且这场血腥已经揭开了。”   司马玠大吃一惊道:“怎么说法?”   傅书香徐徐地道:“我那师叔方古骧等,就是落在‘七杀堡主’夏铁牛的手内!”   这不啻是晴天霹雳。   司马玠由石上一跃而起道:“有这等事!”   傅书香点头道:“飞天蜈蚣到阴阳谷,就是专为此事而来!”   司马玠心中焦愁万分道:“他……”   傅书香神色凝重地道:“他传达‘笑里藏刀’章文敏的‘血光令’,要伏五娘率领一众喽啰先到赤壁‘七杀堡’押解方古骧等到珞珈山,以免中途有失!”   司马玠目望天际,默然沉思。   傅书香又道:“这是阴阳谷的留守妇人亲口告诉我的!”   司马玠半晌才道:“你认为这消息绝对可靠?”   傅书香认真地道:“那几个老妇,对武林中事毫无所知,她们的话假不了!”   司马玠犹疑地道:“只怕未必!”   傅书香奇怪道:“有何漏洞吗?”   司马玠踱了几步道:“那老妇人告诉你是方古骧一个人,还是怎的?”   傅书香连道:“不!不!她特别说‘方古骧等一行,全部落网,一个不漏!”’司马玠大摇其头道:。“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傅书香不明白地问道:“什么理由?”   司马玠伸出手掌,如数家珍地道:“与方老人家同行的,有‘瞽目金刚’,有‘神力金刚’,有‘小仓公’师徒,还有‘风尘酒丐’,以及潜龙古堡的‘神手大圣’,更有我盟兄司马刚,‘笑罗刹’夏侯英,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好惹的,凭‘四毒’兄弟,恐怕办不到!”   他一口气侃侃而谈,似乎是放下了不少心事,表示着“绝不可能”!   谁知傅书香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是怎样被擒的?”   司马玠道:“不论怎样,要说弄技巧,方老人家是不会遭别人的道子的!”   傅书香却道:“正是着了人家的道子!”   司马玠又恢复了愁眉道:“什么道子?”   傅书香道:“我问你,他们一行之中,谁的水性最好?”   司马玠一楞道:“水性?他们在水上失足吗?”   傅书香点头道:“一点也不错!”   此言一出,司马玠不由双眉紧皱道:“糟了!他们一个一个可都是旱鸭子,对水,完全一窍不通!”   傅书香道:“是了!这就大有可能了!”   司马玠急道:“真的在水中……”   傅书香叹了口气道:“他们搭了一艘大船,沿着长江向江夏进发,走到赤壁,就栽了!”   这是极可能的,司马玠不由焦急起来。   第—,“醉金刚”方古骧等很自然的会搭船顺风顺水沿江而下,既省力,又省时。   第二,一路来翻山越岭,众人可都幸苦够了,难得有休息的机会,计算中秋之约,搭船是最适宜不过的了。   第三,方古骧与“风尘酒丐”加上“神力金刚”,又是嗜爱杯中物,在船中可以终日饮酒谈心,享受两岸风光,沉溺醉乡。   因此,司马玠一改乐观的看法,祖丧地道:“果然如此,那一齐落入‘七杀堡主’手里,似乎大有可能!”   傅书香也柳眉深锁地道:“据‘飞天蜈蚣’对伏五娘说:‘醉猫还在捧着酒坛子,咱们就把船给翻个底朝天’!”   司马玠不由连连拍手道:“大有可能!大有可能!”   傅书香又道:“飞天蜈蚣特别强调在岸上无法掌握,所以来请伏氏母子,前去押运!”   司马玠道:“在水中据我所知,‘四毒’兄弟也只有‘青竹蛇’与‘癫蛤蟆’有几手三脚猫!”   谁知,傅书香摇手不迭道:“不然!不然!还有一个‘翻江老鼠’蒋小平,算得上水上一把好手!”   司马玠道:“蒋小平进了七杀堡吗?”   傅书香道:“是的!这个诡计,就是蒋小平的最大杰作,也是他一手包办!”   司马玠沉吟了片刻道:“这消息也是那老妇人告诉你的?”   傅书香颔首道:“当时,据那老妇人说,伏五娘也不大相信这回事,所以问得十分仔细,飞天蜈蚣当然不敢隐瞒!”   司马玠不好意思再有疑窦,但是口中却道:“这个老妇人倒是有心人,她既凑巧听到,又记得详细?”   说着,一双剑目,睇视着傅书香。这神态分明有疑问之意,不解之处!   傅书香不由展颜露齿一笑道:“嘿!说出来也好笑,那老妇人乃是家师当年的炊妇,如今在阴阳谷充当粗工,当飞天蜈蚣来时,她正在打妇客房,在内间里一字不漏的听个明白,记在心下,鬼使神差的遇上了我!”   司马玠不由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   傅书香又补充道:“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我与你们有联络,更不知道我与方古骧的关系!”   司马玠笑道:“太凑巧了!”   傅书香又道:“我进入阴阳谷,第一个就碰见了她,她招待我一番,像讲故事似的唠唠叨叨,我也装做没事人一般,随话问话,引她合盘托出!”   司马玠道:“妙哉!妙哉!哈哈哈哈!”   他不禁大笑起来。   笑声甫敛,愁容又上眉端道:“看来这消息绝不会假的了,可是……”   傅书香也眉锁秋山地道:“我原打算到黄冈七杀堡去见机行事,如今遇上了你,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司马玠道:“兹事体大,不可不预计而行!”   傅书香点头道:“一众群雄的性命,加上正邪两派的斗争,万一有个失闪,便后悔不及了!”   司马玠仰面对着远山,半晌无言。   傅书香催促着道:“喂!怎么啦!拿个主意才行呀!”   司马玠缓缓的低下头来,微微颔首道:“走!”   傅书香知道司马玠在运用智慧,一面微笑,一面低声道:“有了主意?”   司马玠苦苦一笑道:“没有!反正要到七杀堡再说,现在还说不上什么主意来!”   说着,又幽然一叹道:“唉!都是诸葛兰,要是我们三个人不分开,她不但是一份力量,而且心思灵敏,也许拿得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傅书香不由一愕道:“呃!是呀!她呢?”   司马玠道:“不知道!”   傅书香奇怪地道:“她没同你在一起?”   司马玠道:“她以为我卫护着你,一生气,就跑了!”   傅书香的脸一阵发热道:“这么说,为了我使你们小俩口闹了别扭,真不好意思!”   司马玠也不由红了脸道:“小俩口!傅姑娘!你……   你……你言重了!“   傅书香道:“不会错,瞧你们的湖心亭那股热络味道!”   司马玠好笑道:“热络?她在找我拼命呢?”   傅书香道:“准是你背了她……”   她的一双星目,有一种羞答答的光彩,说不出的娇柔。   司马玠忙把眼神转开,口中道:“哪里是,你想得太多了,她是要用‘龙门十剑’试试我初学的‘天马行空十八扇’!”   傅书香笑道:“你错了,我是女人,所以女人的心事我最了解,她不是真的要与你拼命!”   司马玠道:“为的什么?”   傅书香俏皮地道:“她往往为了好胜心,要炫耀一下,你让着点也就是了!”   司马玠不由一笑道:“偏生我的个性是当仁不让!”   傅书香不由放声一笑道:“哈哈哈哈!你又不是书呆子!   以后该想通一点!“   话音未落。   忽然对面山洼内冲起一道庞大的黑影。   司马玠不由一楞道:“瞧!是谁!”   那黑影来得好快,转眼之际,落在阴阳谷口的大树梢头,稍一借力,飞矢一般,落在司马玠与傅书香立身的谷口三丈左右。   原来是一个黑衣头陀。   那头陀长发披肩,金箍扎头,一件乌黑夹衲,敞胸露出茸茸黑毛,芒鞋布袜,魁梧凶狠,浓眉虎目,驼鼻狮口,黝黑皮肤生满了汗毛。   他落下地来,怒目凶凶的扫了司马玠一眼,大咧咧地喝道:“这儿是阴阳谷!”   司马玠并未发作,只道:“是的!”   黑衣头陀跨上一步道:“洒家黑虎八僧之一的了明,奉了章会首之命,有事要面见伏五娘,快去通报!”   敢情他把司马玠看成了阴阳谷的守护桩卡。   司马玠已待发作……   傅书香却施一个眼色阻止了他,跨步上前,朗声问道:“大师父是黑虎寺的八大护法之一吗?”   黑衣头陀面有得色,大声道:“洒家正是了明!”   傅书香恭谨地道:“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了明更加得意,神气十足地道:“你也知道‘黑虎八僧’的名头?”   傅书香道:“雷响天下闻,谁不知黑虎八僧!”   了明得意洋洋地道:“现在咱们弟兄一股脑被章会首请了出来,做了血光会的护法了!”   傅书香忙不迭地道:“失敬!失敬!”   了明催促道:“快去通报!”   傅书香一伸手道:“拿来!”   了明莫明其妙地道:“什么?”   傅书香煞有介事地道:“拜帖!红柬,或者是章会首的书信!”   了明怔怔地道:“酒家统统没有!”   傅书香一摊双手道:“这是本谷数十年的规矩,谷主的金令,没有这三件之一,谁也不敢传报!”   了明急道:“我奉了章会首的面谕,有口信要面见你们谷主,自己人用什么拜帖红柬的!”   傅书香一本正经地道:“大师说得对极,不过……阴阳谷的规矩,谁也不便破例!”   了明也急起来道:“伏五娘的脾气也真……也真是!”   显然的,他对“白发金刚”伏五娘,也有几分怯意,不敢冒犯!   他搔搔一头乱发道:“朋友!除此之外,就见不到你们谷主了吗?”   傅书香摇摇头,一付莫可奈何的样子道:“除此之外,你可以打进去,先把我俩重伤了!”   了明的舌头一吐道:“这个使不得!”   司马玠不知傅书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由望着她发呆。   片刻——傅书香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还有一个办法!不知可以吗?”   了明头陀正在跨着大步来回走着,闻言脚下一停,忙道:“有何妙计?”   傅书香一本正经地道:“除非你把要说的事,一字不漏的先告诉我,由我进去先说明,谷主一定会请你进谷,再详细的询问一番!”   了明闻言哈哈一笑道:“哈哈!你为何不早说出来,差点把洒家都急出汗水来了!”   傅书香认真地道:“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或许是机密大事哩?”   了明道:“机密也不怕你们阴阳谷的人知道,况且,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傅书香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想章会首请大师父跑一趟,一定是重要的大事!”   了明被她捧得轻飘飘的,如同在云雾中一般,舔舔厚嘴唇道:“告诉你不妨!”   傅书香道:“请讲吧!我听完了再去通报!”   了明朗声道:“洒家奉了‘血光会’会首之命,前来有两件大事,第一件是请伏总护法率领贵谷属下赶往赤壁七杀堡,监守方古骧等一众老顽固!”   傅书香故作不经意地道:“这事七杀堡的‘飞天蜈蚣’已经来过了,谷主已答应下来!”   了明又神秘地道:“第二件事比较重要!”   傅书香声色不动地道:“哦!请讲!”   了明凑近了些儿,压低喉咙道:“会首说,‘七杀堡’的堡主靠不住,所以才请谷主走一趟,就是要把方古骧等,先在赤壁干掉!”   傅书香不由心中一震。   司马玠也觉一懔。   了明又道:“会首关照伏总护法,这事要秘密进行,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成事之后,再把方古骧等的尸体,由江上运到珞珈山,以免路上出岔子!”   傅书香点头道:“此外没有了吗?”   了明摇头道:“这些可都是大事!”   傅书香道:“当然!可是……”   不料,那了明忙叫道:“慢着!”   傅书香本来打算退下一步,要司马玠动手打发了明上路。   此刻不由一楞道:“大师!还有事?”   了明在怀内取出一面血红的腰牌,递给傅书香才道:“喏!   这是‘血光令’,光凭几句话,伏总护法未必尽信,有了这,就万无一失了!”   傅书香心中不由道:——秃驴!你该死了!   心中想着,口中却道:“我这就去通报!”   说时,一回身,对着司马玠道:“你去招待大师父吧!”   一面急走几步,一面对司马玠使了一个眼色,做了一个鬼脸。   司马玠当然会意。   他上前几步,拱手道:“大师!请!”   了明如同白痴一般,四下一瞧道:“荒谷中,请到哪儿去!”   司马玠微笑道:“请到地府!”   了明道:“地府?地府在哪儿?”   司马玠紧走一步,凑到了明的身侧,探腕一抓,三指已搭上了明的右手腕脉,冷然道:“就在这儿!”   “啊!”   了明做梦也没想到腕脉落在司马玠的手中。   他觉得半身发软,通体发麻,果然一声惊呼,一双怪眼铜铃也似的望着司马玠,口中说不出话来。   这时——傅书香已回转身来对着了明轻松的一笑道:“大师父,见了我们,就不必再见谷主了!”   司马玠略略卸了三分劲力,只用了两成的功力,抓紧了了明,笑道:“傅姑娘!你了不起!”   了明还不知死活地吼道:“你们造反吗?对本护法……”   先前,司马玠上手就用七成力道。所以了明说不出话来,此刻还不知死活的想用“护法”来吓唬人。   司马玠一听,心中怒火上升,手上不知不觉,又用上了几成力道,一面叱喝道:“不知死活的凶徒!瞎了狗眼!”   傅书香却道:“司马大……玠弟,松几分嘛,再问问他‘血光会’的机密不好吗?”   司马玠豪迈地道:“血光会东拼西凑,乌合之众,不值一提!”   傅书香似乎十分欣赏司马玠的这份豪情,一竖大拇指道:“好!够男子汉,大侠士的风度!”   这时,了明已听出了端倪,也对着司马玠瞧了两眼,心忖:原来他是“玉金刚”!   司马玠冷笑道:“瞧什么,大师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升天的一周年!”   了明痛得哼哼唧唧,额头上隐隐见汗。   傅书香道:“既然他没有用处,就打发了他吧!”   了明的一双凶眼,顿然失去了光彩,望着傅书香,似有乞怜之意。   然而,司马玠已冷冷一笑道:“本当留你一命,可是,我要用你这身衣服!”   口中说着,未见他有何行动。   可是,那“恶头陀”了明的一张黑脸,顿时涨得像煮熟的猪肝。   渐渐的,由紫变灰,由灰变白。   终于,直硬硬的,一双怪眼翻出眼眶,怕人至极。   司马玠一撒手道:“倒!”   “咕咚!”   了明像半截铁塔,直挺挺的躺倒在当地。   傅书香笑道:“你这一手逼血归心的手法,令人折服!”   司马玠微笑道:“你太夸奖了!”   傅书香娇笑一声道:“十年的功夫我也练不成呀!怎么会夸奖呢!”   司马玠淡然一笑,弯身下去,只管去解了明的的黑色僧衣!   傅书香不解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司马玠道:“山人自有妙用!”   傅书香也算是聪敏绝顶。   她忽然一拍手,雀跃地叫道:“我明白了,你要利用了明的身份,混进‘七杀堡’!”   司马玠不由笑道:“对!你太聪敏了!”   傅书香皱起眉头道:“可是,了明这头长发,还有他这身黑皮肤?怎么能像呢?”   司马玠道:“皮肤不难,只是这头长发,却要麻烦你了!”   傅书香不解地道:“麻烦我?我会什么?”   司马玠这时正由了明腰际摘下一把匕首,先取下了明头上的金箍,然后齐跟割下他的长发,递到傅书香的手中,交代道:“你们女人对头发绝不陌生,就请你把这头发缠到金箍上去,做成个头套!”   傅书香闻言娇笑不已道:“妙!妙!”   这时,司马玠已剥下了明的外衣,外裤、布袜。他微微一笑道:“傅姐姐,你快点结好发套,我去去就来!”   傅书香不由脸上一红道:“你到哪里去?是……”   司马玠道:“我不是内急,乃是口渴,到山涧去喝些泉水!”他说完,也不等傅书香答话,抓起了了明的衣物,又拖着了明的尸体,径向流水潺潺的山涧而去。   傅书香不便追问,只有呆呆地望着他去远;才开始一心一意的结发套。   片刻——   一阵脚步声息,由山涧之处,冒出一个乱发头陀上来。那头陀与死去的了明模样一般,只是手中多了一个包袱,头上少了一个金箍。   傅书香不由一楞,娇叱道:“什么人?”   那头陀压低嗓门,粗声粗气地道:“了明来向你索命!”   傅书香不由吓出一声冷汗,退后半步道:“你……你……   你没死!“   那头陀冷冷一哼,并不说话,伸出黑黝黝的手,五指箕张,向着傅书香一步一步缓缓的欺近。   傅书香虽然胆大,但这死而复生的“僵尸”却是令人毛发倒立,悚然无主。   她放下手中将已结好的金箍乱发,探手抽出腰际的桃木剑,骄叱道:“死还作恶的凶僧!”   那头陀冷冷的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咬紧着道:“你要动手!   可知道本大师已死了一次,此时刀剑不入,水火不浸!“   傅书香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想——闻听人言,僵尸是刀剑不入,不知真假!   第二十七章 七杀魔堡   想着,那僵尸已一步一步的来得切近,脚下的芒鞋踩在地上发出吃吃之声,令人头皮发麻。傅书香此刻忙中无计,只有舍命一拼可走。她抖抖精神,一振手中桃木剑,贯足真力,大喝一声道:“看剑!”她全力而为,声发招出,人剑合一,狂捣猛刺,认定那头陀扑去。   不料——   “哈哈哈哈!”一声朗笑,那头陀螺旋似的一转,虚空飘出丈余,换了口音道:“傅姐姐,你这一剑我可吃不消!”   哪里是“了明”的僵尸,分明是“玉金刚”司马玠的声音。   傅书香一剑落空,也已听出来是司马玠,不由把桃木剑一横,娇呼道:“你好坏!把我戏弄死了!”   司马玠笑个不已道:“没想到一代侠女,被死人给吓住了!   哈哈哈哈!“傅书香红着脸道:“你扮得太像了!太像了!”   司马玠收起笑容道:“这是易容术,皮肤是药染的,所以要到山涧去找水,身材脸形,是靠内功运气,催聚肌肉来变形,说穿了不值行家一笑!”   傅书香道:“真是匪夷所思,开了眼界了!”   司马玠道:“发套结好没有?”   他说着,拾起地上的金箍发套,戴在头上,与真的了明毫无二致!   傅书香道:“你打算混进七杀堡?”   司马玠颔首道:“把那面‘血光令’给我,进‘七杀堡,岂不是易如反掌!”   滚滚长江,滔滔东逝。   黄冈赤壁,是由苏轼的一篇“赤壁赋”而驰名大江南北,成了古迹名胜。   赤壁临扛的天堑之处,有一座古堡,说是古堡,其实是新建不到数年。   这座古堡虽然在名胜之地,山水之间,却取了一个充满血腥的名字——七杀堡,未免大煞风景。   七杀堡的主人夏铁牛,早先原是一个独行西南杀人越货的大盗,他所以选了赤壁建堡,一不是洗手归隐,二不是回头向善。   他看出黄冈地当中原心脏,水陆要冲,才择在这儿立下基业,要改“独行大盗”为“黑线的盟主”,扬名立万,君临江湖。   如此一来,少不得要“招兵买马”以壮声势。   于是“韩门四毒”及“翻江老鼠”一班黑道的魔星,便臭味相设的麇集黄州。   恰巧,“血光会”在黑道中野心勃勃,便“自封三齐王”,将“七杀堡”封为“中原分坛”,夏铁牛也就摇身一变,成了“血光会中原分坛”的“会首”。   这一天——正是黄昏时候。   “七杀堡”里灯光如昼,锣鼓喧天。   由码头通往堡门,都张灯结彩,一片欢乐,像是乡下迎神赛会一般,热闹异常。   一个黑衣头陀,带着位黄衣少女——司马玠与傅书香——大跨步到了古堡门首。   这时——一众堡丁,都在猜拳行令,喝得薰薰然,只留下两个年纪大的,守在堡门口,而且也是醉眼惺忪,带着八分酒意。   黑衣头陀到了堡门,大声喝道:“分坛里有人吗?”   两个守门的堡丁,正倚在铁门上昏昏欲睡,闻言懒洋洋的揉揉眼睛。   其中一个喝道:“什么事!大呼小叫,找死吗?”   黑衣头陀冷冷一笑,喝道:“该死的东西,睁开眼睛!”   另一个堡丁借着几分酒气,勃然大怒,抡起一根水火棍,对着黑衣头陀就打,口中喝道:“敢到七杀堡撒野!”   “咚!”   一声大响,水火棍结结实实的打在头陀的脑袋上。   接着——“啊呀!”   一声惊绝的惨叫,随之而起。   哈哈哈……   黑衣头陀狂笑起来。   那个拿棍打人的堡丁,虎口震开,鲜血外流,一根梨木水火棍,断成了两截。   正在此时。   堡内抢出一个五短身材的奇丑汉子。   那汉子牛山濯濯,秃头上不三不四的长着几根黄毛,斗鸡眼,白多黑少,塌鼻缺口,由兔唇中可以看到两颗黄板牙,驼背高耸,肩斜足跛。   那丑相实在没法形容。   然而他的脚虽跛,但走路的快法却像一阵风似的,眨眼已到了堡门。   他先瞧了瞧两个半醉的堡丁,然后对着黑衣头陀与傅书香打量了一眼,冷兮兮地笑说道:“好功夫,只可惜……嘿嘿嘿嘿!”   他欲言又止,只用一阵听来刺耳的冷笑,代表他未尽的语意。   黑衣头陀淡淡地道:“可惜什么?”   奇丑汉子冷酷地道:“常言道货卖识家,大师父的货,卖给两个看守大门的蠢材,不是可惜吗?”   他说着,突的把脸一沉,提高嗓门叫道:“为什么不卖给我‘癞蛤蟆’韩之利!”   他的利字出口,人已欺身而起,一个箭步,竟穿出一丈,到了黑衣头陀的身前,探臂扬掌,口中大声雷吼道:“接我一招!”   黑衣头陀冷然一笑道:“好快的身法!”   轻言细语之下,忽的一个侧身,已让过了“癞蛤蟆”凌厉的一抓。   “癞蛤蟆”用力既猛,又是势在必得,一时收招不及,整个人向前扑到。   就在他一扑之际。   黑衣头陀若不经意的,三指疾拨。   登!登!登!……   “癞蛤蟆”一连向前穿了几步,勉强稳住了桩势,几乎跌了个“狗吃屎”。   傅书香不由抿嘴而笑,娇声道:“地上又没有天鹅肉,癞蛤蟆何必这样急!”   这句话把个“癞蛤蟆”韩之利气得七窍冒火,八下里生烟。   “呛啷!”   他微一弓身,在靴筒内抽出一对“分水鹅眉刺”来,双手一分,不找黑衣头陀,却指着傅书香骂道:“丫头,找死!”   话到,人也扑去,一招“钟鼓齐鸣”,却也不同凡响。   黑衣头陀雷吼道:“住手!”   喊声中,人也随之而起,挡住了“癞蛤蟆”的攻势,岳立中间。   “癞蛤蟆”怒吼如雷道:“爷爷也放不过你这小子……”   他的“小子”二字尚未出口,黑衣头陀盈盈一笑,道:“打架容易,先看一件东西不迟!”   说着,由怀内摸出一个小牌,跟也不瞧一眼,递向“癞蛤蟆”道:“喏!拿去!”   “癞蛤蟆”一见,不由双眼发直,只顾对着令牌发呆。   黑衣头陀低声道:“还要打吗?”   “癞蛤蟆”如梦初醒,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血一光一金一令。”   黑衣头陀大刺刺地道:“半点不错,凭这块血光金令,可以进你们七杀堡吗?”   “癞蛤蟆”连声道:“可以可以!这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呀!”   那份恭维,既讨好又套近的小人行径,使人嗤之以鼻。   黑衣头陀的胸部一挺,大模大样地道:“总坛会首身前护法,黑虎八僧中的了明,要见你们堡主!”   “黑虎八僧”已有黑道狠名,再加上“总坛会首近身护法”,几个字,这来头的确不小。   “癞蛤蟆‘’韩之利哈腰低头,垂手应道:”是!是!属下这就去禀报堡主前来迎接金令啊!“傅书香勉强忍住笑声,以手掩口,对着黑衣头陀不住的使眼色。   黑衣头陀喝道:“快!”   “癞蛤蟆”应声道:“堡主现在正替伏总护法母子接风,属下这就前去禀告。”   说着,弓腰低头,退到堡口,又威风十足的向那两个堡丁喝道:“瞎了狗眼的东西,这是总坛的护法,带着会首的血光金令来的!”   说完,一溜烟似的向堡内奔去。   片刻——鼓锣声动,堡门大开。   一大群人,众星拱月似的,拥护着一个老者出来。   那老者面黄如同金纸,瘦削如同竹竿,一双鹰眼炯炯有神,尖嘴缩腮,留着一撮山羊胡子,通身姜黄大氅,内着姜黄箭衣,步履稳健,气派不凡。   身后,除了“韩门四毒”之外,尚有一个鼠眼尖头的矮小汉子,也就是弄翻方古骧的船,活擒群侠的“翻江老鼠”蒋小平。   那老者抢走几步,到了门首,朗声道:“哪位是捧着‘血光金令’的了明护法!”   黑衣头陀跨前一步道:“洒家了明!见过堡主!”   夏铁牛忙拱手还礼道:“慢来,我应该先用家法,参见金令!”   黑衣头陀正中下怀的不愿与夏铁牛施礼,闻言乘机道:“家无常礼,老堡主咱们两免了罢!”   其实,夏铁牛又何尝愿意当着自己属下用大礼参见“血光金令”呢?   因此,也“正合孤意”地道:“如此失礼了!”   黑衣头陀朗声道:“在下奉了会首之命……”   不料——“七杀堡主”夏铁牛拦住话头道:“有话进堡再议,请!”   黑衣头陀回身对傅书香招招手道:“傅护法,我来替你引见引见这位分坛会首七杀堡主夏铁牛老会首!”   夏铁牛的鹰眼连转,盯着傅书香,凝视不离她的粉脸!   傅书香心中暗骂:好老贼!姑奶奶有什么好看的。   口中却盈盈地笑道:“总坛新进护法傅书香见过堡主!”   夏铁牛仰天打了个哈哈,狂笑道:“哈哈哈!总坛真是人才倍出,像傅护法这么美丽的人,我们七杀堡找不到一个,哈哈哈哈!”   黑衣头陀略一拱手道:“请!”   说声中,大步向堡内走去。   夏铁牛又让傅书香道:“傅姑娘!我一定要请会首把你调到本分坛来,我们好朝夕……亲近亲近!哈哈哈!请!”   这老贼分明是“见色起意”,亲近二字更是一语双关。   傅书香淡淡一笑,忍住怒火,心忖:翻脸的时候,再要你老贼知道本姑奶奶的利害!   想着,随着黑衣头陀的身后,向堡内走去。   一条箭道,足有数十丈远近。   迎面是一座假山拦路,似乎是前去无处可通。   “翻江老鼠”抢上几步,讨好地道:“上禀护法,此乃是机关!”   说着,但见他探手腰际,摸出一只“鱼标”,振腕向假山右首石缝中射去。   “铮!轧……”   铮的一声脆响,轧轧之声随起。   那座假山竟如推动一般,旋转了一个对面,现出一个月亮形拱门来。   进了拱门,又是一条碎石箭道。   过了箭道,照壁上七个泥金大字,乃是:血光会中原分坛。   此刻,照壁的两侧,二龙分水的走出两排手执“气死风灯”的堡丁,齐声高呼道:“迎接堡主!”   夏铁牛怒喝道:“迎接金令!”   那两排堡丁又异口同声地喝道:“恭——迎——金——令。”   越过照壁,却是一连七间的大厅。   大厅上灯烛辉煌,筵席端正。   “白发金刚”伏五娘、“风流金刚”伏少陵,已并肩站在台阶之上。   伏五娘尖声叫:“总舵的哪位护法,带着金令来的!”   黑衣头陀朗声道:“了明奉命前来!”   伏五娘乃是总舵的总护法,是会首以下的尊高位置。   此刻,她摇晃了一下满头白发,冷冷一笑道:“好!上来吧!”   伏少陵对着他妈妈看了一眼,低声道:“妈!我要不要参拜金令!”   伏五娘低声道:“免!”   司马玠假扮的“了明”,已隐隐听见,同时,也心中暗暗焦急。   因为,他外表捞的虽然与真的了明一式无二,但“血光全”的“家法”“会规”可是一概不懂,尤其是“血光会”乃是新起炉灶,并不适宜用江湖的一般“习惯法”,这是一个难题。   而且是无法用智慧去思索的难题。   然而,此时此地,也不容许司马玠有思索的余地。   他大跨步上了台阶,走进大厅,等各人都进了厅内,干脆朗声道:“今日洒家虽是奉令而来,论年龄职份,可都是后生下属,因此,家规会法,全都免除!”   他自问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方法。   而舍此之外,也真的没有任何补救的方法。   “白发金刚”冷冷一笑道:“了明护法真是快人快语,江湖人,不必一定拘于礼数!哈哈嘿嘿!”   她的一声冷笑,却隐含着一重杀机。   “风流金刚”伏少陵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却盯着傅书香不放。   此刻笑嘻嘻地道:“大师!还有这位姑娘……”   司马玠忙道:“哦!傅姑娘是进会未久的护法,贤母子还没听见过吧!”   说完,又向傅书香道:“喏,傅姑娘,这位是‘十二金刚’中与司马玠齐名的‘白发金刚’……”   他话未落音,伏五娘脸色一沉道:“了明大师!这话从何说起!我‘白发金刚’不与任何人齐名!”   司马玠淡淡一笑道:“请总护法息怒,我这是根据江湖中的传言,武林中的评语!”   伏五娘越发大怒道:“笑话!哪个人的传言?什么人的评语?”   司马玠依然笑道:“这个……”   夏铁牛一见,生恐不愉快,忙以主人身份,站起来陪笑道:“江湖传言不实也是有的,慢说、‘十二金刚’,就是宇内武林,也找不出与总护法齐名的人物!   哈哈!”   他老奸巨猾,一面打着哈哈,一面向司马玠施眉弄眼,讨好双方。   伏五娘怒意稍刹,兀自道:“只因你是奉了会首金令而来,否则……”   司马玠淡然一笑,又向伏少陵一指道:“傅姑娘,这位就是名满黑道地‘风流金刚’伏少陵!”   他把“黑道”二字特别强调,“风流”二字更说得响亮。   这是伏少陵的疮疤,也是他难以忍耐的。   然而,依着“血光会”的会规,“血光金令”就是皇帝的“如朕亲临”,持有金令之人,视同会首,会中任何人是不能藐视的。   因此,伏少陵只有瞪眼的份儿。   他咬牙半晌,忽然道:“了明大师!你既然携有金令为何不取出来,好让大家参拜?”   他想要等金令离了“了明”的手,再找他的麻烦,因此才有这一个挑剔。   司马玠已略略看出端倪,笑道:“我已说过,家无常礼,俗套全免!”   “白发金刚”的余怒未熄道:“假若你没有金令呢?”   这句话问得很毒。   但是司马玠十分沉稳地道:“总护法说笑话来了,没有金令我了明千里迢迢跑来则甚!”   伏五娘道:“私离总坛,意图不轨!”   司马玠并不因她的恐吓立刻现出“血光金令”来,微微一笑道:“谁也没有那个胆量!就拿总护法你来说吧!凭你武功修为自认没人可与你等量齐观,但是,你敢大胆的对血光会图谋不轨吗?”   一席话把个“伏氏母子”说得脸上泛红,一时不能答言。   因为论功力,“笑里藏刀”章文敏,的的确确不值一提,尤其是在“白发金刚”“伏氏母子”眼里。   可是“帮有帮规”“国有国法”。   伏氏母子乃是江湖人,任她如何,也不能在众人之前露出半点不敬会首的口风。   伏五娘苦苦一笑,自行转圆道:“我不过是想用激将法,请你亮出‘血光金令’而已,别把话听岔了!”   司马玠扬声一笑道:“金令有本分坛的韩三哥看过了的!”   “癞蛤蟆”韩之利被这声“韩三哥”给冲昏了头,忙不迭的起立道:“对!   对!属下拜见过了!”   司马玠并不因为“癞蛤蟆”的证明而满足。   他忽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正厅的中间,朗声高诵道:“既然有人要见识金令,洒家也只好照办,免得真落个藐视会首的罪名!”   他说完,探手取出“血光金令”,高举过顶,又大声道:“各位请看清了,洒家可要传令了!”   大厅上“七杀堡主”以下诸人,连忙离席而起,大礼屈膝,众口同声道:“会首金安!”   伏氏母子也不得不躬身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七杀堡主”夏铁牛朗声道:“请金令使者吩咐!”   司马玠之所以手捧金令,做得煞有介事,不过是依照一般武林规矩。   想不到被他蒙对了。   闻言索性大大方方地道:“会首前曾颁令,命总舵总护法伏五娘,前来监管被擒之方古骧等一众……”   伏五娘应道:“已奉命率领‘阴阳谷’精锐来此报到!”   司马玠又传令道:“现因特殊原因,着总护法仍回‘阴阳谷’待命!”   伏五娘本来不愿离开自己一手所创的基业。   闻言忙道:“谨遵金令!”   司马玠继续道:“着夏分坛会首,将被擒诸人,各点睡穴,点交与总坛近身护法了明、傅书香,星夜由水路押至总坛候审不得延误!”   夏铁牛恭声道:“属下照办!”   司马玠朗声高诵道:“传令已毕,收令!”   此言一出,他将双手高举的“血光金令”又收入怀内,缓步走下正厅,原位而坐。   然而——   伏氏母子面露疑云。   夏铁牛的一双眼睛,盯在司马玠的身上,久久不移开去。   其余的人,也都眼泛异色。   傅书香一见,心知司马玠是按照一般武林传令的规矩,先前并未引起任何反应,而且“血光会”自“伏氏母子”以下,都肃穆宁静,听候吩咐。   此刻的情景大异,分明是露了破绽。   司马玠也不是下愚。   他此刻一见大厅上的气氛突然大变,也知道是自己露出了马脚,不由心中一懔,暗暗运功戒备。   因为,放开别人不提。   在场的“伏氏母子”,可都是扎手人物。   纵然自己与傅书香可以幸免,必然会影响被擒的方古骧等人的安危。   傅书香手心渗汗,脚下已渐渐向司马玠移近,打算必要时一拼。   这时,空气的紧张,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七杀堡主”夏铁牛,终于目露凶光,满脸疑云,向司马蚧道:“老夫有一事不明,请了明大师指教!”   司马玠心想:麻烦来了。   但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十分沉着地拱手道:“老堡主有何指教?”   夏铁牛凝神道:“了明大师初从总舵来,不知总坛对于本会的会规有无变更!”   此言一出,司马玠深知是自己出了纰漏。   但是,纰漏出在何处,仍然是个谜。   由于他艺高胆大,虽然担着份心事,脸上却推满了笑容道:“没有呀!”   夏铁牛冷冷一笑道:“真的没有?”   司马玠点头道:“没有!”   夏铁牛闻言,扬声一笑道:“既然没有,了明大师!你今天有些失常了!哈!   嘿嘿嘿!”   他冷笑声中,脸上的气色已突然变得如九秋之霜,充满了肃禾之气。   一旁的“风流金刚”伏少陵却插口道:“既然没变,你那‘收令’二字,只怕有些儿不太对劲吧!”   司马玠不由暗道了一声:惭愧!   他真想不到自己一无所知的“血光会规”,竟然从开头到收场,只有两个字的错误。   然而,这是多么重要的两个字。   它关系着方古骧等数人的性命,也影响自己二人闯龙潭虎穴的安危。   司马玠的一只手,已按在袖口内的摺扇之上,准备必要时动手一击。   但他却装成没事人儿一般,微笑道:“洒家在黑虎寺,从来不参禅,不诵经,入江湖更是不守规矩,不依法则,想不到进入血光金,要守这些规矩!”   这时——“癞蛤蟆”韩之利,想起那句“韩三哥”来,不由插口道:“上禀堡主!了明大师出家人,向来道遥惯了,偶尔小错,也是有的!”   司马玠乘机装得憨楞楞地道:“怎么!这犯了杀头的罪吗?”   伏五娘冷冷一笑道:“误用会规,何止杀头!”   伏少陵却向“癞蛤蟆”喝道:“韩老三!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常言道得好:“拳头向外打,手臂朝内弯。”   “伏氏母子”一向眼高于顶,慢说对“韩门四毒”,就是对“七杀堡主”夏铁牛,也是大不刺的高高在上,因此,人缘坏到极点。   只因,慑于他母子的恶名功力,不敢捋他的虎须而已。   如今当着众人“韩门四毒”不由都有怒意。   当然,以“四毒”的功力,仍然不敢与伏少陵以见真章。   但是,他们要在事实上,给伏氏母子一个难堪。   首先,韩之元走到夏铁牛身前道:“堡主!千差万差,来人不差,了明可是总会会首的亲使者!”   韩之元又低声道:“堡主!了明大师失礼,是总会的人,应由总会处置!我们何必得罪总会首的近身之人!”   韩之贞又道:“反正‘血光金令’不假!何必计较其他!”   韩之贞又纵恿道:“堡主!七杀堡你乃是主人,可不能任由别人利用来见罪总会!”   “翻江老鼠”也凑上来道:“堡主!血光会的规矩初创,就是你我也说不定一时不惯,又不是用了数十年的老规矩!”   他们既是夏铁牛的心腹,你一言我一语,不禁把夏铁牛给说动了心。   司马玠原来要乘机一击,来个“先下手为强”。   此刻看在眼内,不由暗自欣喜,越发的从容若是,一语不发。   伏少陵却大声道:“夏老堡主!你可不能耳根发软,听信属下的无知之见!”   夏铁牛一听,心中起了反感,心想:我七杀堡的手下全是“无知之见”吗?   因此,他略带三分不愉之色道:“本堡之事,夏某自然会处置!伏少侠但请放心好了!”   这句带着三分怒意的话,“伏氏母子”焉能听不出来,两人互望了一眼,冷冷一笑。   伏少陵的心尚未死,追问道:“堡主打算如何处置?”   夏铁牛也不敢过于使“伏氏母子”难堪。   因此,他淡淡地道:“请了明大师还一个交待!”   这句话又是一道难关。   司马玠不知夏铁牛要的是什么“交待”。   他含笑道:“想不到洒家替老堡主带来许多麻烦,我看既然你们对洒家有所疑惑,洒家却有一个主意!”   夏铁牛忙道:“有何高见?”   司马玠道:“洒家就此告辞,回到珞珈山,面见会首,请示之后再来奉访!”   他这是“以退作进”欲擒故纵的方略。   夏铁牛是八面方圆,老奸巨猾的人物,心想:——了明见了会首,焉能不搬弄是非,对自己有害无益!   忙道:“不必!不必,我所谓的交待,乃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司马玠忙道:“堡主请讲,洒家力量办得到的,没有不从命照办的!”   夏铁牛带笑道:“了明大师所传的金言,我们照办不误,另外是请了明大师把那面‘金令’留下来,以作见了会首请示的证明!”   司马玠不由透过一口气。   心想————我要这块“金令”毫无用处,白送给你也无所谓呀!   想着,嘴里可没那么爽快的应承。   另外,还皱起眉头,做着十分为难的沉思状。   半晌——他才“勉为其难”地道:“既然是老堡主的意思,洒家照办,见了会首,一切的过失,由洒家承担!”   说着,取出那块“血光令”双手奉上道:“堡主!请收下!”   在司马玠来说,这面金牌,可说是形同废铜烂铁,一文不值。   相反的,在“七杀堡主”夏铁牛的心目当中,这面令牌虽然不形同生命,但却是至高的荣誉!   这是个十全十美的面子。   夏铁牛意料以外的容易,不由大喜过望,接过金牌,大笑道:“痛快!了明大师!痛快!你是真金不怕火!哈哈哈哈……”   夏铁牛的笑声,震动了整个大厅。   “韩门四毒”与“翻江老鼠”无形之中打了一个大胜仗,一时也狂欢起来。   他们各举面前的酒杯,乱糟糟的嚷着叫着,都向“了明大师”敬酒!   “我敬大师一杯!”   “了明大师豪气干云,令人敬佩尸”总会的大护法,真的气度不同!““……”   一时,整个大厅,都以“了明”为主,顿时热闹起来。   “伏氏母子”冷落在一边,显得十分难堪。   “白发金刚”伏五娘对儿子道:“少陵!咱们回阴阳谷!”   伏少陵却道:“妈!这了明大师有问题……”   伏五娘道:“管他的!反正翻不了我们阴阳谷!”   伏少陵对傅书香有些依依不舍,一双色眼,远远的盯了过去。   然而,傅书香却故意的走到夏铁牛身边,风情万种举杯道:“老堡主!我敬你一杯!”   夏铁牛乐不可支地道:“傅护法!你……哈哈哈!干!”   他一仰脖子把一大杯酒一口吞下,又斜眉直眼地道:“我一定要把你调到本堡来!哈哈哈!”   傅书香故意撒娇道:“堡主!你可要言而有信啊!”   夏铁牛更加飘飘然,狂笑道:“一定!一定!”   一时,大厅上宾主尽欢,杯影交错。   但是,好像没有“伏氏母子”在座一般,谁也没有打一个招呼!   伏少陵几乎气炸了肺,一咬牙道:“娘!我们走!”   伏五娘乃是武林之中顶尖的人物,哪曾受过这等冷落,同时也站了起来,道:“走!”   伏少陵勉强的走到夏铁牛身前,直楞楞地道:“夏堡主!   我们走了!“夏铁牛对于“风流金刚”的色名早已耳熟能详,他对傅书香的一股歪念头,更怕伏少陵从中作梗。   因为,无论如何,伏少陵既是武林世家,又是名列十二金刚之中,年青、潇洒。   所以,他巴不得傅书香离开伏少陵。   闻言不由道:“伏少侠要走了!”   这句话毫无留客之意!   伏少陵大声道:“阴阳谷的人全部走!”   “癞蛤蟆”冷笑道:“堡主!这是令首的金令,你就别为了留客,背上违命的罪名!”   他说着,走下台阶,大声道:“阴阳谷的弟兄!伏老前辈要走了,请在堡门以外侍候。”   这简直是下逐客令。   伏五娘起身离席,愤形于色。   伏少陵略一拱手道:“夏堡主!后会有期!”   这时,阴阳谷的一行,已纷纷出了大厅,向堡外拥去。   为了面子敷衍,夏铁牛率领“七杀堡”的人,送出堡门。   大厅上,只剩下了司马玠与傅书香。   几个侍候酒菜的堡丁,远远的站在石阶以下。   司马玠不由做一个鬼脸,对傅书香道:“傅姐姐!好险呀!”   傅书香也报之一笑,缓缓走近司马玠道:“玠弟!下一步该怎么办?”   “哼!”   忽然,大厅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   司马玠不由一楞,低声道:“谁?”   他游目四顾,到处搜寻。   然而,一连七间大厅,全都敞开相通,放眼之下,一览无余。   又是灯烛辉煌,通明如昼。   哪有半点人影,甚而连一只蚊子也逃不出司马玠的眼睛!   傅书香也听到了这声极其细微的冷笑。   她不由道:“见了鬼!”   司马玠道:“分明是人!”   不容他们再多观察……   夏铁牛一众已大嚷着进来!   “了明大师!伏氏母子一走!我们更要开怀痛饮了,不醉不休!”   “七杀堡主”口中嚷着,已跨上石阶,进了大厅。   司马玠忙道:“堡主!酒已够了!”   傅书香也笑嘻嘻地道:“堡主!我可不能再喝了!”   夏铁牛色迷迷地道:“本堡主就是要再与你痛饮三杯!”   司马玠看出夏铁牛对傅书香打着歪主意,存了邪恶的念头。   他立时灵机一动,暗用“蚁语传音”道:“傅姑娘!就灌他三大杯,并且不醉不休!好让他糊糊涂涂的死!”   傅书香听后,面有难色。   她的一双俊目,不由瞟向司马玠. 司马玠用同样功力道:“不要怕,气聚丹田,神收精缩,自然可以千杯不醉!”   傅书香不由好笑!   夏铁牛反以为傅书香是对他媚笑。   他连通身的骨节眼也觉得轻松不少,一面抓起酒壶,一面走向傅书香,口中道:“今日朋友相会,不论帮规,不分尊卑,大家放开胸怀的喝!”   说着,已斟满了两大杯。   司马玠更是“惟恐天下不乱”。   他也凑趣地道:“老堡主!你可要小心啊!我们的傅护法乃是千杯不醉之量!   沧海河流之饮者!”   夏铁牛更乐了。   他一仰脖子喝下一杯,大叫道:“妙!妙!我先干!”   说完,将另一杯酒递向含笑不语的傅书香。   傅书香接过酒来,媚然一笑道:“堡主!我实在……”   夏铁牛不等她说完,忙吼道:“了明大师说过,你是千杯不醉呀!哈哈……”   傅书香笑道:“要我喝也行,堡主得再陪我一杯!”   夏铁牛吼道:“两杯也行呀!”   傅书香也斟了一大杯,亲手递到夏铁牛的手上。   夏铁牛焦黄的脸膛,已血般的殷红,接过酒来一饮而尽,硬着舌头道:“好!   好!干!”   正在此时……   忽然廊下一声冷笑,袅鸣猿啼的发声道:“总坛的哪一位护法,我见过没有?”   语音未落,进来了一个彩衣花衫的奇丑老妇人!   “癞蛤蟆”一见,抢着叫道:“堡主,夫人驾到!”   夏铁牛顿时脸色大变,一撤身,离开了傅书香,紧走几步,迎上前去,笑道:“夫人回来了!”   那花衫丑妇,三角眼一楞,向着“了明”与傅书香凝视着,久久不动。   司马玠一见这等态势,分明是夏铁牛有怕老婆的毛病,也忙起身拱手道:“这位是堡主夫人?”   彩衣丑妇闻言,不由冷冷一笑。   她缓步走向傅书香,阴沉沉地道:“这位是总坛的护法?”   傅书香不答反问道:“你!是堡主的夫人?”   那花衣丑妇突然脸色一沉,喝道:“既是总坛护法,先亮出会首的‘血光金令’,再与我答话!”   司马玠闻言忙道:“血光金令已交与堡主!”   丑妇人喝道:“几面?”   司马玠道:“一面!”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丑妇人未语之前,仰天一阵怪笑,声震屋瓦。   笑声甫收,压声喝道:“废话!”   两字出口,忽的一转身对着一旁死气沉沉的夏铁牛吼道:“身为一堡之主,老不正经,被花溜溜的女人冲昏了头吗?”   夏铁牛陪笑遣:“夫人哪里话来!”   丑妇人咬牙切齿道:“既然没着迷,为何连总坛的规矩都忘得一千二净!”   夏铁牛一楞道:“夫人……”   丑妇人不理会夏铁牛,却缓步走向傅书香,口中冷森森地道:“小狐狸!你居然冒充总坛的护法,真是胆大包天,存心找死!”   傅书香固然一楞。   司马玠也不知哪里又露了马脚。   丑妇人却已寒飒飒地道:“总坛派人出令,乃是‘一人一令’,就是防着会中吃里爬外,小辈耍乖弄巧,想不到,哈哈哈!”   司马玠忙道:“堡主夫人!你听我……”   丑妇人雷霆万钧地吼道:“住口!”   司马玠也怒喝道:“这是何意!”   丑妇人双眉上抬,两掌待发,摇头问道:“你真是‘了明’?”   司马玠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听这丑老妇的语气,分明是已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不对。“他连忙暗自运功戒备,一面“蚁语传声”,对傅书香道:“留心!这丑妇似乎看穿了我们的身份不对。   果然不出所料。   丑老妇的母猪眼眯成了一条线,阴沉凄厉地咆哮如雷道:“小辈!你可知道本夫人从哪里来吗?”   此时——“七杀堡主”夏铁牛插口道:“夫人,难道总坛没派人出珞珈山?”   丑妇人道:“派了!可不是派到七杀堡来!”   说完,又面对司马玠道:“假若你是真的了明大师,我想你应该到‘阴阳谷’去,不该到‘七杀堡’来!”   这句话是说明了“了明”的任务他完全知道。   衡量当前的形势,司马玠要想再隐瞒下去,是办不到了。   丑妇人冷冷一哼,指着司马玠道:“光棍眼睛亮!是汉子亮亮你的字号,现出你的本来面孔,让老娘见识见识!”   司马玠知势成骑虎,朗声一笑道:“我看你还是不问的好!”   丑妇人也狂笑一声道:“你们的计划本来不错,可惜你们不知道老娘我也到了总坛,更不知道老娘会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候赶回七杀堡来!”   司马玠不由好笑,心忖:难怪连“伏氏母子”都给打发过去了,竟瞒不过这丑婆子!原来她刚从珞珈山回来的!   心中想着,不由朗声一笑道:“算你七杀堡的福星高照!   要知道我是谁吗?这没有什么困难!“司马玠说着,探手抓了桌上一大杯酒,照着自己脸上倒下,双手一抹……   顿时,大厅上所有“七杀堡”的人不由同声发出一声异常惊惶的声音。   “噫!”   司马玠一褪黑色僧衣,哈哈一笑道:“各位!在下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   “十二金刚”名满天下。   “玉金刚”司马玠,既是“十二金刚”中的强中之强,当然更是武林尽知,江湖扬名的顶尖人物。   纵然有人没见过他,也听说过“玉金刚”的风采。   丑妇人一见,也不由脚下后退,失声道:“玉金刚!”   司马玠朗笑道:“在下正是司马玠!”   “七杀堡主”夏铁牛狂怒如雷道:“司马玠!冒充字号,假扮了明,算什么正派人物!”   司马玠道:“为了免去杀劫,替你们‘七杀堡’留些儿元气!保存些儿脸面!”   夏铁牛勃然大怒道:“一派胡言!”   司马玠轻松地道:“夏堡主,‘血光会’乃是邪魔外道,你何必在他属下助纣为虐……”   夏铁牛蛮横地道:“是老夫的自由,管不着!”   司马玠不由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休怪在下对你失礼!”   说着,越过傅书香,振臂而前。   丑妇人却喝道:“司马玠!混进本堡欲意何为?”   司马玠直爽地道:“只求放出方老人家一行,别无所求!”   丑妇人冷冷一笑道:“不出老娘所料!哼!你不要痴心妄想!”   司马玠原是为了方古骧等,投鼠忌器,因此,尽量的忍耐下来道:“好言好语,贤伉俪既不接受,不要到时后悔不及!”   夏铁牛喝道:“你打算撒野!”   司马玠道:“为了救人,只怕要得罪了!”   丑妇人怪笑道:“哈哈!司马玠,你以为你天下无敌吗?”   司马玠道:“我不这样想,可是……七杀堡敢与正派武林作对,也不是福!”   不料——丑妇人得意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已把‘阴阳谷’伏氏母子请回来了!”   此言一出,司马玠真的一愕。   因为,“伏五娘”是够辣手的,“伏少陵”也是高手之一。   要不是为了救人,与“伏氏母子”一拼,司马玠也有这份豪情。   然而——救人与拼斗,事实上是绝不能兼顾的。   就在他犹豫之际。   丑妇人忽然一指大厅后面,狞狞的一笑道:“喏!有种就先斗斗伏总护法!”   司马玠不禁回头……   蓬!   震天动地的一声大响。   大厅的后面,不见伏五娘的人影。   而大厅的前面,却突然落下了一道儿臂粗的生铁栏栅。   司马玠傅书香顿时被阻在铁栏栅之内,与“七杀堡”的人隔成里外。   司马玠不由一惊道:“机关!”   傅书香更加花容变色,凑近司马玠道:“这……这怎么办!”   丑妇人已在栅外吼道:“你们抬头看看!”   屋顶,原来也张开了一道“龙须钩”的铁网。   照情形看,要想冲出去,势比登天还难!   司马玠怒不可遏,大喝道:“夏堡主!你原来仗着这些鬼伎俩,你以为这就可以难倒我们吗?”   夏铁牛冷笑道:“你已是瓮中之鳖!”   司马玠扬声一笑道:“哈哈!倒!”   喝声中,运集功力,认定铁栅一角推去。   以司马玠的功力深厚,要用掌风震毁臂粗的铁栅并非难事。   然而——他失望了。   敢情这一道铁栅,乃是纯钢之精所铸,韧性特强。   司马玠的一推,只把五六根铁栅,推得弯了出去,并未能推出一条生路来!   丑妇人扬声怪笑道:“做梦!你想出去?除非变成蚊子苍蝇!插翅飞出七杀堡!”   司马玠又急又气道:“你把我怎样!”   丑妇人哈哈一笑,又道:“你要见方古骧吗?好,老娘就让你见一见,免得你死了不闭眼!”   他一回头,对“翻扛老鼠”喝道:“小平!去把那‘醉猫’等全给押上来!”   “翻江老鼠”应了声:“遵命!”   翻身而去。   夏铁牛对着司马玠道:“司马玠!你堂堂一表人材,此刻若能投入本座,免除你一死!”   司马玠怒道:“要我与你们同流合污,除非日从西出!”   答话之间,“翻江老鼠”已由阶下转出,朗声禀道:“上禀堡主!一干人犯带到!”   果然——一阵锁链叮当响,令人毛骨悚然。   两个粗壮堡丁,左右夹着方古骧,连拖带拉,由甬道中走来。   那方古骧似乎中了邪恶的毒术。   但见他双目失神,面部毫无表情,软棉棉的,被两个堡丁架着,到了铁栅之外。   一代大侠,真如一个“垂死天鹅”一般。   司马玠不由一阵心酸,几乎滴下几点英雄泪来。   傅书香失声道:“师伯!”   接着,又是两个堡丁,架着的乃是“风尘酒丐”熊华龙。   也与“醉金刚”方古骧一式一样的垂头失神,昏昏欲睡的样子。   随后,“小仓公”淳于慈、“瞽目金刚”阎亮、“神力金刚”……“司马玠心如刀搅,不禁鼻酸。   丑老妇人得意至极地道:“司马玠!看到你这些老朋友了吗?”   司马玠嘶哑了咽喉道:“下流手段!卑鄙行为!”   丑老妇人神气十足地道:“他们不比你差,可是,哈哈哈!   逃不出老娘我的‘慑神追魄’阴功手!“司马玠闻言,不由心头如同雷击,失惊地道:“老妖精!   你是‘阴功指’胡七妹?”   丑妇人一翻眼道:“你才知道老娘是‘阴功指’胡七妹!   难怪你不知死活了!““阴功指”胡七妹,乃是江湖上心狠手辣的泼妇,十年前,以一指“慑神追魄”,令江湖人士谈虎色变。   因为,“慑神追魄”乃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点穴大法”。   凡被点之人,精、气、神,三者都有渐次涣散的可能。   任你铁铸的金刚,铜打的罗汉。怀有天大的内功,一旦被“阴功指”点上特殊的穴道,也如棉花做的,面粉捏的一般。   最令人闻之寒心的是:无论功力深浅,被点之后,七天之内功力全散,成为废人。   如今,司马玠眼见一众群侠这等模样,深信“阴功指”胡七妹的话不假。   计算时日,群侠被困已经整整四天了。   最后三天……   这个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何况,司马玠自己此刻还如釜底之鱼,生死操在敌人手里。   因此,他咬牙道:“胡七妹!你可算心狠手辣!”   “阴功指”胡七妹咧嘴一笑道:“江湖纷争,没有毒不毒辣不辣,我不叫你死,你也不会放我活!我这:七杀堡‘,就是一个’杀‘字!”   司马玠大喝道:“呸!好狠的心术!”   胡七妹道:“少卖什么仁义道德,老娘念你成名不易,给你片刻的考虑!”   司马玠喝道:“你要把我怎样?”   “阴功指”冷森森地道:“片刻过去,老娘再交待你!”   她说完之后,顺手取下了一个靠背椅,索性坐了下来。   此刻——大厅上,成了三个世界。   方古骧等一众,失魂落魄奄奄一息的一付悲戚之像。   司马玠只顾搓手,傅书香六神无主,一付焦急之色。   “阴功指”得意而笑,不可一世的高居上座,夏铁牛与“韩门四毒”等不敢多嘴,沉默缄口,连大气也不敢出,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过去了。   “阴功指”缓缓而起,大吼道:“司马玠!想通了没有?”   司马玠真是如同“水牛入阱”,通身的功力无处可施,暴喝道:“快解开他们的穴道!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此时别无奢望,只想“阴功指”暂时解了群侠的穴道。   “阴功指‘’胡七妹道:”他们的命运已定,你不要痴心妄想!“夏铁牛也吼道:“先救你这两条命吧!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何必多管闲事!”   这个色魔说话时,一双贼眼,却未死心的睇视着傅书香。   司马玠怒火如焚道:“夏铁牛!你……”   “阴功指”胡七妹不等他说完,抢着道:“司马玠!你快说!要死要活全在你一念之间,不要耽搁了老娘的时间!”   司马玠道:“你要怎样?”   “阴功指”胡七妹道:“要活!你立下‘悔意书’写明终身听‘七杀堡’的指使,永不逾越!”   司马玠气不过地喝道:“放你的狗臭屁!”   胡七妹并不着恼,接着道:“要死,我……”   司马玠道:“大不了你点我的‘阴功穴’!”   胡七妹摇头笑道:“不!我知道你有三招两式,我也知道我胡七妹近不了你的身!”   司马玠冷笑道:“算你知道死活!”   那“阴功指”胡七妹早已接着道:“我要在这四周堆满干柴,放一把烈火,活活的烤死你们这一对小辈!”   亏她想得出这条狠毒的绝户计。   假若真的在铁栅外堆上干柴,燃起烈火,纵不烤死,也要薰死。   司马玠望着傅书香道:“你……你出去吧!假意归降,逃命要紧。”   傅书香的粉面一寒道:“你小看我傅……”   她已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阴功指”胡七妹冷森长笑道:“司马玠,老娘可是对你客气,不要有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   司马玠豪气干云地道:“君子除死无大灾,司马玠今天认命了!”   “阴功指”胡七妹闻言,沉声道:“给你脸你不要脸!来人呀!准备干柴千担,我看你往哪里逃生!”   “翻江鼠”忙不迭的应了一声,然后传话下去喝道:“堡主夫人有令,准备干柴千担,活烤‘玉金刚’司马玠!”   阶下众堡丁轰雷也似的应了声,纷纷去搬取干柴禾草,一捆一捆,堆向铁栅。   司马玠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眼看柴草已堆有数尺。   十余个堡丁各执火把,只等“阴功指”胡七妹的一声吩咐。   突然——正厅门外金匾后面发出一声冷冷一笑。   接着,宝蓝人影疾飘而下,一个俊逸的书生,落在石阶之上。   突如其来,“七杀堡”的群魔不由霍然一惊。   “阴功指”胡七妹夫妇,双双跃出大厅,异口同声地喝道:“什么人?胆敢藏在七杀堡心腹之地!”   那书生盈盈一笑道:“这就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被困束手无策的司马玠一见,不由大喜过望,朗声喊道:“诸……朱楠兄!”   他知道诸葛兰的脾气,穿上男装,不便叫出她的本来姓名!   诸葛兰只把一双星目扫了司马玠一眼,脚下上了石阶,戟指着“阴功指”喝道:“胡七妹!把司马玠放了!”   胡七妹不由怒道:“凭你?”   诸葛兰冷冷地道:“对!凭我!”   胡七妹更加怒恼道:“凭你什么来头!”   诸葛兰道:“套你一句话,江湖纷争,没有理由,全凭真材实学!”   她不怒而威,不凶而猛,这股气魄,已是先声夺人。   “阴功指”胡七妹不由一楞。   夏铁牛大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与我拿下!”   “翻扛鼠”站得最近。   他一抽“分水娥眉刺”雷吼一声:“狂徒!受死!”   诸葛兰盈盈一笑俏立不动,但等“翻江鼠”的招式用老,突的一振腕!   “咻——”   破风厉啸,竹剑出手!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狂叫,应声而起。   血雨四溅,腥风扑鼻。   “翻江鼠”的人仰天倒下,他的一双手齐腕削断,与身子“脱离关系”飞出五丈之外,落在甬道一旁。   这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光景。   诸葛兰早又收起竹剑,微微冷笑道:“凭这一招够不够!”   她这一招“龙门十剑”的“金龙吐蕊”也端的太快了,除了司马玠之外,没人看出她是如何下手的。   抽剑、发招、斩手、归剑入鞘。   一气呵成,势如长江大河,快同迅雷闪电。   “韩门四毒”也算黑道的高手。然而,全都为诸葛兰的气势所逼,呆然的喘不过气来。   “七杀堡主”夏铁牛一见,不由捏了一把汗。   可是,他是一堡之主,可不能含糊。   因此,他一挥手,大喝道:“上,不要放走了这小子!”   吼声中,他拦腰一绕,亮出一对海碗大小的链子锤,迎风挽了个数丈宽的锤花,向石阶腾身飘下,向诸葛兰道:“小子!   受死!“他那股凶焰,诸葛兰只如不觉一般。   她反而上了石阶,对着“阴功指”胡七妹沉声道:“听见没有,我要你起了铁栅机关,放了司马玠!”   说着,人已离“阴功指”胡七妹不远。   “阴功指”勃然大怒,探臂振腕,十指戟张,迎面向诸葛兰抓去,口中同时喝道:“你做梦!”   诸葛兰冷冷一笑道:“放肆!”   “放肆”二字出口,她的右手虚扬,左手也抢着向“阴功指”的肩头抓去。   因为有“翻江老鼠”的例子在先。   “阴功功”胡七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诸葛兰接近,她招式急收,一式“虎跳”向甬道中落去。   诸葛兰并不追击。   她探手怀内,取出了白森森的“三足蜍”前爪骨,对着儿臂粗的钢条就砸。   “铮!铮……”   几声清脆声响,如同摧枯拉朽,精钢铁条顿时断了十余根,断处露出一个大洞,像拱门一般。   “七杀堡”的人全都张口结舌。   诸葛兰像没事人一般,回身对着愕然发呆的夏铁牛与胡七妹道:“你们以为我这不成章法的三两下,可以向你讨人吗?”   胡七妹气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诸葛兰的脸色一沉道:“识相的快解开方大侠他们的‘阴功穴’!”   “阴功指”咬牙切齿道:“办不到!”   诸葛兰之所以对夏铁牛夫妇手下留情,全然为了“阴功指”乃是胡七妹的“独门绝学”。   此时一听,勃然大怒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恰巧,这时司马玠与傅书香双双由破栅中翻了出来。   傅书香对“阴功指”,乃是恨入骨髓,她一言不发,桃木神剑出手,人由石阶之上千射过去,凌空发招,娇喝道:“老乞婆!拿命来!”   桃木剑招,既是一代名家绝活,又在猝然不防之下,胡七妹惊呼了一声:“不好!”   血光暴射,“阴功指”的一条手臂齐肩而折,惨叫一声:“啊!”   她的人也翻身跌倒,滚出数丈之外,带起一片血雨。   夏铁牛一见,暴吼了声,舞起链子锤,截住了傅书香,雨点似的舍命而为。   诸葛兰一见,冷然而笑,斜脸对司马玠娇呼道:“不快去救胡七妹的性命,等一下谁来解方老人家等的‘阴功穴’?”   果然,假若“阴功指”胡七妹一死,方古骧等人的“阴功大穴”,可没有第二个人能解。   “阴功指”奇毒绝恶,除点穴之人以外,任何高手也无法化解。   司马玠闻言,不由心头懔然一震,忙应道:“我晓得!”   口中说着,人已作势弹起,扑向断臂重伤呻吟在地上的“阴功指”胡七妹扑去。   不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傅书香一招逼退了夏铁牛,箭步射到胡七妹的身前,手中桃木剑下戮,口中娇喝道:“‘老乞婆’!还凶不凶?”   第二十八章 万恶归宗   刺耳惊魂的闷哼,胡七妹双脚连弹,直僵僵的,眼见活不成了。   司马玠只是分毫之差,来不及插手,半空中只有失惊叫道:“糟了!”   诸葛兰也娇呼起来。   夏铁牛一见老伴被傅书香一剑穿进了胸膛,双目火赤,舞动流星锤,舍命抢攻,口中暴吼道:“一命还一命!”   司马玠顾不得再与傅书香分说,抖开钢骨摺扇迎了上去。   此时,“韩门四毒”也各亮兵刃,把傅书香团团围住。   诸葛兰抽出竹剑,大喝道:“司马玠!你还打个什么劲,先救人要紧!”   她喊声之中,奔向方古骧等人。   司马玠也深知“救人要紧”,然而,夏铁牛的一对流星锤,舞得风雨不透泼水不进,一味的拼命招数,使司马玠一时抽身不得。   “七杀堡”的堡丁,哪里是诸葛兰的对手。   但见她竹剑扬处,喊叫连声,只如滚汤泼雪摧枯捣朽的一般。   片刻之际,已把那些个堡丁杀的杀死,驱的驱散。   她一跃到“醉金刚”方古骧的身前,大声叫道:“方老人家!怎么样了?”   方古骧心里明白,与常人无异。   然而,他不像一个功力绝深的高手,好比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一般,无精打采地的道:“我……我们……”   他回头看看自己身侧的“小仓公”淳于慈等,摇头喘息一下,才又接着道:“我们……中了……阴……功指那……”   那份说话吃力的劲儿,使人不由伤心。   诸葛兰焦急的又望了望“笑罗刹”夏侯英,走向她的身侧,抓起她的手道:“夏侯姐姐!你不妨事吗?”   夏侯英摇头道:“半点力气也没有,真气难运,血脉倒行!”   诸葛兰叹了口气道:“这……如何是好!”   夏侯英却道:“那杀死胡七妹的女子是谁?”   诸葛兰没好气地道:“是司马玠的新朋友!”   夏侯英闻言,原本惨白的脸色,更加死灰,楞然问道:“司马玠有了新朋友?”   诸葛兰道:“男人的心真是多变的!”   她的话十分哀怨,一代女侠,也逃不出“儿女私情”,两滴清泪,也不由在眼眶内团团打转。   夏侯英咬咬牙齿,义愤地道:“兰妹妹!放心,司马玠要是对你变了心,连我也不饶他的!”   一侧的“铁掌金梭”司马刚却道:“司马玠不是没情没义朝秦暮的人,你看!”   诸葛兰这才顺着司马刚所指之处看去。   但见司马玠的一柄摺扇,舞得雪花似的,正与“七杀堡主”夏铁牛缠斗在一起。   司马玠的功力,虽然高出夏铁牛不少,可是,武家交手有句俗话是“一寸长,一分强”。   夏铁牛的一对流星锤,有七尺长的精钢链条系着,加上他老奸巨猾,只是拼命的飞舞,不容司马玠近身,边舞边退。   司马玠虽也招招着力,但却沾不到夏铁牛的衣角。   因此,一时相持不下。   另一团,“韩门四毒”围着“桃木剑”傅书香,正在苦拼恶斗。   “韩门四毒”也是黑道中的高手,四人连手,更加有独到之处。   傅书香一柄尺许长的木剑,虽然奇招迭出,凌厉非凡。   可是,无奈她剑身既短,又在四面受敌之下,不免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夏侯英咬牙道:“那丫头快完了!”   诸葛兰也皱眉道:“四毒是施的一套独门的‘四处狼烟’的打法,可真也不容易对付!”   司马刚却道:“兰姑娘!你快去替她解围!”   诸葛兰尚未答言,夏侯英却赌气地道:“管她!让她吃吃苦头??”   司马刚大急道:“这是什么话,无论如何,她是我们正义旗下的一股力量!何况……”   诸葛兰一笑道:“说的对!我这就去!”   “去”字出口,一式“彩凤翻云”,人如一只彩凤,飘身腾起丈余,凌空叫道:“韩门四毒不要撒野!”   语落,人已到了场子的垓心。   “唰!”   竹剑一招“龙门三浪”,硬把“韩门四毒”逼退了数步。   “韩门四毒”连手围着傅书香,眼看得手。   忽然诸葛兰如同飞将军从天而降,一懔之下,退出几步。   “青竹蛇”韩之元勃然大怒吼道:“送死的又来一个!”   诸葛兰冷冷一笑道:“以多为胜,四个汉子打一个女人!   羞也不羞!”   韩之元狞笑道:“咱们兄弟向来如此!”   “癞蛤蟆”韩之利吼道:“老大!跟他耍什么嘴皮子!上!”   他喝声之中,一摆分水娥眉刺,首先发难,抢攻上去。   诸葛兰淡淡一笑道:“找死!”   她振起竹剑,迎着“癞蛤蟆”削去。   不料——“韩门四毒”有一套特殊的打法。   韩之利首先发难,乃是虚招,光“刺”,抢攻,不过是吸引对方注意的动作。   就在同时,“长尾蝎”韩之亨,震起狼牙棒在左,“飞天蜈蚣”韩之贞舞起他的锯齿短刀在右。   两人乘诸葛兰扑向“癞蛤蟆”之际,左右夹击,双双攻至。   傅书香娇喝道:“小心左侧!”   她喝声中抢身向右。   然而,“青竹蛇”一枝“蛇形剑”已恶狠狠的递到,拦住她的去路。   诸葛兰的功力,已到登堂人室。   她虽然是扑向“癞蛤蟆”,但是眼观四方,耳听八路,焉能不知道左右俱有来敌。   因此,她故意装作不知道,仍然向“癞蛤蟆”挺剑刺去,故作收招不及。   左右二韩,不由大喜,同时暴吼一声:“拿命来!”   狼牙棒,锯齿刀,两件外门兵刃,凌厉无俦的一齐递到。   眼看都指向诸葛兰的要害。   突然——诸葛兰猛的收招,手中竹剑回势由右向左一旋,同时娇叱了声:“狂徒大胆!”   但听——“啊呀!”   “呛!呛!”   “不好!”   喝声陡起,人影乍合即分。   “飞天蜈蚣”的锯齿刀短了半截。   “长尾蝎”一跃而退,也看着手中只剩下的一半狼牙棒发呆。   诸葛兰一剑削了二韩的兵刃,人并未稍停,反身一弹,快如飞矢,又逼近了“癞蛤蟆”韩之利,手中竹剑也已抵在他的左肩上,娇声喝道:“小辈!就凭你们这套鬼画符的把式,还想在姑娘面前卖弄!”   她出手一招,破了“韩门四毒”的“四处狼烟”,而且削了四毒之二的兵刃,逼得“癞蛤蟆’’面色苍白,颤栗栗的呆在她竹剑之下。   这份功力,直把个四周围着的“七杀堡”堡丁人人瞠目,个个咋舌。   连傅书香也不禁暗喊了一声!   “惭愧!”   不料,就在此时。   兵器被削的二韩,突然不救诸葛兰剑下的“癞蛤蟆”   却一施眼色奔向被阴功指点伤的“醉金刚”方古骧。   两人左右夹着方古骧,两截被削的兵刃,一齐指向方古骧的太阳大穴,怒吼道:“小王八羔子!你敢动手!”   这一招卑鄙的动作,突然而发。   傅书香不由娇叫了声:“哎呀!不好!”   她正欲扑救,哪来得及。   同时,“青竹蛇”震起手中蛇形剑,逼上前来。   诸葛兰也只好舍了“癞蛤蟆”,大惊叫道:“不准动手!”   “飞天蜈蚣”冷冷一笑道:“要方老贼的就好讲话了!”   “长尾蝎”也阴森森地喊道:“要死!咱们一块儿死!”   此刻,诸葛兰有一身的本领,也不便轻举妄动。   因为以“韩门四毒”心狠手辣的黑道手法,是不会讲究任何手段的。   万一他们真的来个两败俱伤,存了个“同归于尽”的下流手段,后果便不堪设想。   苦在方古骧等点了“阴功指”,此时半点功力也没有,只有束手被制坐以待毙。   诸葛兰大怒喝道:“韩门四毒,你们要脸不要脸!”   这时“青竹蛇”韩之元也一招逼退了傅书香,跃身一纵,到了身无缚鸡之力的群侠身后。   他索性抓住了最弱的“朗儿”,大声叫道:“斗智斗力,各有不同!谁敢再逞强,我先毁了这小娃儿!”   朗儿在未受“阴功指”点中阴功穴道之前,原也会个三招两式,平常的庸手,也不在他的眼下。   此刻,他惊得脸色苍白,一双失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高喊道:“诸葛姑娘!诸葛姑娘……”   诸葛兰只气得花容大变,通身发抖,厉喝道:“韩之元!   你这下流的东西!”   韩之元冷冷一笑道:“什么叫做上流!老子就知道找人的要害,快叫他们丢下兵器,否则我要他的命,!”   说时,手抓朗儿的肩头,略一用力。   朗儿怎能忍得住,不由惨叫一声:“哎哟!”   这时,“韩门四毒”已把方古骧、淳于慈、朗儿,三个人拉在一起。   也就是说,“韩门四毒”四兄弟,也已凑在一起,面露阴沉的得意狞笑。   诸葛兰心急如焚,怒火高炽。   眼看群侠个个怒目,然而力绌心余,陡唤奈何!   傅书香也凑了上来,戟指着“韩门四毒”叱喝道:“韩之元!有本事的别找身负重伤的人!”   韩之元冷森如故地道:“那末找你!哈哈哈……”   他仰天哈哈长笑,半晌,笑声一收,故意使傅书香生气道:“你也是我们手下败将!不是诸葛兰,恐怕你已是老子蛇形剑下的游魂了!”   诸葛兰闻言,自然心中十分得意,发出了一声轻盈的冷笑。   傅书香不由心如刀搅,娇叱道:“韩之元!你……”   她说着,一腾身,桃木剑振腕叠势……   诸葛兰一见,不由娇叱道:“住手!”   喊声之中,腾势抢先,竹剑疾挥,拦在前面,脸上充满了怒火。   傅书香大奇道:“诸葛兰!你为何……”   诸葛兰冷峻地道:“我要问你呀!你打算送朗儿他们的命吗?”   傅书香的脸都涨红了。   的确,她若出手,“韩门四毒”是会不择手段的。   那可怕的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她若不动手,这股闷气,实在咽不下去。   因此,她左右为难,说不出话来。   诸葛兰冷然道:“我不知你是何居心!”   傅书香讷讷半晌才道:“我有什么居心?”   诸葛兰道:“天晓得!你剑劈胡七妹,使无人能解‘阴功指’在前,此时又打算激怒‘韩门四毒’,司马昭之心,人人可见!还想赖吗?”   傅书香一听,才知道适才自己也太鲁莽了,不该将胡七妹立毙剑下。   她想:自己本来没有坏心,只是一时气愤之下出手没有想到而已。   因此,她气得浑身颤抖,花容失色道:“我在出手,可没想到这一层!”   诸葛兰冷笑道:“哼!你没想到?凭你的鬼聪敏会没想到!   谁会相信!”   她说完,再也不理会傅书香,一回头,对着“韩门四毒”   喝道:“你们快给我放手!”   “青竹蛇’’韩之元冷森森的一咧嘴,露出了一付狰狞的面孔道:“要我放手吗?容易得很!”   他说着,反而一加劲,把朗儿捏的龇牙咧嘴,泪如雨下。   幸而朗儿这孩子也是硬骨头,他并不喊叫。   但是诸葛兰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她只好喝道:“你们要怎样才放手?”   韩之元道:“千个有头,万个有尾,只有我们堡主吩咐,我们自然放手!”   他这话十分刁钻。   因为,此时夏铁牛,正被司马玠一柄扇子逼得团团转,脚下后退连番,手中的链子锤,也一招弱似一招。   再有三五招,一定会被司马玠逼到墙角,后退无路,俯首受死。   诸葛兰心中明白,不由轻屑地一笑道:“你们还想救那老魔头的一条老命!”   韩之元道:“不然你就别想救他一条小命!”   说时,恶狠狠的看着朗儿!   诸葛兰虽然一身傲骨,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可不能不让步。   她忍住怒火,叱道:“好!本姑娘就依你的!”   韩之元哈哈一笑道:“哈哈哈!怕你不依吗?”   诸葛兰只好大声叫道:“玉金刚!暂时住手!”   那“玉金刚”司马玠虽然与“七杀堡主”夏铁牛展开生死搏斗,但是他耳目之聪,何等锐利敏捷。   因此,对这一边所发生的一连变化,却也看得清楚,听个明白。   在他,原打算把夏铁牛制住,不怕不能解围。   此时耳闻诸葛兰的喊叫,不由道:“我知道!”他口中说着“知道”,手中的扇招可半点也没放松。   相反的,却更加凌厉,扇扇不离夏铁牛周身大穴,专找要害施为。   夏铁牛吼叫连连,声动四野。   诸葛兰又叫道:“玉金刚!你是怎么哪!”   司马玠丝毫不停,一面脚下连环—上步,一面展开了“天马行空”扇法,天崩地裂的抢上前去,他口中却朗声答道:“这般恶鬼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诸葛兰急道:“到时他骗不了我们手上的兵刃!”   司马玠陡然一招“天马飞腾”,人如一道白虹,霍地射起丈余,人也到了夏铁牛的头顶上空。   他同时口中叫道:“抓住了老贼与他们算账!”   诸葛兰心知“擒贼擒王”的诀窍。   同时,司马玠若能把夏铁牛擒下,与“韩门四毒”也有争取主动的余地。   就在她想念未已之际。   突然听到司马玠怒喝一声:“撒手!”   又听夏铁牛“啊哟!”一声。   “咕咚!”   链子锤脱出夏铁牛的手,砸在青石阶,溅出一溜火花。   司马玠的摺扇如同一支“判官笔”点在“七杀堡主”的“玉枕穴”上,口中含笑道:“老堡主!在下这一招你觉得有些奇怪吗?”   夏铁牛此时哪还有说话的精神。   他的惨白面孔越发的死灰,双目失神,身子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   “玉枕大穴”乃是致命的所在,只要司马玠微一用力,手腕略震,自己就会登时横尸当地,连哼一声的份儿也没有。   司马玠冷冷一笑道:“老堡主!为何不说话!”   那边诸葛兰却大嚷道:“这一着好极了!请他到这边来吧!”   此刻,“韩门四毒”面面相观,被司马玠这一招“天马腾云”给吓楞了。   因为他们四兄弟,全都没看出司马玠是如何到了夏铁牛的身后,更不知怎的会突然制住了堡主“玉枕大穴”,要命的所在。   司马玠耳闻诸葛兰之言,又低沉沉地道:“老堡主!咱们到那一边去!”   夏铁牛乃是一堡之主,此时为人所制,真是欲哭无泪,他咬着牙关,舍命地道:“要杀便杀!老夫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司马玠淡然一笑道:“放心!在下不会杀你,因为你有‘韩门四毒’这四个卑鄙下流的手下,所以在下网开一面今天不会要你这条老命!”   司马玠说着,手中的摺扇电旋似的一转,由夏铁牛的“玉枕穴”上滑到他右肩上轻轻一按,带笑又道:“转脸看一看,是不会死的!”   “七杀堡主”夏铁牛觉的右肩尤如重物在压来,“玉枕穴”   的力道消失,这才看出“韩门四毒”的杰作。   他不由心头一松,怯意消去,狞笑道:“七杀堡的人向来如此,有什么卑鄙下流!”   司马玠怒道:“呸!不知廉耻的老匹夫!走!”   夏铁牛也冷笑道:“老夫一命换几命,也算犯得着,不赔本了!”   说着,他脚下轻移,也向这边走来。   司马玠手中的摺扇一收,大喝道:“夏铁牛,你是一堡之主,可不要耍花腔,在下手上的扇子可不生眼睛!”   夏铁牛此刻威胁全去,不由干笑一声道:“哈哈!放心!   本堡主不是无名之辈!”   果然——这老魔头并不走向威胁群侠的“韩门四毒”,只到诸葛兰的身侧,一双贼眼,精光碌碌的打量子诸葛兰一阵,冷笑道:“这位就是‘粉黛金刚’?”   诸葛兰并不隐讳地道:“不错!我就是诸葛兰!”   夏铁牛尤有余恨地道:“亏你来得凑巧,也算司马玠他俩命不该绝!哼!嘿嘿嘿嘿!”   他的一阵阴笑,分明是余恨未已。   诸葛兰道:“天佑好人,你们邪魔外道必遭天谴!”   这时,司马玠也已随了上来,大喝道:“废话少说,夏堡主!快命‘韩门四毒’放开无辜的众人!”   不料——夏铁牛哈哈一笑,摇手不迭道:“且慢!且慢!”   司马玠勃然大怒道:“你要怎样?”   夏铁牛可算脸厚心黑,先前性命交关之际,要他怎的,他不敢不依。   此刻,危殆初解,竟然讨价还价地道:“要他们放了他们却也不难,你得依老夫三个条件!”   司马玠怫然作色道:“条件?你这条老命便是条件!”   谁知夏铁牛厚颜道:“先前由你!现在可得由着本堡主了!”   司马玠只气得面色血红,咬牙有声。   他恨不得一扇结果了夏铁牛,两条手臂中的骨节发出“咯咯咯”的轻响。   诸葛兰虽然也怒不可遏,口中却只好道:“你且先说说第一个条件是什么!”   夏铁牛煞有介事地道:“第一,放人之后,你们要立刻离开七杀堡,不得再行生事!”   诸葛兰不由失声一笑道:“放心,我们此时还不想毁了你这双血手所创的魔窟!”   夏铁牛本是色厉内荏,生恐把人一放,司马玠等翻脸成仇。   到那个时候,“七杀堡”必然是天翻地覆,谁也挡不住司马玠、诸葛兰、傅书香这三大高手。   他以“堡主之尊”反而说“限你们立刻离开”,是作威作福的一厢情愿向自己脸上贴金的口语。   不料——被“鬼精灵”的诸葛兰一语道破!   因此,他老脸泛红道:“你们只说答应不答应!”   诸葛兰冷笑道:“我们侠义道的人一言既出毫无反悔!我说过!不毁你的魔窟!”   司马玠早催促道:“且说说你的第二条件!”   夏铁牛又道:“第二,他们的内伤,乃是受了‘阴功指’点了‘阴功穴’……”   司马玠道:“我们知道!”   夏铁牛接着道:“阴功指,乃是我家眷的独门功夫,。如今,你们把他杀了,谁也解不了,你们不能借此找老夫的岔子!”   此言一出,司马玠与诸葛兰面面相观,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夏铁牛所说的乃是事实,谁也不能不承认这种铁的事实。   然而,群侠的内穴故障,难道任由它下去,忍着看着都有不世威名的诸侠,就这等废去武功,活活在十天之内内脏溃烂而死不成!   这是一个多么痛心的事!多么严重的问题。   夏铁牛见司马玠等都不开腔,又道:“老夫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傅书香却插口怒道:“不行!不会治也要治,不会解也要解,不然,就要你的命!”   夏铁牛狞狞一笑道:“好!老夫这条命就交给你!”   这一顶撞,把个傅书香气得花容失色,振腕喝道:“我就要你这条老……”   “命”字尚未出口。   司马玠生恐她把事弄僵,忙拦上前去含笑道:“傅姐……   这不是急的时候,要他的命本是易于反掌,只是……只是于事无补!”   诸葛兰冷笑道:“你只知道要他的命,若不是你冒失鬼似的,要了胡七妹的命,也不致于如今要去找神医来医!”   傅书香的双颊火赤,恨不得有地缝钻下去。   她回忆诸葛兰的话……   如同一声声的闷雷打在她心上,如同一阵阵的火苗,烧在她身上,如同一柄柄的刀,插在她脑子上。   “找神仙来医?”   忽然——傅书香口中沉吟着这句话,心中仿佛一震,顿时像云开见月似的明朗起来。   她面带笑容,对着夏铁牛道:“好,绝不找你的麻烦!放心!”   司马玠奇怪地道:“傅姐!你……”   诸葛兰冷冷一笑在一旁咕碌着道:“那么你去医!”   谁知,近在咫尺,傅书香听了个清楚,她回眸一笑,轻声道:“对!由我负责来医!”   此话一出,不但司马玠诸葛兰同时一怔,连夏铁牛也不信地道:“我说的是他们的‘阴功指’毒!无人化解呀!”   想不到傅书香闻言道:“废话!这还用你唠叨么!”   司马玠不由道:“傅姐……傅姑娘,‘阴功指’可是独门的阴功,只有施用的胡七妹,她才能化解。”   诸葛兰也没好气地道:“这可不是儿戏,十余个大侠的性命。”   傅书香轻盈一笑,不理会诸葛兰,却回头问司马玠道:“既然只有胡七妹能够化解,你逼夏铁牛又有什么用处?”   司马玠也不由一怔,因为,傅书香的话,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傅书香早又向夏铁牛道:“好了,你说说你第三个条件!”   夏铁牛只好道:“第三,我夏铁牛不参与‘血光会’的中秋大会,你们也不要把我当成‘血光会’看待,来毁灭我半生的心血,另外……   傅书香大喝道:“够了,没有另外!一有另外,便成了四个条件,那可不行!”   司马玠也道:“只要你不与章文敏狼狈为奸,我们是不会轻动杀伐,来找你麻烦!”   诸葛兰也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愿你不加入血光会!”   夏铁牛却哭丧着脸道:“另外……我的家小!胡七妹……”   傅书香大喝道:“难道要我偿命!”   夏铁牛与胡七妹总算夫妻一场,不由老泪纵横的悲凄万状道:“她……她死得太惨,太……”   司马玠只好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武家交手,刀剑是本来无情的!”   傅书香也道:“对!只怪她学艺不精,又怨她命该如此!”   诸葛兰却怒道:“你瞧!姓夏的,胡七妹把这些位江湖大侠害得成了白痴,她以死谢罪也是死有应得,你还猫哭耗子,假慈悲怎的!”   司马玠却催促道:“话已说完,你的三个条件,我们件件依你,你还哭个什么劲!”   傅书香不耐地道:“还不要他们放手吗?”   夏铁牛以袖揩泪,只好向“韩门四毒”挥挥大袖,口中嘶哑地道:“四位弟兄,让他们走吧!”   “韩门四毒”却不忘江湖的根本,异口同声道:“属下遵命!”   说着,放开方古骧等,一齐到了夏铁牛的身后,又众口同声道:“堡主万安!”   夏铁牛不胜感慨,口中低沉沉地道:“多亏你们兄弟,不然……唉!”   他深深的一声叹息,表示他不尽的心意,也是无限的感慨!   其时——司马玠等三人也已走到方古骧的身侧。   适才的一连串发展,他们都看得清楚。   司马玠拱手道:“为了中秋之约,使各位大受委屈了!”   方古骧不由道:“雷打火烧,命里所遭,这真是一场恶梦,谁也不能怨谁!”   淳于慈道:“我们先离开七杀堡再说吧!”   诸葛兰也颦眉道:“老人家说得是,我们走!”   出了七杀堡,眼前是一片苍茫,滚滚长江,水波淼淼。   诸葛兰俏皮的向司马玠道:“玉金刚!现在我们到那哪去呀!”   司马玠苦苦一笑道:“自然是向夏口迸发!以便中秋大会!”   诸葛兰却冷然道:“中秋大会可不是去凑热闹,再说,方老人家他们的伤势可不是玩的,该找谁来除毒解穴,也该有个   主意才是!”   说着,一双眼神,却落在傅书香的脸上。   司马玠十分为难。   他既无法辩驳诸葛兰的话,也不便去出题目给傅书香做。   因此,他嗫嚅道:“对,对……大家想办法!”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也不由有意无意的向傅书香瞄去。   傅书香似乎有“成竹在胸”。   她淡淡而笑,慢条斯理地道:“不必要大家为难,我傅书香既然杀了胡七妹,就应该替各位前辈祛毒解穴!”   司马玠忙道:“这不是应该或不应该,而在于能与不能!”   诸葛兰在一旁道:“对!谁能?”   傅书香缓缓地道:“傅书香微末道行,毫无所能,但是——”   她把“是”字尾音施得长长的,欲言又止,对着诸葛兰含笑默默。   司马玠焉能看不出她二人在斗气。   因此,忙拱手道:“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你就快说吧!”   傅书香这才接着道:“可是,我知道谁能解此阴穴,去此阴毒!”   此言一出,不但司马玠心头大震,连诸葛兰也不由为之一震,受伤的一众群侠,也都精神抖擞,要听傅书香所说的谁能解此阴毒。   诸葛兰的性情虽然高傲,可也十分直爽。   初时,她以为傅书香乃是当着夏铁牛之前,一片唐塞掩羞之词。   如今,她已看出傅书香乃是胸有成竹。   因此,她上前半步正色道:“你真的晓得有人能医?”   傅书香冷笑道:“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你‘粉黛金刚’面前撒谎呀!”   诸葛兰也红了脸道:“我不与任何人斗气,尤其是面临问题的时候!”   傅书香也怫然不悦道:“我傅某也是识好知歹的人,更不与人斗气!”   司马玠恐怕二人又闹僵起来,忙道:“好了!好了!闲话少说,书归正传,我们听听谁能解阴功指毒!”   傅书香指了指赤壁尽处那座六角亭道:“喏!那是苏学士被贬在黄州时盖的亭子,亭子下有石碑,刻着一付没有人能对得上的对联上句,我们到那儿坐下来研究!”   司马玠也道:“对的,听说那对联的上句是:黄冈赤壁白乌龟坐看青山绿水’!”   傅声香一面走,一面道:“阁下的阅历真多,说的一些儿也不错!”   司马玠道:“上联中的黄、赤、白、乌、青、绿,这些颜色真没有适当的字可以对得工整!”   说着,一行人已到了亭子。   诸葛兰哪里有心听他们论文弄墨的大讲“绝对”,尚未坐下就道:“傅女侠,该说来让大家舒一口气了吧!”   傅书香颔首微笑,缓缓地道:“据我所知离此不远的鄂东地方,有一座山,由于长年云封雾锁,当地人叫它云雾山,山上有一座云雾山庄,隐居着一位……”   她的一言未了。   “小仓公”淳于慈忽然大叫道:“你说的是‘火葫芦’外号俗称‘活神仙’的齐北斗吗?”   傅书香精神一震道:“对!‘火葫芦’齐北斗!你老人家认识他!那更好办了!”   不料淳于慈摇头摆手,十分沮丧地道:“难!难!办不到!   办不到!”   众人看淳于慈一脸失望之色,不由都随之沮丧起来,望着傅书香。   傅书香不由道:“为什么呢?齐老人家他不能解?”   谁知淳于慈却道:“能!绝对能!只是……”   他沉吟不言,面有难色!   傅书香奇怪地道:“你老人家与他有梁子?”   淳于慈忙道:“没有,而且曾有数面之缘!”   司马玠插口道:“有何为难之处呢?”   淳于慈叹息了一声道:“唉,要是在十五年之前,求他易于反掌。有一次,也就是十五年之前,他夜归之时,中途遇上一个带伤垂死的少年,就把他带回家去,施以内功治疗,救了那少年一条性命,留他在云雾山庄,调养了半月之久,方才伤势痊愈,离开云雾山庄!”   诸葛兰道:“后来出了事?”   淳于慈点头,无限感慨地道:“谁知那少年离庄的当夜,又侵入庄去,由于他调息了半月之久,对庄中情形了如指掌,乘着齐北斗每晚四更入定之时,做下了禽兽之事!”   司马玠不由愤然道:“怎样?”   淳于慈道:“那少年骗出了齐北斗的唯一女弟子,在后山林中竟然奸污了!”   司马玠霍地站起道:“岂有此理,恩将仇报!该死!”   诸葛兰道:“这与我们求医丝毫无关呀!”   淳于慈摇头道:“大有关连!齐北斗的女弟子被污之后,留下遗书悬梁自尽,齐北斗从那时起,立誓不与任何武林中人医伤疗毒!”   诸葛兰道:“这不是因噎废食吗?”   淳于慈道:“可是,他仍旧为一般附近病家免费施诊,所以鄂东一带又叫他‘活神仙’!”   淳于慈说完之后,望着傅书香道:“傅姑娘!你想,齐北斗能为我们背誓破例吗?何况他耿介固执的脾气,我是最知道的!”   众人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观,大大的失望。   不料傅书香反而神采奕奕,含笑道:“你老人家说的一点不错,可是,我斗胆说一句,我傅书吞一到云雾山庄,他必然一口应承!”   淳于慈不相信地道:“难!难!还是不去碰壁的好!”   傅书香十分有把握地道:“淳于老人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淳于慈道:“此话怎讲?”   傅书香慢慢地道:“你可知道,齐北斗在发誓不给武林人医伤疗毒的时候,有一个例外中的例外。”   淳于慈一愕道:“什么例外中的例外?”   傅书香道:“他发誓之际,曾说,凡是能逮住或杀死那奸污他女弟子的淫徒,他愿意为之终身医疗,不索任何代价!”   淳于滋摇头道:“这一条我不清楚!”   诸葛兰不由道:“可是,我们连那淫徒是谁都不知道,要如何……”   傅书香淡淡一笑道:“诸葛姑娘是打算现在去扑杀那淫徒?”   诸葛兰道:“可是我们不知是谁?也不知道现在何处!”   谁知傅书香神情愉快地道:“我知道!”   诸葛兰精神一振道:“告诉我,我去找他,担保万无一失!”   傅书香摇头含笑道:“晚了!那淫徒已被人捷足先登,而且把他的六阳魁首送到了云雾山庄了!”   诸葛兰睁大了眼睛朗声问道:“那人是谁?”   傅书香得意洋洋,盈盈而笑道:“不瞒诸葛姑娘的话,那个人是我傅书香!”   司马玠不由大喜道:“傅姐姐!此话当真?”   傅书香且不回话,又对着凝神无言的诸葛兰道:“先前,我没想起那齐北斗能医毒疗伤,尤其对‘阴功指’更是特长,因为他名叫‘火葫芦’,擅长以热攻寒,以阳克阴!”   司马玠问道:“你为何又忽然想起呢?”   傅书香微笑道:“多亏诸葛姑娘的一句话,她说:“活神仙也救不了’,我才想起齐北斗的另外一名‘活神仙’三字!”   沉吟半晌的方古骧忽然道:“傅姑娘说的对,齐北斗专治阴毒,针炙宇内无双,既然有此生路,咱们快去!”   于是,一行人离开赤壁,齐向云雾山庄进发。   山路崎岖,云雾山庄又在祟山峻岭的深山之处,加上方古骧等诸侠失去功力,行走十分艰难。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才算到了云雾山庄。   但见云雾迷漫,野树交柯,瀑布垂落之下,有一座不大的茅竹精舍,窗明几净,令人俗念一空。   除了山鸟脆鸣,松涛竹韵之外,茅竹精舍之中,传出一阵琴韵歌声,唱的是:扰攘名利何时休,那堪半生空回首!   嗟嗟乎!   江湖杀砍与争斗,武陵少年,武陵少年白了头!   歌声铮铮,琴韵缭绕,浑然如在蓬莱仙岛,使人尘念俱消。   琴声戛然而止。   茅屋内传出了一声问话:“何处高人莅临荒山!”   语声之中,出来一个瘦削老者,头带方巾,身披茧衫,云鞋白袜,道貌岸然。   傅书香早已抢上几步,娇呼声道:“齐老前辈!许久未见了!”   敢情那瘦削老者正是退隐的奇人,不世的神医“火葫芦”   齐北斗。   齐北斗一见傅书香,抢步下了台阶,朗声道:“傅姑娘!   你好!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而且又带了这些位……咦!”   他的话未说完,一双秋水深潭也似的眼神,不由也泛出惊奇的神采,口中同时也惊呼了一声。   傅书香明知他已看出了方古骧等的“毒相”,口中却道:“有什么不对吗?”   齐北斗皱眉道:“为何他们不约而同的中了‘阴功指’?”   名家慧眼,一口道出了病源,丝毫不爽。   司马玠已有了十分信心,也抢上前去,拱手齐眉,朗声道:“齐老人家真是明人慧眼,看的一丝一毫都不错!”   齐北斗凝视了司马玠许久,笑着道:“阁下是……”   司马玠恭声道:“在下司马玠特来求医!”   此言一出,齐北斗不由脸色一变,登时收起笑容,板起面孔道:“原来是名满宇内的‘玉金刚’,失敬了!”   说时,也略一拱手,又道:“老朽曾有誓言,江湖人尽皆知,医事一道不问已久,更形生疏,请另找高明吧!山居无法接待,并请见谅!”   他说着一回身向傅书香道:“傅姑娘!请入内奉茶1 ”   傅书香忽然一正脸色道:“老人家,我此来非为讨茶,却是讨一笔旧债来的!”   她说话的神情十分严肃,仿佛煞有介事!   齐北斗不由一愕道:“讨旧债?”   傅书香正色道:“怎么!老人家是贵人多忘事?”   齐北斗一脸的尴尬之色道:“没有呀!除了我曾答应为了以报代小徒诛仇之恩,愿意为你例外疗毒医伤之外……”   傅书香连忙接着道:“对!我就是讨这笔债!”   齐北斗闻言,一双湛湛有神的目光,再三对傅书香巡视了一个够,然后摇头道:“姑娘健康良好,气血不亏,既无病痛,又无伤毒,这笔债要我难还了!”   傅书香这才“噗吃”一笑,指了指众人道:“喏!这都是我的同道,也是我的债主!”   齐北斗闻言,不由一皱眉道:“傅姑娘,这……”   傅书香道:“老人家,难道你对我的诺言……”   齐北斗忙道:“老朽从来不打诳语,我所说的诺言,乃是对傅姑娘一人而言!”   傅书香忙道:“不然,你只说你愿意为我破例,可没说为我傅书香本身一人而言!”   齐北斗不由一时楞住了,他半晌才道:“这群朋友之中,有我齐某的几位至交,方大侠、淳于先生等,都是好友,可是,傅姑娘,你也未必能叫老朽违背当初的誓言吧?”   傅书香却刁钻地道:“可是!老人家也未必就愿意不承认对我的诺言吧!”   齐北斗只有搓手的份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诸葛兰前行几步道:“齐老前辈,可否容晚辈诸葛兰说两句话?”   齐北斗忙道:“久仰女侠大名,不知有何赐教?”   诸葛兰朗声道:“前辈有‘活神仙’的美誉,岂能见死不救,同时,目下江湖风云日亟,正需要方大侠等消弥邪恶,挽救杀劫,设若方大侠等阴毒不去,邪魔必然抬头,那时杀劫既起祸患无穷,前辈焉能为了一己之私,眼看生灵涂炭血雨腥风?”   她娓娓道来义正词严。   傅书香又接口道:“对啦!放下我的债务不谈,看正义二字之上,你也义不容辞,大施回春妙手!”   司马玠又道:“医者有股肱之心,良医良相,从来不计较一己之私,前辈恕我言语冒昧,只因出于至诚!”   齐北斗被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愁容于面,忧虑隐现,只有连连叹气的份儿!   傅书香却招手向众人道:“各位请进屋内歇息吧!齐老人家是会答应给各位施医的!”   齐北斗苦苦一笑,忽然朗声展颜道:“好!老朽破戒一次。   傅姑娘!可是下不为例!”   傅书香喜出望外地道:“前辈!所有的债务一笔勾消!   请!”   她一跃到了众人身前,扶着山路劳累的方古骧等向屋内走去。   ***********   黄鹤楼在长江的岸边,正对着市寰攘熙的夏口城。   正是八月初秋。   江渚的芦花翻白,雁字横空,两岸的丹桂,香息已随风四扬,清人心脾。   中秋节的前夕。   司马玠是到黄鹤楼的第一人。   这时,皓月当头,约莫是二更之后三更未起的当儿。   他一个人儒衫飘飘,临风而立。   一道浅蓝的流光,由江岸电射而来。   距离虽远,司马玠已看出是诸葛兰来了。   他捏唇发出一声高亢朗爽的长啸。   诸葛兰未等啸声落音,已俏然到了楼头,一式“彩凤栖梧”落实楼面,含笑道:“乱发口哨,不怕惊世骇俗吗?”   她此时已换了女装,一身浅蓝宫装,鬓边插着一枝名贵的粉黛玫瑰,不施粉脂,天香国色,在秋月辉映之下,尤为娇媚动人。   司马玠微笑道:“我从来不吹口哨,不发啸声,不知怎的,一见了你来,我兴奋得情不自禁,有些儿失常!”   诸葛兰用手指划着自己的粉腮道:“不知羞!”   司马玠笑道:“有什么羞不羞!方老人家是我们的大媒人,你的金凤,我的玉龙璧都交换过了,还羞什么?”   诸葛兰不由羞红了脸啐了声道:“啐!越来越不像话!”   司马玠认真地道:“奇怪,婚姻乃是人生大事,但等珞珈山的事一了,我们就可以……”   诸葛兰用手一指江岸,娇嗔道:“看!傅姐姐,夏侯姐都来了!少废话!”   司马玠笑道:“现在你也叫姐姐,想当初我叫她们的时候,你还十二万个不高兴呢?”   诸葛兰娇羞地道:“呸!又提那些天大的误会!”   语音未落,一红一黄的人影,已射了过来。   傅书香笑道:“哟!小俩口早来了!”   “笑罗刹”夏侯英更俏皮地道:“是不是先来一步好讲些悄悄话,我们来的可不凑巧了!哈哈哈哈!”   飒!飒……   衣袂连振,人影齐射,众侠先后不差分秒,俱已齐集楼头。   计有:“醉金刚”方古骧、“矮金刚”欧阳高、“神力金刚”   盂邦、“小仓公”淳于慈、“风尘酒丐”熊华龙、“神手大圣”   王伯燕、“铁掌金梭”司马刚、“瞽目金刚”阎亮、“玉金刚”   司马玠、“粉黛金刚”诸葛兰、“笑罗刹”夏侯英、“桃木剑”   傅书香,加上朗儿,共有一十三人。   司马玠对着众人拱手道:“各位!原本约定中秋正午的大会,既然改在今晚午夜,稍待片刻,‘血光会’的人,必然前来带路,但愿能一战成功,扫荡群魔!”   方古骧朗声道:“我们全听你的调度!”   阎亮手中“马杖”咯地有声道:“对!司马老弟!你就是行军的大元帅!”   司马玠笑道:“不敢当!既经各位抬爱,入山之后,在下只有便宜行事了!”   众人全都齐声应是。   就在此时——咻!   一声响箭,带起一道蓝晶的磷光,由楼下射上半空。   接着,一个尖笛似的嗓门叫道:“血光会黑旗护法章武敏,奉会首之命,引导各位进入珞珈山,请随我来!”   喊声中,“阴司秀才”章武敏上腾丈余,折身向南凌空而去。   司马玠忙道:" 各位,入山之后诸事小心,走!”   语落,人已射起三丈,头前脚后,‘天马行空’紧跟章武敏去处追去。   一众群侠各展功力,鱼贯而起。   章武敏功力虽然不及司马玠,但司马玠却也不便超过他。   不到盏茶时分。   丘陵起伏之中,突然现出一片雪白的房舍,足有数亩大小的一片油绿草坪。   好一幅天然画图,却被血光会给玷污了。   章武敏就在草坪一端的耸天牌楼之前收功停势,回头道:“各位请进!本会会首在练武场候驾!”   司马玠也道了一声:“请!”   紧随着“阴司秀才”章武敏步进牌楼。   一众群侠各自运功戒备,进了血光会的总舵。   月明如画,须发可见。   血光会首“笑里藏刀”章文敏五短身材,额大脸平,白惨惨的脸,装成一付正襟危坐的气派,假斯文的样儿,在草坪的左首居间而坐。   拥在他身后的计有:“天魔”方震宇、“地煞”洪慧玲、南岳三神的“女天蓬”   西门素娥、“赛悟空”侯姜女、“母夜叉”程十英一众群妖站在左首,右首有五旗护法的“病纯阳”赵玄、“独臂无常”祝大全、“阴司秀才”章武敏、“马目如来”悟性、“白花蛇”柳倚人、“八臂金刚”龙啸天、“瘦金刚”孙一尘、加上“黑虎八僧”的七个。   可说是“万魔归宗”,“群妖毕集”。   司马玠不由回头道:“果然七杀堡的人没有来!”   方古骧道:“七绝谷的人呢?”   诸葛兰道:“为何‘阴阳谷’的伏氏母子也不在场呢?”   这时——“笑里藏刀”章文敏阴森森的狞笑起来,缓缓地道:“各位!既到了珞珈山,本会首也无须客套,今晚是以武兢技,各凭天命!”   司马玠冷冷一笑道:“不!这不是以武会友,也不是什么大会,这乃是正邪之分,善恶之战!”   章文敏惨白的脸色一寒,形同鬼魅吃人似的一笑道:“同是杀伐,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并无正邪之分!”   司马玠正色道:“不然!血光会若能在此时宣称改弦易辙的回心向善,我等也不为已甚,贵会首也可一免杀身之祸!”   章文敏脸色一沉道:“少在嘴上舌辩!来!请总护法来惩凶!”   一言未了,华屋之内应声而出,两道白影到了场子中心。   司马玠不由笑道:“总护法的气魄不小,我们‘十二金刚’中的人,算是增光了!”   “白发金刚”伏五娘沉声道:“司马玠,后生小辈!不料狂妄如此!”   司马玠道:“十二金刚中顶尖人物,却做章文敏的鹰犬,只怕毁了你的一世英名!”   伏五娘叫道:“大胆狂徒!看招!”   她不愧是一代魔头,语未发,人已起,才作势,招已到!   诸葛兰射起丈余,口中喝道:“我来伸量伸量这老乞婆!”   伏少陵闪身而前,却被傅书香拦着斗上。   章文敏一见群侠人少,自己人多,不由三角眼一翻!尖声喝道:“各位本会分会会首,总舵护法,合手齐上!”   说着,由袖内抽出一只金色“血光令”乱摇一通,左右齐舞。   一众群魔轰雷似的一声:“遵令!”   像潮水似的,蜂拥而上。   群侠也只有雷吼一声迎战上前。   一时间。   珞珈山的练武场上,愁云惨雾,杀气腾腾,吼叫之声此起彼落,势如万马奔腾,天崩地裂般。   其中最炽烈的一对,可算是诸葛兰与伏五娘。   伏五娘乃是十二金刚中成名最久声誉最高的一个,一身武功可以想见。   然而,诸葛兰自服了“千年紫芝”之后,功力远在司马玠之上。   因此,五十招以后,伏五娘已露败象。   她乃老牌黑道,江湖经验老到异常,对自己面对的高手,早有戒心,一面施招,一面运起护体魔功,以避诸葛兰的竹剑。   果然,诸葛兰不止一次的竹剑得手,却未能伤及伏五娘的皮毛。   她不由暗暗纳罕,竹剑剑招不停,左手摸出怀内的三足蜍的前爪骨来,故意一卖破绽,让伏五娘欺近,突的扬起蜍骨锤,大喝道:“接招!”   “啊!”   一声惨叫,声震九霄。   “白发金刚”伏五娘硬挨了一锤,白发变成了红发,脑袋粉碎,顿时横尸当场。   伏少陵与傅书香原本斗了个棋逢对手,突然听到母亲的惨呼,不由心神一震,手上露了个空。   傅书香大声喊道:“伏少陵,到阴曹地府去做风流鬼吧!”   桃木剑全力一戮,直没入伏少陵肋下大半,眼见也活不成了。   这两个不世高手一死,魔道群妖个个自危,人人胆寒。   武家论技,最怕心怯胆虚。   “笑罗刹”剑劈“白花蛇”,司马刚梭中了龙啸天。   接着,“风尘酒丐”力劈了“天魔”,“瞽目金刚”运杖刺死“地煞”。   “南岳三神”先后死在王伯燕手下。   那诸葛兰又乘着余威连毙黄白两大护法。   在乱军之中,孟邦活活抓死了祝大全与章武敏。   “矮金刚”欧阳高在大笑之中毁了“黑虎八僧”的七大和尚。   只有朗儿没有动手,爬到牌楼顶上去瞧热闹。   章文敏眼见大势已去,在群魔死伤大半之时,已吓得三魂出窍屁滚尿流,坐在那里,连逃走的力量也没有了。   敢情那章文敏乃是个不学无术的银样蜡枪头。   他文既不能测字算命,武更不能拉弓跑马,所以能在黑道之中异军突起,全仗着一些儿欺骗谎言,狡计奸谋,到处游说,四下诈骗。   居然借着他弟弟章武敏与黑道中的一点渊源,联络了黑道的败类,创立邪教,异想南面称王,难怪他吓得面无人色,呆如木鸡。   司马玠一见,以为“笑里藏刀”还有什么诡计,遥遥地喝道:“章文敏!你还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吧!”   章文敏仍是不言不动,司马玠见他不言不语,勃然大怒,措着已归沉寂的草坪上狼藉的尸体,喝道:“章文敏!你装哑巴就能了事?”   依然不见章文敏开口。   司马玠一抖摺扇,平地起势,扑向章文敏呆坐之处,口中喝道:“姓章的,你要……”他的话尚未说完,人已到章文敏切近。   章文敏以为司马玠是前来动手的。心中一急,血气上涌,忽然觉得眼前金花四溅,喉头发甜。   “哇!哇!”连喷两口鲜血,再也坐不住了,向前一扑,跌了个狗吃屎,伏在地上,活活的吓死,再也爬不起来了!   司马玠反而吃了一惊,抓起章文敏的衣领,捉离地面,不由失声笑了起来。   诸葛兰问道:“他怎么啦?”   司马玠朗声道:“章文敏这废料,活活的吓得七孔出血,肺炸胆破而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群侠一所,不由异口同声的大笑起来。   一时,杀气腾腾的战场,充满了喜悦的爽朗笑声。   “血光会”的一群小喽啰一见,早已放下兵器,远远跪在草坪的一端,举着手低着头哀求饶命。   司马玠朗声道:“你们都是被胁迫到珞珈山来混饭吃的,不要怕!”   诸葛兰又叫道:“你们大家动手,把这些尸体掩埋在一起!”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的立刻挖了一个大坑,把一众群魔的尸体胡乱丢下坑去,起了个大大的坟包。   诸葛兰又搬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块,竖在坟前道:“玠哥!   替他们留个碑记吧!”   司马玠微微一笑,毫不思索的用大力指法在碑上龙飞凤舞的画下“万恶归宗”四个大字!众侠一见,不由轰雷似的喝了一声彩!   “神手大圣”王伯燕道:“珞珈山风景如画,我想向各位讨下血光会的旧扯,改行不“偷”了,创设武术馆弘扬武学,健身强族!”   方古骧笑道:“你的‘潜龙古堡’呢?不要了吗?”   王伯燕朗声道:“送给司马玠大侠与诸葛兰姑娘作为新婚之居!”   “好!”十余群侠暴雷似的叫了一声好!   司马玠望着含羞低垂螓首的诸葛兰得意微笑。   这时天色已明,一轮金黄的旭日从东方冉冉上升,大地顿时光辉起来。   (全书完)